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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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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厮垂目不敢看他,声音绷的紧紧的,说话又僵硬又气人。“殿下,您是此方世界之主,怎能如此耽于玩耍?”
“那依着朱雀仙君你说,孤该如何?”他一脚踏在那厮肩头,仰面往后倒在虚空中,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厮便红了脸。
讷讷不能言。
虚空中,深深无垠的广袤星辰如同河灯般闪烁不停,有些疯狂流转,有些则被他们俩远远抛在身后。
高龄三十万岁还带零头的凤帝,姣姣然宛若一个十三四的小少年,青丝如瀑布铺泻,迎着无风无声的浩瀚星海,仰头倒挂在虚空。——风华无双。
无一词语,可形容少年时肆意的凤帝。
……烈焰灼灼,凤凰儿真身遮天蔽日,庞大到无法仰视其全貌。
他是一方小世界之主,最大的王。
手可摘星辰。
推盏更换流年。
亦是朱雀那厮无缘由、毕生追随的殿下。
南广和独自倚在今夜有风有月的凡尘,于九嶷山的一地碎石中,怅惘而又甜蜜地思了一宿,耳根微微发红。
时不时拿眼觑那潦草简陋的帐篷内,那厮却再没敢出来。
倒是那些叶家军将士们,不时拎着大捧的箱笼,游鱼般穿梭进出。还有几位遭逢大变后尚在休养生息的侯爷们,懒得下山的,便直接在凌乱石堆里找个能窝身的,胡乱躺下。呼噜声此起彼伏,与山间叽啾鸟啼与切切虫鸣混在一处,硬是将这座晶莹白雪覆盖的世外九嶷山,衬托得犹如尘世间随处可见的一座行军战场。
等到叶家军这边厢忙的稍有眉目时,夜色已经逐渐剥离,天边星子寥落,月牙逐渐淡成一弯极浅的白。
那厮,也终于探出个脑袋来。
“小叶将军,你且过来。”南广和直起身子,怀中惯例抱着一柄拂尘,声音清凌凌的如同山间泉水一般。眉目五官依然笼罩在法术后面,却依稀能窥见偶尔的一抹神态。——远比先前崖涘所教授的法术,褪了许多。
叶慕辰刚探视完受伤后仍在咬牙闭关修炼的夜三,从潦草搭建的帐篷内走出来,脚步匆忙,黑金织锦的靴子踩在砂石上,沙沙作响。
“国师唤朕有何事?”叶慕辰一夜没睡,几经周折,面容越发憔悴苍老,便连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南广和斜眼觑他,心中暗自琢磨今后得找个时机,替这厮暖暖,啊呸,替这厮倒腾一下容貌,将这具肉身调养好。
虽然是肉质凡胎,经由泥偶扔入六道轮回井中的,但毕竟这具肉胎内寄居着朱雀神君陵光的残魂。
太过狼狈,却是对他不起。
“确是有事,要与小叶将军你商量则个。”南广和一边腹内盘算,一边笑吟吟转头道。却从何处说道呢,说万古长空?不妥不妥。且捡件眼下便利的来提一提。
“此处山头叫小叶将军与众位侯爷毁坏大半……”南广和刚起了个头,就叫叶慕辰强势打断。
“此事与朕有何干系?”叶慕辰冷笑一声。“若不是国师假借凤玺名义,大隋朝诸位侯爷不留在家中养尊处优地数银子,为何要千里迢迢赶来你九嶷山?”
南广和叫他怼的直龇牙。心下又好笑,又好气,将手拢在袖子里,斜眼乜他。“那依你这么说,岂不是我这国师祸国?”
叶慕辰眼角抽的一跳一跳的。他从不知,敢情这位前朝国师大人如此地……有趣。
南广和见他说不出话来,越发觉得朱雀神君这具泥偶塑的极传神,虽然五官眉目远不及万年前天界的朱雀,那挑眉按额角的小动作,却与朱雀神君一模一样。
他越瞧越心痒难耐,忍不住又挠了挠拂尘柄,仿佛爪子便是勾在朱雀那一头翘然挺立的羽翎上,语声里透出三分笑意。“小叶将军随手扣的这顶帽子好大!贫道头小,戴不下这样的高帽!”
“呸!”叶慕辰这回连嘴角都抽搐了几下,没忍住爆了一句真心话。“这些年殿下在你手里,你究竟是怎样磋磨的他,竟然连他那枚玺印都骗将了出来?!”
这个疑问,憋在他心头好久了。
太久,实在忍不住。
叶慕辰生怕自个儿一个不留神,就熬不到三日期满,在这九嶷山就把这厮给剁了!剥的赤条条的,晾干成尸皮。
“……怎样,磋磨的他?”南广和愕然。他虽然起了意要逗弄这头小朱雀,却没想过惹恼他。“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却说不下去了。
片刻后,南广和像是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咬了咬舌尖,颇有些懊恼地哼了一声,扭头傲然道:“小叶将军以己度人,这样猜疑下去,永远也不会知晓真相。”
“那真相是什么?”叶慕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沉沉,俱是无边夜色。“国师,你告诉朕,这九年来殿下究竟是怎么过的?”
南广和张了张口,对着这样一张沉郁痛楚的脸,那些调笑的话,他反倒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哪怕你笑话朕,”叶慕辰却不依不饶,愈发迫近了一步,白发披散在身后,面色颓然。一国之君,天底下最大的王,此刻居然难得地纵容了一次软弱神态。
他凝眸与南广和对视,一字一句,孤绝如坠石。
一朝砸落,便永不能回头。
“崖涘,你且告诉朕,韶华……”叶慕辰吞咽了一口干涸的空气,嗓子眼里像要冒出烟来,又像是聚了一大口浓郁的淤血,含在喉管内,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韶华他这九年来,过的究竟好不好?他是生是死,他到底,有没有恨过朕?”
说到最后那一句,声音又再次,变得极轻。
凝聚成形的愁与苦,如同罡风一般,扑面而来。一霎时,落于南广和心中。——话语中的千斤重石坠下,砸起一地烟尘。
狂沙遮了人的眼,有细小的不可言说的情绪,如同飞沙走石中卷起的细沙,落入人眼底,呛出泪来。
……他有没有,恨过叶慕辰?
南广和低头,冠带后两条蓝白色交织的飘带随山风荡起,又缓缓落下。
良久,他笑了一声。“小叶将军,你是当真想听贫道与你道一段大隋朝昭阳年间,有关于殿下的那些真实过往?”
“……愿洗耳恭听。”叶慕辰也知眼前这人慎重起来,面色愈发地肃穆,再次朝这个他毕生最痛恨的人,恭恭敬敬地弯腰执礼,涩然道:“有关于韶华的一切,朕都极愿意,听闻一切真实。”
南广和久久不语。
卯时的山风,逐渐变得凛冽。掀动对面而立的两人袍角,一人白衣,一人黑锦。白衣人黑发,黑锦者白发。
有腾腾杀气,聚集于此处,对峙于两人眉宇之间。
愁云千叠,情仇万丈。
“小叶将军,我且唤你一声叶慕辰……”南广和顿了片刻,抬起头,迎上对面那人的目光,终于是释然地一笑。“你介不介意?”
未曾开口说话,便含了三分笑。
那样软糯的口音,仿若轻狂年少时一地娑婆沙华落英的缤纷胜景,韶华盛极,直在他心间烙下带血的刻痕。
此去经年,他叶慕辰从不敢一刻或忘。
一句传来,便如同故人寻访。
光阴缓慢褪色,眼前一切诸景尽皆在眼底迢递展开,如同一幅浩荡山河画卷。
叶慕辰深深闭上眼,双手攥拳,指尖颤抖的厉害。他从不敢往深处去想的那个人,此刻或许便要跃然于纸上,从那幅山河画卷中走出来。
那个来自大隋前朝深宫的人儿,他的小少年,或许下一刻,便会自这云雾深深的九嶷山中转出来,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拖着又软又糯的仿若春光深深处百花盛开的美妙音色,唤他一声——小叶将军!
第81章 蜃舌1
南广和想了想; 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过往太过浩荡,而他对于眼前这人又太过渴求。
他忍不住笑了笑:“小朱雀; 你可不可以靠近些?”
叶慕辰诧怪; 抬眸望向这个年轻的白衣道人; 微微皱眉。脚下却踏前一步,黑金织锦的靴子踩在沙石尘土中; 惊起扑簌簌一层浮动的灰尘。
“……再近些!”南广和朝他勾勾手,笑得惫懒至极。
叶慕辰犹豫了片刻。
两人此刻相距不过一步半,再近些……怕不是要凑到这人面前去?两人身高相仿; 这; 这再跨一步,便要脸贴着脸口唇相对,鼻息交缠。
叶慕辰没来由地心头抖了一下; 仿佛有只手从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沉渊中爬出; 指节玉雪一般莹白,挠了挠黑沉沉的土地; 那一爪子就像挠在他心尖尖。
就像记忆中; 久远的; 那只熟悉的小奶猫。
鼻息咻咻。
“……你,你有话就这么说吧!”叶慕辰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压根没必要对崖涘这厮如此客气; 以拳头抵在唇边; 咳嗽两声。再撩起眼皮时,语气瞬间变得强硬。“国师难不成要贴在朕耳边说话?”
不待南广和吱声; 他又冷笑一声,补了句。“你不嫌麻烦; 朕还觉得恶心呢!”
南广和:……
南广和叫他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鼻孔里滋溜溜冒出一条细长血迹来。他刚抬手,素白道袍流云一般逶迤在地,突然间仿佛受到了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蓦地逆风扯成了一道直线,刷刷地,如同刀锋一般立了起来。
不对!
南广和抬眸,与叶慕辰对视了一眼。
两人耳边同时响起嗡嗡虫鸣,大片黑色尖利的噪音,铺天盖地。空气中波纹一圈圈荡开,隐约可窥见有人启用大型法阵,将不知名的物体传送至九嶷山此处。伴随大蓬云烟似的物体砸出来,那原本扯成一条条线状的音波轰隆隆地,就地滚成大团。将地面砸出无数个坑洞,尘沙飞溅。
南广和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身前光影一闪,叶慕辰跨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拔刀而立,将阔厚的背部交给了他。
“……你且先将鼻血擦擦。”叶慕辰声音有些不自在。他咳了一声,随即又道:“国师向来不问世事,这些年怕是没回过仙阁,不了解那边的对敌手段。”
要搁在平日里,若有人告诉大元朝帝君,说您有一日会与您最痛恨的前朝国师崖涘道人并肩对敌,叶慕辰估计会从鼻孔里哼出一道冷气。
倘若那人再接着说,不仅如此,帝君您还会将后背交给他,持刀替他迎敌……
叶慕辰估计会直接一刀背下去,先把信口雌黄的那人给劈个倒仰。
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缘由地,叶慕辰持刀挡在了“崖涘”身前,特地又叮嘱了一句。“待会儿若你扛不住,说一声,朕想办法将你送到叶家军中。”
距离两人十步远,便是潦草搭建的几座帐篷。再走过去,便是围绕巨石阵打点行李包裹的叶家军子弟。
那黑色气团只围着他俩打转,却分毫不去滋扰他人。空气中扭荡起一阵阵肉眼瞧不分明的漩涡,那施法之人显然身在千里之外,遥遥地控制此处。
不仅如此,那气团所过之处,地面皆噗嗤噗嗤划拉出一个个遭腐蚀的黑洞。如同有人拿枯枝在地面画了个圆,刚好圈住他们两个人。且包围圈越来越小。
叶慕辰试图往外突围,刀锋却被什么看不见的柔软力道包裹住,粘腻的很。往日里所向披靡的一口黑色陌刀,此刻拎在手,却如同西京街头手艺人拿一根竹签子搅在了麦芽糖罐子中,转了转,换了无数个方向,仍是叫那过于粘腻的糖粘在签子上。
便连这握刀的手,也有些麻。
叶慕辰蹙眉,显然也意识到了此事有悖常理。他再不多话,暗自运气,风雷印在掌心内流转,隐隐有墨青色云团聚集。地面坑洞里的东西仍在嗡嗡鸣叫不休,无休无止,像极了夏日里高树上声嘶力竭的蝉鸣,又仿佛成片肆虐于山野稻田的蝗虫过境。
风雷印中,终于有黑色虫子被吸上来,暴露于晨光下。——却是一种凡间从未见过的虫子,个头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六翅硬甲,触须微颤,如蜻蜓般的鼓眼,灼灼地与二人对视。最先冲上来的一大群虫子中,赫然有一只虫王。
那虫王生的极为凶恶丑陋,体型足有寻常人头颅大小,六翅齐齐扇动,嗡嗡嗡的喧嚣音波振荡在耳膜内,刺穿人神魂般地疼。
“哎呀不好,小叶将军你速速退开……”南广和叫他挡在后头,视线不及叶慕辰,晚了一步瞧见这虫子模样,忙不迭提醒。
叶慕辰当先瞥见这虫王模样,心下大惊,不待南广和开口,早已轰隆一声风雷印砸下去。九嶷山半山一霎时狂风大作,两人周围遮天蔽日起了尘沙,狂风吹的人睁不开眼。每一道劲风皆化作万千利刃,精准地割断虫子的腿脚与头身相连处。
暴风卷起虫尸,掉落一地断腿残须,二人身侧扑簌簌成片黑雨落下。每一点虫尸碎片落下,地面皆发出噗嗤噗嗤的腐蚀声,犹如滴了滚油在汤面上,噪音夹杂着虫子的嗡鸣声,震天价响。
叶慕辰此举无疑激怒了那虫王。那虫王也不知怎地突破了风雷印桎梏,瞬间弹起一丈多高,然后凌空迅疾俯冲至叶慕辰面前,尖利地钩住他额头,生生撕下一大块血肉。
叶慕辰只觉得眼前一黑,额头血汗涔涔落下,耳边才听见这一声提醒。
……眼角也才来得及瞥见,原来这虫王足有十条腿,每只腿上都有尖钩,倒扎入皮肉。虫王十条腿一同发力,轻易便掀翻了他前额至两眼间的一大块血肉,生生撕扯下来,露出白森森颅骨。
“啊!天杀的!孤要灭了你们!”
分明受伤的是叶慕辰。
失声尖叫的却是南广和。
南广和一拂尘丢出去,千百根雪白拂尘丝瞬间便将虫王绞杀。罡风过处,金色烈焰点燃二人身侧的每一寸空气,虫子失去了虫王,纷纷无头乱转,在阵法内徒劳地躲避凤凰先天真火。不出三五息,便尽数燃烧成了灰烬。
群虫死去,空气中却依稀有袅袅的甜香,若有若无地荡开,沿着叶慕辰前额破开的血洞钻入。黑雾弥漫在叶慕辰面上,那厮原本如射如电的双目也随之惝恍迷离,冷硬表情溶化,血顺着面目流入脖颈内,将一袭黑金织锦长袍染成暗红。
“……韶华?”叶慕辰突然回身,与尚未来得及退开的南广和迎面相对,胸膛擦着胸膛,鼻尖抵着鼻尖。
白发与青丝绞缠在一处,像极了一对鸳鸯爱侣。
南广和愕然。他方才见叶慕辰受伤,想也没想便出手了,此刻凤凰神魂消耗剧烈,维持不住遮掩容貌的法术,怕是已经露出本来面目了。
——难不成,他家小朱雀,这次当真认出他了?
南广和战战兢兢,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怕叶慕辰揪着他大发雷霆质问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为何复生后又一直顶着崖涘的脸孔欺骗他,却又忍不住雀跃,想着这厮终于认出了他,接下来会如何对着他诉说衷肠……
他怨不怨他,恨不恨他,又,是否还念着他……
南广和想了许多需许多,唯独没想到,叶慕辰接下来居然一声不吭,牢牢抱住了他。黑衣下虬结的大块肌肉透过轻薄衣料,结结实实地抵住他胸前,体温尚且夹杂着热气,触感与血腥气一道袭来。
蒸腾的他鼻息都有些乱。
叶慕辰白发凌乱地披散肩头,脸颊轻轻蹭着南广和,来回摩挲,鼻端不住轻嗅,像是在反复确认他的气息。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南广和脖子处,有些痒。
南广和难得有些脸红,搓着手中的拂尘丝,玉雪般晶莹的手指尖反复磋磨,一根根地拔,险些将这柄好不容易从九嶷山师门种薅出来的法器拂尘给盘秃了。
又像是指尖在弹奏一曲出征,心跳声如战鼓,砰,砰砰!在鼓荡春风中擂动的惊心动魄。
“叶慕辰你……”南广和屏住呼吸,轻轻地抬起眼皮,两排纤长睫毛颤了颤,生怕惊走了这人。
他下意识斜斜飘了一个眼风过去,声音也变得又软又糯,尾音袅袅。“小叶将军……”
哦不,他其实更想唤他一声,朱雀。
万年不见的朱雀。
“韶华,朕的韶华……”叶慕辰耳朵内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怀中抱着的这人身体硬梆梆的,也太高了些,几乎与他一样高大,令他很是不习惯。
但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头分明就觉得,这人就是他的韶华。哪怕长高了,变硬了,身上也不再是那股万中无一的沉水香了,这人也是他的殿下。
是他寻了九年、朝思暮想的殿下。
叶慕辰简直欢喜到发疯。
他抱住南广和,身下不停地蹭,血糊糊的额头连疼痛都失去了感知。心里、脑海里、全身三千六百亿个毛孔,无一处不在叫嚣着欢喜。
他实在忍不住,抱住这人,再也不想松开手了。
哐啷一声,陌刀掉落在地。
却是无暇顾及。
南广和终于把那柄拂尘的丝都拽完了,光秃秃的拂尘柄戳在手中,说不出的难堪羞人。于是万古前曾在天宫调戏了无数后进小仙的凤帝、大隋朝尊荣无比的前长公主韶华殿下,终于恼羞成怒,假意借这怒气遮了脸,大力推拒,高声唤他:“小叶将军你且醒醒!叶慕辰!叶慕辰!!”
……兀那朱雀,你蹭的忒不是地方!孤的火都叫你蹭出来了!
南广和又羞又怒,还介意旁边皆是人。虽然此刻叫蜃虫的毒气结界割裂出一处遮挡,旁人瞧不破结界内的景象,但到底有些不妥当。
这厮在哪发/情不好,偏偏在此处!偏偏在九嶷山!偏偏在这荒山野岭、众目睽睽之下!
南广和恨不能一个手刀敲下去,将这头傻不愣登的朱雀砍晕了拖走。
叶慕辰却浑然不觉这人居然转了如此多小心思。他只觉得怀中这人只要离了他一寸,便如同大手扼住了他喉咙,令他透不过气来。
他蛮横地扯住南广和反抗的手,将其反剪在身后,用唇去叼那两瓣不停说话的小嘴儿。
“唔唔唔,”南广和叫他堵住了嘴,又气又急,恨恨地抬起芒鞋,一脚跺在叶慕辰靴子上。不料那厮浑似没有痛觉一般,依然掰扯着他不放开。
此时此刻的叶慕辰,哪里还有半点大元朝帝君的威仪!这厮,这厮分明就如同一同苍蝇,掉进了蜜糖罐子。
死活都不肯动弹了。
……啧!
只可惜……这,这白森森的头骨,血糊糊的脑袋,还有乱七八糟的白发,又老又丑又凶,孤实在是啃不下嘴啊!
南广和怒极。
随即又转瞬变得忧愁。
第82章 蜃舌2
九嶷山接连遭遇昨日神鸦族陈穆入魔、凌晨时分朱雀残魂苏醒而后众鸟族体内记忆陆续复苏; 一连串变故之下,南广和此刻叫叶慕辰搂在怀中,如同一颗山桃似的被啃了一脸湿哒哒的口水; 实在是……没什么气氛。
南广和双手叫他反剪在身后; 只得双腿不停扑腾; 此举显然惹恼了中了蜃毒的叶慕辰。大元朝帝君猛然蹲下身,口中嘿哟呵一声发力; 索性将人整个扛起,打横抱着就要找地方去“解毒”。
一步。
两步。
叶慕辰接连跨出十步,也没走出蜃舌结界; 迷迷瞪瞪的脑袋终于转了转; 停下来自言自语道:“却是奇怪!朕分明记得……记得是在那厮的九嶷山……”
然而眼前落在叶慕辰眼中的却是白雾蒙蒙的一片空旷山谷,山谷中隐约可闻鸟鸣叽啾,有大若云团的花朵雍容盛开。
叶慕辰只觉怀中抱着他的韶华; 落脚在一处不知名的所在。脚下无论怎样走; 都走不出山谷中央。一朵又一朵的花高高挂在枝头,花瓣叫露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 见不出真实颜色。他手下不敢放松; 只不住打转; 顿了顿,又开口安慰打横扛在怀中的人儿。“莫怕,殿下你莫要怕; 臣在这里。”
他颠来倒去的; 一会儿自称朕,一会儿又用起了旧时称谓。
南广和气不打一处来; 高冠歪歪斜斜挂在耳边,束发金蝉簪时不时戳到头皮; 触感冰凉,怒火正郁。
“傻子,你走不出这里的,呜呜呜……”
却是一开口,又叫中毒后情/欲高炽的叶慕辰堵住了嘴。
完了!这厮怕不是要在这里拖着他洞房!
南广和悚然,瞬间停止了小打小闹,暗中聚集灵力于体内,一股纯正的金色先天灵气冲至喉管,猛然间大喝一声:“叶慕辰!”
舌迸春雷,声音前所未有的清冽。
如醍醐灌顶,如赤黄色冰凉乳浆状的酒水喷洒在叶慕辰的识海,令他浑身一个激灵。
叶慕辰停下脚步,奋力睁开眼。眨了眨,又再睁开,恢复了片刻清明。
“殿,殿下?”他迟疑地转动脖子,瞥见怀中横抱着一个与他身量等齐的男人,而且那厮穿一身素色白袍,高冠后两条蓝白交织的飘带不时撩到他面上。许是这样姿势抱着不舒服,那厮动了动,长手勾住他脖子,双脚悬悬离地,口中道:“小叶将军你且放孤下来。”
却是带了三分笑意。
叶慕辰脚步踉跄了一下,目光迟疑地落在那厮牢牢勾住自个儿脖子的手,唔,玉雪一般的手,皮肤晶莹的不似凡人。
不对!
他甩了甩头,再开口,语声犹疑。“……你将朕勾的这样紧,是要放,还是不要放?”
南广和没好气瞟他一眼,尾音拖的长长。“哟,敢情现在醒了?”他顺手绕到叶慕辰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如同万年前那样,顺带撸了一把这雀儿头上的呆毛。
这才施施然双脚点地,从容地自这雀儿怀中站直身子,理了理皱褶凌乱的白袍,漫然道:“你既清醒了些,孤先替你将脑壳上这个洞给补好。”
“……唔?”叶慕辰又不自觉晃了晃脑袋,反手去挠后脑勺处被这厮摸过的地方,眼神有些呆滞。
大片白发耷拉在额前,血液黏稠如膏浆,又冷又湿很不舒服。
他抬手,脚步晃了晃……
然后面朝下,笔直地朝南广和栽了过来。
南广和双手一兜,接住了这人,不自觉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爱怜。
玉雪一般的手指穿过凌乱白发。
“朱雀神君,这些年委屈你了……呵,万年天罚,不过那人一句话!孤丢了一颗五色琉璃心,你流转于三途河,吾等族众尽皆流放,凭什么?!”
南广和卸下了所有防备,面孔显露,绝色眉眼间尽皆是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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