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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听狐说(小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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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我们过来了!”博雅大叫道,想要跳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还牢牢地抓着晴明的手,而对方面朝下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晴明!”叫声由狂喜变成了担忧,“你没事吧?”

  “唔。”阴阳师翻身坐起,微微喘息着,面色苍白,额头全是汗水。

  “怎么了?”

  “有点后怕。”

  “后怕?晴明也会害怕?”

  “是啊,刚才……只要博雅心中有一丝动摇,就会被火焰吞没。”

  “是这样啊,我可真不知道。”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谢我?”

  “嗯。”晴明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波澜不惊的笑容,“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居然找到这儿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诧,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正是方才的红衣童子。

  “太好了,你原来在这里!”博雅高兴地叫道,同时走上前去。童子突然沉下脸来。

  “滚开,可恶的骗子!我不想再见到你。”

  “唔。不过,人有的时候,必须要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阴阳师带着笑容说道,同时取出了怀中的符纸。

  “快放开我!”童子竭力想跑,却像刚才那样,动弹不得,“恶棍!混蛋!坏家伙!”

  “这些话可不是孩子该说的。”晴明悠然说道,任由童子在结界中跳脚,“这样吧,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们那些珍宝在哪里,让我们回去,我就放了你。”

  “休想!用欺骗的方法达不到目的,现在又想来威胁我吗?哼,只要我不说,你们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哦?那么你的确知道离开的方法了?”

  童子自知失言,恨恨地闭上了嘴,摆出一副“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上当”的架势。

  “呐,这么说吧,即使你勉强留下我们,我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陪着你。到那时也很无趣,对吗?朋友是双方的,要彼此都快乐才行。”

  “我才不管!我就是想要这个人吹笛子给我听!”

  “头痛啊……”晴明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转身看着博雅,“还是你来吧。”

  “我?”

  “嗯……哄孩子你比我在行……”

  “可、可是……”

  “拜托了。”

  “呃……”

  毫无准备的博雅被晴明推到了童子面前。

  “嗳,别这样。”博雅硬着头皮说。童子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并没有答话,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说真的,我们必须要回去。”

  “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可你不是想要和我们做朋友吗?如果是朋友的事情,那就不是无关了吧?”

  “得了,又来骗我。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娃?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冥寿可比你大!”

  “好吧,就算你大。晴明说得不错,朋友是不能勉强的,你喜欢我的笛声,我也很乐意吹给你听,可是我不能永远陪着你。”

  眼泪在童子眼中打着转,可他拼命忍住,不让它落下来。

  “我……我也不是要你永远陪着我……父亲的性格非常乖戾,我没法和他说话。在这里我只是一个人,觉得很寂寞。所以……我想听你的笛子,想留下你,几个月,哪怕是几天……就是这样……”

  博雅低下了头。过了半晌,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说道:“好,我留下来,教你吹笛子。”

  “真的?”童子的眼中还闪着泪花,可脸上已经露出了喜悦和期待的笑容。

  “真的。不过,不会很长时间,等教会了你,一个月之后,我再回去。”

  “太好了!”童子开心地叫了起来,博雅却把脸转向了晴明,“晴明……”

  “唔,猜到你会这样做。”晴明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么,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说好了一起走,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也只好留下来了。”晴明漫不经心地说,随手解开了童子身上的符咒,童子立刻满面笑容地向他们奔过来,就在此刻,从地底深处,传来一阵可怕的声响,仿佛怪兽的咆哮,又好像沉闷的雷鸣。

  “那是……”童子的脸色突然变了,“不好!”

  就在这一刹那,大地颤抖起来,四面的泥土簌簌而落,随着地底的轰鸣,一道深长的裂缝出现在地面上,博雅脚下的土地猛地下陷,他几乎来不及喊叫,身体便朝着万丈深渊直堕下去。

  “救——”话音未落,猛烈下坠的身子突然停顿住了,一只手迅捷无比地抓住了博雅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手。出自本能,如同溺水的人碰上了救命的稻草,博雅立刻反手将那只手牢牢地抓住,往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的脚下是看不到底的一片火海,火舌从底部蹿了上来,不断地向上扑去,越升越高,像是要吞噬一切。只要一松手,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博雅!”上面那人叫道,瘦削的手指紧紧地扣住博雅的手,正是晴明。博雅抬起眼睛向上望去,突然吃了一惊:晴明的情形比起他来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身子吊在悬崖边上,仅靠一只左臂攀住了断崖上的一根原本支持着墓穴的倾斜木柱,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喂,你们在哪里?”头顶传来了童子焦急的呼喊。博雅叫道:“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童子的头从悬崖上方探了出来。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们掉下去了!”

  “别多说了,快点把我们拉上来!”

  “嗯!”

  童子伸出手,抓住晴明的胳膊向上拉,然而他的努力没有一点作用。

  “怎么会这样?”童子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没什么奇怪的,”晴明开口道,“我们是生魂,能够感觉到彼此;你是鬼魂,对于我们来说你就像个影子。”

  “天哪,我早该提醒你们的!那个……是我父亲,是他在发怒啊!”

  “那就去求他救救我们!”博雅感觉到晴明细瘦的手腕因为脱力而产生的颤抖,大叫道。

  “不可能的,”童子摇头道,“父亲一旦发怒,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也不行。他准是发现了你们闯入这里,所以才施法……”

  “老天!那就是说,没人帮忙了?”博雅叫道。晴明竭力想要提起他来,但博雅的身体实在太沉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拉上去,自己的力气反而快要用光了,只得静静地吊在半空中喘息。汗珠晴明从白皙的额上滚落下来,如雨点一般落在博雅的身上。

  “晴明……不然的话……”博雅绝望地说道。

  “胡说。”不等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晴明简洁地回答道。

  “这样下去你也会支持不住,跟我一起掉下去的,还不如放开我……”

  回答这句话的是握得更紧的手,一条条青筋从指骨突出的手上凸起,蜿蜒向上,关节处因为用力,已经变成了白色。

  “怎么办?!”面对眼前的局面,童子哭丧着脸,束手无策。

  “嗳,别固执,晴明。以前每次我不是都听你的吗,现在你总得听我一次。两个都死还不如活一个呢,那样不划算。”博雅继续唠叨着。

  “住嘴吧。”头一回,阴阳师这样没好气地打断了武士,“没什么划不划算,要是你松手,那我也松手。”

  “晴明!”

  “别吵,你看到那边那块突起的地方吗?”

  博雅点了点头,就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正好支在半空中,离顶部约有一人高的距离。

  “行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移动身体,我来摇晃,看看能不能把你荡到那上面,这样我们就得救了。”

  “好!”

  于是晴明左臂紧紧环住木柱,以此为原点,身体缓缓地向左右荡动。开始幅度不是很大,逐渐地由于惯性的缘故,越荡越高,两个人连成一体,就像钟摆一样运动着。

  “好了,我数一二三,然后放手。”

  “明白!”

  “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晴明就猛地松开右手,博雅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出去,紧接着后背蓬的一声撞上了岩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块突起的地方。

  “成功了!”顾不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博雅高叫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随后又连忙冲到晴明所在的地方,向自己的朋友伸出手。

  “快,我拉你上来!”

  晴明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来,汗水将他的衣裳完全湿透了。他向上艰难地伸出右手,但就在博雅即将接触到那只手时,完全失去力量的左臂已经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了,晴明从木柱上滑了下来。

  “晴明——”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白色身影像是一片秋风中的叶子,向地狱般的火海中飘落,一瞬间便被火舌吞没了。

  博雅向下看去,有那么一阵子,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一个森冷无情的声音,仿佛生锈的刀剑在互相摩擦,刺激着耳膜。

  “该死的家伙……胆敢闯入我的地方……”

  “别生气!”红衣童子大叫道,拦在博雅身前,“父亲,请您放过他!”

  “放过他?”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只要是人,就是愚蠢贪婪的,都该杀!”

  “不!他不一样!他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声音迟疑了一下。

  “不必替我求他!”博雅叫道,刚才的一腔悲痛此刻全都化作了熊熊怒火,“杀了我吧,你不是要杀死一切进入这里的人吗?那么好,这就来杀了我!”

  “哼,果然是狂妄愚蠢的家伙。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当然敢,晴明已经被你害死了,不差我一个。快动手吧,别让我瞧不起你。”

  声音静了一静:“胆子倒不小。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动手杀你,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勇士还是懦夫。”

  “好!”博雅昂然地走向悬崖。童子惊叫了一声,奔向他身边,牵住了他的衣角,一双大眼中露出了无声的恳求。

  “对了,这个给你。”博雅抽出了腰间的叶二,递给童子,“答应陪你,可不能践诺了,你喜欢的话,这个就送给你吧。”

  “不……”童子接住叶二,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不要笛子了,我是要你这个朋友啊!”

  “来生吧,如果能再见到的话,你我就是朋友。”博雅简单地答道。他俯下身,紧抿着嘴唇,看着悬崖下的烈火,“说好了一起走,晴明。不要食言啊。”

  黑衣的人影从崖顶上一跃而下,没有半分犹豫。童子冲到悬崖边上,手中捧着叶二,呆呆地向下望。火焰已经吞噬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了。

  **

  “博雅……博雅……”

  依旧是极其遥远的声音。在无边无际的梦魇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这声呼唤。

  眼睛慢慢地睁开,意识却还是模糊。

  “晴明?”

  眼前是一张再熟悉也不过的脸庞,再熟悉也不过的微笑。但……“晴明!”

  意识陡然清醒的博雅翻身坐起,然而由于太快太猛,自己的脑袋差点就撞上了晴明的鼻子。

  “唔。”晴明向后让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来还是很有精神嘛。”

  “晴明!”什么也顾不得了,博雅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肩膀。触手之处是实在、温热的躯体,而不是想象中虚幻的鬼魂。

  “喂……”细长的眉蹙了起来,“这只手臂可碰不得……”

  博雅慌忙缩手,突然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晴明是如何从悬崖上掉下,自己又是怎么跟着跳下来的。环顾四周,眼前分明就是古墓的甬道,自己和晴明难道又回来了?“我们……”

  “嗯,我们都没事。那悬崖底的大火,其实正是通往这个世界的道路啊。”

  “怎么可能?”

  “呵呵,我也没有想到。”

  就在此时,甬道四壁震动起来,泥土纷纷往下掉落,一群乌鸦争先恐后地展翅向外飞去。

  “快走,离开这里!”晴明脸色一变,叫道。

  两人向出口处奔去,就在他们跑出洞口的一刹那,身后的墓室整个塌陷下来,墓室内的一切,珍宝也好,死尸也好,统统消失了,被埋在了地底下。

  **

  “真是太奇怪了。此刻回忆起来,还像是一场梦呢。”博雅感叹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坐在晴明家的庭院里,手中捧着酒杯。月光如同薄纱一般倾泻在摇曳的藤花之上,让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晚风轻轻地拂过,驱走了白日的暑气,带来一阵惬意的清凉。

  “就当做一场梦,也无不可啊。”说这话的是含笑的晴明,随意地披着一件白色绸衣,看上去甚是悠闲潇洒。他那只脱臼的手臂还不能活动自如,不过丝毫不妨碍喝酒的兴致。

  “嗯,这样的梦还是少做为妙。”武士老实地说道。

  “害怕吗?”

  “有点,特别是以为晴明死了的时候……”

  “哈哈。”

  “不过后来就想,其实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唔。”

  “不管怎样,能回来真好。如此看来,那坟墓的主人并非像传说中那样冷酷无情啊。”

  “也许吧。反正现在坟墓已经塌陷,不会再有人误入了,有关这批珍宝的争夺,也会就此结束了。”

  “嗯。只是……”

  “你想说什么?”

  “是想说,这样的事还是会发生的吧,因为贪婪,可以轻易地杀死别人,包括自己熟悉的人。”

  “是这样。”

  两个人静静地喝着酒,闻着微风送来的花香。

  “晴明。”

  “唔?”

  “说实话,有点同情那孩子。地底的世界,想必很寂寞。”

  “呵呵,”笑容在阴阳师的脸上泛起。“博雅是个体贴的人啊。”

  “真可惜。”

  “什么?”

  “这样的月夜,很想吹奏呢,偏偏没了笛子。”

  “你腰间的那个,不是吗?”

  “嗳?”

  武士低下头,惊讶地发现,叶二仍然好端端地在自己的腰间挂着。

  “怎么可能……我明明把它给了那孩子……”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叶二,确定没错之后,博雅发出了这样的惊呼。

  “唔。记得你告诉过我,叶二的来历很奇特,对吗?”

  “对,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黄昏,突然听见有一个人在吹笛子……”

  说到这里,博雅突然瞪大了眼睛。“啊……那个人……那个人……难怪,难怪我见到那童子的时候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就是了。”晴明脸上的表情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对,一点不错。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穿着红衣,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他把笛子交给我,告诉我说,它叫叶二。之后自己就不见了。我还以为碰上了仙人。”

  “原来那童子将叶二用这种方式还给了你。”

  “等等……还是不清楚……”武士努力地思考,“叶二是我送给童子的,可我的叶二是他在我小时候交还给我的。还有那支曲子,按道理说是我教会他的,可我第一次听到那支曲子又是他吹给我听的……总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想不清楚,就不要去想了。”晴明含笑道,“不是说了吗?就当做是一场梦。对了,既然叶二失而复得,那就吹一曲来听听吧。”

  笛声响起,一样优美,一样沉醉。但此刻听来,却仿佛多了什么东西。

  “很晚了,该回去了。”

  “唔,也好,早些休息吧。”

  朴旧的木门在博雅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博雅漫步在一多里桥上,手中持着叶二。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

  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笛子上。“呃……是你吗?你在这里吧?”

  笛子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嗨,真是。一定是跟晴明在一起太久了的缘故吧。”博雅自嘲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阵清风吹过,笛孔中轻轻地响起几个音符——月光下听得分明,正是当日博雅吹奏给红衣童子的曲子。

卷十  那怨念叫爱恋的咒

  “唔。那么将心比心,别人也很难了解博雅的心。如果爱恋的心得不到别人的了解,时间一长,就会生成怨念。简单地说,就是中了名为爱恋的咒。”阴阳师这样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才那枝竹叶。

  “等等,为什么又说到了咒?”如堕云雾中的武士突然醒过神来。“刚刚的话题好像是和歌……”

  “因为和歌其实也是一种咒,对于爱恋来说,和歌是可以消解怨念的咒啊。”晴明笑容可掬地说。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中有一封摺叠得极为精巧的信。淡绿色的中国纸,打成了一个小结,系在一枝细竹上。几片竹叶疏朗地点缀着,碧叶上有未消的白色轻霜。

  “真是风雅的东西啊……”博雅这样说着,竭力想要看清信封上的字迹,但眼一花的工夫,那封信就不见了。

  “用不着这样紧张吧,”博雅有点悻悻,“我可是从来没有瞒过你……”

  手的主人身上罩着白色的柔软衣裳,有清秀的面貌,这时候便从红润如涂朱的薄唇中露出一丝微笑来,有点揶揄的意味。

  “博雅大人的确不必隐瞒,因为你的心事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呢。”一旁的蜜虫掩着口微笑,替主人说出了答复。

  武士张了张嘴,想不起该怎么回答。蜜虫的话是不能反驳的事实。

  “又恋爱了?”

  “啊……啊?”

  “哈哈。”

  阴阳师笑了起来,微微仰着头,细长的凤眼如同弯月。

  “呃……说实在的,有些想不通。”

  “嗯?”

  “为什么一定要用和歌来表达爱意呢?说起来,喜欢一个人不是心里的愿望吗?那么,说出来和不说出来,其实跟爱恋的程度没有关系吧。”

  “的确没有关系。”

  “倘若一个人善于写和歌,能够把心里的话完完全全表达出来,别人就会感同身受,认为这是个深情的人,但实际上,相同的感情不是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吗?那些无法说出的感情,难道就不值得珍惜、可以被忽视吗?”

  “真是非常深奥的问题呢,博雅。”

  “又来了……我是认真的,你却总在取笑……”

  “呵呵,那就认真地说。博雅,你认为你可以了解别人的心吗?”

  “这个……很难吧。比方说晴明,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能了解你,但大多数时候,你让我很迷惑。”

  “唔。那么将心比心,别人也很难了解博雅的心。如果爱恋的心得不到别人的了解,时间一长,就会生成怨念。简单地说,就是中了名为爱恋的咒。”阴阳师这样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才那枝细竹。

  “等等,为什么又说到了咒?”如堕云雾中的武士突然醒过神来,“刚刚的话题好像是和歌……”

  “因为和歌其实也是一种咒,对于爱恋来说,和歌是可以消解怨念的咒啊。”晴明笑容可掬地说。

  “呃……”博雅果如所料地皱起了眉头,竭力思索。每逢说到咒一类的事情,武士就是这么一副不知所措的困惑表情,而阴阳师,如果用一点比较恶意的揣想,应该是暗地里以此为乐并乐此不疲的——当然,倘若有人当面点破的话,他必面不改色地予以否认。

  蜜虫正忙着在庭院里采摘红叶。疏密有致的姿态、鲜艳如火的颜色,被撷下来插在细长的白瓷瓶中。就在此刻,她突然抬起了头,似有所觉。

  “有人来了。”

  轮到晴明皱了皱眉,放下酒杯。酒兴正浓的时候被人打扰,谁都不会高兴的。即使是晴明,也不例外。在这个问题上,阴阳师甚至比大多数普通人还要任性。

  “真扫兴啊……偏偏在这时候……”一道不易察觉的亮光从晴明眼中倏然闪过。

  “不过,这位客人倒很有意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门打开了。来者是一个女童,身穿白色汗袗,棣棠色罩衣,前发覆额,相貌姣好。她缓缓地走了进来,举止大方优雅,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晴明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斟酒,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女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放置案头,随即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从头到尾没有只言片语。

  “嗳?怎么回事?”眼看着女童的背影消失,博雅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好友。

  “那个啊,”晴明微笑,“并不是人,是式神。”

  “式神?”

  “对。是用意念操纵着的式神。”晴明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木匣,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随手将它合上,“果然是件麻烦事。”阴阳师不动声色地说着,然而表情之中,却丝毫也见不到“麻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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