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碧海剑歌-第5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黑衣翻云,血溅戈壁,石窟之影中,双剑纵横驰骋,杀戮到处,碧海怒灵剑身现出隐隐血红之,青碧锋芒叠映着叶听涛的面影,仿佛人剑合一的虚无之境,身陷重围,却反而绽放出耀目的光华,挺拔的身形与孟晓天的华衣背影一起,如一叶扁舟般始终不灭。不动声,两人已渐渐会合一处,孟晓天看了看叶听涛,这一次彼此的眼神都很清晰。他挥剑斩落一人,借力到了叶听涛身侧,轻声道:“苏姑娘无碍,我们按计划行事。”
叶听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剑带劲风,指向石窟背面。孟晓天会意,微微一笑,展开轻功先行,余下二三百黑衣人众紧追两人身后,似黑云流动,脚下,是毙于神剑之刃的尸体,偶有重伤未死者,呻吟哀嚎不绝。
六剑之铸造,本为聚力合一,以抗强力,最终敉平战乱,保国之一方。但自剑入铸炉,至今流散千载,未曾有一朝一夕不因之而起恩怨、杀伐。凶光笼罩之中,一些人的耳目因此失却敏锐,只充斥着立于巅峰之处的渴望,如此时黑衣长袖风洞般的回响。在叶听涛与孟晓天绕过瀚海石窟,将冥宫中人引至绿洲之畔时,那一枚击落荒漠夕阳下雪鹞的石子终于有了答案。黑衣众人的脸上,无不露出如在梦中的神情。
素衣银剑,轻捷的脚步声为石窟前的杀声掩盖,在叶听涛出现前的片刻间,已悄然就位于此。取道昆仑,分次行于隐蔽之处,一百四十七名剑湖宫弟子西向而来,脸上虽有些风尘仆仆,三人为一小阵,二十一人成一大阵的北斗七星之数却丝毫不减震慑。银镜楼主陆青立于阵前,向叶听涛与孟晓天晗首而笑:“看来我们没有来晚,而且还正是时候。”
冥宫中人一时收手,便有几人回身,往带走须弥鬼啸剑之人所行方向疾行而去。叶听涛心知肚明,然点破,与孟晓天落落大方地走到陆青身前:“有劳久候。”眼神扫视之间,却是一怔。
陆青笑道:“毋须多眩你目光所寻之人说有件东西要给你,所以离开片刻。”叶听涛眉心微蹙,当此情势,却也不容多问,正开口向冥宫中人邀战,却是一道箭弩激射而来,孟晓天站在他身侧,九天玄剑一格之下,箭弩断为两半。
重天冥宫,从来是不宣而战的,叶听涛倒是忘记了这一点。银剑出鞘之声极为整齐、训练有素,陆青看了看孟晓天,道:“只有你们两个?”孟晓天一笑:“不必担心,有个人已经不在他们掌握,只不过没什么人让他有兴致现身而已。”叶听涛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不一宽:“你是说,是任宫主将苏姑娘带走了?”
孟晓天尚未回答,望着前方的目光撒然一变。剑湖宫弟子已然挺剑迎上前去,北斗七星大阵于平坦宽阔之地,更能发挥其效力,然而就在方才几个冥宫中人疾行离去的方向上,突然现出了黑压压一片人影。
瀚海大漠,原本甚少藏身之处,但这些人的到来,宛如剑湖宫弟子万里潜行的出其不易、迅速快捷。绿洲之畔,情势似又有了些许微妙变化。
“这么③üww。сōm快窘了。”孟晓天握住九天玄剑,“看来我们也不能休息了,不解决这些人,没法把那位少主逼出来。”
话音方落,北斗七星阵前部天枢位数十名弟子已与冥宫中人斗在一起,叶听涛并未立时上前,观其阵法,见一组三人背向相护,互为照应辅助,彼进我退,天枢位弟子操纵阵局,一百四十七人浑然一体,使那黑衣人影如同墨水灌入瓷瓶进得阵中,厮杀辄起,却又是巧而不喧,他心中大略有了底,看着陆青和孟晓天:“有一事不得不问一句,任宫主既已不在冥宫掌握,你们参与此役,为的是什么?”
孟晓天哈哈一笑:“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剑湖宫坐镇汁武林,又非师出无名,就算宫主已经脱困,难道就让这些人打道回府?”
叶听涛听罢,点了点头:“如此,多谢了。”陆青看着两人:“你们且在旁麦吧,北斗大阵自成一体,非到紧要关头,不必出手。”言毕飞身而入阵中,他自阑用兵刃,双掌交错,fsktxt。cōm几个起落到了主阵之位。此时大阵中剑湖宫弟子以天枢为首、摇光为应,阵法一经陆青入阵带动,立时灵活,如同长龙盘旋而动,将黑衣怪客围于其内。陆青掌影带风、宽袍飘逸,身形在七处二十一人的小阵间迅速游走,冥宫中人不惯斗阵,一时俱被冲散,人数虽多,但各自为战,其势便不占上风,剑湖宫剑阵连动,七星变幻,过了片刻,冥宫众人已略有衰微之相。
战阵旁,孟晓天眺望着石窟背影之后的远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到来。叶听涛道:“不用着急,他很快就会来了。”
孟晓天将九天玄剑握在手中,虽势利于己方,却仍不回鞘:“能来最好,不来的话,入王陵一探也无妨。”
叶听涛看了他一眼:“你为何非要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我始终不太明白,这并不像你素来所为。”
孟晓天踱了两步,观察着绿洲之畔的战阵,道:“你可知断雁为何非要为冥宫而死?出来的是谁并不重要,只是为了对得起手中的刀剑,和心中的傲气。这江湖太过芜杂,所以宫主从阑愿过问江湖事,也从不屑去争什么名望。”
叶听涛缓缓摇了摇头:“如此避世,却非我所为。”
孟晓天笑道:“我知道。最爱剑的人,或许也是最厌恶杀戮的人。现在看来,陆青也并不如你。”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叶听涛的脸格外苍白,眼眸之中有深沉浮,隐隐虚幻。但他也并未深究,关于叶听涛的事,自有人细细思量,保得他两人来去周全。
不远处大阵变动、素衣染血、银剑光影闪烁,冥宫中人为七星之数所迫,稍弱者便有死伤,正是阵局渐次明朗之时,撒听阵中传来一声长啸,凄厉如同狼嚎,划破长空,其意不祥。剑湖宫中人俱都吃了一惊,阵法缓得一缓,叶听涛不觉警惕,握紧了怒灵剑,正待仔细看去,却听阵中黑衣人齐声聚力,同时长啸,尖利乱耳,紧接着数百道袖摆拂出,动作比先前略慢一些,然而剑湖宫素衣弟子银剑刺出时,却觉剑尖如被狂风逆向刮过,剑路便是一偏。
“这是什么功夫?”孟晓天凝眉望去,所有素衣弟子的脸上,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神。
“不知道。”叶听涛很干脆地答道,目光所及,却是陆青主阵的身影。
袖风似乌云流动,剑尖偏转,攒刺不中,风声隐起、渐响,黑衣之人于阵中各处遥相呼应,不过片刻,大阵上空竟如有风遏啸,尘沙飞起,乱人眼目,人声亦不可传。北斗七星阵关窍处便为全阵互佐,首尾相击,将数量极多的敌人分散开来,逐一应付。此刻一经沙幕所扰,运转顿时迟滞,除陆青所在几处小阵尚且无碍外,余者无不错步。数招之间,便有几人为冥宫中人袭,有中毒者,倒地再不能起。
“是时候了,走吧。”叶听涛道。转瞬之间,青白两道身影掠入阵中,孟晓天急速出指去封中毒弟子气脉,叶听涛以剑风舞动荡去沙尘,他功力精深,不为袖风所扰,身周两丈之地尚可见物,然再远处,便也力不可及。黑衣如魅,仿佛与地之厉气相通,在素衣弟子心中,这番情景却与雪湖湖心那方散未久的迷雾叠映在一起。是梦是真?人人脑海中,都闪过了这个念头。
百人大阵,虽仰仗主阵者调度施力,但仅凭此数人之功,究竟渺然。冥宫中人尚余二三百,其力合一,瀚海石窟后沙舞漫天,素衣身形裹卷其中,大阵散落,威力急减,陆青、孟晓天、叶听涛三人各于几处小阵中挽其局势,不致即败,但也一时僵持。
夕照缓落,赤霞渐起,远远石窟之顶,绯纤影轻动。青丝飞扬,沙粒擦过皓玉般的脸颊,不留些许痕迹。
铁琴淡纹蚕丝弦,一缕细如雨的弦音随指尖款款而出,似秋虫呢喃、夏蝶翩跹。奇异的是,这琴音竟不为大阵中呼啸的风声所阻,反是极轻地、柔韧而略带微痒地钻入每一个冥宫中人的耳孔中。沙尘漫影,瞬间为之一颤。
混战之中,叶听涛蓦的回头望向瀚海石窟,只见夕照醉影下,楚玉声的脸恍惚不清,神情依稀静而从容。绯裙飘动,素手拂弦,琴音连绵飞舞,如渐生渐密、渐缠渐紧的丝线,不停地萦绕黑衣之人的双手、耳畔,铁琴共鸣已起,琴声在风遏啸中更为荡漾,止渴之鸩、乱心之律。错愕中,他听到“嗤”的一声,侧首看去,是一名剑湖宫弟子刺中了对敌之人,数十招缠斗,这两人本旗鼓相当,但此琴音一起,黑衣怪客竟然失神。那素衣弟子持剑而惊,犹似不信一般。
“她何时有了如此功力?”孟晓天于混战中穿过沙幕,向叶听涛问道。
“不知道。”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然而那因杀伐而紧抿的唇边却有了一抹温柔的微笑。他想起的是第一次与她并肩作战的情景,在那黑暗而血腥的洞窟中,便是这不绝不灭的琴音,让他第一次将这个子抬腕掩鼻的模样记住。只是此刻,她手中所持的已不是属于潇湘琴馆的雁回琴,而是凭此在江湖中拼得一席之地的金阁铁琴。
江湖,始终是杀戮不绝的地方,便不能如潇湘琴馆那般唯曲唯弦,自楚玉声接过铁琴的那一刻起,便知那痴人阁主不曾有一丝假意。琴身震颤,音律回转,弦动,腕底杀机即出,扰那邪魔之人心念凝聚处,是釜底抽薪、四两千金。
“这就是她要送给你的东西吧。”孟晓天笑道,“你的人还真是不简单。”他发现大阵上空的风洞之音,在琴音响过一刻后,已渐有力散之感。沙幕虽未曾褪去,银剑荡扫,却也凝力渐失。
“也许吧,琴道,我也不太懂。”叶听涛微笑道。扫视身周,冥宫中人俱脸有迷乱之,琴声缠绕,似绿柳白杨的旖旎江南,庭间软玉、莺穿丝叶,指尖揉按之间,便是他们一生不可企及的繁华。这本就足以伤敌的铁琴之律,也因而分外妖娆、撩人心魄,不可抵挡。
战机现处,剑湖宫弟子士气甫振,银镜楼主陆青一声清啸,将身周小阵调动成形,银剑霍霍,穿越风沙阻隔,他们平素于剑湖宫清修,遇此战阵,已是越斗越勇,霞光映着剑光,便有数十冥宫中人伤于剑底。
瀚海石窟之顶,楚玉声静静跪坐,远远望去裙衫飘逸,宛如飞天神。在这滚滚沙尘的战场上出现这样一个子,无异于海市蜃楼般的奇景,仰望而去,又因夕照浓烈,不可逼视。她的目光时而追随着叶听涛的身形,那一道青影不为黑云所近,在风沙之中,便是她不灭不倒的力量。
琴声渐急,片刻夕阳之中如珠走盘、淡烟缭绕,铁琴的琴身震颤加剧,楚玉声虽功力未至以琴音毙人命之境,但在此琴辅助之下,承受其力的风啸沙舞已无力为续,黑衣怪客仅剩百余,大势侧转,胜败之局已在顷刻。但就在此时,忽有个素衣弟子跑到陆青身侧,神情焦急,陆青皱眉道:“因何不守阵位?”
那弟子喘着气道:“楼主,刚才中毒的那几个弟子,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陆青心中一沉。
“他们都……都死了。”那弟子道。其时孟晓天正在陆青附近,他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知如何,他胸中忽的一紧,目光飞快地瞥过那几个中毒弟子倒卧处,眼中扫到的是漆黑泛紫的颜。暂封气脉,这四字闪过脑海,在他出手封住苏婉云的气脉后,不过是一回石窟的时间,她便倒在沙地仲不能站起来。黑衣怪客势渐衰微,孟晓天在连动三剑横扫数人之后,向楚玉声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在这一眼之间,他发现有一道黑影轻忽不定地在石窟之底明灭闪现,只能捕捉到那漆黑的颜,然能清晰地辨出身形。
这身法,真如鬼魅,孟晓天不由自主地心道。就在他动此念之时,碧海怒灵剑青碧泛着血的冷芒在战阵彼端一抹而过,向瀚海石窟之顶疾速奔袭。那是谁,孟晓天不用看也能知道,但是此刻,他还是凝神而望。那道黑影与青冷芒同时向着石窟顶端飞纵,楚玉声的琴音不曾停歇,她全神贯注,并不知道身后身下发生了什么。
然后,孟晓天惊奇地发现竟是那道黑影先到了抚琴子身畔,遥远望去,那人好整以暇地伸出手,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模糊的谦和有礼。琴声戛然而止,如被惊散的鸿雁。楚玉声发出一声低呼,石窟顶端有三丈方圆,她被那人轻轻提起,毫无反抗之力。在叶听涛剑指身后的同时,她已身在跨步便要坠下的悬崖之境。
战阵于这一起一落间停歇,冥宫中人仰望瀚海石窟顶端,只要尚能移动的,都单膝跪下,口中肃然道:“见过少主。”剑湖宫弟子见状,便也收剑,不战而敌,是他们从不会做的事。
石窟顶端,那人脸颊微扬,淡淡一笑。碧海怒灵剑的剑尖指在胸前,却似不见。叶听涛觉得那笑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他的目光即将向那人眼眸望去的时候,记忆里谁的一句话媚在心间划过。
“如果有一天你和冥宫的主人对上,不要看他的眼睛。”
剑尖凝固,叶听涛凝聚心神,目光凛然,冷冷道:“放开她。”
那人脸上笑意浮动,魅惑而温和:“她很漂亮,是个好人。”语音清泠,楚玉声想去看看那声音的主人,侧首之际,只觉得一道星辰般的光芒射入眼中,幽亮清浅,如同醇酒。她的背脊微微一颤。碧海怒灵剑向前几分,叶听涛话中微带怒气:“今天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想继续谈下去,就请你放开她。沉星少主。”
晚风微动,楚玉声的几缕青丝抚过那人光洁的脸颊,他微笑道:“我听说你的脾气很久了,因为你的剑,后来,我对你这个人也很感兴趣。”他的目光向石窟下方望去,从容不迫地一一扫视,最后落在孟晓天身上,“还有那个,拿着九天玄剑的人。”语气就像一个孩童,告诉他的父母心仪的是哪一件玩物。楚玉声想起了萝,也只有这样的人,会让那做什么都像游戏的子忠心不二。
叶听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硬:“不管是什么人,想得到《八荒末世图》,就不该拿她来要挟。”他发现楚玉声的神有些迷离,仅仅是侧头的那一瞥,她功力不及,竟已无法相抗。
沉星少主轻描淡写地望着叶听涛,道:“我没有拿她作要挟,她很漂亮,是个好人。”他的最后一个字轻轻吐出,叶听涛突然觉得有一股极强的劲风扑面而来,他想向侧边闪避,却发现那劲风之始是楚玉声的身体。他若一避,她便会摔下石窟之顶,以此一推之力,绝无可能保得住命。
石窟下,陆青查看完那几个中毒弟子,起身默然不语。他忽然听见九天玄剑轻轻顿地的声音,抬头看去,那是孟晓天眉头紧蹙,手中不自觉用力。名唤沉星的少年满意地看着叶听涛硬生生接住了楚玉声的身体,疾退三步,退到了即将坠落的边缘。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我是要拿你作要挟。”少年顽皮地笑着,那一瞬间,楚玉声觉得叶听涛的身躯秘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急速收缩,连骨骼也发出轻响。她以为那是沉星的双眼带出的幻觉,但凝目之下,才知并非如此。叶听涛揽着她的手臂有些无力,他的脸从未如此苍白过,即使是在中箭受伤的时候。在两人随着石窟下倏然而上的几道黑影消失之前,楚玉声听见叶听涛嘴里轻声道:“为什么,是在这种时候……”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十九章 帝陵祭,叠歌剑殇
血红的迷雾萦绕于胸臆间,狂躁窜动,似乎要将身躯与灵魂一同融化,不复归去。那是无可回头的执念之火,仿佛燃烧了千年万年,在这一夕之中,要将一切吞噬。
毒与心相连,毒才无解,冰与火相遇,却是彼此最强烈的绽放。剧烈的寒冷与炽热相攻相融,不知过了多久,苏婉云才依稀恢复了些知觉。她的臂弯被人托住,熟悉的寒意,由相触的细微感觉直透心扉,在那一瞬间深入,无有尽头。
那种冷,除了蚀心彻骨的雪湖之寒,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地方。迷雾起处,那份骨中散发着的冷傲,也不会属于其他任何一个人。她慢慢睁开双眼,微红的视线中,有湖泊的倒影,在苍凉的天空下,她几乎以为是回到了滇南雪湖。那便是一个梦境,所以在梦中,就无可忌。
“是……”她的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声音,却立刻有心火窜上,如炙如焚。背后有个人低声道:“是我。”声音如宝石一般冰凉,掌力渗透,镇压业火,几番胶着之下,一时炽热渐褪,她眼眸中沙漠的天空也渐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胡杨树影在远处昂然挺立,并非,是在梦中。
右袖之中已无雪刃,想是毁弃于瀚海石窟,苏婉云的身躯被那身后之人靠在了一株树旁,然后,那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纹绣白袍随风微动,一如试剑桥上重重迷雾的遥望,几许风霜过后,未有一丝一毫折了那份傲骨,但这数月的别离,在他的身上,不知又曾发生过什么?苏婉云伸手扶住树干,勉强站立起来,自颈至胸一片麻木,但她并未在意这些。
“宫主……”她有些艰难地走到白袍之人身旁,心绪激动,又兼毒伤未愈,声音有些颤抖。
“你受伤了,先休息一阵吧。”任奇淡淡地道。
“宫主,你……你没事了吗?”苏婉云眼中映着他负手而立的背影,这个姿势连带着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你觉得我那么容易就会死吗?”任奇仍旧没有转身,苏婉云忽然发觉他和孟晓天两人的语气竟是如此相似。
“不,不是,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长时间不省人事……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她有些忐忑,在任奇的身上,总是有一丝极微弱的百合气息,此刻正清泠地萦绕着她的脸颊。数月之中,不是不见,便是见到,他却又昏迷不醒,心念相隔,此刻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任奇还是淡淡地道。多日之前,早在浣纱谷之中,他便已经醒来,只是闭去知觉运功疗伤,其脉相一如重伤之时,连沈莫忘亦无法察觉。冰冷淡然的语调,仿佛世外之地的剑湖宫,万事不再留于怀。
那一道藩篱,无形横艮,自相识起,便无可卸脱。
苏婉云想问他是否当真痊愈,口中说出的却是:“鸣风山庄来犯时,沉水叛变……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任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长安苏家,现在还在吗?”
绿洲之畔,剑湖宫主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不在了。”他冷冷地道。
苏婉云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发凉,胸臆间却有烈火和冰流交互窜动,渐趋激烈,将五脏六腑扭结来去,她的视线渐渐些模糊,那个白袍及地的背影却仍然动也不动。仿佛开始就是这样,直到现在,从没有改变过。十多年,自来到剑湖宫,她未曾违抗过任奇所下的任何一道命令,亦未曾吝惜过自己的命搏杀,在他垂危之时一人一剑斩尽来犯者,然而这一切,却仍然连几分信任都抵还不过。
苏婉云突然觉得双腿无力,全身轻如棉絮,便软倒在任奇身后。“不在了……”她地重复了一遍,眼中看出的世界如同有烈焰飞动,在那火红颜的边缘,却又是阴冷到极致的深蓝。纵然在那富丽宅院中,她未曾得到过哪怕是一日的自由,但那终究是她来的地方,若活到老,也终是会想着回去一次。答案,却是如此决绝。
恍惚中,任奇的袍角微动,转向苏婉云。他俯下身,凝望着她:“情势所迫,非吾所愿。对不起。”
对不起。片刻停顿之中,他的脸清晰地映入苏婉云的眼眸,终她一生,再也无法忘记这个时刻。即使没有其它解释,仅仅是短短的三个字。胜雪的白袍、沙漠的天空,还有天际的流云,虚幻或真实的冰与火,所有的一切交汇在一起,飞快地旋转、扩大,如同透入霜云楼山画屏后的天光,最后一瞬,是忽而扑入鼻端的百合气息,弥散无声。
沙漠之中仅剩的是黑到来的寂静,尘沙飞起又落下,改变着丘陵的形状。瀚海石窟旁晚风低回,除了残留的尸体与一地断刃,已没有一个人影。在往此北去百余里的地方,却有沉沉的巨石移动声,加在风里隐隐咆哮。
两点幽火,神兽的双目不为风所扰,长久地静静燃烧。巨大隆起,宛如宫殿般的坟冢开启一角,有什么人在黑衣使者的盯视下矮身而入,淡橘的光晕自地道内透出。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素衣银剑,数十人隐于沙丘之下,不时注视陵墓。但自那华衣之人身影消失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沙漠里只能听到风声。
“陆楼主,我们要进去吗?”等了许久,素衣弟子忍不住问道。
“如何进去?”陆青脸上一贯的和蔼笑容变得极微,黑暗之中,完全炕见。他内功深厚,自可抵御沙漠间的寒冷,却有几个功力稍弱的弟子搓手呵气,不知长漫漫,要如何熬过去。
“楼主……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素衣弟子又道。
陆青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道:“天亮之前,如果有人再次进入这座王陵,记住他们是几人,手中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是。”素衣弟子应道,正在这时,他背后传来“嘻嘻”一声轻笑。陆青一怔:“……明儿?”
素衣弟子顿时有些慌乱,想将身后小小的身影遮住,可那孩子已然轻灵无比地跳了出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