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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惊奇-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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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妄想起来?
太尉有一个馆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个读书不就的少年子弟,写得一笔
好字,也代做得些书启简札之类,模样俊秀,年纪未上三十岁。总角之时,多曾
与太尉后庭取乐过来,极善诙谐帮衬,又加心性熨贴,所以太尉喜欢他,留在馆
中作陪客。太尉郑州去,因是途中姬妾过多,轿马上下之处,恐有不便,故留在
家间外舍不去。任生有个相好朋友,叫做方务德,是从幼同窗。平时但是府中得
暇,便去寻他闲话饮酒。此时太尉不在家,任生一发身畔无事,日里只去拉他各
处行走,晚间或同宿娼家,或独归书馆,不在话下。
且说筑玉夫人晚间寂守不过,有个最知心的侍婢,叫做如霞,唤来床上做一
头睡着,与他说些淫欲之事,消遣闷怀。说得高兴,取出行淫的假具,教他缚在
腰间,权当男子行事。如霞依言而做,夫人也自哼哼渼渼,将腰往上乱耸乱颠,
如霞弄得兴头上,问夫人道:“可比得男子滋味么?”夫人道:“只好略取解馋,
成得什么正经?若是真男子滋味,岂止如此?”如霞道:“真男子如此直钱,可
惜府中到闲着一个在外舍。”夫人道:“不是任君用么?”如霞道:“正是。”
夫人道:“这是太尉相公最亲爱的客人,且是好个人物,我们在里头窥见他常自
动火的。”如霞道:“这个人若设法得他进来,岂不妙哉?”夫人道:“果然此
人闲着,只是墙垣高峻,岂能飞入?”如霞道:“只好说耍,自然进来不得。”
夫人道:“待我心生一计,定要取他进来。”如霞道:“后花园墙下便是外舍书
房,我们明日早起,到后花园相相地头,夫人怎生设下好计弄进来,大家受用一
番。”夫人笑道:“我未曾到手,你便思想分用了。”如霞道:“夫人不要独吃
自疴,我们也大家有兴,好做帮手。”夫人笑道:“是是。”一夜无话。
到得天明,梳洗已毕,夫人与如霞开了后花园门去摘花戴,就便去相地头。
行至秋千架边,只见绒索高悬。夫人看了,笑一笑道:“此件便有用他处了。”
又见修树梯子倚在太湖石畔,夫人叫如霞道:“你看你看,有此二物,岂怕内外
隔墙?”如霞道:“计将安出?”夫人道:“且到那对外厢的墙边,再看个明白,
方有道理。”如霞领着夫人到两株梧桐树边,指着道:“此外正是外舍书房,任
君用见今独居在内了。”夫人仔细相了一相,又想了一想,道:“今晚端的只在
此处取他进来一会,不为难也。”如霞道:“却怎么?”夫人道:“我与你悄地
把梯子拿将来,倚在梧桐树旁,你走上梯子,再在枝干上踏上去两层,即可以招
呼得外厢听见了。”如霞道:“这边上去不难,要外厢听见也不打紧,如何得他
上来?”夫人道:“我将几片木板,用秋千索缚住两头,隔一尺多缚一片板,收
将起来只是一捆,撒将直来便似梯子一般。如与外边约得停当了,便从梯子走到
梧桐枝上去,把索头紥紧在丫叉老干,生了根,然后将板索多抛向墙外挂下去,
分明是张软梯,随你再多几个也次第上得来,何况一人乎?”如霞道:“妙哉!
妙哉!事不宜迟,且如法做起来试试看。”笑嘻嘻且向房中取出下来块小木板,
递与夫人。夫人叫解将秋千索来,亲自紥缚得坚牢了,对如霞道:“你且将梯儿
倚好,走上梯去,望外边一望,看可通得个消息出去?倘遇不见人,就把这法儿
先坠你下去,约他一约也好。”
如霞依言,将梯儿靠稳,身子小巧利便,一毂碌溜上枝头,望外边书舍一看,
也是合当有事,恰恰任君用同方务德外边游耍过了夜,方才转来,正要进房。墙
里如霞笑指道:“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听得墙头上笑声,抬头一看,却见
是个双鬟女子指着他说话,认得是宅中如霞。他本是少年的人,如何禁架得定?
便问道:“姐姐说小生什么?”如霞是有心招风揽火的,答道:“先生这早在外
边回来,莫非昨晚在那处行走么?”任君用道:“小生独处难捱,怪不得要在外
边走走。”如霞道:“你看我墙内那个不是独处的?你何不到里面走走,便大家
不独了?”任君道:“我不生得双翅,飞不进来。”如霞道:“你果要进来,我
有法儿,不消飞得。”任君用向墙上唱一个肥喏道:“多谢姐姐,速教妙方。”
如霞道:“待禀过了夫人,晚上伺候消息。”说罢了,溜下树来。任君用听得明
白,不胜侥幸道:“不知是那一位夫人,小生有此缘分,却如何能进得去?且到
晚上看消息则个。”一面只望着日头下去。正是:无端三足乌,团圆光皎灼。安
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不说任君用巴天晚,且说筑玉夫人在下边看见如霞和墙外讲话,一句句多听
得的,不待如霞回复,各自心照,笑嘻嘻的且回房中。如霞道:“今晚管不寂寞
了。”夫人道:“万一后生家胆怯,不敢进来,这样事也是有的。”如霞道:
“他方才恨不得立地飞了进来。听得说有个妙法,他肥喏就唱不迭,岂有胆怯之
理?只准备今宵取乐便了。”筑玉夫人暗暗欢喜。床上添铺异锦,炉中满〓名香。
榛松细果贮教尝,美酒佳茗预放。久作阱中猿马,今思野外鸳鸳。安排芳饵钓檀
郎,百计图他欢畅。词寄《西江月》。
是日将晚,夫人唤如霞同到园中,走到梯边,如霞仍前从梯子溜在梧桐枝去,
对着墙外大声咳嗽。外面任君用看见天黑下来,正在那里探头探脑,伺候声响。
忽闻有人咳嗽,仰面瞧处,正是如霞在树枝高头站着。忙道:“好姐姐,望穿我
眼也。快用妙法,等我进来!”如霞道:“你在此等着,就来接你。”急下梯来
对夫人道:“那人等久哩!”夫人道:“快放他进来!”如霞即取早间紥缚停当
的索子,拿在腋下,望梯上便走,到树枝上牢系两头。如霞口中叫声道:“着!”
把木板绳索向墙外一撒,那索子早已挂了下去,任君用外边凝望处,见一件物事
抛将出来,却是一条软梯索子,喜得打跌。将脚试踹,且是结得牢实,料道可登。
踹着木板,双手吊索,一步一步吊上墙来。如霞看见,急跑下来道:“来了!来
了!”夫人觉得有些害羞,走退一段路,在太湖石畔坐着等候。
任君用跳过了墙,急从梯子跳下,一见如霞,向前双手抱住道:“姐姐恩人,
快活杀小生也!”如霞啐一声道:“好不识羞的,不要馋脸!且去前面见夫人。”
任君用道:“是那一位夫人?”如霞道:“是第七位筑玉夫人。”任君用道:
“可正是京师极有名标致的么?”如霞道:“不是他还有那个?”任君用道:
“小生怎敢就去见他?”如霞道:“是他想着你,用见识教你进来的,你怕怎地?”
任君道:“果然如此,小生何以克当?”如霞道:“不要虚谦逊,造化着你罢了,
切莫忘了我引见的。”任君用道:“小生以身相谢,不敢有忘。”一头说话,已
走到夫人面前。如霞抛声道:“任先生已请到了。”任君用满脸堆下笑来,深深
拜揖道:“小生下界凡夫,敢望与仙子相近。今蒙夫人垂盼,不知是那世里积下
的福!”夫人道:“妾处深闺,常因太尉晏会,窥见先生丰采,渴慕已久。今太
尉不在,闺中空闲,特邀先生一叙,倘不弃嫌,妾之幸也。”任君用道:“夫人
抬举,敢不执鞭坠镫?只是他日太尉知道,罪犯非同小可。”夫人道:“太尉昏
昏的,那里有许多背后眼?况如此进来,无人知觉。先生不必疑虑,且到房中去
来。”夫人叫如霞在前引路,一只手挽着任君用同行。任君用到此魂灵已飞在天
外,那里还顾什么利害?随着夫人轻手轻脚竟到房中。
此时天已昏黑,各房寂静。如霞悄悄摆出酒肴,两人对酌;四目相视,甜语
温存。三杯酒下肚,欲心如火,偎偎抱抱,共入鸳帷,两人之乐不可名状。本为
旅馆孤栖客,今向蓬莱顶上游。偏是乍逢滋味别,分明织女会牵牛。两人云雨尽
欢,任君用道:“久闻夫人美名,今日得同枕席,天高地厚之恩,无时可报。”
夫人道:“妾身颇慕风情,奈为太尉拘禁,名虽朝欢暮乐,何曾有半点情趣?今
日若非设法得先生进来,岂不辜负了好天良夜,自此当永图偷聚,虽极乐而死,
妾亦甘心矣。”任君用道:“夫人玉质冰肌,但得挨皮靠肉,福分难消。何况亲
承雨露之恩,实遂于飞之愿!总然事败,直得一死了。”两人笑谈欢谑,不觉东
方发白。如霞走到床前来,催起身道:“快活了一夜也够了,趁天色未明不出去
了,更待何时?”任君用慌忙披衣而起,夫人不忍舍去,执手留连,叮咛夜会而
别,吩咐如霞送出后园中,原从来时的方法,在索上挂将下去,到晚夕仍旧进来。
真个是:朝隐而出,暮隐而入。果然行不由径,早已非公至室。
如此往来数晚,连如霞也弄上了手,滚得热做一团。筑玉夫人心欢喜,未免
与同伴中笑语之间,有些精神恍惚,说话没头没脑的,露出些马脚来。同伴里面
初时不觉,后来看出意态,颇生疑心。到晚上有心的,多方察听,已见了些声响。
大家多是吃得杯儿的,巴不得寻着些破绽,同在浑水里搅搅,只是没有找着来踪
去迹。
一日,众人偶然高兴,说起打秋千,一哄的走到架边,不见了索子,大家寻
将起来,筑玉夫人与如霞两个多做不得声。原来先前两番,任群用出去了,便把
索子解下藏过,以防别人看见,以后多次,便有些托大了,晓得夜来要用,不耐
烦去解他。任群用虽然出去了,索子还吊在树枝上,挂向外边,未及收拾,却被
众人寻见了,道:“兀的不是秋千索?如何缚在这里树上,抛向外边去了?”宜
笑姐年纪最小,身子轻便,见有梯在那里,便溜在树枝上去,吊了索头,收将进
来。众人看见一节一节缚着木板,共惊道:“奇怪,奇怪!可不有人在此出入的
么?”筑玉夫人通红了脸,半响不敢开言。瑶月夫人道:“眼见得是什么人在此
通内了,我们该传与李院公查出,等候太尉来家,禀知为是。”口里一头说,一
头把眼来瞅着筑玉夫人。筑玉夫人只低了头。餐花姨姨十分瞧科了,笑道:“筑
玉夫人为何不说一句,莫不心下有事?不如实对姐妹们说了,通同作个商量,到
是美事。”如霞料是瞒不过了,对筑玉夫人道:“此事若不通众,终须大家炒坏,
便要独做也做不成了,大家和同些说明白了罢。”众人拍手道:“如霞姐说得有
理,不要瞒着我们了。”筑玉夫人才把任生在此墙外做书房,用计取他进来的事
说了一遍。瑶月夫人道:“好姐姐,瞒了我们做这样好事!”宜笑姐道:“而今
不必说了,既是通同知道,我每合伴取些快乐罢了。”瑶月夫人故意道:“做的
自做,不做的自不做,怎如此说!”餐花姨姨道:“就是不做,姐妹情分,只是
帮衬些为妙。”宜笑姐道:“姨姨说得是。”大家哄笑而散。
原来瑶月夫人,内中与筑玉夫人两下最说得来,晓得筑玉有此私事,已自上
心要分他的趣了,碍着众人在面前,只得说假撇清的话。比及众人散了,独自走
到筑玉房中,问道:“姐姐,今夜来否?”筑玉道:“不瞒姐姐说,连日惯了的,
为什么不来?”瑶月笑道:“来时仍是姐姐独乐么?”筑玉道:“姐姐才说不做
的自不做。”瑶月道:“才方是大概说话,我便也要学做做儿的。”筑玉道:
“姐姐果有此意,小妹理当奉让。今夜唤他进来,送到姐姐房中便了。”瑶月道:
“我与他又不厮熟,羞答答的,怎好就叫他到我房中?我只在姐姐处做个帮户便
使得。”筑玉笑道:“这件事用不着人帮。”瑶月道:“没奈何,我初次害羞,
只好顶着姐姐的名尝一尝滋味,不要说破是我,等熟分了再处。”筑玉道:“这
等,姐姐须权躲躲过,待他到我床上脱衣之后,吹息了灯,掉了包就是。”瑶月
道:“好姐姐彼此帮衬些个。”筑玉道:“这个自然。”两个商量已定。
到得晚来,仍叫如霞到后花园,把索儿收将出去,叫了任君用进来。筑玉夫
人打发他先睡好了,将灯吹灭,暗中拽出瑶月夫人来,推他到床上去。瑶月夫人
先前两个说话时,已自春心荡样,适才闪在灯后偷觑任君用进来,暗处看明处较
清,见任君用俊俏风流态度,着实动了眼里火,趁着筑玉夫人来拽他,心里巴不
得就到手;况且黑暗之中不消顾忌,也没什么羞耻,一毂碌钻进床去。床上任君
用只道是筑玉夫人,轻车熟路,也不等开口,翻过身就弄起来。瑶月夫人欲心已
炽,猛力承受。弄到间深之处,任君用觉得肌肤凑理与那做作态度,略是有些异
样;又且不见则声,未免有些疑惑,低低叫道:“亲亲的夫人,为甚么今夜不开
了口?”瑶月夫人不好答应。任君用越加盘问,瑶月转闭口息,声气也不敢出,
急得任君用连叫奇怪,按住身子不动。
筑玉在床沿边站着,听这一会。听见这些光景,不觉失笑,轻轻揭帐,将任
君用狠打一下道:“天杀的,便宜了你!只管絮叨甚么?今夜换了个胜我十倍的
瑶月夫人,你还不知哩!”任君用才晓得果然不是,便道:“不知又是那一位夫
人见怜,小生不曾叩见,辄敢放肆了!”瑶月夫人方出声道:“文诌诌甚么!晓
得便罢。”任君用听了娇声细语,不由不兴动,越加鼓煽起来。瑶月夫人乐极道:
“好知心姐姐,肯让我这一会,快活死也!”阴精早泄,四肢懈散。筑玉夫人听
得,当不住兴发,也脱下衣服跳上床来。任君用且喜旗枪未倒,瑶月已自风流兴
过,连忙帮衬,放下身来,推他到筑玉夫人那边去。任君用换了对主,另复交锋
起来。正是:倚翠偎红情最奇,巫山暗暗雨云迷。风流一似偷香蝶,才过东来又
向西。
不说三人一床高兴,且说宜笑姐、餐花姨姨日里见说其事,明知夜间任君用
必然进内,要去约瑶月夫人同守着他,大家取乐。且自各去吃了夜饭,然后走到
瑶月夫人房中,早已不见夫人,心下疑猜,急到筑玉夫人处探听。房外遇见如霞,
问道:“瑶月夫人在你处否?”如霞笑道:“老早在我这里,今在我夫人床上睡
哩。”两人道:“同睡了,那人来时却有些不便。”如霞道:“有甚不便?且是
便得忒煞,三人做一头了。”两人道:“那人已进来了么?”如霞道:“进来进
来,此时进进出出得不耐烦。”宜笑姐道:“日里他见我说了合伴取乐,老大撇
清,今反是他先来下手。”餐花姨姨道:“偏是说乔话的最要紧。”宜笑姐道:
“我两个炒进去,也不好推拒得我每。”餐花姨道:“不要不要!而今他两个弄
一个,必定消乏,那里还有甚么本事轮得到我每?”附着宜笑姐的耳朵说道:
“不如耐过了今夜,明日我每先下些功夫,弄到了房里,不怕他不让我每受用!”
宜笑姐道:“说得有理。”两下各自归房去了,一夜无词。
次日早放了任君用出去。如霞到夫人床前说昨晚宜笑、餐花两人来寻瑶月夫
人的说话。瑶月听得,忙问道:“他们晓得我在这里么?”如霞道:“怎不晓得!”
瑶月惊道:“怎么好?须被他们耻笑!”筑玉道:“何妨!索性连这两个丫头也
弄在里头了,省得彼此顾忌。那时小任也不必早去夜来,只消留在这里,大家轮
流,一发无些阻碍。有何不可?”瑶月道:“是到极是,只是今日难见他们。”
筑玉道:“姐姐,今日只如常时,不必提起什么。等他们不问便罢,若问时,我
便乘机兜他在里面做事便了。”瑶月放下心肠。因是夜来因倦,直睡到晌午起来,
心里暗暗得意乐事,只提防宜笑、餐花两人要来饶舌,见了带些没意思。岂知二
人已自有了主意,并不说破一字,两个夫人各像没些事故一般,怡然相安,也不
提起。
到了晚来,宜笑姐与餐花姨商量,竟往后花园中迎候那人。两人走到那里,
躲在僻处。瞧那树边,只见任君用已在墙头上过来,从梯子下地,整一整巾帻,
抖一抖衣裳,正举步要望里面走去。宜笑姐抢出来喝道:“是何闲汉?越墙进来
做什么!”餐花姨也走出来一把扭住道:“有贼!有贼!”任君用吃了一惊,慌
得颤抖抖道:“是……是……是里头两位夫人约我进来的,姐姐休高声。”宜笑
姐道:“你可是任先生么?”任君用道:“小生正是任君用,并无假冒。”餐花
姨道:“你偷奸了两位夫人,罪名不小。你要官休?私休?”任君用道:“是夫
人们教我进来的,非干小生大胆。却是官休不得,情愿私休。”宜笑姐道:“官
休时,拿你亲付李院公,等太尉回来,禀知处分,叫你了不得。既情愿私休,今
晚不许你到两位夫人处去,只随我两个悄悄到里边,凭我们处置。”任君用笑道:
“这里头料没有苦楚够当,只随两位姐姐去罢了。”当下三人捏手捏脚,一直领
到宜笑姐自己房中,连餐花姨也留做了一床,翻云覆雨,倒凤颠鸾,自不必说。
这边筑玉、瑶月两位夫人等到黄昏时候,不见任生到来,叫如霞拿灯去后花
园中,隔墙支会一声。到得那里,将灯照着树边,只见秋千索子挂向墙里边来了。
原来任君用但是进来了,便把索子收向墙内,恐防挂在外面有人瞧见,又可以随
着尾他踪迹,故收了进来,以此为常。如霞看见,晓得任生已自进来了,忙来回
复道:“任先生进来过了,不到夫人处,却在那里?”筑玉夫人想了一想,笑道:
“这等,有人剪着绺去也。”瑶月夫人道:“料想只在这两个丫头处。”即着如
霞去看。如霞先到餐花房中,见房门闭着,内中寂然。随到宜笑房前,听得房内
笑声哈哈,床上轧轧震动不住,明知是任生在床上做事。如霞好不口馋,急跑来
对两个夫人道:“果然在那里,正弄得兴哩。我们快去炒他。”瑶月夫人道:
“不可不可。昨夜他们也不捉破我们,今若去炒,便是我们不是,须要伤了和气。”
筑玉道:“我正要弄他两个在里头,不匡他先自留心已做下了,正合我的机谋。
今夜且不可炒他,我与他一个见识,绝了明日的出路,取笑他慌张一回,不怕不
打做一团。”瑶月道:“却是如何?”筑玉道:“只消叫如霞去把那秋千索解将
下来藏过了,且看他明日出去不得,看他们怎地瞒得我们?”如霞道:“有理,
有理!是我们做下这些机关,弄得人进来。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竟自邀截了去?
不通,不通!”手提了灯,一性子跑到后花园,溜上树去把索子解了下来,做一
捆抱到房中来,道:“解来了,解来了。”筑玉夫人道:“藏下了,到明日再处,
我们睡休。”两个夫人各自归房中,寂寂寞寞睡了。正是:一样玉壶传漏出,南
宫夜短北宫长。
那边宜笑、餐花两人搂了任君用,不知怎生狂荡了一夜。约了晚间再会,清
早打发他起身出去。任君用前走,宜笑、餐花两人蓬着头尾在后边悄悄送他,同
到后花园中。任生照常登梯上树,早不见了索子软梯,出墙外去不得,依旧走了
下来,道:“不知那个解去了索子?必是两位夫人见我不到,知了些风,有些见
怪,故意难我。而今怎生别寻根索子弄出去罢!”宜笑姐道:“那里有这样粗索
吊得人起、坠得下去的?”任君用道:“不如等我索性去见见两位夫人,告个罪,
大家商量。”餐花姨姨道:“只是我们不好意思些。”三人正踌躇间,忽见两位
夫人同了如霞赶到园中来,拍手笑道:“你们瞒了我们干得好事!怎不教飞了出
去?”宜笑姐道:“先有人干过了,我们学样的。”餐花道:“且不要斗口,原
说道大家帮衬,只为两位夫人撇了我们,自家做事,故此我们也打一场偏手。而
今不必说了,且将索子出来,放了他出去。”筑玉夫人大笑道:“请问还要放出
去做甚么?既是你知我见,大家有分了,便终日在此还碍着那个?落得我们成群
合伙喧哄过日。”一齐笑道:“妙!妙!夫人之言有理。”筑玉便挽了任生,同
众美步回内庭中来。
从此,任生昼夜不出,朝欢暮乐,不是与夫人每并肩叠股,便与姨姐们作对
成双,淫欲无休。身体劳疲,思量要歇息一会儿,怎由得你自在?没奈何,求放
出去两日,又没个人肯。各人只将出私钱,买下肥甘物件,进去调养他。虑恐李
院奴有言,各凑重赏买他口净。真是无拘无忌,受用过火了。所谓志不可满,乐
不可极。福过灾生,终有败日。
任生在里头快活了一月有余。忽然一日,外边传报进来说:“太尉回来了。”
众人多在睡梦昏迷之中,还未十分准信。不知太尉立时就到,府门院门豁然大开。
众人慌了手脚,连忙着两个送任生出后花园,叫他越墙出去。任生上得墙头,底
下人忙把梯子掇过,口里叫道:“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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