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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准备的谋杀(蒋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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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
  “你的,用好几年了,不认识?我刚射过她,还挺好用。”
  “我早上缴了。”
  “没有啊,我交给上面的报告写的是你没交啊。我不是提醒你了吗?高文开会说嫌疑人拥有重伤害武器,忘了?你有这把枪,局里人都知道。”他扔给我,“我不想毙了你,再拿这枪放你手上,就印俩指纹?太假了。报告里说,这枪你玩了快三年了。给你,你随便弄,印它上百个指纹。你把镗打开,好好摸摸。”
  我接过枪,是我那把,下面刻着我的号,65707。“我可以帮你,我不指望活着。我只求你,把我跟她埋一起。”
  他摆摆枪,说:“操,我尽量吧。”
  我把枪膛打开,里面当然是空的。我以为自己会对这把枪很熟悉。可实际上,除了65707,我找不到任何记号。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看陈洁的脸。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双手从她身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走好吧,我会替你,替我哥,替我妈,替丹丹,替王总找回这一茬儿。相信我,我行的。我会带你去山沟沟上空的彩虹房子里长眠。”我起身,把膛合上,擦干眼泪说:“拿走吧。”
  “我这儿有枪,你留着吧,就放你手上,这才真实。你再扣扣扳机,再压俩印儿就对了!”
  我抬起手,照他说的,食指扣扳机。我连勾了六下,房间里连响了六枪,一颗都没有浪费,六颗子弹全在他身体里。
  他不明白,不愿意咽最后一口气。我说,既然你告诉我那么多故事,我也还你一个。我交了枪,可我交子弹了吗?这些以前是我妈给我保存,后来是陈洁给我保存,以后你帮我保存吧。
  外面邻居捶门,估计不知道刚才的巨响是枪,不然谁还敢过来劝架?我收好张队的枪,一瘸一拐,左手要提着裤子才能把腿拽起来。我爬上阁楼,上了楼顶。把窗户关好,我走到楼顶的另一侧。我本来想从这里的通风口下去,那就是别的单元了,出去就没事了。但腿伤让我实在走不动。我找出名片打高君的电话。他依然沙哑,问我警员编号。我说,你们有国华汽修、国华律师行,那么,有国华医院吗?他想了想,报价五十万。
  挂掉电话,我捂着脸哭了。就在我家楼顶,星空之间,月亮之下,陈洁之上,我放声哭光了下半生的眼泪。
  **9
  《法制晚报》名记胡东博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张平队长因公殉职。他们在七号馆搞的葬礼,来了好多市民和警察给他送行,其中不少还哭了。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哭,眼泪有那么廉价吗?
  凶犯欧阳楠下落不明。我在墓地忙了一夜,前半夜等守墓老头睡觉,过十二点都不见关灯,我怀疑他在看《盗墓笔记》,那本书会令他感觉自己的工作很神圣。后半夜我大兴土木,那个小孩叫什么名来着?在这一片儿找个六岁就死了的不难。王新颖,对,就是这个姑娘。我向南走三步,钱袋还在,里面有一百九十五万,加上陈洁留给我的四百八十万,我现在钱真他妈多!
  接下来就是卖力气的时候了,我把我爸的墓掀开,那么点儿骨灰。我打开看看,好像还真有白粉的样儿。大不敬。我跪下来磕俩头。欧阳强,1959~2001。爸,对不住了,才记住你叫啥名。
  下一个是王总的,我不愿意记他名,把骨灰取出来扔一边,把我爸的放进去。然后觉着哪儿不对劲,他们墓碑还得换换。我试了几次,抬大象也没这么沉,根本搬不动。算了,就这么错着吧。
  我本来想把王总撒了算了,可马上我又蒙了,这不是王总的骨灰,这是欧阳桐的,王总的骨灰在欧阳桐坟里呢!而且,他们的骨灰盒都是错的。给他们换盒换墓的,我从两点忙活到五点。差不多天亮了,我想检查一遍。我打开欧阳桐的骨灰盒,看是不是他的骨灰。咬着电筒我看两分钟也认不出来。这他妈怎么办呐?就是把欧阳桐叫醒了,他都不一定知道哪个是他的。
  五点半左右,有个人从山下走上来。我转着枪,喊他:“我给你留了个墓!”
  高文没那么老呀,一个小山包能让他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枪说:“张平的吧,现在全哈尔滨都在找这把枪。”
  “不是说好你弟弟来吗?”
  “他得睡觉,太早了。”
  “我挺想见见他的,声音那样还是你弟弟。”
  “下次吧,机会有的是。”
  我掏出烟,给他一支,问:“陈洁无亲无故的,她葬礼谁给她办的?”
  “反正用不着你。”
  “我多给你十万,你帮着办得好一点儿。”
  “不用了,那五十万国华医院的钱,我也不要了。我欠你个人情。”
  “咱就是纯洁的金钱关系,什么时候有过人情了?收着吧,六十万,我都数好了。”
  没见过这样的,前脚说不要,后脚接过来就当你面点钱,而且还边数边说话:“这可是你说给我的,我讲完了也不欠你的了。”
  “我就帮你找出一内鬼,还不是我干掉的。”
  “你帮我弄了张平,他已经渗透到我这儿来了,绝逼想整死我。”
  “我比你想杀他,你不欠我的。”
  “我说的人情是,你哥和卢放留下的盘子,我收了。”
  “把钱拿来!滚!”
  “我不干,总还有别人干,起码我不沾人命。”
  “滚吧,你不欠我的了。”
  “张平一直干这个,以前是和陈立人一起干,后来不清楚什么机会,强奸了陈洁,她那时候十几岁吧,拍了照片就控制住她了。我们搜他家了,找着那相册了,有这么厚,按年份有六册,什么内容都有。你没法想象,有那种最变态的虐待,张平牵着狗的。”
  “我操你妈!”我抓抓头发,坐下来,“结果呢?你们十几个哥们一起分享?”
  “你跟我招呼过,我还能那样吗?我收起来了。”
  “你收起来了?你他妈收藏起来了?”
  “你答应我,以后我做毒,你不搅局。我回去就烧了。”
  “勒索我?”我笑了,“钱我不给你了。”
  “两清。其实至于吗?把相册公之于众,我就能帮你洗罪了。”
  “她活着最怕这个,宁可让我认为是她杀的欧阳桐,也不让我知道这些。她死了,我更不能利用这个了。”
  “陈洁就因为这些一直被他控制。所以欧阳桐一出现,不到二十岁就急着嫁给他了,就为了有个男人保护她。”
  我皱皱眉,笑道:“我操,结果现在有三个版本的原因,你这儿是一个,张平让陈洁跟我哥结婚,能继续维持合作是一个,最后一个是,陈洁要和欧阳桐一起做掉卢放。”
  “都有吧。”
  “反正就不是为了生孩子。”
  “生孩子?”
  “没事。”
  “所以欧阳桐死的那个月,她急着找了个德国男友,想马上结婚,跑出去。那男的怕结婚吧,就逃回德国了。”
  “没有,”我摇头,“陈洁一生气,带他去喂鳄鱼了。”
  “鳄鱼?”他又不明白了。
  告诉他一个吧:“卢放喜欢养鳄鱼,它们饭量很大,总饿。”
  “哈哈,”他似乎对这种冷笑话很敏感,“我想陈洁计划过杀张平,但很难,要不留痕迹地做掉他,还得把相册拿走,再加上张平一直防她这手,她没机会。
  “那她为什么让我杀卢放,而不是先杀了张平?”
  “他是你队长,你疑心还这么重,陈洁讲什么你都不能信。还有,一个是杀父之仇,一个是辱己之仇,换我也是先报杀父之仇。”
  “还有,她怕我嫌她脏。她亲口说的,别嫌她脏。我当时想错了,我以为她指的叔嫂有那种事就是脏了。”
  “李凯是张平在朝阳桥当场击毙的,这是我前两天查档查出来的。”
  “能想象,张平让李凯和你的AC58405先后去杀我,全被陈洁反水了。张平当然气。他大年三十那天来找过我,如果不是陈洁来了,我会怎么死?我会让他陪我去银行,到银行门口他得说,外面抽烟等我,摄像头没拍下他,然后在路上,我就被干掉了。三百万被他拿走,劫财害命,非常干净。或者他就在家等我年夜饭,把酒喝好,我肯定告诉他我钱放我爸墓地里了,这样他把我灌倒,我楼上那些硝化甘油就能派上用场了。”
  “你能比他先醉倒?”
  “现在想想,他酒量超好。上次在大连海鲜跟我装醉,我一点儿没看出来。”
  “除夕那天,陈洁来了,他也有机会陪你去银行。”
  “我当时没好意思上他车。没准儿他真跟着我去银行了,可能被我后面那两个小混混儿给搅了。”
  “再就是你自首后,我来接管,而不是他。不然你就躲猫猫了。”高文邀功道。
  “你抢着要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有三百万。”
  “但我价格公道,我只要一百万。”
  “王总是怎么死的?”我问。
  “刀肯定是陈洁捅的。很有意思,后来查到不止是那两刀,有肉的地方全捅了,好像是拼了命告诉我们,他是刀伤,不是炸死的。汽油应该是张平浇的,可能提前烧过一次头部,确定毁容。”
  “反正他一个人过年嘛,守具尸体慢慢玩呗,还剁了两根指头。你那个AC58405呢?”
  “陈洁找到他,让他约张平出来。陈洁想出其不意杀了张平。结果张平进门的时候,他喊了一声,陈洁就捅死他了。他身上有勒痕,那就是绑在了阁楼上。但是她一个女孩,怎么制服他的?”
  “陈洁会这个,她可以先逗他玩捆绑。”我说完抬头看看,太阳升起来了,继续留这儿也不合适。我把烟头全捡起来,这一夜抽了不少,攒起来半袋子。“那么,你的报告里,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呗?”
  “你现在有两把枪防身,所以,滚吧。”
  “我滚,你站那儿别动,永远也别滚!”
  我向下走几步,他喊住我:“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我转身仰望他:“你卖多少钱?”
  “真有。”
  我想想郭德纲的段子,坏消息是只有牛粪了,好消息是,牛粪有的是。那么如果坏消息在先,其实就没有好消息。我让他先讲好消息。
  但他没讲,回忆起往事,说:“2002年有个网吧打架,有个小子被一把西瓜刀从太阳穴穿过去,在另一个太阳穴露出个刀尖。都那样了,没死!从那以后我就认定,有些人就是有鬼神罩着,怎么折腾也死不了。你就是一个。”
  我真他妈佩服我自己,居然能听他讲完。见他不讲了,我说声谢谢,继续下山。也就三五步的样子,有个声音在后面说:“陈洁也是。”
  我脑袋嗡的一下,又是幻听,这个半个月来五六回了,我耳朵绝逼有问题。我双手插兜,转身往上走,三五分钟到他面前,歪着头问他:“陈洁也是什么?”
  “我说,她跟你一样,不死的。”
  受不了自己了,恐惧的时候抖,兴奋的时候也抖。我上下牙咯愣愣咬半天,挤出两个字:“在哪儿?”
  “你跑出来的地方。”
  我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握紧拳头,狠狠给自己一拳。男抖穷,女抖贱,别他妈再抖了!我拎一个包,大步往山下跑,风从耳边呼呼刮过,不再幻听了吧?
  高文在后面喊我:“六十万忘拿了!。”
  “叫医院的人撤岗,拿这个钱请他们去吃顿大连海鲜,再泡个脚、洗个澡。你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个坏消息!”
  我停下来,回头看他。他不说。我一点点爬上去。我不知道坏消息有多坏,会不会把好消息抵空。我跟他说,她怎么了我都要,残疾了我要,瘫痪了我要,植物人我要,傻了我也要。
  高文还是不紧不慢地讲:“子弹穿的是脑袋,医生跟我讲了一大堆废话,伤了哪哪哪什么的。其实就是俩字,失忆。”
  我松口气:“最好的坏消息,忘了挺好,反正那些事也伤害她太深了,全忘了吧。叫他们撤岗吧,六十万够不够?不够全给你。”
  “伤她的事是忘了,你俩的事,她也忘了。”
  “没关系,她人不会变,我也没变。我们还能重新爱上。”
  “你不能带她走。”
  我手从兜里摸着枪,质问他:“你再说一遍?”
  “她才二十二岁,她得先把她大学读完,将来会有个很光明的人生,能跟你天天东躲西藏?而且,你现在就是一个通缉犯,她对你的认识就是,你杀了她老公,你自己的哥哥,还杀了两个警察,并且你还给了她一枪,造成她重伤失忆。所以,她恨你。”
  我说不出话,哭不出来,倒着往下退。我真想一枪干死他,他说得真他妈对!你高文不就是喜欢赚钱吗,这次干吗讲这些道理?说不上什么感觉,一路低着头下山,也不知道一会儿去哪儿,恍惚中听见高君那嗓子被砂纸磨过的声音传过来:“你好,你警号是多少?”
  我四处张望,没看见他。高文还在半山顶原地走折线。出了墓地,我想起来,只有接电话的人,才会原地走折线。我知道了,没有高君这个人,高文也没有弟弟,两种声音都是高文的。他虚构了“高君”,让这个“人”替他敛财,出了事“高君”就消失。我操,通缉“他”比通缉我难多啦。
  高人真多。欧阳楠,你就是个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小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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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能出来,我也有本事进去。中午没看着,晚上那个护士终于来食堂了。一个人打了点儿青菜,也不要米饭,挑个没人的地方边发短信边吃菜。我端着餐盘坐过去,掏出盒子放桌上,说:“这个跟你的表一样吗?”
  这时她的视线才离开短信,过了五秒才想起我:“是你啊。”
  “这块是真的,你戴上,你男朋友绝对看不出来。”
  “他现在是我老公了,你还舍得送我吗?”
  她替我搞了一身行头加一个镜框,十分钟后我身着白大褂走在她后面。她让我走快点儿,我是大夫,应该走在护士前面。走到楼梯拐角我戴上口罩。她说有点儿假,又不是去传染病房。
  “那你也戴上。”我说。
  接近病房,浑身又抖起来。小护士比我淡定多了,进门就对那两个警察嚷嚷:“谁让你们抽烟的!就是没点着,也不能叼着在病房里晃啊。出去!出去!”
  看到陈洁的一刻,我浑身僵得走不动了。她穿着住院服,头发已经被刮光了,上面缠着纱布,盘腿坐在床上吃汤圆。我得扶着墙才能走进来。要不是高文说了那些话,我真想抱起她就走。
  陈洁看见我,慌忙戴上帽子,对护士抱怨:“怎么是男大夫?”
  “欧大夫,这就是病人陈洁。”
  “你该提前通知我有帅哥要来!”她扶正帽子,看着我,“你要吃汤圆吗?”
  “不用,谢谢。”真糟糕,我的声音是哽咽的。
  “为什么不吃?”
  我咳一声,调整一下,说:“在我们医院,医生如果偷吃病人的东西,是要罚款的。”
  “我刚知道汤圆和元宵的区别,这么复杂。我估计我没失忆的时候,也不可能知道它们到底哪儿不一样。”
  我跟她解释:“最重要的区别是,有元宵节,但是没有汤圆节。”
  “大夫,为什么我知道元宵节,却不知道每个元宵节都是怎么过的。”
  “陈洁,欧医生要号脉啦。”
  “号脉?”
  她伸出手,看我的手势,脉搏向上放在我腿上。我也不知道哪儿是脉。反正她失忆,也不可能知道。我就死握她的手望着她。
  “我有好多奇怪的想法。像是,我今天一天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处女?我有点儿不要脸,是吧?”
  真好,陈洁,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小妖精。一滴眼泪落到她手腕上。我慌忙擦去,说换一只手。陈洁把头凑过来,看我的眼睛。很近,我又想吻她了。
  “欧大夫,你眼镜没镜片,所以眼泪掉出来了。我说了句废话,是不是?你眼镜没镜片,你肯定是知道的。”
  我挺不住了,起身面对着墙,扯卷纱布擦擦眼睛。我转回身戴上眼镜,对她说:“你很好,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记忆的事可以慢慢来,不要急。你很聪明,还很年轻,将来会有很多很好的男人喜欢你。你一定会有特别特别特别幸福的一生。”
  “欧大夫说的话,你要听进去喔。”
  “哦,明天欧大夫还会来吗?”
  “人家欧大夫是上海过来的专家,一会儿就要回北京了。”
  她们俩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哪里好笑。我想我给的礼物太重了,小护士这么卖力气。我不说话,看着她,多想这么一直看下去。如果现在马上死掉,凝成一座蜡像,永远立在她身旁,该有多好,永远的十二点零五,那里藏着无数的好小事。
  不能再待了,我转身向门口走去,想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就跟她每回生我气要离开的速度一样缓慢,绕一个圈,两个圈,就是等你拉住她。我握住门把,打开这个门,可能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这时她在我身后问道:“我当初为什么嫁给你?”
  我转身看她拿出照片。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有这张结婚照,我天天看,天天看,还是想不起来。他们告诉我,陈洁,你没有亲人,你没有爸爸,你没有妈妈,你老公也死了。我就是不信,我就是不信我会这么命苦。”她举起照片,鼻子一抽一抽地哭,“我有时间就看,晚上他们熄灯了,我就去厕所看,我要记住他的每一部分,我要记住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我时刻准备着,我知道他肯定会来找我的,他不会不管我的。你今天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来了,他的眼睛来了。你的眼睛告诉我,我是对的,我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冰冷世界。”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小雪,最低温度可降至零下二十五摄氏度。夜里十一点半我沿着石头道街漫无目的地往西走。我也不清楚要去哪里,但能一直走着感觉真好。石头道街拐过去是索菲亚教堂,我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我从来不信教,也不相信会有什么比人的力量更大。生在哈尔滨二十多年,我路过这里几千次,都没想过进去看一眼。而此时血色下的它似乎有种力量要我把吸进去,我不自觉地向前迈着碎步,直到铁栏将我挡在外面。我仰头望上去,天色如血,这时候下雪了。
  仿佛最美的暗夜精灵,雪花落在哪里,哪里就变得洁白无瑕。也许经历了这个新年,整个哈尔滨都要洗牌重来。我脑子空空地站在红色天空下,任雪瓣轻触我的脸。一辆开着音箱的摩托车打破暂时的宁静。歌声渐行渐远,想不起来是哪一首,然而我却跟着哼了起来,很奇怪,人生如此短暂,我哪儿来的精力学会这么多狗屁歌?不管这些了,我迎着雪花大声哼唱,使劲儿唱。这时候没人查我,不用怕,我压抑得太久了,太累了。
  耳边响起一个细小的声音,幻觉,全是幻觉,你们打不倒我欧阳楠的。我以为谁跟着我,我停下来连转两个圈也没能找到是谁。夜幕下的哈尔滨只有我一个人在大声歌唱。我大步向前,继续刚才的歌,大步向前,雪化在脸上和泪水搅成一片。之后那声音又来了,更加微弱,更加纷杂,春节以来所有说过的话被一气儿讲出来,全然听不清楚。我干脆躺下,闭上眼睛,对着天空喊,敢不敢大点儿声!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话,这一次清晰多了。那个声音说:“欧阳楠,商量件事呗,以后想唱歌自己起头,别老蹭我的。”
  后记
  从“我去年十一月特别想杀人”开始,我花了七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为他准备的谋杀》。我的第七本长篇小说,但却是第一次类型写作。我努力写一本不可思议却又如此心疼的故事,以摆脱我长期以来的尴尬身份。所幸我仍没有失去情怀,我依然把我最真诚的那部分写出来,那些人物依然可让我在二百多天里不断地痛哭或是大笑,直到二次修改还能让我掉出眼泪。我相信这样的故事也会击中你的心,同我一样难以释怀,玫瑰般在心底刺痛与绽放。
  ——蒋峰【小说下载尽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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