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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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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玉姑,三人都是一阵沉默。自天暗去以来,她的房门便再没有打开过,以她处事之老练,当不该在此始终不露面。叶听涛与孟晓天对视了一眼,两人方才都曾招及灰衣人之身,叶听涛默然了良久,才道:“这个人是不是峰华,还在其次。”孟晓天点了点头:“我看了许久,总觉得他不像活人。”
楚玉声不背脊有些发麻:“你说什么?……他不是活人,刚才怎么与你们相斗?”叶听涛不语,走前一步,以怒灵剑剑鞘将地上之人的身体翻转过来,借着徐家门窗内透出的灯火,三人看见了那道长长的剑痕,刺进左肋,平切而出,犀利无比。但那伤口竟不向外冒出鲜血,孟晓天将折扇斜插入腰封中,上前细看了片刻,道:“看来得将他切成两半,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他说出“切成两半”四个字时,楚玉声忽然听到那隔着一层门板的徐家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只跨出了一步,急切间又停下,她看了叶听涛一眼,只见他手握剑柄,“唰”的一下抽出了怒灵剑。她忽然觉得他是故意如此,往常的时候,他绝不会这样去亮他的剑。
脚步声终于再次急促地响起,门被推开了。暗红的两个倒福字向左右分去,画裙映翠,朱颜如,门后的子颤声道:“别碰他!……”声音如丝囤风中轻轻飘动,三人的视线一起落在她身上,孟晓天的嘴角又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
“玉姑……”楚玉声看着她,只觉得一头雾水,叶听涛沉默不言,但双眼中寒冷如冰。玉姑的目光扫过三人,脸上瞬间表情变幻,继而惨然一笑:“……你们别去动他了,反正,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破铜烂铁?”孟晓天微笑起来,他的微笑在许多情况下并没有友好的含义,“我还以为这世上早已听不到偃师的传奇,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还与他过了招,真是……三生有幸啊。”闻言,叶听涛很难得地露出了惊奇的神。楚玉声道:“偃师是什么人?”
孟晓天望着玉姑,道:“这也是十里才记载过的人物,说周穆王西巡之时曾遇异人偃师,能造机巧偶人,宛如真人一般。偶人为周王献舞,却向他身旁姬使眼,周王大怒,偃师忙将这偶人拆开,原来只是些皮革木头之类的死物。”
玉姑一笑:“说的不错,制做这假人的,的确便是偃师。”楚玉声道:“是你丈夫吗?”玉姑眼神一动:“……你怎知道?”楚玉声望着她:“……因为你说他的时候,神间很骄傲,我也只是一猜。”玉姑微笑道:“当真聪明。”她说这话时,语调仍是柔柔的,但对这四字一出的后果却心如明镜,“我只是没想到,他费尽一生心血所做的这个假人,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输给了你们。”
孟晓天道:“你是说,你丈夫峰华将他方氏一门绝技让这个偶人学会了?”以十中所载偃师之能,尚且只能让偶人自行起舞,而使其能用武功,与人对阵,此事委实难以置信,楚玉声和叶听涛都望着玉姑,只听她叹息道:“若非如此,方家怎会落到让人灭门的地步,他母亲又怎会早早被他气死,入了黄土?”她眼前浮起那个大火冲天之的情景,但只是一瞬,因为你死我亡的杀机已经隐然若现。
“与我们动手,你没有胜算。”孟晓天还是微笑着,甚至也没有去取自己的折扇。玉姑将双袖一拢:“若我能胜过你们,也不必用这个假人,是吗?”叶听涛看着她:“你方家与我素无瓜葛,为何要设这个局?”
玉姑道:“这件事与方家无关,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太原方家了……我只是利用了沐华留下的这个偶人,但是,这也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她背着屋内灯火的脸上,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坚定,但又蒙着一层水雾般的感伤。
“唯一留给你的东西?难道他已经死了?”楚玉声想起那永远紧闭着的房门,可是那天清晨,她分明听见玉姑低声婉转地劝什么人回去。玉姑的眼中有浓重的阴影掠过,她看着地上那个没有生命的偶人,缓缓地说道:“他的确是死了,而且是在我们来到这里没多久就死了……这些都是命中注定,昔年太原方家行事太过霸道,只因代代都承袭了双拐绝活,但到了他这一代,却彻底不同了……他年少之时因机缘巧合,在西域向一位偃师学了技艺,回到汁时已经无心练武,便埋头于这稀奇的手艺。我是从小与他订亲的,我俩成亲以后,他一直就在做这个偶人,他把它做成自己的样子,又费尽千辛万苦,让它学成方家家传武功,只因为他生来就带着怪病,注定命不久长……”
“……那么在你房间里那个‘重病的相公’,就是这个……”楚玉声也看着紧贴在地上那个偶人的脸,但她不想用“假人”这两个字,那张脸并不俊,甚至有些过于僵硬,但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那是一张真的脸,而不是木头,皮革。
“不错。太原一劫后,我和他带着太夫人,不得已搬到了这里,他活着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他死了,我便将这假人当作他,放在房里,太夫人去世前的那段日子,常常就以为这假人是他,总向人念叨,说他这个,说他那个,因此镇上的人也都以为他并没有死……”玉姑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已经发生过一千遍,一万遍,可她的声音之中却有风吹拂,如柳絮四散飞落。
“……那青儿姑娘与此事又有何干系?”叶听涛道。青儿的尸身仍在徐家房顶,仓促之间未及取下。玉姑道:“……她是我陪嫁丫头的儿,她爹娘早几年就已经死了。原本我没想到她会为鸢儿偿命,心甘情愿用她自己把你引过来……怪只怪,鸢儿无意间撞见我试这偶人,此时离你到达这里已经只有几天,为免她泄露机密,我只能让青儿杀了她。没想到,最终连青儿自己也赔了进去……”
“你就罕年的方家一样,唯一的失算仍然在峰华身上。”孟晓天听了半晌,此时微微冷笑道,“千般算计,万般琢磨,却没想到这偶人再精巧,也不过是死物,拇对阵妄想要强过活人,也难怪方家会让人一把火烧光。”
玉姑听了他这话,猛然一震:“唯一的失算……”她摇摇头,“若论失算,我一开始便算错了,就算到今日,我也没料到你会来。”
孟晓天双眉扬起:“哦?如此,那么确实是你的不该了。”玉姑望着他的神情,忽然一笑:“你作他的弟子,倒是将那份傲气学了个十足……”话未说完,孟晓天眼中戾气突现,右手一动,叶听涛却踏前一步,向玉姑道:“……我有一事不明,可否告之?”孟晓天眸中似有冰雪流动,但仍是按捺着,没有动手。
玉姑看着他,眼中有感谢之意,点点头。她俯下身,轻轻一扳那偶人肩膀,只听“嘎,嘎”两声,楚玉声吃了一惊,因为那正是她常在方家听到的声音,如同恶兽磨牙。玉姑的手在偶人耳边一按,手掌在那并无生命的耳际抚摸了一下,纤指一屈,揭下了那张脸。
峰华的脸之下,是一片白,一无五,只有依稀脸部轮廓的起伏。“白面罗刹……”楚玉声脱口而出。这一声轻如霜月般的声音,并没于清溪村的街上飘荡开去,而是打散在徐家灯火所及的尽处。
“十几年了,一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沐华说,当我不想再看到他脸的时候,就将这张脸换掉。”玉姑站起身来,平静地道。
“可是,你却将这个偶人作了这等用处,你可真是对得起他。”孟晓天的声音一片冰凉,“可是说了这许多,你还是没有回答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玉姑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特的表情,微微笑靥如水,却加着无可奈何,与一丝残酷,仿佛深渊之中的芙蓉,柔饶声音说道:“嗳,我和你们本没有深仇大恨,若不是因为碧海怒灵之争,也不用布下这个局……说到底,这是我欠一个人的情,不帮她,我至死都会留有遗憾。无论如何,今是我败了,若要杀我,绝无怨眩”她好像在说着什么柔软的词令一般,眼望着孟晓天,她知道这个人眼中的杀气绝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孟晓天却笑了,不同于玉姑,他的笑容在此刻有了一种刀锋般的残酷,那是一种比胜利更愉悦的感觉:“碧海怒灵,原来也是为了这个。帮一个人……凤夫人可不见得会领你的情,你欠她的太多了,就算把整个易楼给她,也还不清。”叶听涛一惊:“你……是易楼的人?”
玉姑不答,盯着孟晓天:“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如何知道?”
孟晓天道:“这个,是我的事……你不要看着我,从头到尾,我只不过是个过客,要杀你,得让叶大侠动手才是。”
玉姑淡淡地笑道:“你也知道我夺不了他的剑,便不能杀他?”她没有看叶听涛,因为他若要动手,看了亦是无用。孟晓天仍旧带着那种残酷的笑意:“这个,可不是我需要管的事。”他同样没有看叶听涛,因为叶听涛动不动手,他都可以作壁上观。
剑鞘上的宝石折射着屋中昏黄的光线,没有丝毫颤动。叶听涛望着玉姑,沉毅的眼中忽然有一丝触动的神。那种无可奈何的略带残忍和嘲讽的笑容,他曾在另一个子脸上见过。可惜每一次他总是有事,总是不在她身边,不能去了解那已然刻入心魂的悲哀和孤独。待回头时,已经再也无法将她找回。
东街的方向,突然有尖叫之声传来,尖利无比,但只叫了一声便没有声息。“怎么?……”孟晓天看向玉姑,“你还埋了什么伏兵?”玉姑摇头道:“没有,除了这个假人外,没有别的了。”
“是孙莹的声音。”楚玉声道,“莫非方家出了什么事?”叶听涛道:“回去再说。”他看看地上的偶人,向玉姑道,“此人你带回吗?”玉姑点点头,弯腰将偶人抱起,似乎并不很沉,就在叶听涛和孟晓天转身往回走的一刹那,绿影疾闪,她抱着那偶人,迅速地消失在空里。楚玉声看着那两个男子,眉心一蹙。
在玉姑飞身而起的时候,孟晓天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拦下来。但是他只是微微笑着,玉姑已去得远了。
第二卷·重楼十丈歌台暮 第六章 金钗银环
熹微晨光洒落天际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方家的大门。门开后,一个汉子向里张望了一下,楚玉声问道:“你找谁?”那汉子道:“……玉姑不在吗?昨天里好大动静,抓住白面罗刹没有?”
楚玉声道:“你去告诉村里人,白面罗刹不会来了,从今以后可以安心睡觉。”那汉子不大喜:“那么,是抓住了?”楚玉声不置可否,只道:“村口徐家的姑娘和玉姑出远门去了,给方相公求药,可能有一阵子不回来。”
那汉子笑容满面:“得,得,我会去告诉他们的,只要这煞星抓住了,干什么都行,我替大伙说声谢谢了!”
汉子去后,楚玉声重新将大门合起,她的手停留在门闩上,斑驳的触手之处有木质的微温,广袖裙衫很单薄,肩影纤瘦。叶听涛走到她身后,道:“是谁?”
“村里人。”楚玉声没有转身,几缕长发垂在颊边,随风而动。叶听涛望着她消瘦的肩膀,道:“你不必担心,到了溪风谷,由我来应付。”
楚玉声的背影动了一动,似乎是轻轻一笑,也像是叹息:“我知道你会应付,我认识你以来,还没有什么事是你应付不来的。”她转过身来,脸庞在晨光中显得素洁柔和,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渺茫之,“可是谁能预料结果会如何?”
走出房的前一刻,叶听涛脑中仍在回响着那黑衣使者让孙莹传来的话。初九子时,溪风谷,以剑换人。他的眼神一直很沉着,但这仅仅是见招拆招的沉着,子时,一个太过蹊跷的时辰:“……无论怎样,我会尽全力救得灵舟脱险,让你们相聚。”
楚玉声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么一定会做到。可是,在他那双深如海水般的眼中,却始终有一个地方,不仅炕透,甚至炕到。只要他仍站着,就会护她周全,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我知道。”她的声音幽幽地向下沉落,“可是,我输不起。”
叶听涛怔住了,他仿佛看到楚玉声的眼里有一个无底深渊,而她就在那深渊的边缘。无法避开,因为那个地方存在于她的心里。
“从我杀死薛兰的那一刻我就输不起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结果。”楚玉声一字一顿地道,“十九年,只赌那一,你懂吗?”她的身影单薄得就像一片叶子,微微有些摇晃。
叶听涛岩石般沉毅的目光不一动,那一刻,楚玉声恍惚间觉得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温暖,像他的声音一样:“……我不会让你输的,放心吧。”
方宅厚重的门外,开始有一日的清晨该有的那些声音,村人隐约的交谈、车马走动、开门扫尘,汇成絮絮轻语,在门内两人片刻的沉默中,成为唯一的声音。楚玉声淡淡地一笑,那笑如同沾了薄薄的尘埃:“谢谢。”
叶影斑驳的老槐树下,方家变得比往常更沉寂了些。在他们几个人之中,只有玉姑会喻亮高昂的语调说话,仿佛每一刻都兴致很好,她不在时,便隐隐然的少了些什么。燕子拍打翅膀的声音清脆地在空中串成一片。
正房的门已经被推开,里面仍残留着未曾尽散的檀之气。这扇门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永远关闭的,然而屋中人已不在,当孟晓天第一个踏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幽淡灯火中的一张妆台,布帘垂落,榻无人。而此时,则唯有阵阵清风吹入房内,驱散多年不化的浊气。
清晨时分,这个槐荫下的院子显得格外的廖落。楚玉声与叶听涛并肩往回走,快要走到厢房的时候,楚玉声终于问道:“昨天……如果孙莹没有大喊出声,你会想杀了玉姑吗?”
叶听涛一怔:“……她身上还有疑团未解,至少现在不会吧。”楚玉声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觉得……你不会杀她。”她的声音有些轻,叶听涛道:“什么?”楚玉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孟晓天从孙莹的房间走出来之前,门外的人就先听到了折扇打开的声音。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微带傲慢的表情,一身华衣清俊无尘,楚玉声原本要回房,这时便与叶听涛走到孙莹屋外,问道:“她怎样?”
孟晓天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枉有‘易楼八煞’之名,不过被我轻轻一拍,就连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
楚玉声道:“轻轻一拍?你说得到也轻巧,昨那两个人可不是泛泛之辈,她能支撑上这些时候,也不容易了。”
孟晓天望着她,觉得她今天的语调似乎格外轻快:“一支金钗,总是上不了大阵仗的,怎样,你们知道溪风谷在哪儿吗?”
叶听涛道:“离此地约有两三百里,是在往扬州的方向上,不算绕路。”孟晓天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反正这支金钗也是我带来的,为免到时给两位添麻烦,就由我继续带着吧。”
楚玉声奇道:“你也要去溪风谷?”孟晓天一笑:“便在一条路上,不去还能去哪儿?”清寒的晨光中,他的笑容加着一丝尖锐无比的冷意,如同剑的锋芒。楚玉声只是觉得这华丽的白衣有些太过耀目,让她的视线微微一。
荷塘之中仍有红莲亭亭出水,也还是有几个少乘着小舟在塘中嬉笑着采莲。他们离开的时候正是一日之计的时辰,街谈巷议间,时常听到“玉姑”这个字眼,村人半是猜测地议论着或许是为了擒住白面罗刹,才让她的丈夫病重,以至于连告别都阑及就出去求药。于是又是嗟叹纷纷。
听着这些,楚玉声与叶听涛都沉默不语,反倒是孟晓天偶尔调侃间,打破四人之间的沉闷。那日清晨门边的对话之后,楚玉声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种淡淡的、轻盈的光彩,她常常看着一个地方出神,若有所思,神变幻不定。
南向而去溪风谷的一路上,孙莹与楚玉声同坐在马车中,行了半日仍无话一句。玉姑的离开并没有让孙莹太过惊讶,只是在发现回来的三人安然无恙后,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终于,玉姑还是失败了。在她的印象中,那个貌似柔婉但内里强硬的子总是如此固执己见,只要她相信这是对的,就会不惜任何代价。这一次,那份固执之中可有峰华的一二分力量?
双拐方家最后的一线命脉,当叶听涛一剑斩断偶人肋下机括的时候,已然彻底断绝。可是谁知他地下有知是笑是怨?但凡能帮到她的事,他是不会有悔的。
孙莹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当楚玉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半日之后,她终于问道:“昨天……你们是如何打败白面罗刹的?”
楚玉声悠悠地回过神来:“白面罗刹?”她微一停顿,才想起他是谁,“是叶大哥与孟公子联手将他击败的,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她并不知道孙莹与玉姑的关系,也就没有去提偶人一事。
孙莹道:“联手?孟晓天和你们真是一路吗?”楚玉声被她问得一怔,看了她一眼:“是敌是友,要看情势变化,你也一样。”
孙莹目光一动:“我?我是易楼的人,是来抓你的。”楚玉声道:“你们各事其主,无可厚非。我相信你能捉住我,但是捉了我对易楼有什么用?”孙莹对她的话有些惊异,因为那口气是如此淡然,似乎这些争斗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自然有用。你是叶听涛的什么人?”
楚玉声道:“……朋友。”孙莹微微冷笑:“是敌是友,要看情势变化,这也是你自己说的。”楚玉声眉梢一挑,回以冷笑:“至少……如果在溪风谷遇到什么危 fsktxt。cōm险,第一个被放弃的人一定是你。”
不知怎么的,听到她这句话,看到她的神情,孙莹心中涌起一阵恐惧。那种残酷属于混沌江湖,也属于其中的每一个人。因为情势,一切敌友都会随时变化,有人被放弃,有人结为同盟,为了某个目的拼杀到死。她所知道的是,风光无限的江南第一楼,几乎没有人可以在里面活过三十岁。
“怎么,不说话了?”楚玉声道,“话头可是你挑起的,我不过实话实说。”她看着孙莹,忽然发现那双并不非常丽的眼睛里有海波般悲哀的表情,整张脸也因此而如死灰。孙莹摇摇头:“我对你们来说根本谈不上朋友,所以你刚才说的话不成立。”
楚玉声一笑:“说的也是。”车马颠簸中,两人各自沉默了一阵。孙莹见楚玉声揭开车帘一角,有一束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和绛红留仙裙上,清风浅吹,广袖飘飘飞动。她望着外面,似乎想询问什么,但又没有问,把车帘放下了。孙莹发现,那是因为她看着的那个方向,是叶听涛稳健地策马的身影。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无需再问什么,那种依赖与信任,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楚玉声感觉到了孙莹的目光,回过头,那一瞬间,她们心里忽然有一缕独属于子的默契划过,然而楚玉声却又极轻地蹙了一下眉,似乎在为这默契而微微着恼。车帘本是半遮,完全放下后,马车内便光线昏暗。孙莹不太确信她是不是看到楚玉声的脸有些泛红,那侧脸的流线和高洁的额头都朦胧不清,宛如壁画中的神。孙莹别过头去,动了动因穴道被封而酸麻的身体,心里忽然一阵凄凉。
怎么会呢?……不过是陌路之人,人各有命,何必去羡慕?……可是那遥远不知在何处的人又让她如何去依靠,去倾心信赖?……孙莹的肩膀有些不受控制地抽动,她抿紧嘴唇,极力不想让楚玉声发现,但马车内的气氛仍然立刻就改变了。那种直觉敏锐如斯,就像每一声琴音的律动变化,楚玉声看着她:“……你怎么了?”
孙莹努力平静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羡慕你。”也许只于这个幽闭的地方,面对着一个并不很强大的人,她才能这样说,“大当家的之所以要让叶听涛回去,是因为他和易楼所定的契约已经到期,他却没有将契约内容实现,若不将他带回,易楼会有麻烦,但无论易楼派多少人来,你都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有人会保护你。”
楚玉声的心弦微微一动,有隐隐的喜悦之音轻颤,又不可捉摸:“只不过是……”
“情势变化?”孙莹打断了她,摇摇头,“不是的。虽然我和胡姑娘被交代要来捉你,但你其实并不是局中人。无论情势怎样变化,你不会牵扯其中,你的朋友也就不会成为敌人。”
楚玉声的神情忽然一暗:“局中人……如果我说,我是呢?”马车一直在走,去往那个交换之地,当那些黑衣使节站在面前的时候,究竟该怎么办?她眼中那淡淡的、轻盈的光彩也因之而向内敛去,忧虑之重新占据了瞳仁。
“……那,你该赌一赌,相信你的同伴。”看到她的变化,孙莹忽然发现其实她的信心并不如那份信任来得更深。
“赌一赌,为什么直接赌相信?”一顿之后,楚玉声问道。其实就算孙莹不说,她也已经直接选择了相信。她没有理由不信他。
“我不知道,还没得到答案。”孙莹收拾了一下心情,爽然一笑。这一笑之间,她们几乎忘记了就在前一天,孙莹还要将楚玉声带回易楼交差,孟晓天横加插手,她与胡梦姬双双铩羽而败。
有时候,微笑往往比冷眼更能让人记住。可惜行路匆匆,总是只能留给人一瞥的时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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