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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梦东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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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测试,组内拥有控梦能力的是四个人,其中独奕和汤最为优秀,而汤对梦境细节的处理更细腻真实。但若瑟琳最终任命独奕为专员,因为汤在最终测试时犯了致命错误:他陷进了自己的梦里,把它当成现实。
  其他人被分为三个小组:组一负责编写梦境剧本,组二负责控制全球舆论,组三负责独奕的形象管理和宣传炒作。
  IAI中有人对炒作和控制舆论的合法性表示质疑。听证会上,专案组申辩道,控梦大赛中许多参赛者都有幕后推手和公司包装,这个时代连网上女装店的店主都是“网络偶像”,在社交媒体时代,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听证会最终宣判专案组取证合法。
  三天里,组一夜以继日地编写剧本,独奕按剧本录制梦境,投稿参赛。在组二的操作下,《人类最后的首领》迅速登上热搜并一炮而红。随后,独奕英俊的相貌、优秀的履历(组三编的)依次进入人们视线,其社交门户迅速聚集十万粉丝,顺利通过初赛。
  之后两个月里,独奕一直保持着极高人气。这首先归功于组一的剧本——独奕的每一个梦境都堪比大电影,点击率保持在千万以上。此外,组二组三配合默契,各种新闻黑料不断冲击着公众视线:独奕女友绯闻、高考成绩、背景扒皮……仅仅两个月内,独奕拥有了一千二百万粉丝,无数广告公司跟在身后寻求签约。
  可这并不是专案组的目的,而是无奈之举——取证进行得非常不顺利,不得不让独奕继续比赛。每一轮比赛中,他们都能从林澈的梦境中找到疑点:地板上的文身图案;大雨夜一闪而过的红裙;墙壁油画上的少女酷似大丽花等,但都模棱两可,无法支撑定罪。
  IAI中的心理学家们渐渐都坚信林澈与大丽花案有关,并把当前情况叫作:“下意识的隐瞒与无意识的透露。”他们指出:控梦者在制造梦境时是完全清醒的,因此林澈做梦时就知道全球无数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有意识地隐瞒与大丽花相关的事实,却在无意识中不断透露细节,如街边招牌、地板上、壁画等,这些细节连林澈自己都不会注意到,却在无形中暴露了他的记忆。汤和独奕都是弗洛伊德的厌恶者,这一次却相当认同。
  本来,专案组想在取得确凿证据后就让独奕退赛,现在却不得不延长取证时间。组二和组三又多了新的工作:宣传并推广林澈,让他一直晋级不断做梦,直到暴露出确凿证据。但直到独奕和林澈双双进入决赛,取证还是没有半点转机。
  如果决赛结束后他们还没有拿到确凿证据,就只能撤销指控,解散专案组。无奈之下,若瑟琳向IAI高层申请特权:入侵控梦大赛的官方系统,篡改决赛的梦境主题。
  她指出:此刻林澈的嫌疑昭然若揭,但之所以迟迟没有确凿证据,是因为林澈在有意识隐瞒所有与“凶杀案”相关的事实。只有在决赛夺冠的重压下,逼迫他做一场与“凶杀案”相关的梦,才有可能使他暴露证据。
  据理力争后,十三人会议艰难达成了一致:允许专案组入侵控梦大赛的官方系统,将决赛的梦境主题篡改为“凶杀案”。
  按照控梦大赛的规则:决赛不同于以往的比赛,要求选手在拿到主题后临时构思,在全世界观众的眼皮底下直播梦境。因此,林澈不会有任何准备的时间。
  已经辛劳了两个月,是输是赢,就在今日了。


第五章 
  为什么,会是这个主题。
  狭小的黑暗中,林澈全身发抖。
  他们找上门了吗?他们终于找上门了吗!
  他在内心声嘶力竭,但很快药剂的作用涌上来,意识渐渐模糊。
  独奕最先进入梦境。
  正如无数江湖骗术和科幻电影所言,控制梦境的第一步,是要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有些人,在做梦的时候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在梦中;有些人,偶尔能感知到这是梦,但一旦感知到马上醒来;而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并试着操控它,那么恭喜你,有机会角逐明年的控梦大赛了。
  但实际上,对于控梦者而言,最大的问题不是控梦,而是如何区分梦和现实。有些人甚至会陷入精神上的恐慌:我一切的生活,是不是一场梦境?
  这并不是一个心理学或生物学问题,而是一个哲学问题。早在柏拉图的时代,“洞穴中的影子”这一比喻便令人恐惧,笛卡尔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提出“我怀疑一切,但我唯一不能怀疑的是我怀疑,所以当我怀疑时,我存在。”即著名的“gito ergo sum(我思故我在)”;量子物理学家将“非实在论”推向极致;而普通大众对“缸中之脑”和“梦中梦”的讨论经久不衰。但实际上,让你疑惑的所有问题,千年前先民们都已讨论过了:“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但对于独奕而言,区分梦和现实相当简单。当他站在夕阳渐沉的海边,湿润的海风拂过面颊时,他立刻蹲下身抓了一把沙——每一粒沙都有指甲盖大小,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在梦里,试图控制周围一切。
  独奕的梦境总是粗糙到令人发指,颇有点建模的味道。汤对此非常不齿,独奕却不以为意:起码他不需要陀螺就能分清梦境和现实,也绝不会像汤那样迷失在梦里。他是梦境的绝对操纵者。
  他心思一动,深红的帷幕从天垂落,上面绣着六个大字:
  “丈夫杀死过你”
  毫无疑问,这是汤写的决赛剧本。
  独奕知道,汤颇有些和林澈较劲。诚然,独奕的梦境受到热捧,但林澈的故事总是能得到更高的评价。汤的故事魅力,来自他年轻的热忱与无羁的幻想,仿佛七彩的鸡尾酒,令人眼花缭乱;而林澈的故事魅力,则是扎根于生活和人性的,好似漆黑的卤味,是他用二十年出租车生涯慢慢熬出的。
  “这次我写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的爱情和焦灼。”汤把小说交给若瑟琳时,深沉地说。
  若瑟琳看完小说后,看着汤严肃的脸大笑不止:“可他们并不像一对中年夫妇。汤,你别生气,这篇小说很棒,但我是说你还没有经历……”
  红色的巨幕缓缓拉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凶杀,在全球观众面前开演。
  东京巨蛋内,举着荧光棒的观众盯着巨大的屏幕,在看见肋骨的一霎集体倒吸冷气。与此同时,全球无数人捧着手机观看直播,评论和弹幕疯狂增长,每一秒钟都会出现无数粉红的“like”。
  另一边,林澈的关注度倒没那么高了。他的故事进展太慢,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铁杆儿粉丝还在坚持,场内大部分人都转向了播放《丈夫杀死过你》的屏幕。
  伦敦,IAI总部,专案组屏息看着每一帧画面。汤悄悄打开手机看评论,在心中得意,遇见若瑟琳严厉的目光,立刻抬头专注地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只听若瑟琳疑惑地问:“我记得你给我的小说里,并没有‘汤’这个角色啊。”
  汤连睫毛都不眨,端坐着紧盯前方,仿佛灵魂出窍老僧入定。
  没办法,他就是想在全球面前露面,就是不愿意隐姓埋名做幕后。或许他再长几岁就沉稳了,可他现在还是个热情的少年,只喜欢当英雄。
  “林澈他居然……唉,宁愿输掉决赛都不肯暴露大丽花的案子吗?”另一边,探员们盯着林澈的梦境,脸色都有些微妙。
  “怎么了,他做了什么梦?”若瑟琳暂时放过了汤,转向播放林澈梦境的显示器,然后僵住了,半晌才说,“你们还是注意点儿吧,说不定会有证据。”
  那语气连自己都不太确定。
  当屏幕上的男人翻过手掌,露出一颗黑痣时,全场观众起立尖叫。
  猩红的帷幕再次从天而降,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缓缓拉上。
  台上,漆黑的“茧”从中间打开,身穿鲜红夹克的少年站起身,洁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他微微笑着冲观众优雅致谢。欢呼声与口哨声淹没了大雨声,几乎要冲破屋顶。连林澈的铁杆儿粉丝们,此刻都频频回头,目光有些犹豫。
  独奕在第一排坐下,一边喝水擦汗,一边注视着林澈梦境的屏幕。
  忽然,他面色一变。


第六章 
  林澈出现在烟雨朦胧的上海街头,内心一片茫然。小馄饨的香味从早餐店里飘出,在雨幕中留下洁白的蒸汽痕迹。
  他忍不住向早餐店走,看见满脸皱纹的外婆守着大锅,神情疲惫而柔软:“你还晓得回来?”
  林澈心中一酸,忍不住向前跑去,可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不对,外婆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这是……梦里。
  一瞬间,他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这是在控梦大赛上,全球十亿观众正盯着自己的梦境!而东京决赛的主题是——凶杀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主题!林澈浑身发冷,一张洁白的、带着血污的少女的脸,在记忆深处慢慢浮现。我知道一个完美的故事,可我不能说,不能说!
  我该讲什么故事。面前,外婆已经盛了十二个小馄饨,林澈的内心慌乱如蚂蚁乱爬:凶杀案,杀人……我肯定听过别的故事,不要慌,让我想想。可他越搜肠刮肚,记忆中那张少女的脸就越清晰,他的手脚开始发颤。
  最开始,当林澈知道决赛要即兴发挥时,他就开始害怕。平心而论,他不擅长创作和想象,他的所有梦境都来自现实,来自二十年出租车生涯中的匆匆乘客。每一次在得到主题后,他都要苦思冥想,从记忆中找到相似故事,以此制造出一场梦境。但这次……凶杀案,该死!我想不起任何的故事,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
  这是决赛现场,如果输了就会全部清零。静下心,再好好想……
  他在早餐店的破木桌前坐下,外婆端来馄饨和生煎,一样样放在桌上:“饿不饿?快吃吧。”
  林澈心不在焉地应下,继续回忆。确实有乘客给他讲过一些都市凶杀案,但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谣言。他也常看一些法制栏目,但若以此制作梦境,就仿佛地摊上的三流读物。这些故事绝对不可能赢得了独奕。
  实在不行就……不,绝对不可以!
  “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吃?”外婆在锅前数着小筐里的圆签,低声问道。那声音平和亲切,在热气中仿佛飘荡了多年。
  林澈抬头,对上她苍老宁静的眼睛,灰扑扑的围裙和满头银发都落在晨光里,细小灰尘悬浮于光。他鼻头一酸,想起许多年少时的往事。
  他忽然明白自己要讲什么了。
  他只是个平凡的市民,每日开车、做饭、洗衣、睡觉。没经历惊心动魄的人生,还被生活消磨掉了幻想的力气。四十多岁了,才第一次住进高档酒店,第一次出国,即使在梦里,他也创造不出什么东西。
  可这就是他的生活啊。
  再平庸的生活也值得尊重。
  巨大屏幕上,缓缓放映着一个少年与外婆的故事。
  那年他二十岁,有双明亮的黑眼睛,穿着回力鞋在街上狂奔,每天黄昏都有大片的火烧云,映在破旧洋楼与满墙绿藤间,晚风呼啸,裹挟整个城市缓缓旋转。
  他成绩不好,又不肯听外婆的话找工作,满心幻想着下海经商,每日在外面流浪瞎混,夜不归宿。矮小的、颤巍巍的外婆守着早餐店,每天煮着馄饨张望街头,等他回来。
  这个故事讲得毫无章法,进展极慢,没有任何高潮和悬念。东京现场,大部分观众转向另一屏幕。但有一些人目不转睛,看得极认真。
  社交网络上,评论区腥风血雨,一片混战。独奕的支持者嘲笑林澈江郎才尽,说整个故事简直渣滓;林澈的支持者则骂独奕是抄袭犯,连篇累牍地分析林澈的梦境如何有深度。大部分人左右摇摆,一会儿“转粉”,一会儿“转黑”。但就直播数据而言,独奕的收视率是林澈的三倍多。
  伦敦,IAI总部,组员们盯着林澈的梦境咬牙切齿:居然是二十年前的事,这怎么可能出现关键证据呢!若瑟琳脸色阴沉,房间内气压越来越低。
  “我说,那个,”汤举手打破了沉默,“我们要不要控制下舆论,让独奕拿冠军?”
  若瑟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汤低下头,尽量保持语气客观:“根据估算,冠军奖金起码在千万以上。不如入账IAI,老家伙那里也好交差一点。”
  若瑟琳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
  组二组三如蒙大赦,赶紧工作起来。关于林澈的黑料和批评轮番而上,迅速占领热搜。与此同时,“汤介生”的账号迅速发表声明,澄清误会并向独奕道歉。各大网络媒体纷纷转发,“独奕抄袭事件”被迅速澄清。一大批独奕的死忠粉向“汤介生”的账号展开骂战,组二赶紧控制,引导评论向“解释清楚就好了,谢谢你还独奕清白”“期待汤和独奕合作”的方向发展。
  组员们都对取证不抱希望了,干脆怀着骗钱致富的心,鼓动全球下注。他们牢牢控制着全球支持率,一旦独奕偏高,就立刻放出独奕黑料(组一写的),让林澈支持率反弹,反之亦然。
  在这个注定不眠的夜晚,全球无数荧荧的屏幕播放着奇幻的梦境,电流与信息激荡传播,看不见的资本在舆论的引导下,像无数川流,汇入黑暗中的大海。
  无数屏幕前面,是一双双真实的眼睛。它们翩跹睫毛,时而愤怒,时而惊讶,时而泪眼盈盈,时而满怀正义,为自己的偶像慷慨发言。无数流光映入美丽的眼球中,像一个又一个孤单的玻璃星球。
  它们自我感动,并将这种感动传递彼此。
  它们的感动都是被人捏造好的,它们却对此无知无觉,深陷其中,正如梦境。
  少年缓缓长大,外婆迅速变老。
  嘈杂的世界加速旋转。陌生口音的外地人坐在早餐店里,谈着他听不懂的事;弄堂里,头发蓬乱的妇人提着尿壶,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新贴的拆迁文件;他在鸟雀低垂的黄昏狂奔,偶尔困惑地停下,打量街道怅然若失。
  那个传说中下海发大财的同学老石回家了,走哪都拿着带屏幕的黑手机,约大家在人民广场旁的面馆聚会。席间,他们称兄道弟,林澈厚着脸皮求老石下次出去带着自己,老石满口答应。林澈表明自己囊中羞涩,老石说好办,不是还有间破房子吗,可以当本钱。
  少年热血沸腾,马上回家和外婆商量,却被她死死攥住房产证,冷冷地骂了一顿。他在愤怒中摔门而去,站在上海站北广场,深深吸气,却终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在生命最后的两年里,谨慎的、偏执的老妇人死死守着房子,一边煮着馄饨,一边张望着外孙回家,尽管他已是邻家口中的小阿飞。少年在外面撑不住了,最后“浪子回头”乖乖回家。外婆出钱让他考了驾照,安排了份出租车的工作。那时出租车运营正蓬勃,还是个相当优厚的差事。
  这两年,是老人生命中最开心、最满意的日子,唯一的担忧是怕外孙听人谎话,把房子弄没了。当听林澈说,想把老屋卖掉,在浦东投资商铺时,外婆又惊又气,一时缓不过来竟晕倒。虽然很快抢救过来,但林澈从此再也不敢打早餐店的主意了。
  外婆是寿终正寝的,她安详地躺在床上,晨光从窗外滴落,白色的蒸汽在四周飘荡,像是一场宁静的梦。
  唯有二十二岁的林澈浑身颤抖,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像是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是从内心的空洞里发抖,弥漫全身。他哭不出来,仿佛对一切悲伤都隔阂了。直到葬礼过去一个月后,他忽地在一个清晨崩溃大哭:
  外婆没有了。
  从他的生命里狠狠撕裂开。
  再没有人站在清晨里,穿着干净的灰色围裙,数着圆签将小馄饨一粒粒推入锅中,一边搅拌,一边等他回家。
  后来,他拿到了外婆的遗嘱。她把一切都留给他:弄堂里破旧的早餐店,退休金攒下的微薄积蓄,刺绣旗袍的老嫁妆。但要求他结婚前不许卖房子。
  那个颤巍巍的老人甚至找过律师做公证,规定林澈结婚前无权卖房子。她甚至还标明这房子永远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一心一意要把祖祖辈辈的房子,留给心爱的外孙。
  林澈依言做了,每日朝九晚五,认真开车。他年轻的生命在一位位陌生人的旅途上消耗,被几十元的车资赋予意义。他奔命于此,踏实生活,没有时间再去幻想冒险发财。那位老石后来怎样,他是很久没有关心过了。
  车外的世界越来越新,车内的世界渐渐老化。出租车顶仿佛是一面镜子,上面映着南京街的霓虹,巨鹿路的藤影,徐家汇的塔尖,美术馆的白顶,女人猩红锋利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被橱窗反射;男人在街角蹲下大口吃热汤面,汗渍晶莹。
  林澈感到困惑,总觉得晶莹反光的路跑得比车还快。在他看不见的脚底下,一列列巨车正轰隆嗡鸣,仿佛狭长的人肉罐头,呼啸而去,隐没于广告牌的流光。
  三十岁时他娶了妻,准备婚房时才恍然意识到上海的地价今非昔比。他卖掉早餐店,到处借钱,还留下了两年的房贷。婚礼那天,同学来了很多。他携着新娘一桌一桌敬酒,酒过三巡,一西装男子醉醺醺站起身,半是玩笑半是炫耀:“小林,当年我让你买浦东的房子,你怎么不买?我那几间现在可是够养老了。”
  他心中一刺,只得说:“当时小,没眼光。”
  “就是,谁能想到能涨成这样啊。”席间有人附和道,“要是早知道,当年借钱也得买啊。抵得上开半辈子车呢。”
  林澈身形一僵,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涌上疲惫。
  “说那事干嘛啊,有个窝就不错了。”赶紧有人出来打圆场,“林哥这新房子真不错,新娘子有福喽……”
  他勉强笑笑,脑子里闪过那蒸汽中灰色温柔的眼,和满是皱纹的、紧紧攥住房产证不放的手指。
  婚礼的最后他喝吐了,在酒店的休息室躺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去洗手间。瘫坐在马桶上,只听到一墙之隔有人笑道:
  “什么玩意儿,当年明明是他家老不死占着房子不松手。别看房子现在破成这样,当年起码能在浦东换两套房。那老不死防他跟防贼一样,还专门找了律师……”
  一群人哄堂大笑。
  那人带着醉意越讲越激动:“我当年怎么劝都不听,里外不是人。这都是穷命,老不死受穷一辈子,还非得让儿孙也受穷……”
  怒火直冲向他的头顶。他颤巍巍提上裤子,走进杯盘狼藉的包厢。一群中年男人还在大笑,一张张油腻的脸晃动着密密麻麻的黑头。他止不住地恶心,拿起身旁的黄酒瓶,狠狠摔在桌上。
  “啪”一声,包厢静了。
  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新郎喝醉了,快把新娘子叫过来。”“扶他去休息”……无论人群怎么拉扯,他都紧紧握着碎酒瓶,双眼喷火怒视着老石。
  “这,小林这怎么了?”老石后退一步,语气暴怒,“赶紧把人拉走!”
  这是他一辈子唯一一回想过杀人。
  但就在那喝声后,他浑身一颤,手指忽地软了。
  众人七手八脚,连忙夺过酒瓶,把他扶回休息室里。他也就势倾在别人身上,任由他们把自己放平盖好被子,头一歪,仿佛真的睡着了。


第七章 
  剧烈的掌声淹没天地,无数荧光棒晃动仿若星河,一束光打在漆黑的舞台上,戴着银丝边眼镜的男人从巨茧中升起,接受整个世界的欢呼尖叫。
  他余光一瞥,看见失魂落魄的红夹克少年,嘴角挑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林澈!林澈!林澈!”全场观众举着荧光棒,满眼泪光,大声尖叫着他的名字,主持人几次试图发声,都被打断。
  他只好走上前,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粉丝安静。没想到,这个动作激起了粉丝们更大的狂热,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平息下来。
  “全球社交媒体投票仍在继续,我理解现场观众的热情,但不要忘记投票哦。”主持人话音刚落,手机、平板的光芒在黑暗中迅速亮起,照出一张张苍白的脸,“现在,我们请决赛选手独奕和林澈上台,说一下决赛梦境的灵感。”
  独奕还没走到台中央,观众的呐喊便又一次淹没了主持:“骗子!抄袭犯!”“退出控梦大赛!”“抵制这种肮脏的梦境!”……林澈虽然还来不及看独奕的梦境是什么,但从现场反应看,大概是过于血腥引起了观众反感。
  独奕几次试图开口,但都被群情激奋的观众打断。无奈之下,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林澈,全场瞬间安静,只听见男人低声缓缓说道:
  “这个梦境,献给每一位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我们不曾经历过大喜大悲,不曾杀人,不曾经历罪恶。有些小善,有些小坏。我们的人生看似无趣……”
  掌声再次冲荡了整个体育馆,很多人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大雨声中,深情的音乐在四周飘拂,他们注视着台上那个平凡温柔,却有着最瑰丽梦境的男人,眼睛一遍遍潮湿。
  林澈站在洁白的光芒中,微笑着回应全场星海。不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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