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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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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清犹豫道:“我也不知。不过他能看我几下就知道我的师承,应该不是寻常人。”两人都不得要领,便东拉西扯起来,不觉夜已深了,小靳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正想说点儿什么提神,忽听阿清道:“我要走了。”小靳一惊,跳起身来,不料脑袋又重重撞在石壁上。他忍住痛叫道:“什么?”
  阿清看着他,慢慢地道:“这样是不是清醒一点儿?”小靳刚要开口骂娘,阿清低声道:“我真要走了。”小靳恼问道:“你、你……他妈的到底哪句是真的?”
  “都是啊。前一句是帮你提神,不过现在是真的要走了。”阿清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我一个人现在救不了你,小靳,我要走了,另外想办法来救你。”
  “哦……”小靳愣了一下,随即道,“是呀,这牢门太重,你想救也救不了。你放心,找到道曾之前,他们只会把我当大爷供着,一定没事的。天亮后被人发现可不好了,你……你还是快点儿走吧。”
  阿清点点头,身子一斜,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小靳心头剧跳,但是知道此时不能再留她,伸手捂住嘴巴。再没听见洞外有什么特别的响动,过了良久,小靳放下手长叹一声,阿清确实已经走了。
  风卷云动,天空愈发晴朗明亮起来,阿清站在高高的岩石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由近至远,仿佛直涌到天边去,中间岛屿与芦苇荡连绵不断。从这里到最近的岛屿,至少也有三十里,不停地游,也起码要半天。这么几百里游过去,她水性再好,只怕也要泡成鱼了。
  阿清的脸渐渐白得透明,这沼泽浩淼广阔如何能走出去。而无法找到道曾,小靳则危在旦夕。她漫无目的地沿湖走了一阵,正想着是不是趁晚上再去找一趟小靳,打听打听方向或是问问怎样扎竹排,忽然眼前一亮:不远处,一艘乌篷船正缓缓驶出芦苇丛。
  她大喜过望,心道就算是水匪的船,那也可以抢来用啊。当下纵身跳下山丘,猫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小心地绕过沼泽里的深潭,向船奔去。
  眼看只有十几丈的距离,阿清见那船驶得出奇地慢,心下生疑,也放慢了脚步,借着一簇簇的芦苇掩护悄悄靠近。蓦地,“砰”的一声巨响,只见船舱破裂,有一人直飞出来,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僵直地跌落入水。阿清心中一紧,便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混账!这是什么?这是人肉吗?人肉是这样的味儿吗?老不死的!”
  那声音接着一变,却又变得沉稳朴质,道:“与人为善,自己为善。我以无边佛法度你,老人家,你却报以虚伪,岂不是自堕魔道?”
  阿清心中一震,已经听出那人是树林中的老妖怪。若是小靳在此,此刻已经跑到两三里外去了,但阿清听到吃人却放不下,皱紧了眉头,想着如何将船中之人救出来。
  她环顾左右,但四周除了芦苇丛就是沼泽滩,毫无地利可言,自己又身无兵刃,与之相斗只是徒然送死而已。正彷徨间,舱里“咣当”一声,有人长声惨叫,更有数位女子哭出声来,叫道:“老爷!”
  那老妖怪怒道:“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我向你传授佛法,我、我在替你洗去往日罪孽,你竟然敢偷袭我!你是什么东西?你……你……你简直比蝼蚁还低贱!好,我就拿你开刀,我要杀给天下人看!”
  阿清听那船里哭声愈来愈大,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向左边的湖面跑去,一面提气喊道:“须鸿大师,须鸿大师,这里有你的旧识……”
  话音未落,身后轰然巨响,阿清头皮被震得一麻,惊惶中往后瞧去,但见偌大的船舱被人震得粉碎,无数木屑断绳四面飞射。阿清倒着疾走,双手连击,拍落击向自己的碎屑。待回身再跑得两步,耳后劲风之声大作,阿清判定来势,往左一跃,“啵”的一声,有一物事重重插入她刚才所站的泥水中。阿清来不及看清那是何物,一股怪异的力道已从半空中直压下来,既快且重,一刹那已罩住方圆数丈范围。
  阿清毫不理会,跨一步,再跨一步,就在那力道及顶的一瞬间,双手一挡,身体就势猛地一沉,落入早已选好的水荡之中。那人暴怒声中,力道终于彻底压下,激起冲天水柱。但阿清人却早已不见。
  那人纵身而起,跃上一簇芦苇,芦苇随风而动,他也跟着摇摆。他在上面四下里瞧了一阵,吼道:“出来!刚才谁在说……滚出来!无名小辈胆敢乱叫她的名字,老子要剥了你的皮!”顺手扯起一束芦苇,抖落芦叶芦花,只余光秃秃的芦秆。那人内力聚于一线,一瞬间将芦秆凝成了一支支冰箭。他凝神观察水势,辨清方位,将芦秆不住抛出,激射入水。
  阿清在水中如鱼般飞速穿梭,只听周围嗖嗖作响,扭头看去,见芦秆箭不住破水而入,在自己身旁划过。她知道这箭上带的内力非同小可,忙扭转身子尽力回避,一面绕着弯地游。但那芦秆箭须臾不离地觅着自己的方向,有两次几乎擦着自己身子划过。阿清意识到那人看得懂水势,心中不禁有些慌乱,正在彷徨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略吐了一口气,尽力深潜,直摸到湖底,双手乱刨,掀起大团的沉沙淤泥,湖面顿时浑浊起来。芦秆箭失去准头,开始胡乱射击。
  阿清借机游到一簇茂密的芦苇后,探头深吸一口气,再度潜入水中,贴着湖底向前,眨眼工夫已游到数十丈开外。
  那人发了一阵芦秆箭,心知无用,咆哮一声,迈开双腿,在起伏的芦苇丛上如履平地般奔走。他四下搜寻,突觉眼皮一跳,看到远处湖中露出了个小小的脑袋。
  那人怒道:“溜得快么?老子非逮住你吃了不可!”等他再踏着芦苇奔到的时候,阿清又已向东移了十几丈。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两人各自卯足了劲,不经意间都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默不作声暗中较力。来来回回了十几次,阿清却始终在一个范围内游动,明明有几簇又高又广的芦苇丛,她却并不借机逃走,反而有两次因为回游得太近险些被擒,好在她水功惊人,总是在最危急之时猱身躲过致命的攻击。再转一阵,那人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蹲在一处芦苇顶上,凝神观看阿清冒出水的地方,眉头越皱越紧,仿佛见到了什么让人惊疑的事。看了片刻,他眸子突地一缩,失声叫道:“你……你是那日林中的女孩儿!你……你是须鸿的弟子!”
  阿清远远地冒出头来,冷冷地道:“你才发现么?看来昆仑瑶池里的玲珑水阵,你并没有忘记嘛。”那人颤声道:“真的是你……我……我……我刚才险些杀了你!”阿清尽力装出小靳的派头,道:“哼,你说杀就杀得了我么?”
  那人猛地浑身剧震,好似乍见到日光的鬼魅一般缩成一团,一双眼惊恐地四处看着:“你师父……须……须……你师父在附近?”阿清点点头,转头对着远处烟波浩淼的湖面大声道:“师父,你出来吧,这位老伯伯果然识得你。”那人抖得似风中败叶,手一挥,用布死死捂住自己脑袋,嘶声道:“我……我这样子怎能让她见到……我这样子……我好丑的脸啊!”忽地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凄惨尖利,犹如坟地里冤死的鬼魂。
  阿清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反应,背脊一股寒气上涌,忙道:“你……须鸿大师她……”那人突然奋力一蹬,笔直蹿高十丈有余,跟着双臂一展,向岸上飞去,飘然若纸鸢,眨眼工夫已没入荒草丛中。只听他的哭声远远传来,似乎还在叫着:“我不能见她……我没有脸啊……呜,我的脸啊……”
  阿清好久好久才吁出一口气,庆幸这人居然如此惧怕须鸿的名字。原估计能引走他就算万幸,没想到竟将他吓走。她偷偷潜回岸上四处巡察一番,确信那人已经走远。刚要到船边看看,船上忽然人声喧哗,十几人纷纷拥出,将尸体自水里捞起来。几个妇女哭得呼天抢地,其余人则收殓遗体。
  另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老者走到阿清身前,不待说话,一齐跪下磕头。那老者哽咽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若非女侠出手,我劳氏一家今日就要悉数葬身此地了!”
  阿清站直了,坦然受之,待一干人等行礼完毕,方摆一摆手道:“起来吧。我也是刚好路经此地,正想要找艘船到东平郡去。”那姓劳的老头忙道:“小老儿这船虽然破旧,湖还是渡得过去的。女侠若不嫌弃,请上船一叙,也让小老儿全家略尽心意。”
  当下阿清上得船去,劳老头子一面吩咐人收拾船舱,修补破洞,一面叫过几位妇人替阿清安排舱室,一面又有人埋锅造饭。下午时分,众人已自山中伐来圆木,七手八脚一阵忙活,将那圆木稍作整修,竖起来权当桅杆。几个妇人见阿清穿的衣服破烂,寻来干净衣服替她换上。
  第七章
  中午的时候,来了一艘小舟。舟上的人丢给小靳几块烧饼,权充一天的干粮。小靳知道没人进得来,跳起脚骂娘,只想那人跟自己对骂一通,也好过一个人枯坐。谁知那人屁也没多放一个,掉头就走。待小靳回过神来时,渺渺天地,又只剩自己一人了。
  他就着冷水吃了几口饼,不知里面掺了什么,苦涩难咽。吃完后,百无聊赖,看鸭子吃鱼,看白鹤撒野。看到老乌龟带一队小乌龟游过,小靳忙亲切地一一打招呼:“好啊,萧老毛龟?萧小毛龟?江南第一铁毛龟,你也来了,哦,贺老六,陆老大,都来看我?客气客气了。”
  就这么瞎混着,太阳也像怕了他似地跑得飞快,眨眼工夫,天空又漆黑一片了。不知过了多久,小靳眼皮直打架,终于叹息一声,爬回洞中,在岩石上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你……你来过这里吗?”牢外黑黢黢的,暗中传来声音。“妈的,鬼才来过。”小靳恼火地咕哝一句,翻个身又睡。“是这里……我闻到……你的气息了……”声音又传来。
  小靳身上的毛一根接一根地竖起,胯下一松,裤裆里再度热流滚滚。他心中想着:“是以前的冤死鬼?跟它拉拉家常谈谈心,或许同病相怜也未可知……”
  他刚想试着偷偷伸展一下,就听外面那物事关切地道:“你伏在岩石上冷不冷?”“不冷……啊……”小靳头皮一麻,呆了一下,突然听出来者是谁了——这样沙哑冰冷的腔调,不是林中的老妖怪是谁?“不冷吗?”老妖怪道,“可是我在这里,却冷得受不了啊。”“为、为什么?”小靳知道了是谁,反而宽了点心,反正又跑不了,干脆翻过身子,舒展一下手脚,小心翼翼问道。
  “因为我想死,却死不了;想活,又活不过来。你看这月光,多么温暖;这湖里的水,又是怎样的冰寒,可是我……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我这死不去的身体一点也感觉不到啊。”
  小靳心中狂跳,想:“妈的,果然是千年的老僵尸,这样不死不活的,弄得脑子都坏了,一会儿说冷得要死,一会儿又说没感觉。难道是没有做道场法事?”当下道:“是吗,嘿嘿,我倒认识一个和尚,不如……”刚要介绍道曾套套近乎,那人突然暴喝一声,就如平地起了个霹雳,小靳猝不及防,一跤坐倒,耳朵里嗡嗡直响。
  “砰”的一下,那人合身撞在牢门上,震得山洞都是一抖,一些松散的碎石落了下来。小靳神志尚未恢复,本能地爬起来就往后跑,也是“砰”的一下撞上山壁,只觉眼前金星乱闪,口鼻发热。
  这一下倒总算是清醒了,他回头看,那人又是重重一下撞来,洞壁照例一颤,牢门却未见撞破。那人撞了三四下,终于停下,可是仍拼命挤在门缝上,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许说和尚!和尚都该死!咳咳……杀光和尚!”
  小靳见他撞不开牢门,先放了一半的心,忙道:“是,是,和尚都该死!没事就长篇大论,听他们念经简直是受刑。他们倒是功德圆满了,我们这些听经的却痛苦不堪,好似入了畜生界。我正要跟你讲,我们那里见一个和尚烧一个,见两个和尚就串起来烧。有些妖术厉害的,呸,我们就先泼狗血上去再烧,哎哟,烧起来吱吱地响。”就此不住口地骂下去,说得口沫乱溅。
  那人听他骂和尚骂得舌灿莲花,倒也有些意外,听了一阵,又回岩石上蹲着。小靳在冰冷的湖水中洗把脸,暗道:“妈妈的,今日看来是要跟这老疯子妖怪耗上了。这牢门也不知守不守得住,他用那个什么冰霖掌把这里冻起来,我就成冰窟里的耗子了。不行,得稳住他。”当下打个哈哈道:“你老人家万福金安。刚才你老人家在找什么?是贵府的狗跑了还是猫不见了?小的在这里歇了一天,也没什么贵客来访啊。”
  那人叹一口气,幽幽地道:“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丫头,我闻到味了。没错,”他伸手在石上反复抚摩,道,“就是这里,她的味最浓。真好闻的味道啊。”小靳想了一下,脸上冷汗跟流水似的下来了。自己躺着没一丝动静,这人就知道是谁,竟然是凭着味道来的!难道这老妖怪真的吃人吃成精了?
  那人接着自言自语道:“她是须鸿的弟子,真好,真好。”一个“真好”他念经似的一直念叨不停。小靳慢慢走到牢门前,想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忽然眼前一花,那人也贴到牢门上,黑暗中一双眼睛幽幽发着绿光,道:“你也是须鸿的弟子,对不对?”他掌一举,一根木头刹那间便结上了一层霜。
  “老子不是!老子如果是,天打雷劈!”小靳往后猛退,双手乱抓头发,扯着嗓子喊,“我发誓!要真是须鸿的弟子,我会被这群水耗子抓鸡一样抓来关起来?你、你自己也掂量掂量,须鸿能有这样窝囊的徒弟?我这话要有一个字不实在,我……我、老子断子绝孙!”“我想也不是。她……她是那样高傲的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子。”那人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地退回去,霜气也随之消失。小靳一屁股坐在水里,半天才缓过劲来。
  “可是……真好。她是须鸿的弟子。”他说了这句话,便怔怔地伸展四肢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人仍旧一动不动。小靳惊吓过度,脑子里越来越混乱,眼皮也重逾千斤。他想:“妈的,果然月夜出妖魔。这老家伙跑到我这里来撒泼发疯,完了就往那里一躺挺尸。老子站在旁边,难道还要替他端屎倒尿侍候不成?反正这笼子跑不出去,他也跑不进来,管他娘的。”想开了,轻手轻脚到洞子最深处睡下,不多久便鼾声大作起来。
  睡梦中,隐隐听到哀号痛哭之声。小靳勉强翻个身,眯着眼看去,外头灰蒙蒙地起了老大的雾,连牢门都见不到了。他再侧耳凝神听,依稀是那老妖怪的声音。只听他断断续续哭道:“师父……我冷啊……我好冷啊……我没有脸了。我死不去,也活不过来……我真的冷啊,师父。我心里有一块万年不化的冰,永生永世见不得阳光……无论我怎样地坐禅,怎样地念经,都没有用……我看不到彼岸,我、我悟不透……师父,我、我……我把你吐出来好不好?我把你吐出来……呜……我吐不出来了啊,啊……”
  小靳伸手捂住耳朵,迷迷糊糊地想:“这个老妖怪,吃鱼卡住脖子了么?卡死了倒好,省得现世丢人。”他人小睡意大,任凭外面哭声怎样凄厉,不消一刻彻底睡死过去。
  “怎么,真被王八吃了?”小靳有气无力地靠在牢门上,眼巴巴地等着送饭的人来。但是眼瞧着早过了晌午,连一个鬼影都没出现。早上起来的时候那老妖怪不知道跑哪里吐鱼刺去了。此时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热腾腾地晒着,连鸟也见不到。小靳甚至有几次想,有那个老妖怪陪着说不定会热闹些。
  再过一阵,小靳肚中雷鸣不止,忍不住想:“要是水耗子们真的都全死光光了,那我可怎么办?变成小乌龟逃走?”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背上寒毛一竖,隐隐听到洞顶好像有动静。
  “哗啦”一下,有样东西跌落入水,溅起的水花落在小靳脸上。他伸手一摸,红红的,是……血。“哇哇哇!”他往后猛退。洞外又是一响,老妖怪跳了下来,满脸血污。他见小靳扶着石壁摇摇欲坠的样子,便道:“怎么了?这人划了条船过来,几里外就大声吆喝,搅老子练功。”
  小靳觉得喉头发干,生怕他不高兴就把自己宰了,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他呆着不动,那人也不走,耐心地坐着。小靳心中叫苦不迭,若这老妖怪赖着不走,自己就算不被杀死,也要被饿死。那群水耗子根本无法送饭进来。
  到了晚上,小靳实在饿得难受,在水里乱摸,可洞里的水浅,只勉强摸了几条小鱼,和血生吞了。眼瞧着月亮又出来了,他心里想:“这老妖怪看来是逮着什么杀什么,胡小娘皮今晚可别发傻跑来。”
  几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月亮躲入云后,天地一片漆黑。小靳站得腰酸腿痛,打个哈欠,正要回去睡,突然远远的湖面上出现了一点光亮。那光亮晃晃悠悠,时隐时现,像是一盏油灯的光。小靳知道阿清是绝对不会这么招摇来的,也不敢乱喊,紧张地看着那光越来越近。
  再过一会儿,听到桨声,果然是一艘小船。只听有人喊道:“牛二、张老三——怎么搞的,还不回去!”
  小靳心道:“原来是水耗子出来找同伴了。我可别给扯上关系吃哑巴亏,就说早回去了。”忙退回洞中装睡。那小船划近了洞口,刚才喊话之人举灯照照,敲打牢门,喝道:“小王八蛋,今早给你送饭的人呢?哪里去了?”
  小靳睁开眼,用力伸个懒腰,惊讶地道:“什么?早走了呀?对了大哥,中午才送两个饼来,不够吃啊。你们是来送晚饭的?”那人呸了一声,道:“晚饭?你等着吃断头饭吧。我们老大派人找了两天了,什么萧齐萧宁的,鬼影都没一个。老大说了,再等两天,找不到就拿你祭兄弟。”转头对另一人道,“看来他们俩来过,不知跑哪里鬼混去了。明天还要我俩来送。”船中另一人猥亵地笑道:“张老三新弄了个小寡妇,胸大屁股圆,可风骚得紧呢,还有余劲出去鬼混?”两人一起大笑,桨声一响,船又慢慢掉头。
  小靳心道:“快走快走,别让老妖怪见到了,不然老子明天的饭又没着落了。”眼瞧着灯火渐渐远去,转过了两处芦苇丛,就要消失不见。小靳长出一口气。但是气还没出完,蓦地见那灯火拔高十丈有余,待得悠悠落下,却又向洞穴飞掠过来了。
  小靳见那老妖怪举着油灯趟水过来,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他脑子一转,道:“喂,你又干了两个人?真是神功无敌呀。”那人听他称赞自己武功,不觉大喜,顺手将油灯钉在门上,凑到门前道:“是吧?我的武功天下无敌!”
  小靳退后两步道:“天下无敌吗?那也未见得……你别动不动就拿脑袋乱撞啊,听我讲完!人那么大一堆肉,骨头又大,内脏又多,管你是拿刀劈还是用拳打,只要力气大,怎么也能弄死。不过我听说真正的高手以气御力,讲究的是在毫厘之间一击制胜。好比说鱼吧,滑不溜丢的,内功或不足,或不纯的,那可连鱼皮也别想蹭一块下来。你要是能凭空这么一掌,打上来一条皮酥骨脆、肉鲜形全的鱼,就算得略窥高手门径了。不过谅你也没那本事。”
  这番话本是道曾给他讲过的,此时更是添油加醋乱吹一通。那人果然听得出神,喃喃地道:“真是如此?真是如此?”突然大喊一声,一掌击出,激得两三丈外水花四溅,几条鱼翻腾跳跃。小靳道:“这也叫天下无敌的掌法?真羞煞人也。”
  那人羞愧无地,腾身而起,转到山崖后去了。小靳听到不住有水声传来,大声道:“喂,打上鱼拿来我看看,可别抓起鱼来糊弄我。”回去呼呼大睡。
  第二日清晨,小靳迷糊中听见牢门咚咚作响,睁眼瞧去,见那人兴奋地抓着两尾大鱼在门外叫。小靳飞身跳起,几个箭步冲到门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鱼来,一口咬住。那人焦急地道:“怎样?怎么样?”小靳含糊地道:“……还不行,鱼刺还太硬。看看,这里还破了几处,显得不够地道。再去打过。”那人搓搓手,懊恼地道:“果然下手还重了些。多、多谢指点啊!”又自去山后练习。小靳吃了两条鱼,终于缓了饥饿,不觉大是得意。
  傍晚时分那人又打上来一条鱼,毕恭毕敬呈到小靳手里,转身再练。小靳早已吃得满嘴腥味,招呼道:“天下第一的掌法,哪能一两天就练成对不对?来来来,先吃两条鱼,再炼炼气。我听说百肉皆补,唯猪不补,幸好这是鱼不是猪。又有一言说生食生痰,熟食生气,可惜这里没有火……”
  那人呆了一下,道:“火……火有!你……你等等!”转身到山后拖出昨日那两人坐的船,手起掌落,不一会儿就将船劈成碎柴,都堆到岩石上。他又将油灯弄破,把油倒在柴上,身上摸摸没有火石,随手抓了一把柴在手,运功一搓,须臾掌心之间便冒出烟来。接着火苗一蹿,蹿得小靳心都一跳,叫道:“快快,拿根柴给我!”
  两人携手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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