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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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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穿过他们,向那个纤小的子身影跑去。他觉得自己竟跑得这样慢,薄雾灌入咽喉,风声在耳边啸响,那个向前奔跑的身影却还是遥远如逝落的流星。

幽光荧荧的寒影剑在她的手中似乎太过沉重,剑尖拖在地上,发出磨擦的声响,在试剑桥深处,这声响渐渐为迷雾狂风所裹卷,落向深幽无底的神罚之境。云一般轻盈的衣裙渐渐与白雾不可区分,消逝。石秋向那幽境中用尽平生的力气叫了一声:“红儿!”可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如那一天,他听不到使明绡的声音一样。

那一天,他在那跨向逝落的界限之前停下了,今天,他也还是要停下。

“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这句话在他耳边不断地震荡回响,不可止歇。前一刻,他还如风一般地向前奔跑,可在那越过界限则不可回头的一点,他停下了。一股悲怆之意如重拳击打他的意识,咆哮如雷的风声,而又无声。一刹那他记起了任奇在这里停下的脚步,准确的,白袍宫主的背影倏然鲜明异常,覆盖一切。

回过头来,是陆青的怒气与惋惜,一个携剑向他说着什么,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但石秋还是想起来,她叫龙雀。些微惶恐,她的嘴仿佛在说着“红儿”两个字,堙没在一片解释与惊愕之中,再也听不见。石秋忽然觉得身边一片寂静,连那萦绕耳边的低语也随着幻念的消失而渐渐弥散。

不是最初,就是最后。他曾经从阑信,也不说,却在这凝步之时也将另一个人永远甩向了幽冥之境。譬如那画舫红装子柔软的长发,他竟一直以为,一生一世是到死才能轻言的谶语。

陆青的目光看向他,停住了。试剑桥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如同隔着遥远的银河。石秋举步。他向雪湖的东岸一步步走去。风声渐息,啸声隐去。

直到他真正离开剑湖宫,也没淤见到苏婉云,也没有任何人想起追究他来到雪湖的目的。寒影剑的失却,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喧哗。就连陆青都是如此。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整座剑湖宫沉浸在另外一种气氛的冲击之中。然而石秋已无心去想这些。

一切都由陆青代为主持,在石秋离开的那一天,他将修补好的辰幽剑交给了他。断裂之处接合得天衣无缝,甚至整把剑都隐隐耀出属于名剑的光泽。看阑会再有人知道它曾经被人一掌击断过,正如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九天玄剑一样。

一月之后,正是月明之,玄武湖上画舫缓行,清辉淡淡。船上子盛妆娇媚,长堤之上偶能瞥见她们袅娜的身影。入时分,应天府街道上人烟渐稀,唯有晚鸦数声,有些刺耳。石秋再次走到苦竹居后巷。他的背影警惕,辰幽剑握在左手,保持在离右手最近的位置。在那握剑的手上,清晰可见一道深深的疤痕,尚蚊透,泛着微红。

他轻轻跃上墙头,向内查探。竹影微动,几间房中寂无灯火。正当他要涌身跃下时,“吱呀”一声,一扇门被推了开来。

石秋收住身形,屏息不动,只见两个身穿黑裙的子走到庭院之中,其中一个道:“我瞧这霍明珠多半是怕事,见咱们有人死在她这儿,便连逃得无影无踪。”

另一人道:“舫主派人监视了她十几年,从没见她离开过这里,我瞧这事有些蹊跷。”

一阵风来,竹影发出一阵响动,石秋一凝神,只听那第一个子又道:“也是,霍明珠是鸣风山庄的人,就算真是她杀了咱们,舫主也会念在大局放她一马……莫非,是鸣风山庄有什么动作?”

第二个子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霍明珠与卫庄主已有十几年没有来往,这事也说不准,先回去禀报吧。”

第一个子点了点头,两人自西面墙头跃出,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暗之中。又过片刻,石秋确信她二人已经走远,才跃入苦竹居中。他借着月光四处看了看,走到霍明珠房门前时,却犹豫了一下。他敲了桥,无人应答。

房中有空寂的感觉,不用进入也可以知道是没有人的。可是石秋还是推门看了一眼,他的影子被月光投到房中地面上,一片冰泠泠的。霍明珠不在,她的剑也不在。连那素来淡淡流动的墨也变得几不可闻,“扑啦啦”一声,一只鸟飞到屋檐下。石秋想起了那是一个燕子巢。

他走出房门,在瘦竹疏影中站了一会儿,风拂过面颊,带着一丝十里软红的气味,却是寂廖无人处。石秋慢慢走到墙边,一跃而出。

自离开剑湖宫,回到江南的那一刻起,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落入了一个什么圈套之中。一个月来,莫名其妙的有人追杀他,剑法犀利,招招夺命。在往鸣风山庄而去的这条路上,他不曾有接连三天太平赶路过。他怀疑是剑湖宫弟子,然而他们若要杀他,何需等他出了剑湖宫,直到了江南之地才动手?

在他的印象里,云仙画舫的子是从阑用剑的,况且玄武湖一战霍明珠一意揽到了自己身上,她们也没有理由杀他。但如今,霍明珠并非为云仙画舫所擒,却也不见了踪影。

虽然暗杀他的人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不仅蒙面,且一律以横削竖劈为剑路,但起手之间,石秋还是熟悉无比。他只是不愿继续想下去。九天玄剑是不可能得到的,而他也没有死在剑湖宫主掌下,这似乎成了莫大的罪过。尚有一份恩义之债欠着,不得不还清。他没于应天府停留,往南门出城,将自己系在城外树旁的马匹解开,翻身而上。

马蹄得得,打在道上清脆响亮,月影清淡,在去往鸣风山庄的方向上,有一个人站在道正中。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身形凝固得如一座石像。只有风偶尔撩动衣摆,蒙面的黑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表示他还是个活人。

石秋还以为是自己眼了,拍马上前,直到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五丈的距离,他才确信今又要有一场恶战。他勒马停下,等待了一会儿,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在盯视着他,娶不是杀手的那种穿透身体的神。

“你挡到我的路了。”他冷冷地道。

那个人没有回答,目光还是紧盯着他。拳影忽到,那人已从地面一跃而起,在石秋的快手也未来得及拔剑的时候,拳已到了眼前。

石秋急切间向后仰在马背上,一个侧翻下到了马的右边,辰幽剑出鞘。拳影起手时,手腕的姿势石秋了然于眼中,然而就在这时,他的马被那人的拳吓得忽然扬起蹄子,后蹄蹬地,立了起来。剑比手臂长,所以剑会先穿过马腿,刺到那人的身体。这一瞬间石秋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明明是使惯剑的,为何不用?

就在剑锋闪动时,石秋忽然感到那马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向他压倒过来。原来那蒙面人竟举掌猛击马腹,倘若石秋仍不回剑,势必要被压在马下。不过一掌,竟能击倒这高头大马,可见其功力。石秋向后回剑抽身,那马轰然一声倒地,拳影又已打到他胸前。

此刻他们距离很近,那人的眼睛离石秋的眼睛也很近,石秋忽然心中一颤。方才隔得太远,只感觉到两道目光,那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但现在这双眼睛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不出。

这一刻,他觉得心脏猛然向后收紧,辰幽剑刺到半路,竟然刺不下去。就是这一停顿,那人一拳打正他心口,仿佛要将他的心打出体外。石秋向后疾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住脚。他看着那个人,摇晃着走前一步。那人却似乎对他刚才的停顿有些吃惊,也没有闪避。

倘若有人惯于用剑,然出剑与人对敌,那么想必他不愿让那个人认出他的剑法。又或者是,不愿让那个人认出他的心。石秋一伸手揭下了那蒙面黑纱,月便如光雾落在她的脸上。

“师……”石秋的声音忽然哑了,像一股无力的风吹在霍明珠脸上。

一刹那天昏地暗的寂静。霍明珠的目光迎视着他,神却是掩饰不住的黯然:“庄主下令,要杀了你。”她轻声道。

石秋的右膝蓦的一软,他用剑撑地,站住了:“为什么?”

霍明珠沉默了良久,终于道:“像我当年一样。你死在那儿,他便有了理由。”

“什么理由?”石秋忽然有一种想立刻死去的愿望,在她说出那个理由之前。

霍明珠的眼中有隐痛掠过:“……对剑湖宫的执念,对那神剑的执念,董…任奇的执念。他不能超越,就一定要毁掉。”

石秋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毁了剑湖宫……他要我死在那儿,然后……好去毁了剑湖宫?”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然而任谁听了也笑不出来。

“不然,师出无名。”霍明珠垂下眼眸。

“那么……你打算杀了我?”石秋的目光忽然变得急切,仿佛想抓住霍明珠的眼神,不让她去看别处。

霍明珠停顿了一下:“不。刚才一拳,已经是我执行了他的命令,可是我没能打死你。”她眼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那是他与我达成的最后一个约定。从今以后,我再不是鸣风山庄的人。”

石秋望着她眼里的那道光芒,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一个很沉重的迷团突然解开了,那个压抑了他多年,逼迫了他多年的迷团。这一拳,便是对那寒相救的偿还,正如霍明珠十几年闭守苦竹居,然曾真正离开一样。无论那个曾经的恩人对他还有什么样的企图,从此以后再不相欠,他和师又是自由的人了。

他心口有滚烫的血液翻涌,在昏迷的最后刹那,他仿佛听见霍明珠用从未有过的悲伤之声说道:“我曾是他的子……”他不知道是否听清了这句话,抑或是听错了,但自那之后他也没有机会再去弄明白这个问题。有的时候,他怀疑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滴都做得太长了。叮铃,叮铃,轻轻的风铃在风中行走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响起,像谁的声音,谁的笑语。谁的脸一闪而过。他睁开眼,一室淡淡的与草药气息萦绕鼻端。藕荷帐在早晨的微风中轻轻拂动,静谧而安宁。

他坐起来,浑身发软,咳嗽了几声。胸口还是发疼,但回想她的功力,想见也只使了三四成。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是个十七八岁的侍,穿着淡淡的蓝衫,走到他边:“醒啦?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谷主都快对你不耐烦了。”

“……谷主?”石秋有些莫名,“这里是哪儿?”

那侍道:“这里是浣纱谷。”

“浣纱谷?……那救我的人是神医沈莫忘?”石秋不吃惊。

“是啊。”那侍撇撇嘴,“送你来的那人面子也真够大的,谷主都亲自给你看诊。”

石秋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送我来的人在哪儿?”

“走了。”侍道,“早走了,说是让你在这儿住一阵,省得出去让人杀了。”

“哦……”石秋怔怔地应道,“那么,多谢沈谷主了……那人有说去哪儿了吗?”

侍微笑道:“你啊,别惦记着那个人了,有幸住在浣纱谷,就好好养伤吧,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石秋知道她必是没有说过去处,不觉怅然若失。不过,全身都像是轻松了许多。他微笑了一下,但笑容又马上被按进皮肤。多年的相处,即使是被利用,终归已刻进了生命。像惊鸿一瞥的相遇一样,他以为可以忘记,但这以为,往往是等不到忘记之时的借口。盈鼻。

那侍见他发怔,走到窗口,侍弄着一盆洁白的百合:“说起来,谷主与那子交情也真是好,连自己亲自种的百合都肯搬到你这儿。”

石秋在上坐了一会儿,恍(书)然(网)若梦。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房门外。布帘盖住他的鼻子,头一偏,滑到身后。隐隐的泉水声和在之中,他伸了个懒腰,向泉水的方向走去。

青砖小瓦,几株银杏树叶轻动。三四个蓝衫侍坐在石桌边,看见他,看了一会儿,互相轻轻地说笑。树影中也有鸟在啼鸣。泉水清澈,不知从哪里来,又往哪里潺潺流去。清泉之旁,有一间单独的房舍,几盆百合放在门口。叶在风中微动。门帘没有拉上,石秋的脚步停下了。

他看见一个罗衫子坐在雪纱帐系起的边,神情专注。云烟袖摆,颜如雪。她的右手放在沿,腕底有一线光芒闪耀。那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男子,白袍纹绣,面容如沉静的玉石,只是苍白如雪。他的双目盍着,仿佛在沉睡。

有一片阳光斜斜地飘落在地面,落在藤叶素壁上。

(《镜珠》完)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一章 古径雪,鸣风怒灵

雪落如同飞,翩跹飘舞,悠悠荡荡地栖在边城楼头。不过几日功夫,便积了厚厚一层,清冷的空气直下入肺,在那城墙脚下的小镇中,颇有些感了风寒耽搁下来的行商路人,熙熙攘攘,倒让这素来僻远之地热闹起来。

这一日午后雪停,除了粗衣路客,车马驿之中尚走出了十几个劲装佩剑的男子,衣饰华贵,神情倨傲,显见得是名门大派中人。车马驿掌柜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出门,回到柜上吐了吐舌头,连日来小镇附近不甚太平,总有斗殴之事发生,这些江湖人士,还是少搭话的好。

过不多时,那十几个男子各自挎上骏马,向镇外踱去,仿佛是出去散个步,但人人的剑都挂在马鞍旁离手最近之处。这样的十几个人,自然是很扎眼的。街边打铁铺的招牌后,就有个戴着斗笠的子暗暗望着他们,十几乘座骑踏着积雪,慢慢消失在城门之外。她回转身,向铁铺里道:“师傅,我的剑锻好了吗?”

那打铁师傅道:“好了!姑娘来取吧,让您久等了。”子走入铺内,待那师傅将剑交到手中,只见一双短剑恍似秋水,映着一地雪光,端的锋锐。那子甚喜,付了银子,便携剑出门。打铁师傅望着她的背影,啧啧叹道:“最近世道可真是不寻常了,这等貌的姑娘竟也会来瑞吉镇,真是怪哉!”

原来自五年前扬州易楼于一之间被焚烧殆尽,楼主及两位夫人不知所踪,江湖之上便流言四起,有说是朱楼主仗着江南第一楼的名号不行善举,以至被人寻仇,有说起那自北域而来的黑衣怪客,至于缘由,却无人知晓,渐渐的也只被人作茶余饭后闲聊之用。哪知近几月来武林中疑案多生,门派生嫌,种种事端之中,总免不了有这些黑衣人的踪影,有各派门人围追堵截,却未曾捉住一人。众人纷纷猜测,莫衷一是。

正当这动荡多生的时节,茫茫江湖之中,各负使命的侠客们却仍然实践着自己的承诺,瑞吉镇的车马驿二楼客房,那打了双短剑的子桥而入,也不摘下斗笠,便道:“叶大哥,那些人已经行动了,我们也走吧。”

房中正自沉思的男子长衫挺拔,甚是英俊,闻言起身:“好,你刚才去干什么了?这镇子里武林中人很多,别到处乱走。”

那子笑道:“你老当我是小孩子似的,不到处走走怎能发现什么?”说着一亮袖中的短剑,寒刃流光,“我打了对兵器,那匕首上次在独龙山掉进深涧里去了。”男子接过,在手中试了试,道:“是对好剑。”稍顷又微笑,“玉声,你现在可越来越是机警了,我也没想到该给你打对兵器防身。”

那子便是楚玉声,五年以来与叶听涛相伴,追查鸣风山庄卫二公子的下落,一路追寻到了此地,她将短剑收入袖中,道:“不机警些怎能做你的同伴?那时在洛阳,要不是我说已和你定了终身,我爹怎会放我离去?”

叶听涛一笑:“走吧,去看看那些人怎样了,卫少华或许就在这附近,否则他们也不会一连几天逗留在这里。”

楚玉声答应了,伸手又取了顶斗笠递给叶听涛,两人便出了门。时值隆冬腊月,楚玉声披了件凤纹披风,叶听涛却仍是长衫单衣,丝毫不惧寒冷。因雪霁之故,这日瑞吉镇上多有人走动,那混杂在一起的十几道马蹄印却仍然很好辨认。楚玉声一路上顺道买了些干粮,两人出了城门,连绵远山、灰云万里,行不多时便见那十几乘骏马正于贺兰古径前驻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楚玉声看准了一处茂密高大的古木,与叶听涛隐身其后,只听那十几人中有人道:“师兄,二公子当真就在此地吗?我瞧这儿这么荒凉,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那师兄道:“像有人烟的样子,他就不会来了。自打八年前和那倒霉的易楼定了什么契约,就一直失踪到现在,这次要不是庄主下令死也要找具尸体回去,大概他一辈子都不会自己出来了。”

先前那人道:“你说这易楼也倒了五年了,有什么契约也都作废了,二公子怎么就不回来呢?是不是找到了神剑,自己躲到什么地方练剑去了?”

又有一人斥道:“二公子岂是这等人!咱们得到了消息,说他会在这贺兰古径附近出现,到时一问便知,先看看此处地势吧。”那人说话颇为威严,十几人便都不再作声。

离他们不远之处,楚玉声碰了碰叶听涛,道:“看来神剑契约之事他们也都知道了,只没想到八年来卫少华竟然从没和鸣风山庄联络过。”

叶听涛沉吟道:“离开扬州这五年,孟晓天和断雁也都未曾有什么消息,表示他们也还没找到另外两个寻剑之人。但若那两人活着,的确没有失踪八年的道理。”

楚玉声蹙眉:“依你看,这卫少华会出现吗?”叶听涛摇头:“目前也只能等等吧,鸣风山庄这些人目标太大,难说会引出什么人来,卫庄主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没想到座下弟子处事却是粗糙。”

楚玉声拂开挡住视线的枝叶,笑道:“我们还有这古木挡挡风,他们这几个人傻站在那儿,也不怕马冻着。”叶听涛知她说笑,却将她拉近了些,这风雪之地,寻常人确实是难以久留。楚玉声挨在他身边,虽披了披风,仍是有些瑟缩,乌发中那支嵌珠银钗如五年前一样光泽微生,红颜亦如旧时一般,只是多了几分风霜与老练,还有一份安然。

古径旁,十几个鸣风山庄弟子策马四处查看,天虽已晴,但仍是寒冷,已有两人打了喷嚏,抱怨不迭,过不多时,众人都下了马,寻些隐蔽之处伏下,马匹却留在古径中,任其随意乱走。

“他们怎没把马牵出去?这样岂不是会打草惊蛇?”楚玉声轻声道。

“刚才我说他们粗糙,其实却也不尽然,留下十几匹鸣风山庄的马,别派之人若来,必然不会轻易进来,但卫少华却是自己人,所以方便会合,也省得再去清除那些马蹄印子。”叶听涛注意着那些埋伏下的弟子,所幸并未有人向他们隐身处过来。

楚玉声轻笑,因此时古径中已恢复寂静,便凑到叶听涛耳边说话:“我看啊,这山庄的庄主卫彦之整日闭门铸剑,却总比不过剑湖宫的银镜楼,卫二公子去找神剑,恐怕也有些别的念头。”

叶听涛道:“或许吧,不过他未必能得逞。噤声,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寒风如刀,积雪时而被马蹄翻动,马的吭气声是此时最响亮的声音。楚玉声凝神倾听,但觉鸣风山庄弟子呼吸低而缓长,并非无声,但宛如风吟,恰好遮掩。叶听涛原本内功精深,呼吸之间不易被人察觉,她便也压低了声息,一时间,贺兰古径便似无人。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四散的马匹忽然有些躁动,马尾摆动,前蹄不住扬起,叶听涛警惕着古径的入口处,楚玉声亦扣住了袖中双剑。又过片刻,几匹马秘鸣叫起来,见了鬼一般声嘶力竭,向后退作一团,但古径入口并无人影,那十几个弟子隐蔽处,长剑缓慢出鞘的声音混杂在风声中,叶听涛却按兵不动,碧海怒灵剑紧握于手。

沉稳而含有阴森之意的脚步声渐起,一步一步,衣角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出现。黑衣如魅,额佩紫晶。表情冷若冰霜,比之更为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子。

但凡见到子,再诡异的情状,也会让人放松一二分的警惕。长剑剑尖纷纷出鞘之际,楚玉声眉心一沉,只凭那些微的声响,足以让一个耳目灵敏的人确定那些弟子躲藏的位置。马匹依然动不已,蹄声凌乱,那子慢慢走到贺兰古径中,浑身煞气凝结,所有人只看见她身形晃动,血光频闪,瞬息回到原地。并没有人惨叫,甚至没有人出声,一切好像都与原来一样。

片刻停顿,一匹马“轰”的一声倒下来。紧接着又是轰然几声,在那子身周的六匹马全部倒在积雪之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叶听涛神凝重,与楚玉声对望了一眼。这般身法,恐怕只有剑湖宫那位以快著称的霜云楼主能与之匹敌。

剩余的马匹退缩入古径深处,黑衣子持刀而立,一眼环视,露出了笑容。楚玉声情不自地一颤,那笑容是属于心情愉悦的子所特有的,干净如同第一片雪,却是因为沾染到了血腥味而发,令人心寒。

她在等待什么人出来,毫不急躁,只是任刀尖上的血一滴滴落下。那些人迟早要出来,或许想试一试剑与刀谁会先断,或许只因为她是个人。

“……你是谁?”终于有个青年弟子按捺不住,提剑而出。余人见状,各自离开隐蔽之处。十几个持剑男子围住那黑衣人。

“来清路的人。”声音也像雪一样剔透干净,仿佛未曾长成的孩子。

“清什么路?”少许年长的弟子喝道,“小姑娘,别以为使得快刀就能无法无天,快走吧!”

子未答,却又有个弟子阴阳怪气地道:“师兄可真是眼拙,瞧她这身打扮,可不是江湖上盛传的那些黑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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