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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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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文案】
叶慕辰站在阶下,仰头望着玉阶上那人,眼神既凶狠又温柔。
南广和蹙眉,不悦道:“陵光,你逐了吾九万七千年,到底求的是什么?”
叶慕辰声音沙哑。“……欢。”
生而为神
无欲无求
幸而遇见你
这场无涯的生
才得以烈火般辉煌
**
提醒:
1。 背景是一个虚构的小世界【琳琅】,故事发生时恰好处于神陨时代,旧神陨,新神生。
2。 凤凰儿是异界的不死鸟,与东方传说里的凤凰不同。
3。 专栏很多文都是源自本书原设,其实每本书都是独立的,可以分开阅读。感谢手动喜欢!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广和(凤帝) ┃ 配角:预收《反派奸臣是个万人迷》 ┃ 其它:
第1章 无涯

《琳琅》
文|唐不弃
上界。三十三天外。
茫茫云海深处,有一座辉煌金顶碧青色琉璃瓦的宫殿,煌煌赫赫,檐角无数奇珍异宝下悬,应和着殿前编钟一同叮咚奏响上古乐章。其上有百雀雕像盘旋,材质非金非玉,翠羽斑斓。风起时,片片羽翅齐齐迎风展开,舒展如一大蓬缤纷祥云,伴随清风轨迹延绵铺展开来,煞是好看。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啾啾!
啁啾!
邕邕!
宫殿前有无数座白玉桥梁,鲜艳的朱砂色点于扶栏上,绘制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案。
有一高冠仙人由远至近翩然而来,手执白玉柄麈尾,双目低垂,广袖翻卷如天边流云。
那仙人一步踏上桥梁,脚下却不见路,只有层叠迢递的白云自脚下生起,将如雪白袍淹没,直至腰际。
仙人缓步行至宫门外,侧首听了会儿音,耳内尽是各色鸟鸣声。他静静驻足良久,方才笑了一声,遥遥冲那殿前拱手道:“凤帝,且出来一叙!”
“……何事引动帝君,今日居然来吾之凤宫?”一句带着三分笑音的寒暄远远飘了过来。
三十三天外,凤宫中只居住着一位至尊。
众仙惧其出身显赫,据说这位乃数十万年前洪荒时代鸿钧老祖以身化道前的遗珠,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因此上,这位在三十三天所有的酒席间皆有一席之地。凤宫中所居,乃百鸟之王,被众仙尊称为凤帝。
凤帝,真身为上古洪荒年间的一只雄凤,容貌绝色无双,永远以一副风流少年郎面目示人。
凤帝酷爱美酒留仙醉,酷爱瑶池心字湖畔的娑婆沙华,酷爱肆意妄为到处撩骚,酷爱……所有姿色绝艳的男仙。
很不幸,但凡修炼成仙的,大多是男身,大多容貌上乘。
因此上,这三十三天几乎所有后晋的仙人们,都曾不止一次惨遭凤帝荼毒。倘若那日出门前没看黄历,不小心与这位上古帝君撞见了,众仙中无论是谁,都得扼腕叹息。然后便是千篇一律的,厚着脸皮战战兢兢立在阶前陪这位不遵循古礼的凤帝饮一饮那号称天宫第一酒的留仙醉、赏一赏那瑶池心字湖畔的娑婆花。
在故事的最后,于酒酣耳热之际,众仙家都会被这位帝君灌的烂醉如泥,圆不溜丢地,扑通一声,丢入那条迢迢银河中。
这样的故事,最近这几百年来,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成了天宫常态。害的众仙家叫苦不迭,见了这凤帝便纷纷化作原型绕道爬走。
有那些来不及变作原身的,或者原本便是天仙的,变无可变。只得不言不语装死,随意撞入最近的一个死物里头去,闷头装作看不见听不着。
却架不住,这位化作潇洒少年郎的凤帝小手儿一摸,凑上来,一霎时便春暖花开,浸染了那方圆数十里的石头都纷纷开出了冰簇晶花。
凤帝立在何处,何处便是鲜花着锦绣、两侧绵延有鸟族随其左右,左青鸾,右朱雀,用足了排场。
便连三十三天那些没有心的死物,也扛不住凤帝这股子源自先天洪荒的风流气,一个两个的,陶陶然,心花绽放。
因此上,凤帝只需一垂眸,便轻易捕捉到了石头冰簇晶花中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小仙儿。
他忍不住啧地笑一声,摇头带笑叹道:尔等修炼这无情道有何趣味?不若随了吾等一众鸟族洪荒遗嗣,学一学下界那些初生的人族,也染一染那混沌开天辟地以来的爱恨情仇,可不乐哉!
被那些躲在死物中装死的仙人,不幸被凤帝捉住,恨自家根脚太好!竟不能学那些爬虫走兽们,化作个面目可憎的冷硬莽汉,叫这帝君也辣一辣眼睛!
……至于凤帝那些调侃众仙沾染红尘爱欲的话语,众仙则拼命捂住耳朵,没听到!
吾等小仙天聋地哑,与帝君您那位近来神力日渐耗尽时不时便要陷入沉眠的朱雀仙君一般,是个傻的!吾等真的……帝君,吾等真的,跪求放过啊!呜呜呜……!
也因此上,凤帝的风流名号渐渐闯出了一些动静。年华渐逝,凤帝这好色的名头却是越来越响亮。
相比于他那绝色无双的容貌,三十三天众位仙家记忆更深刻的却是,这位凤帝他,他风流啊!他为老不尊啊!他最喜欢摸人家小手啊!他酷爱把吾等后晋小仙丢入银河泡冰澡啊!
凤帝他……提起凤帝他,吾等都是泪啊都是泪!
也因此,概列以上种种,凤帝所居的这片宫阙向来除了他麾下的千万众鸟族外,一个仙儿都没有!
无论谁,倘若是一不小心踏错机关,闯入了此方天阙的,迎面见到这些雕栏画栋百鸟齐飞的景象……都于一瞬间吓得两股战战,能变身的都化作原型爬走。不能变身的,则纷纷现出三头六臂法身,掏出浑身上下各种法器仙宝,飞出了一道道残影。
三十三天,独有一位帝君,却不惧种种流言,只恨凤帝摸遍了三十三天各位俊俏男仙的小手儿,独不来骚扰他。
唉,凤不来就吾,吾来就他!
**
崖涘帝君立在凤宫前,朝内一拱手,垂眸淡然应道:“凤帝,今年论道的时候又到了。”
“无趣!”凤帝懒洋洋自殿内嗤了一声,颇不感兴趣地摆摆手。“吾与吾之子民,偏安于此间甚好,为何要去搏那个登顶的机缘。”
“话可不是如此说!”崖涘难得语气带了些劝哄,温声言道:“此次乃是天择道,胜出者,可为天道代行法则。凤帝,汝乃上古洪荒之神裔,这三十三天只有一个至尊的神位,汝为何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凤帝生的绝顶儿的美貌,便连声音也宛转动听至极。每个音节每个字都精致华美到了极致。仿佛天上地下,所能觅到的最上等丝绒,在蜂蜜中反复浸泡透了,那香甜味儿便一丝一缕沿着丝绒经纬交错的纹理缝隙渗出来。
伴随这少年凤帝每一句话音落地,字尾余音皆带着这天宫内外仙花盛开百鸟争鸣的袅袅。
崖涘帝君怔怔然,不料他此次竟如此决绝,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良久,崖涘帝君到底不愿意再眼瞅着那人继续蹉跎下去,忍不住又劝道:“此乃数十万年不遇的机缘,血月回,法。轮转,此方天地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造化。凤帝你……”
“啰嗦!”凤帝终于不耐,从殿内美人塌上合衣跃起,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赤脚踏在自家凉榻上,龇牙笑道:“吾在此处甚好,没事儿去天宫讨那个厌做甚!再说崖涘帝君你修炼数十万年,与吾一般都具天地之心,此番倒是个大大的机缘……”
“凤凰儿!”崖涘帝君冷不防出言打断他,语声又凛冽又寒凉。淡然问道:“你始终不肯修无情道,可是为了等那朱雀仙君一道体悟所谓天地之心?”
良久,四下里风声鸟语蹀躞不休,凤宫内却再无应声。
“凤凰儿!”崖涘帝君亦等着他。默然良久,心下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肃然抬起一双渺渺若水墨的眸,淡然劝道:“你麾下数百位战将,随你一同来自洪荒。然而你我皆知晓,此方天地轮换在即,再容不得上古神裔。若你我再不去搏一搏那新生的神位,便只能静静待这岁月虚耗,然后陨落成星砂。九天之下,所谓诸神,最后也不过化作凡世间一抹烟火灰沙罢了。你贵为百鸟王,为一方天地之主,何苦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随口一诺,便拼却了数十万年道行?!”
凤帝一直缄默,听到此处似是终于有所触动,将丹凤眼儿微微挑起,眸内有一波三折的神光潋滟。“……帝君,朱雀陪伴了吾近十万年,此恩义,帝君你不懂。”
“吾亦为汝数十万年的挚友。”崖涘不闪不避,声音清凌凌犹若冰泉化流。“吾眼睁睁见汝之族众一一陨落,见汝消沉,见汝醉酒,见汝为了……”
“妄言!”凤帝突兀地截断他,随即冷笑一声,傲然抬起下巴,道:“吾族神识可藏于天地间,只要遭遇一些转机便可重新投胎转世。汝为天地灵胎,无父无母,无兄长无子民,汝怎会知晓吾等心中所守候为何物!”
“……那么,为何物?”崖涘淡淡地道,面色无波无澜,渺远若一幅水墨山河画卷。“为情吗?”
“你若觉着是为了情之一字,那便是吧。”凤帝并不与他争执,似是叹息了一声,振起无边广袖,朱红色长衣垂垂于身后,犹若凤凰展翅翱翔于九天之际的华彩羽翼。“崖涘帝君,汝终是不懂得……”
究竟他嫌弃崖涘所不懂的是什么,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振衣离去。
赤足踏在七彩祥云内,周身霞光缭绕。
**
万年后,谁也没料到,不再是浪荡少年的凤帝居然发了狂,以天生一颗五色琉璃心为代价,弃数十万年道体,削除神格,自三十三天外的礁石炼狱狼狈逃出,跳下天门。
再此后,数百上千年间,凤帝一路毅然决然下界逐那朱雀仙君的一缕残魂而去,历经地府三途河,投身于凡间滚滚红尘,与那人共同携手并肩,染无尽霜华与锋锐汹涌归来。
直至那时,三十三天诸仙才终于知晓,原来这位源自上古洪荒时期自幼生长于鸿钧老祖膝下的神之后裔,竟当真与那位朱雀仙君一般,是个痴儿。
自古情之一字,众仙皆不知晓其意。
那两位,却是懂了。
凤帝其人,绝色无双。
一世为情痴。
**
只是那一年,凤帝自绝于三十三天,啼血剜心,扔掷无上荣光与恩宠,独自坠下尘埃。
此去经年,三十三天新诞生了一位无上帝尊,掌管天地法则,众仙臣服。昔日凤宫所在处,白云深深,新建了无数座连绵不绝的旧时宫阙,连绵地,以臣子之姿俯首于这座金色宫殿左右,环绕拱卫。
而凤宫内,则音声渺渺,再无那一人,执花而立,朱衣华服,笑得宛若天地间所有的花儿都于同一时间内绽放。
再无那一人,循着诸位俊俏的男仙,于酒醉后,迷离带笑叹息道:不像,汝等无一人,像吾家的小朱雀!
再无那一人,于一颦一笑间,便轻易能够令天地皆静止,冰消雪融。
三十三天外,流觞倾倒。
再无那一人,立在凤宫内遥遥带笑叹息一声——帝君,汝终是不懂,不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不负

下界。南,赡部洲。
大隋朝昭阳十一年,三月三。
隋帝下诏曰:朕之独女韶华,今以碧玉年华,恭谨端敏,赐予大隋开国三十六诸侯之首叶侯府,允其成婚。另择吉日,当择之与配。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尚书诜存浩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大隋朝深宫一夜间数百株神树娑婆沙华尽皆开放,姹紫嫣红处,如同在韶华宫外卷起千堆祥云。报喜的金锣自深宫外穿越了九进皇城,太监一层层通报进来,直传入帝居左侧的大片华丽楼苑。一声声,语声迢递。
——报,帝君下诏,赐长公主予叶侯。
——……赐长公主予叶侯。
——……予叶侯。
大隋深宫帝居左侧,大片琉璃顶屋宇连苑。其中数百株神树娑婆沙华遍植处,乃当今长公主殿下所居,韶华宫。
如今的韶华宫已锁宫五年,成排侍卫宫娥撤离,宫内饮食未断,却仅留下一名内侍随候在殿外偏房。春日里煌煌的日头大片倾泻于屋顶琉璃色的金瓦,折射出波光粼粼,映在人眼帘中夺目生辉。殿角飞檐两边各自蹲立着一头瑞兽,挺胸凸肚。一阵风过,檐角铁片叮当,依稀仍在唱响昔年的无上荣华。
韶华宫朱红色殿门铜环紧闭,无数仙家法术禁制纵横加诸其上。殿宇两侧有雪白帘幕低垂。轻风吹过,娑婆沙华花落如雪。
传诏的大太监捧着金黄色托盘,亦步亦趋地行至韶华宫第一重门外。然后……犯了难!如今第一重门外荒草丛生,断井颓垣,连个活人都寻不到!
那大太监寻了半日,几次险些叫荒草绊到脚,好容易才在娑婆沙华林下找到一个身穿暗绿色服的小太监。
“哎,小三儿,别扫花了,赶紧将这诏书给公主送去!”
小三儿拄着那竹笤帚,清秀小脸汗涔涔的,黑发一缕缕贴在额头,闻言没好气啐了一口:“不去!凭什么要将主子许配给那个天杀的狗贼!”
“噤声!”大太监急得跳脚,连忙四下回顾。“小三儿你作死呢!叶侯爷你也敢骂!”
“如何骂不得?”小三儿愈发没好气,鼓着小脸骂道:“五年前,若不是那个天杀的唆使国师大人,向帝君进谗言污蔑主子忤逆弑母……主子怎会被锁在这里,凄凄凉凉,背负了一身骂名!”
小三儿说着,眼眶都红了。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哽咽道:“如今他还想娶主子!我呸!做他的春秋大梦!”
哭声掺杂着刻骨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
大太监只被他吓得额头汗都下来,抖索着声音一个劲儿地劝道:“天,天爷哎!小三儿你这孩子不要命啦!快噤声!”
“尚喜公公,”一个又软又糯的声音突然远远飘了过来。
“怎地是您亲自过来!也罢,公公且将诏书放在门外便是!”
随后那个声音又遥遥带笑叹了一句。“……孤尚且不恨,小三儿你又替孤不平作甚!”
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重的西京皇城口音。每个音节每个字都精致华美到了极致。仿佛世间最上等的丝绒,在蜂蜜中浸泡透了,一丝一缕沿着丝绒经纬交错的纹理缝隙渗出来。
伴随每一句话音落地,字尾余音皆带着百花盛开百鸟争鸣的袅袅。让人一不小心听见了,便身子一软,脚下迈不动步子。
五洲四海八荒皆知晓,世有大隋韶华长公主,乃神凤降生,出生那日红霞铺满了大隋朝南北,花香缭绕,无数珍稀禽鸟自四面八方飞来,齐聚于大隋皇宫。百鸟朝凤,彩霞漫天,异象弥月不散。
大隋韶华长公主,是每个俗世男子的梦。倾尽这一世所有最美好的梦,都不足以抵,与这人的惊鸿一面。
是多少人魂里梦里,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绝代佳人。
只是可惜……自从昭阳六年秋,隋帝下令封锁韶华宫起,除却深宫内寥寥数人,再也没谁能踏入幽锁的韶华宫。
更可惜的是,五年前那道锁宫诏令写的清清楚楚,道这位公主忤逆不孝,致使贵妃娘娘郁结于心,最终药石罔医香消玉殒。
世人如今提起这位长公主,多半会惋惜地叹息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不良!
大太监尚喜听到长公主声音,忙丢下小三儿,匆匆行至宫门,扑通一声跪在铺满娑婆花瓣的白玉阶前。他恭谨地将盛着赐婚诏令的锦盒双手举过头顶,头也不敢抬,颤声道:“老奴,老奴恳请公主接旨!”
长公主默了默。很久都没有出声。
韶华宫前,只闻轻风吹动落花,扑簌簌的,如同雪卷千尺,又如同旧梦翻涌。
许久,吱呀一声。
紧闭的朱红色殿门,终于缓缓地自内启动一条细缝。日头投入幽暗的殿室内,一道朱衣人影若隐若现。一束束细线般的金色阳光落在那人青丝,发尾居然呈现出细碎的跳跃的光芒。
青丝朱衣,熠熠生辉。
那人只要是一出现,这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便都叫他一人吸了去。世人眼中再看不见其他。
尚喜听见门环响动,愈发不敢抬头了。只跪在第一重门外玉阶前颤巍巍地不住磕头。双手仍高高地将锦盒托至头顶。
“……难为你了!”长公主将门缝推开了些,终于还是缓步走了出来。
三寸高的乌木门槛,一只五彩绣线织凤的软靴轻轻跨过。
朱衣撩动,隐约露出其内的雪色纱衣。
大隋朝的公主制服一向奢华,长公主尤甚之。薄如蝉翼的雪色纱衣层叠覆了足有三层,鲛绡柔软剔透,用金银双色绣线勾勒出一束束雪白的娑婆沙华。
伴随长公主脚步轻移,那袭朱衣终于雍容地缓缓露出全貌。长长地拖过三寸高的门槛,迤逦铺地宛若一朵丈余长的花。
长公主懒懒地将手拢在金银双线织边的宽阔袖口,迤逦跨过重门,穿越无数法术禁制,轻松行至第一重玉阶前。然后,垂眸凝视那个盛着赐婚诏令的锦盒,嗤地笑了一声。只不肯伸手接旨。
“公主……”尚喜声音越发抖的厉害。帽檐两只翠色翅角颤巍巍扑簌不休。
小三儿亦丢下竹笤帚,额前黑发汗津津地贴了一小缕,匆忙跑过来。“主子,莫要接……千万莫要接!哎哟!”跑的太急,小三儿叫没人膝盖的荒草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草丛中,急的险些要哭出来。
“放肆!”
入耳一个低沉悦耳的男音,喝断了小三儿未尽话语。那声断喝,澎湃如擂鼓声炸在众人耳际。
小三儿悚然一惊,停下揉膝盖的动作,抬目望去。见来人一身玄衣,左肩立着一只朱雀儿,颤巍巍迎风而立。一眼瞧过去便令人心中一惊。那厮实在生的一幅好相貌!剑眉厉目,身量高挑,玄色披风下着一袭箭袖金蟒纹贴身劲装,头束玉簪,黑发半束半披散。行动间矫若游龙,又似一阵狂风暴卷,着实气势惊人!
另有六名一色儿黑衣的带刀家将随之而至,沉默立在第一重宫门外。草丛深处,六人恭谨地呈扇形排开。——正是大隋赫赫威名的叶侯府私兵。
一马当先带兵闯入韶华宫的叶侯目不斜视,快步迎向立在玉阶前的长公主。腰畔那把黑色陌刀发出哐哐轻响。
叶侯,名唤叶慕辰。年方二十一,人称玉面罗刹。为大隋开国三十六诸侯之首,异姓王侯,手握重兵。
大隋十成兵力,有七成以上皆听命于叶侯。
朝会时,叶侯不至,百官无人敢入金殿。叶侯不至,如今便连隋帝亦只得在玉墀下静静地候着。
声势煊赫,说一不二。
叶慕辰匆匆行至玉阶前,一把拽住长公主垂落至膝的宽大袖边。“韶华,你听我说……”
那只手,骨节粗大,有常年手握刀剑留下的薄茧。
刺的南广和目光微痛。
“说什么?”南广和丹凤眼儿微挑。日晖落在他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上,金芒闪烁。似仙子临尘,是神子降世。周身光芒笼罩。
哪怕身处废宫,依然光华夺目。
“……”叶慕辰手握着这人衣袖,立在日晖中怔怔出神。他突然间意识到,他留不住这人了。哪怕用尽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却依然留不下这人片刻眷顾。
“韶华,我来与你商量婚期。”叶慕辰不自觉放软了声调,一向冷硬的眉眼中情意缭绕,仿若看待平生最珍视的一件宝物。
生平不展眉,只因未见到他的韶华罢了!
南广和垂眸,嗤地笑了一声。“那位诜姑娘……”
“与她有甚关系!”叶慕辰蹙眉,截然道:“叶某此生,只娶一次妻,也只瞧上了一个人。”他不觉加重了语气。“韶华!你该明白我的心意!”
叶慕辰字字沉重,重如泰山。孤绝不肯回头。
南广和面上仍是那漫不经心的笑。抽出手,摇头淡然道:“父皇赐婚谕令已颁。叶侯若仍有别的吩咐,告知父皇即可。”
“韶华……”叶慕辰犹自不甘,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耳边忽然飘来一句柔弱带哭泣尾音的女子话音。
“公主,您就行行好,放过叶侯爷吧……”
众人齐齐抬目望去,却见殿娑婆花树下拔足奔来一个穿素白衣衫的垂髫少女,直奔第一重门而来。那少女头也不抬,哭的凄凄惨惨好不可怜,口中仍不忘尖锐喊道:“就您这杀夫的命格,叶侯爷哪儿受的住……”
少女话音戛然而止,猛然停下脚步,像是终于意识到韶华宫不同往日。
第一重宫门外,荒草萋萋中立着六名带刀的叶家私兵。内侍小三儿摔倒在地。朱红色殿门半启,雪白帘帷随风轻卷,如同一场盛大而华美的梦境。高高的白玉阶上遥遥立着一玄一朱两个人儿。那两人脚下,还跪着一个著翠色服饰的大太监。
“诜姑娘!止步!”立在扇形中央的叶家私将皱眉,抬起手中刀鞘,拦住了这位礼部尚书之女。
诜姑娘怯怯地抬起脸,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十分秀丽,泪珠儿挂在两颊,如同一朵沾了露珠的白莲花。此刻被人喝止,一脸惊惶。
南广和嗤了一声,抬眼斜睨叶慕辰,像是在说,瞧瞧,这就是你那位前未婚妻诜姑娘。你说咱俩定亲这事儿与她无关,人家眼下可是找上门了!
昭阳十一年三月三,隋帝下诏赐长公主予叶慕辰的大喜日子,叶慕辰前未婚妻诜姑娘终于忍不住,哭哭啼啼杀入长公主所居的韶华宫外。
玉阶上,叶慕辰倏地沉下脸,环顾四周,冷声道:“你们先下去!”
“是!”那六名叶家将立刻毫不迟疑地应了,将刀鞘归入腰间,齐刷刷单膝着地行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开。
来时迅疾如风,去亦悄不可闻。
跪在玉阶前的大太监尚喜踟蹰了一下,弱弱地道:“叶侯爷,这赐婚诏令……”
“交予本侯便可。”叶慕辰接过锦盒,冷然道:“公公也退下吧!”
“是是,老奴告退!”尚喜诺诺,举袖遮住脸,面朝向玉阶低头躬身一步步退下。一身翠色太监服饰贴着脊梁骨儿,叫冷汗泡得透湿。唯恐晚走一步,惹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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