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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惊奇-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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猢猻的言语,甚有跷蹊,必是女儿与他做下了。有甚么约会,认错了我,故作此
行径,不必说得。”一忿之气,走进房来对女儿道:“孙家小猢猻在外头叫你,
快出去!”贾闰娘不知一些清头,说道:“甚么孙家李家,却来叫我?”方妈妈
道:“你这臭淫妇约他来的,还要假撇清?”贾闰娘叫起屈来道:“那里说起!我
好耽耽坐在这里,却与谁有约来?把这等话脏污我!”方妈妈道:“方才我走出
去,那小猢猻急急赶来,口口叫姐姐,不是认做了你这臭淫妇么?做了这样龌龊
人,不如死了罢!”贾闰娘没口得分剖,大哭道:“可不是冤杀我!我那知他这
些事体来?”方妈妈道:“你浑身是口,也洗不清。平日不调得喉惯,没些事体,
他怎敢来动手动脚?”方妈妈平日本是难相处的人,就碎聒得一个不了不休。贾
闰娘欲待辨来,往常心里本是有他的,虚心病,说不出强话;欲待不辨来,其实
不曾与他有勾当,委是冤屈。思量一转,泪如泉涌,道:“以此一番,防范越严,
他走来也无面目,这姻缘料不能够了。况我当不得这擦刮,受不得这腌臜,不
如死了,与他结个来生缘罢!”哭了半夜,趁着方妈妈炒骂兴阑,精神疲倦,昏
昏熟睡,轻轻床上起来,将束腰的汗巾悬梁高吊。正是:未得野鸳交颈,且做羚
羊挂角。
且说方妈妈一觉睡醒,天已大明,口里还唠唠叨叨说昨夜的事,带着骂道:
“只会引老公招汉子,这时候还不起来,挺着尸做甚么!”一头碎聒,一头穿衣
服。静悄悄不见有人声响,嚷道:“索性不见则声,还嫌我做娘的多嘴哩!”夹
着气蛊,跳下床来。抬头一看,正见女儿挂着,好似打秋千的模样,叫声“不好
了!”连忙解了下来,早已满口白沫,鼻下无气了。方妈妈又惊又苦又懊悔,一
面抱来放倒在床上,捶胸跌脚的哭起来。哭了一会,狠的一声道:“这多是孙家
那小入娘贼,害了他性命。更待干罢,必要寻他来抵偿,出这口气!”又想道:
“若是小入娘贼得知了这个消息,必定躲过我。且趁着未张扬时,去赚得他来,
留住了,当官告他,不怕他飞到天外去。”忙叫秃小厮来,不与他说明,只教去
请孙小官来讲话。
孙小官正想着昨夜之事,好生没意思。闻知方妈妈请他,一发心里缩缩朒
朒起来,道:“怎倒反来请我?敢怕要发作我么?”却又是平日往来的,不好
推辞得,只得含着些羞惭之色,随着秃小厮来到。见了方妈妈,方妈妈撮起笑容
来道:“小哥夜来好莽撞!敢是认做我小女么?”孙小官面孔通红,半晌不敢答
应。方妈妈道:“吾家与你家门当户对,你若喜欢着我女儿,只消明对我说,一
丝为定,便可成事。何必做那鼠窃狗偷没道理的勾当?”孙小官听了这一片好言,
不知是计,喜之不胜道:“多蒙妈妈厚情!待小子去备些薄意,央个媒人来说。”
方妈妈道:“这个且从容。我既以口许了你,你且进房来,与小女相会一相会,
再去央媒也未迟。”孙小官正像尼姑庵里卖卵袋,巴不得要的,欢天喜地随了方
妈妈进去。方妈妈到得房门边,推他一把道:“在这里头,你自进去。”孙小官
冒冒失失,踹脚进了房。方妈妈随把房门拽上了,铿的一声下了锁,隔着板障大
声骂道:“孙家小猢猻听着,你害我女儿吊死了,今挺尸在床上,交付你看守着。
我到官去告你因奸致死,看你活得成活不成!”孙小官初时见关了门,正有些慌
忙,道不知何意。及听得这些说话,方晓得是方妈妈因女儿死了,赚他来讨命。
看那床上果有个死人躺着,老大惊惶;却是门儿已锁,要出去又无别路。在里头
哀告道:“妈妈,是我不是。且不要经官,放我出来再商量着。”门外悄没人应。
元来方妈妈叫秃小厮跟着,已去告诉了地方,到县间递状去了。
孙小官自是小小年纪,不曾经过甚么事体,见了这个光景,岂不慌怕?思量
道:“弄出这人命事来,非同小可!我这番定是死了。”叹口气道:“就死也罢,
只是我虽承姐姐顾盼好情,不曾沾得半分实味。今却为我而死,我免不得一死偿
他。无端的两条性命,可不是前缘前世欠下的业债么?”看着贾闰娘尸骸,不觉
伤心大哭道:“我的姐姐,昨日还是活泼泼与我说话的,怎今日就是这样了,却
害着我!”正伤感间,一眼觑那贾闰娘时:
双眸虽闭,一貌犹生。袅袅腰肢,如不舞的迎风杨柳;亭亭体态,象不动的
出水芙蕖。宛然美女独眠时,只少才郎同伴宿。
孙小官见贾闰娘颜面如生,可怜可爱,将自己的脸偎着他脸上,又把口呜嘬
一番,将手去摸摸肌肤,身体还是和软的,不觉兴动起来。心里想道:“生前不
曾沾着滋味,今旁无一人,落得任我所为。我且解他的衣服开来,虽是死的,也
弄他一下,还此心愿,不枉把性命赔他。就揭开了外边衫子与裙子,把裤子解了
带扭。褪将下来,露出雪白也似两腿。看那牝处,尚自光洁无毛。真是阴沟渥丹,
火齐欲吐,两腿中间,兀自气腾腾的。孙小官按不住欲心如火,腾地跳上身去,
分开两股,将铁一般硬的玉茎对着牝门,用些唾津润了,弄将进去,抽拽起来,
嘴对着嘴,恣意亲咂。只见贾闰娘口鼻中渐渐有些气息,喉中咯咯声响。原来起
初放下时,被汗巾勒住了气,一时不得回转,心头温和,原不曾死。方妈妈性子
不好,一看见死了,就耐不得,只思报仇害人,一下子奔了出去,不曾仔细解救。
今得孙小官在身体上腾那,气便活动;口鼻之间,又接着真阳之气,恹恹的苏醒
转来。
孙小官见有些奇异,反惊得不敢胡动;跳下身来,忙把贾闰娘款款扶起。闰
娘得这一起,胸口痰落,忽地叫声“哎呀!”早把双眼朦胧闪开。看见是孙小官
扶着他,便道:“我莫不是梦里么?”孙小官道:“姐姐,你险些杀害我也!”
闰娘道:“我妈妈在那里了,你到得这里?”孙小官道:“你家妈妈道你死了,
哄我到此,反锁着门,当官告我去了。不想姐姐却得重醒转来。而今妈妈未来,
房门又锁得好好的,可不是天叫我两个成就好事了?”闰娘道:“昨夜受妈妈吵
聒不过,拚着性命。谁知今日重活,又得见哥哥在此,只当另是一世人了!”孙
小官抱住要云雨。闰娘羞阻道:“妈妈昨日没些事体,尚且百般丑骂;若今日知
道与哥哥有些甚么,一发了不得!”孙小官道:“这是你妈妈自家请我上门的,
须怪不得别人。况且姐姐你适才未醒之时,我已先做了点点事了,而今不必推掉
得。”闰娘见说,自看身体上,才觉得裙幰俱开,阴中生楚,已知着了他手;况
且原是心爱的人,有何不情愿?只算任凭他舞弄。孙小官重整旗枪,两下交战起
来:一个朦胧初醒,一个热闹重兴。烈火干柴,正是相逢对手;疾风暴雨,还饶
未惯娇姿。不怕隔垣听,喜的是房门静闭;何须牵线合,妙在那觌面成交。两意
浓时,好似渴中新得水;一番乐处,真为死去再还魂。两人无拘无管、尽情尽意
乐了一番。闰娘道:“你道妈妈回家来见了却怎么?”孙小官道:“我两人已成
了事,你妈妈来家,推也推我不出去,怕他怎么?谁叫他锁着你我在这里的?”
两人情投意合,亲爱无尽。也只诓妈妈就来,谁知到了天晚,还不见回。闰娘自
在房里取着火种,到厨房中做饭与孙小官吃。孙小官也跟着相帮动手,已宛然似
夫妻一般。至晚妈妈竟不来家,两人索性放开肚肠,一床一卧,相偎相抱睡了。
自不见有这样凑趣帮衬的事!那怕方妈妈住在外边过了年回来。这厢不题。
且说方妈妈这日哄着孙小官锁禁在房了,一径到县前来叫屈。县官唤进审问,
方妈妈口诉因奸致死人命事情。县官不信道:“你们吴中风俗不好,妇女刁泼。
必是你女儿病死了,想要图赖邻里的。”方妈妈说:“女儿不从缢死,奸夫现获
在家。只求差人押小妇人到家。便可扭来,登堂究问。如有虚诳,情愿受罪。”
县官见他说得的确,才叫个吏典将纸笔责了口词,准发该房出牌行拘。方妈妈终
是个女流,被衙门中刁难,要长要短的,诈得不耐烦,才与他差得个差人出来。
差人又一时不肯起身,藤缠着要钱,羁绊住身子。转眼已是两三日,方得同了差
人,来到自家门首。方妈妈心里道:“不诓一出门担阁了这些时,那小猢猻不要
说急死,饿也该饿得零丁了。”先请公差到堂屋里坐下,一面将了钥匙去开房门。
只听得里边笑语声响,心下疑惑道:“这小猢猻在里头,却和那个说话?”忙开
进去,抬眼看时,只见两个人并肩而坐,正在那里知心知意的商量。方妈妈惊得
把双眼一擦,看着女儿道:“你几时又活了?”孙小官笑道:“多承把一个死令
爱交我相伴,而今我设法一个活令爱还了。这个人是我的了。”方妈妈呆了半晌,
开口不得。思量没收场,只得拗曲作直,说道:“谁叫你私下通奸?我已告在官
了。”孙小官道:“我不曾通奸,是你锁我在房里的,当官我也不怕。”方妈妈
正有些没摆布处,心下踌躇,早忘了支分公差。
外边公差每焦燥道:“怎么进去不出来了?打发我们回复官人去!”方妈妈
只得走出来,把实情告诉公差道:“起初小女实是缢死了,故此告这状;不想小
女仍复得活,而今怎生去回得官人便好?”公差变起脸来道:“匾大的天,凭你
掇出掇入的?人命重情,告了状,又说是不死。你家老子做官也说不通!谁教你
告这样谎状?”方妈妈道:“人命不实,奸情是真。我也不为虚情,有烦替我带
人到官,我自会说。”就把孙小官交付与公差。孙小官道:“我须不是自家走来
的,况且人又不曾死,不犯甚么事,要我到官何干?”公差道:“这不是这样说。
你牌上有名,有理没理,你自见官分辨,不干我们事。我们来一番,须与我们差
使钱去。”孙小官道:“我身子被这里妈妈锁住,饿了几日。而今拚得见官,那
里有使用?但凭妈妈怎样罢了!”当下方妈妈反输一帖,只得安排酒饭,款待了
公差。公差还要连闰娘带去,方妈妈求免女儿出官。公差道:“起初说是死的,
也少不得要相验尸首;而今是个活的,怎好不见得官?”贾闰娘闻知,说道:
“果要出丑,我不如仍旧缢死了罢。”方妈妈没奈何,苦苦央及公差。公差做好
做歉了一番;又送了东西,公差方肯住手。只带了孙小官同原告方妈妈到官回复。
县官先叫方妈妈问道:“你且说女儿怎么样死的?”方妈妈因是女儿不曾死,
头一句就不好答应,只得说:“爷爷,女儿其实不曾死。”县官道:“不死,怎
生就告人因奸致死?”方妈妈道:“起初告状时节是死的;爷爷准得状回去,不
想又活了。”县官道:“有这样胡说!原说吴下妇人刁,多是一派虚情。人不曾
死,就告人命,好打!”方妈妈道:“人虽不死,奸情实是有的。小妇人现获正
身在此。”县官就叫孙小官上去问道:“方氏告你奸情,是怎么说?”孙小官道:
“小人委实不曾有奸。”县官道:“你方才是那里拿出来的?”孙小官道:“在
贾家房里。”县官道:“可知是行奸被获了。”孙小官道:“小人是方氏骗去锁
在房里,非小人自去的,如何是小人行奸?”县官又问方妈妈道:“你如何骗他
到家?”方妈妈道:“他与小妇人女儿有奸,小妇人知道了,骂了女儿一场,女
儿当夜缢死。所以小妇人哄他到家锁住了,特来告状。及至小妇人到得家里,不
想女儿已活,双双的住在房里了几日,这奸情一发不消说起了。”孙小官道:
“小人与贾家女儿邻居,自幼相识,原不曾有一些甚么事。不知方氏与女儿有何
话说,却致女儿上吊。道是女儿死了,把小人哄到家里,一把锁锁住,小人并不
知其由。及至小人慌了,看看女儿尸首时,女儿忽然睁开双目,依然活在床上。
此时小人出来又出来不得,便做小人是柳下惠、鲁男子时,也只索同这女儿住在
里头了。不诓一住就是两三日,却来拿小人到官。这不是小人自家走进去住在里
头的,须怪小人不得。望爷爷详情。”县官见说了,笑将起来道:“这说的是真
话。只是女儿今虽不死,起初自缢,必有隐情。”孙小官道:“这是他娘女自有
相争,小人却不知道。”县官叫方氏起来问道:“且说你女儿为何自缢?”方妈
妈道:“方才说过,是与孙某有奸了。”县官道:“怎见得他有奸?拿奸要双,
你曾拿得他着么?”方妈妈道:“他把小妇人认做了女儿,赶来把言语调戏,所
以疑心他有奸。”县官笑道:“疑心有奸,怎么算得奸?以前反未必有这事,是
你疑错了;以后再活转来,同住这两日夜,这就不可知。却是你自锁他在房里成
就他的,此莫非是他的姻缘了。况已死得活,世所罕有,当是天意。我看这孩子
仪容可观,说话伶俐。你把女儿嫁了他,这些多不消饶舌了。”方妈妈道:“小
妇人原与他无仇,只为女儿死了,思量没处出这口气,要摆布他;今女儿不死,
小妇人已自悔多告了这状了。只凭爷爷主张。”
县官大笑道:“你若不出来告状,女儿与女婿怎能够先相会这两三日?”遂
援笔判道:“孙郎贾女,貌若年当。疑奸非奸,认死不死。欲絷其钻穴之身,反
遂夫同衾之乐。似有天意,非属人为。宜效绸缪,以消怨旷。”判毕,令吏典读
与方妈妈、孙小官听了,俱各喜欢,两两拜谢而出。孙小官就去择日行礼,与贾
闰娘配为夫妇。这段姻缘,分明在这一吊上成的。有诗为证:
姻缘分定不须忙,自有天公作主张。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卷三十六 王渔翁舍镜崇三宝 白水僧盗物丧双生
卷三十六 王渔翁舍镜崇三宝 白水僧盗物丧双生
诗云:
资财自有分定,贪谋枉费踌躇。假使取非其物,定为神鬼揶揄。
话说宋时淳熙年间,临安府市民沈一,以卖酒营生,家居官巷口,开着一个
大酒坊。又见西湖上生意好,在钱塘门外丰楼买了一所库房,开着一个大酒店。
楼上临湖玩景,游客往来不绝。沈一日里在店里监着酒工卖酒,傍晚方回家去。
日逐营营,算计利息,好不兴头。
一日,正值春尽夏初,店里吃酒的甚多,到晚未歇,收拾不及,不回家去,
就在店里宿了。将及二鼓时分,忽地湖中有一大船,泊将拢岸。鼓吹喧阗,丝管
交沸。有五个贵公子各戴花帽,锦袍玉带,挟同姬妾十数辈,径到楼下。唤酒工
过来问道:“店主人何在?”酒工道:“主人沈一今日不回家去,正在此间。”
五客多喜道:“主人在此更好,快请相见。”沈一出来见过了,五客道:“有好
酒,只管拿出来,我每不亏你。”沈一道:“小店酒颇有,但凭开量洪饮,请到
楼上去坐。”五客拥了歌童舞女,一齐登楼,畅饮更余,店中百来坛酒吃个罄尽。
算还酒钱,多是雪花白银。沈一是个乖觉的人,见了光景想道:“世间那有一样
打扮的五个贵人?况他容止飘然,多有仙气;只这用了无数的酒,决不是凡人了,
必是五通神道无疑。既到我店,不可错过了。”一点贪心忍不住,向前跪拜道:
“小人一生辛苦经纪,赶趁些微末利钱,只够度日。不道十二分天幸,得遇尊神,
真是夙世前缘,有此遭际。愿求赐一场小富贵。”五客多笑道:“要与你些富贵
也不难,只是你所求何等事?”沈一叩头道:“小人市井小辈,别不指望,只求
多赐些金银便了。”五客多笑着点头道:“使得,使得。”即叫一个黄巾力士听
使用,力士向前声喏。五客内中一个为首的唤到近身,附耳低言,不知分付了些
甚么,领命去了。须臾回复,背上负一大布囊来掷于地。五客教沈一来,与他道:
“此一囊金银器皿,尽以赏汝。然须到家始看,此处不可泄露!”沈一伸手去隔
囊捏一捏,捏得囊里块块累累,其声铿锵,大喜过望,叩头称谢不止。俄顷鸡鸣,
五客率领姬妾上马,笼烛夹道,其去如飞。
沈一心里快活,不去再睡,要驮回到家开看。虑恐入城之际,囊里狼犺,
被城门上盘诘,拿一个大锤,隔囊锤击,再加蹴踏匾了,使不闻声,然后背在肩
上,急到家里。妻子还在床上睡着未起,沈一连声喊道:“快起来!快起来!我
得一主横财在这里了,寻秤来与我秤秤看。”妻子道:“甚么横财!昨夜家中柜
里头异常响声,疑心有贼,只得起来照看,不见甚么。为此一夜睡不着,至今未
起。你且先去看看柜里着,再来寻秤不迟。”沈一走去取了钥匙,开柜一看,那
里头空空的了。原来沈一城内城外两处酒坊,所用铜锡器皿家伙,与妻子金银首
饰,但是值钱的多收拾在柜内,而今一件也不见了,惊异道:“奇怪!若是贼偷
了去,为何锁都不开的!”妻子见说柜里空了,大哭起来道:“罢了!罢了!一
生辛苦,多没有了!”沈一道:“不妨,且将神道昨夜所赐来看看,尽够受用哩!”
慌忙打开布袋来看时,沈一惊得呆了。说也好笑,一件件拿出来看,多是自家柜
里东西。只可惜被夜来那一顿锤踏,多弄得歪的歪,匾的匾,不成一件家伙了。
沈一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被这伙泼毛神作弄了。”妻子问其缘故,乃说:
“昨夜遇着五通神道,求他赏赐金银,他与我这一布囊。谁知多是自家屋里东西,
叫个小鬼来搬去的。”妻子道:“为何多打坏了?”沈一道:“这却是我怕东西
狼犺,撞着城门上盘诘,故此多敲打实落了。那知有这样,自家害着自家了!”
沈一夫妻多气得不耐烦,重新唤了匠人,逐件置造过,反费了好些工食。不指望
横财,倒折了本。传闻开去,做了笑话。沈一好些时不敢出来见人。只因一念贪
痴,妄想非分之得,故受神道侮弄如此。可见世上不是自家东西,不要欺心贪他
的。小子说一个欺心贪别人东西,不得受用,反受显报的一段话,与看官听一听,
冷一冷这些欺心要人的肚肠。有诗为证:异宝归人定夙缘,岂容旁睨得重涎!试
看欺隐皆成祸,始信冥冥自有权。
话说宋朝隆兴年间,蜀中嘉州地方有一个渔翁,姓王名甲,家住岷江之旁,
世代以捕鱼为业。每日与同妻子棹着小舟,往来江上,撒网施罟。一日所得,恰
好供给一家。这个渔翁虽然行业落在这里头了,却一心好善敬佛。每将鱼虾市上
去卖,若够了一日食用,便肯将来布施与乞丐,或是寺院里打斋化饭,禅堂中募
化腐菜,他不拘一文二文,常自喜舍不吝。他妻子见惯了的,况是女流,愈加信
佛,也自与他一心一意,虽是生意浅薄,不多大事,没有一日不舍两文的。
一日正在江中棹舟,忽然看见水底一物,荡漾不定,恰象是个日头的影一般,
火采闪烁,射人眼目。王甲对妻子道:“你看见么?此下必有奇异,我和你设法
取他起来,看是何物。”遂教妻子理网,搜的一声撒将下去。不多时,掉转船头
牵将起来,看那网中光亮异常。笑道:“是甚么好物事呀?”取上手看,却元来
是面古镜,周围有八寸大小,雕镂着龙凤之文,又有篆书许多字,字形象符箓一
般样,识不出的。王甲与妻子看了道:“闻得古镜值钱,这个镜虽不知值多少,
必然也是件好东西。我和你且拿到家里藏好,看有识者,才取出来与他看看,不
要等闲亵渎了。”看官听说,原来这镜果是有来历之物,乃是轩辕黄帝所造,采
着日精月华,按着奇门遁甲,拣取年月日时,下罅开铸,上有金章宝篆,多是秘
笈灵符。但此镜所在之处,金银财宝多来聚会,名为“聚宝之镜”。只为王甲夫
妻好善,也是夙世前缘,合该兴旺,故此物出现却得取了回家。自得此镜之后,
财物不求而至:在家里扫地也扫出金屑来,垦田也垦出银窖来,船上去撒网也牵
起珍宝来,剖蚌也剖出明珠来。
一日在江边捕鱼,只见滩上有两件小白东西,赶来赶去,盘旋数番,急跳上
岸。将衣襟兜住,却似莲子两大块小石子,生得明净莹洁,光彩射人,甚是可爱。
藏在袖里,带回家来放在匣中。是夜即梦见两个白衣美女,自言是姊妹二人,特
来随侍。醒来想道:“必是二石子的精灵,可见是宝贝了。”把来包好,结在衣
带上。隔得几日,有一个波斯胡人特来寻问,见了王甲道:“君身上有宝物,愿
求一看。”王甲推道:“没甚宝物。”胡人道:“我远望宝气在江边,跟寻到此,
知在君家。及见君走出,宝气却在身上,千万求看一看,不必瞒我。”王甲晓得
是个识宝的,身上取出与他看。胡人看了,啧啧道:“有缘得遇此宝,况是一双,
尤为难得。不知可肯卖否?”王甲道:“我要他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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