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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无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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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株,轻病者治好后植杏树一株。数年后,愈人无数,得杏树十余万株,蔚然成林。师父您效前人古风,也以植杏树代替医资,因此得到这片杏林。”
风霁月语重心长地道:“你能记住这一点很好。咱们为医之辈,须有济世惠民的仁人之心,至于名声钱财,皆不足道,否则你空有一身医术,却不救人于病痛,那又算什么良医?”说到这里,他话音忽然一顿,仿佛记起来一件毕生的恨事,深情顿时变得极是苦痛。
狄梦庭见他脸上肌肉扭曲,只道是腿上的宿疾发作,急忙道:“师父,您哪儿不舒服?我……我去拿‘六参丹’来好么?要不给您冲一剂‘紫芝九珍散’?您……您……”
他还要说下去,风霁月却挥手制止了他,道:“不必了。身体的创伤有药可治,良心的痛楚却又能如何?庭儿,你须切记,一念之差,往往致贻终生之恨,绝非世间任何良药所能疗治。”
狄梦庭似懂非懂,怔怔地望着师父,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功夫,风霁月恢复了常态,用手摸了摸狄梦庭的头发,叹道:“你哪儿都别去。一会儿就到开炉的时辰了,你仔细着丹炉的火候。”交待完这句话,他转身进了内堂。
风霁月离去之后,再没回到前厅。狄梦庭独自坐在草堂之中,诵读师父留下的手书医经。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正读到一篇“十二经流注大论”,忽听得隐隐蹄声,自杏林外直响进来,不多时已到了茅屋之外,只听一人朗声道:“风神医在家么?有江湖同道求见。”
狄梦庭放下医书,走到门口,只见门外站着一人,身材甚胖,穿着一袭蓝袍,双眼目光炯炯,太阳穴向两旁高高凸起,显是武功不弱。狄梦庭一见之下,登时认出此人正是清晨在湖畔见过的那胖子,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道:“先生欲见风神医,有何事相求?”
那胖子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贵姓?不知跟风神医怎么称呼?”
狄梦庭道:“我姓狄,是风先生的侍药弟子。”
那胖子道:“既是风神医门下,便请向尊师通禀一声,就说铁衣山庄有一个姓孙的远道来访,奉命将一封要函拜交风神医。”
狄梦庭自幼随师父隐居西湖,从未听说过铁衣山庄的名头,却知道这胖子必非常人,不敢怠慢,将他让进门来,道:“孙先生远来辛苦,请到前厅坐下喝杯茶。我这便去请师父出来相见。”
那胖子拱了拱手,道:“如此有劳小兄弟了。敝庄庄主另备了一份薄礼,这是礼单,烦请一并交与风神医。”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迭礼单,恭恭敬敬递到狄梦庭手中。
狄梦庭忙道:“多谢!”打开礼单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十余张泥金笺上,一共写了二百多款礼品,第一款是“千年雪参一对”,第二款是“四寅虎胆两付”,无数奇珍名药之后,是“夫妻首乌成双”,、“极品麝香八坛”、“鹿茸雪片十盒”、“南海珠霜百瓶”。那铁衣山庄庄主知道风霁月为当世名医,若送钱财未必能使动心,竟搜集来这么多举世罕见的奇药,这份苦心可难得的紧了。
狄梦庭心下踌躇:“师父从不受礼,这是多年来立下的规矩。可是这些药品千金难求,家中所藏药材虽多,若论贵重,实不如这礼单之万一。”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师父清贫持家,山居简朴,这些珍物太过贵重,只怕未必肯收。”
那胖子似乎看透了狄梦庭的心思,淡淡一笑,道:“风神医济世轻财的风节,大家素来敬佩。可是我家庄主远道致礼,贵贱不论,这份情面也重得很了,若是不受,未免不恭。这样吧,请小兄弟将此物呈交风神医,他看在我家薛庄主的面上,不会不赏脸的。”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乃是一块三寸见方的金牌,上面镶满了珍珠钻石,宝光四射,金牌正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腾龙,背面是“铁衣山庄”四个凸起的篆书。
狄梦庭道:“是,且请稍候。”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金牌,转身往后堂走去,才到前厅门口,却见风霁月从屋中出来,问道:“庭儿,你和谁说话?是不是有病人上门求医?”
狄梦庭道:“不是病人。有一位姓孙的先生登门求见,说是带给您一封要函。”说着,他将礼单与金牌一并送到风霁月面前。
风霁月的目光从金牌与礼单上瞥过,面色顿时为之一变,惊声道:“铁衣山庄的令牌!”他抬头向那胖子打量了几眼,道:“无怪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是铁衣山庄的信使。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胖子道:“我姓孙,叫孙士功。”
风霁月点了点头,道:“‘铁衣四鼎,德权功名’,阁下便是铁衣山庄四大护法之一,今日光临风某的茅舍,赏脸得很啊!孙护法远道来访,风某未曾迎迓,好生失礼。”他口中虽然客气,脸上却冰冷冷的没有一丝笑意。
孙士功毫不见怪,说道:“在下奉庄主之命,将一封要函拜交风神医。此事关系到武林中无数同道的身家性命,风神医不可等闲视之。”一言既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了上去。
风霁月接过信来,道:“孙护法此言,未免也太抬举风某了。风某只是医林中一介庸手,隐居乡野,门下也只收了这么一个不成材的弟子,委实无足轻重之极。铁衣山庄瞧中了风某哪一件本事,居然能关系到许多武林同道。”当下撕开信封,取出信来。
孙士功道:“风神医闲居西湖,自然不会知道,十六年前销声匿迹的魔枭萧铁棠,近来又在江湖露面了。”
风霁月本来十分镇定,但听到“萧铁棠”三字,眉梢猛地一颤,脸色变得煞白。然而一瞬之间,他又是一付无所谓的神态,淡淡笑了笑,道:“萧铁棠是江湖中第一杀手,风某却以医术救人。我与他志不同、道相悖,他重出江湖,与我又有何干?”
孙士功道:“话不是这么说。萧铁棠与风神医的干系,我家庄主在信中写得明明白白,用不着孙某多言。我只是奉庄主之命,等风神医的一句回话。”
风霁月冷冷一哂:“无稽之谈。”他展开信纸,目光在书信一扫,双眉顿竖,眼中发出愤怒之极的光芒。狄梦庭站在他身旁,从未见过师父流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心中惶惶不安,道:“师父……您……”
风霁月重重一哼,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将礼单与金牌塞到狄梦庭手中,道:“庭儿,咱们贫居穷乡,只图个清高自在,哪里高攀得上铁衣山庄的英雄好汉?快把礼单金牌还给孙先生。”
狄梦庭将礼单金牌拿回到孙士功面前,道:“孙先生,请收回吧。”
孙士功见对方退还礼单,嘴角微微抽了抽,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嘿嘿一笑,将礼单收回袖中,道:“这些礼物不入风神医之眼,那也无可奈何。我家庄主心意已到,风神医收与不收,铁衣山庄都不至缺了礼数。”话到此处,他面色一沉,又道:“不过,这面金牌乃是铁衣山庄的令牌,所到之处,犹如薛庄主亲到,江南武林同道,无不遵命。风神医退礼可以,但拒收这面金牌,却是对薛庄主不尊,也是对铁衣山庄千百弟子不敬!”
风霁月道:“风某早已退出江湖多年,与铁衣山庄更是素不往来,便是薛庄主亲到,风某也未必……未必……哼。”下面的话没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便是薛庄主亲到,风某也未必给他留情面。”铁衣山庄薛庄主毕竟位高威重,他不愿口出轻侮之言,但他显然认为自己的身份风骨,比之薛庄主又高出一筹。
孙士功听他言语中对庄主大有轻视之意,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道:“风神医言下之意,是不打算遵从信中的忠告了。”
风霁月道:“风某虽是一介布衣草民,但卑鄙之事,可是从来不做的。”
孙士功怒道:“什么叫卑鄙之事?难道我家庄主在信中晓以大义,你却以为是卑鄙之事?难道铁衣山庄热心之举,你风霁月居然不屑为之?”
风霁月道:“我可没这么说。孙先生非要这么想,那也无法。”
孙士功冷声道:“如此看来,风神医执意维护萧铁棠那魔头,不惜与天下英雄反目。”
风霁月道:“我与萧铁棠没有交情,谈不上维护他,更无意得罪天下英雄。只是看透了江湖中黑白两道争斗仇杀,是是非非,哪里说得明白。风某只盼退出这腥风血雨的斗殴,从此归老林泉,与世无争,做一个安份守己的良民。这份心愿,并未碍到铁衣山庄吧。”
孙士功道:“如果江湖中人人都如你一般,怕受牵连,缩头不出,岂不是便任由妖魔横行,为害人间?你想置身事外,那萧铁棠难道会放过你么?”
风霁月正色道:“风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旁人如何看待,那也管不了许多。”
孙士功道:“好、好、好、好。”一连说出好几个“好”字,他将令牌举过头顶,朗声说道:“薛庄主有言吩咐:自古正邪势不两立,萧铁棠杀戮江湖,与我武林同道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风霁月不遵号令,便与萧铁棠同罪而论。”
风霁月毫无惧色,道:“风某决意不问江湖中事,这才拒遵铁衣山庄号令。薛庄主既不肯见谅,风霁月势单力孤,这条残命怎能与铁衣山庄相抗?罢了,你们早就布置好一切,只怕连风某的棺材也准备好了。哼,要动手便动手,还等什么?”
孙士功见风霁月断然抗拒,不怒反笑,说道:“风神医所言严重了。咱们身在江湖,谁都难保没个三长两短,说不定有一天就要靠风神医救命,因此敝庄也不想得罪于你,不过……”
风霁月道:“不过什么?”
孙士功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虽然敝庄不敢对你失了礼数,但旁人未必安得好心。辽东神龙堂的八大坛主已出现在临安周围,正四处打听你的住处,一旦被他们找上门来,那便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得了,这伙人杀人越货,什么毒辣的手段都使得出,到那时风神医的安危……嘿嘿……着实令人担忧!”
风霁月道:“孙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萧铁棠这件事,我决不会插手。不管铁衣山庄还是神龙堂,谁来了我都是这一句话。”
孙士功道:“风神医的话,我自然信得过。但是薛庄主有命,请风神医去敝庄盘桓几日。一来不使神龙堂的险恶阴谋得逞,二来也想一睹当世第一名医的风采。”
风霁月道:“薛庄主想见我,请来西湖茅舍,风某以清茶鲜果招待。至于铁衣山庄,我是不去的。”
孙士功哈哈一笑,道:“这可不由你说了算数,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句话声音并不甚响,但说得骄矜异常。
风霁月道:“我若不去,你能怎样?”
孙士功道:“那就要请风神医恕罪了。薛庄主传下号令,说什么也得让风神医到铁衣山庄走一趟,绝不能落在神龙堂的手中,深恐风神医不服号令,因此上多有得罪。”一言甫毕,小院后墙突然熊熊火起,顷刻间便在茅舍屋顶上蔓延开来。
风霁月没料到对方竟然敢放火烧屋,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你……你们放火毁我家园,这是铁衣山庄的邀客之道么?太欺侮人了!”
孙士功笑道:“风神医莫急,敝庄早已为你另建了一座别院药圃,规模虽然不大,少说也抵得上这里七八倍,绝不会怠慢了您。”
风霁月眼见火势难以控制,提气叫道:“姓孙的,这毁家之恨,风某记在心中了。铁衣山庄的大英雄,不要只在背后纵火,便请一起现身吧!”
只听屋顶上有人应了一声:“好!”青影晃动,一个人已站到厅口,向风霁月拱了拱手,道:“风神医请了。”
狄梦庭见这人的身材极高极瘦,正是早晨在湖畔见过的那人,心中越发惶惶不安,不知道铁衣山庄到底埋伏了多少高手来对付自己师徒。
风霁月道:“这位放火的英雄如何称呼?”
那瘦子哼了一声,道:“我姓李,叫李士名。”
风霁月怒极反笑,说道:“幸会,幸会。想不到威震江湖的‘铁衣四鼎’中,居然有两位光临寒舍,真是太给风某薄面了。”
李士名阴冷冷道:“风神医用不着揶揄我们哥儿俩,咱是奉了庄主号令,可不在乎旁人怎么说。风神医心里不痛快,自可找庄主论理,我们是来送你上路的。”
风霁月用手杖重重一礅地,道:“休想!你们听好了,非是风某一意孤行,今日铁衣山庄竟然如此相逼,风某若为威力所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薛庄主要风某去铁衣山庄,嘿嘿,风某头可断,志不可屈!”
李士名双目一翻,道:“那可由不得你了。”右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一缕指风激射而出,正中狄梦庭肋下穴道,只听他低哼一声,倒在门旁。
风霁月大惊,急喝道:“你们干什么?”
李士名道:“你放心,咱是来邀客,不是来杀人。如果风神医再要拒绝我们的诚意,说不得只有也封了你的穴道,我们哥儿俩把你抬回铁衣山庄。”
风霁月气得双目泛红,道:“你们欺人太甚!”身子向前一倾,作势就要扑出。哪知他的残腿使不上力,才冲出两步,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李士名笑道:“你还是省省吧。天下谁不知风神医只有救人的手段,可没有杀人的本事。我们哥儿俩再不济,还对付不了一个瘸子?三哥,你说是不是?”两人相视大笑,全然不把风霁月放在眼里。
风霁月伏在地上,低声说道:“你们只道风某不会杀人么?”突然间左手一撑地,身子飞纵而起,掌中短杖如风行电照,呼的脱手掷出,直指李士名前胸,内力到处,三尺杖身贯胸而出。
这一下奇袭来的突兀之至,李士名根本没防备对方竟然陡下杀手,只觉眼前一花,跟着前胸与后背同时剧痛,一根短杖已从心窝深深刺入。他一时愕然难明,抬头望着孙士功,眼光中满是恐怖与绝望之色,不懂自己何以竟死在一个残废人的手下。孙士功急步抢上,将他抱在怀中,骇得脸色煞白,道:“老四,你怎么样?”
李士名身子晃了几晃,道:“三……三哥……给我报……报仇!”双手抓住短杖,用力一拔,胸背两处伤口顿时鲜血泉涌,他一双眼珠瞪得圆圆的,当真是死不瞑目。
孙士功目眦欲裂,放下李士名的尸体,猛地回身直扑风霁月,厉声喝道:“还我老四命来!”他须发戟张,如疯如狂,右掌平推而出,掌心陡然变成枯黄之色,隐隐发出一股枯腐之味,直往风霁月当胸击来。
风霁月手杖已失,闪转腾挪皆不灵便,无奈之下,只有背靠一根木柱,举掌横在胸口,身子微晃,挡了这一掌。孙士功心痛拜弟惨死,怒火焚胸,因此出手毫不容情,顷刻间左劈右拍,连发七掌。
这七掌的招数并无变化,都是中宫直击,然而内劲大得异乎寻常,一掌掌有如斧钺般向风霁月接连劈去。风霁月本不以掌力见长,方才一举格杀李士名,全赖偷袭之功,这时与孙士功对拼掌力,那是硬碰硬的打法,毫无取巧余地,堪堪接到第八掌,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哇”的一声,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自知不敌,索性收手高叫道:“好一路‘枯禅掌’,你杀了我吧。”
孙士功见对方垂手待毙,反倒一怔,自己奉命要带活口回庄,此刻虽然杀他不难,日后在庄主面前却不好交待。一念至此,他双臂往回一撤,将第九掌生生凝住不发,恨声道:“姓风的,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老四的血仇,等回到铁衣山庄再与你清算也不迟。”
风霁月将双手都缩入袖中,道:“风某杀了铁衣山庄的护法,这笔血仇是化解不开了,左右也是一个死,倒不如死在自己的家门。”
孙士功狞笑道:“你想死在这儿,我偏不叫你如愿。”他从怀中取出一付手铐,劈手抓向风霁月的小臂。
风霁月的双手缩在袖中,被对方抓个正着,他不甘束手被擒,双掌一翻,疾戳孙士功的脉门,正是小擒拿手中的精妙招数。孙士功自持内力浑厚,毫不在乎,任风霁月抓住自己,猛地就势一抖腕,左掌反拧对方虎口,右掌扣在对方臂弯处一旋一推,这是分筋错骨手中的一记毒招,中者伤筋断骨,百无一失。
风霁月识得厉害,但身受内伤,哪里抵抗得住这股巨力?只听“喀嚓”一声,右臂自腕骨至肩胛的骨节同时碎裂,断成数截。
孙士功一击得手,正欣喜间,却不料对方掌中藏有一根尖刺,自己虽然折断风霁月的手臂,但右掌心也觉一阵疼痛。他倒退几步,举手一看,只见掌心被刺了一个小孔,隐隐有黑血流出。他又惊又怒,骂道:“好狗贼,不要脸!”心想风霁月把手缩在袖中,暗藏毒刺,冷不防在自己掌心刺了一针,渗出鲜血既现黑色,自是针上味毒。他急提一口真气,左手伸指在右肩点了几点,阻住毒血上行,喝道:“你敢使毒,快把解药拿来!”
风霁月手捧断臂,疼得浑身打颤,口中却冷笑道:“你中的是黑蚕卵毒,天下无药可解。嘿,便是有解药,我又怎会给你?”
孙士功只觉掌心一阵麻一阵痒,这阵麻痒直传入心里,便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在咬噬心脏一般。他狂怒之极,心知再若犹豫,自己性命不保,当机立断,左掌一挥,将右臂齐肩斩了下来,鲜血直喷出数尺之外。
狄梦庭躺在地下,望见孙士功浑身是血,眼中流露出野兽一般凶恶的光芒。他心中惧怕到了极点,若不是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早就拔腿逃跑。
风霁月的伤势也不轻,大口喘着气,道:“好一个壮士断腕,不过臂膀虽断,毒气已然攻心,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你。”
孙士功自断一臂,本想以此保住性命,但听了风霁月这句话,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他由惊生惧、由惧变恨,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大叫道:“罢了!咱们一道死吧。”拼起最后余劲,举左掌向风霁月当头直劈。
风霁月毫无还手之力,他挺直胸膛,不架不挡。只见孙士功的手掌拍到离他头顶半尺之处,忽然软软地垂了下来,口中狂喷鲜血,一头载倒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竟已毒发身亡。
前后不过半柱香功夫,铁衣山庄两大护法先后毙命。风霁月虽然力毙两个强敌,也已使尽了平生之力,尤其最后毒杀孙士功,实是孤注一掷,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将身子靠着木柱,缓缓坐倒。
不知过了多久,后院的大火渐渐熄了。几间茅屋梁断柱塌,付之一炬,只剩下大厅与风霁月的寝室因草圃隔住火势,幸而保存了下来。
风霁月闭目静坐良久,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他站起身,望了一眼四周,见自己苦心经营的这片世外桃源毁于一旦,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十六年来,我退隐江湖,以求掩人耳目,哪想到仍逃不过这一劫数。罢了,时也命也,还复何言!”走到狄梦庭身边,骈指一戳,解了他的穴道。
狄梦庭穴道被封得久了,周身气血不畅,又躺了好一阵,手脚才恢复知觉,扶着墙慢慢站起。他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等惊变,宛若身在恶梦之中,事情虽已过去,兀自浑浑噩噩的,怔怔望着师父,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霁月道:“庭儿,你……你……”他重伤之下,勉强凝聚真力为狄梦庭解穴,牵动内伤,因此一句话还未说完,胸腹之间便觉一阵剧痛,又喷出一口鲜血。
狄梦庭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住师父,道:“师父,您伤势怎么样?我……我这便去拿‘龙阳大还丹’好么?要不然我……我用‘六脉伏针’为您护住心脉?”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取出金针。
风霁月却摇头说道:“不用费事了。‘龙阳大还丹’炼制不易,我心脉已经断损,于事无补,何必糟蹋灵药?”
狄梦庭知道心脉断损,那是无药可医,吓得手脚冰冷,口中只道:“师父,您……您……您……”
风霁月微微一笑,道:“人活百年,谁无一死?师父这一生无甚作为,唯救人无数,却也不枉了。庭儿,你现在扶我到后堂寝室去。”
狄梦庭扶着风霁月走到后堂寝室。这间屋中仅有一页小窗,光线甚暗,风霁月进屋吩咐道:“庭儿,你把桌上的蜡烛点亮。”
狄梦庭在风霁月门下学医十余年,从未进过师父的寝室,一直充满好奇之心。当下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只见屋中摆设甚是简单,仅有一床一桌一柜一椅,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墙上挂着一幅画。他借着烛光,见画上所绘是一座破庙,一个青袍大汉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年轻妇人。那大汉长相凶恶,满脸悲愤之色,妇人却面容极美,半倚在大汉怀里,眼光中流露出无限凄婉与依恋的神色。在两人下角还绘着一个人,躺在地上,手中握着一个医囊。狄梦庭凝目细看,见那人面孔清瘦,正是师父风霁月。这幅画纸色已变淡黄,为时至少已在十年以上。
风霁月默默凝视这幅画,出神半晌,道:“庭儿,有件事在师父心底埋藏了十几年,现在大限将至,可以告诉你了。”他指了指画中的人物,道:“这个青袍大汉叫萧铁棠,是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这位夫人是他的结发娘子。至于下面那人,不说你也瞧得出来,便是师父了。”
狄梦庭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师父。
风霁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方才铁衣山庄来人下书,说要为江湖除害,邀请我与他们联手对付萧铁棠。唉,我与铁衣山庄虽然没什么交情,可也没有过节,今日断然回绝此事,不惜击杀铁衣山庄两大护法,结下这等深仇。庭儿,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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