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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藏玄机之旧梦遗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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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听红雨自己说的。她那时刚上班不久,也不会来事儿,公司的头儿对她不怎么样。有次,她还跟我说不想干了呢。可后来不知怎么公司的头儿又对她好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提拔她。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都笑而不答。不过,有次我问得紧,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说,看到不该看到的事情,后果会怎么样呢?’我说:‘很可能要倒霉,如果对方厉害的话。’她笑着说:‘有时是相反的。’我真被那句话说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哦,这情况挺重要。你的意思是说姬红雨的提拔和她看到了公司的什么事情有关?”古洛掏出烟来,想拿出一支,但想想又放了回去。

  “我有这么个猜测,但说不准。”茅逸很老实地说。

  “嗯,好,谢谢。再想起什么就赶快和我们联系,不要犹豫不决。”古洛笑着说。茅逸也笑了,在黯淡地灯光下可以看出他的脸红了。

  这些年,随着人们兜里有了几个钱,就开始找花钱的地方了。当然花钱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投资,一个是消费。想让钱生钱的人就去投资,想让钱带来幸福的人就去消费,或是精神上的,或是物质上的。但有一种花钱的方式可以消费和投资兼得,那就是收藏。当然收藏品的内容繁多,还有收藏瓶盖儿、纸烟盒的,这些东西千秋万代后也未必能给子孙带来收益。所以二者兼得的主要是艺术品,特别是绘画。画可和人不一样,当今人是越老越不值钱,但绘画作品却是老而弥贵,有的作品能卖出所谓天价。樊高崇拜的凡高的《向日葵》就拍卖出五千万美元,相当于当时我国五百万人一年的GDP,这就是天才的力量。

  樊高对此是先觉者,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干这个买卖了。当然他的画是不值钱的,但他的本事就是会临摹,无论是谁的画,他都能仿得乱真。虽然他最崇拜那位荷兰大画家,但他临摹的却大多是中国画,这是因为外国油画的收藏还没有屈尊俯就到我们这个发展中国家来。于是,樊高在这一点上就没有背叛自己的祖宗。他确实仿了不少有名的画,大部分是古画,但今人他也抓了几个,譬如李苦禅、潘天寿等等,逐渐地他就有了钱。想起那时的快乐时光,他就兴奋得浑身颤抖。那些女人,多美妙!都是些能让人痴狂的尤物。他知道他的挫败,不,是毁灭,大部分也是因为这些无情的女人。“‘官僚无耻,文人无行,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这话真是不假。”他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他喝了一些酒,没敢多喝,过一会儿他要办重要的事。对这事他是不敢马虎的,但适当地喝些酒,可以使他说话更有雄辩性,胆量嘛,他是有的。

  他结了账,离开了那个饭馆。在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知道身后总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是这里老板娘的眼睛——她是个离婚的女人,好像对这个艺术家有些意思。别看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对女人而言还是挺有魅力的。他和那些不修边幅的艺术家不同,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所以他大体上可以说是个现实主义的画家。看女人时,他既不显得饥渴,又不是无动于衷,和陌生女人说话时,也很有分寸,调情打诨恰到好处。因此,老板娘自然就给他优惠了。

  他吸着烟,走到街上。因为没有风,外面挺热,这里不是中心区,路灯黯淡,散步的人也不多。偶尔碰到的人,都是步履匆匆,一看就是忙着往家赶。这时,不知怎么的,他的眼泪流了下来,而且几乎是无限制地流着。

  “我是个废物,对,一个废物。如果我有钱,或者,当然这更厉害,有权势的话,我就可以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可我没有呀,还被判过刑……这事搞不好,都得完。这是很明显的。该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我算一个吗?不,我如果是个坏人,现在肯定是坐在豪华轿车上,带着情妇,不是赴宴会,就是……反正是吃喝嫖赌。不,我不行,充其量不过是个小毛贼。‘盗钩者诛,盗国者侯’,我就是个‘盗钩者’,而且是个倒霉的‘盗钩者’。不过,也不要小看我,我还有可能东山再起的,那时再看吧。我要加倍地谨慎,让公安局再也抓不到我。我要坐着高级轿车,每天从公安局门口走上一两次,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摆摆威风……可想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要干的事吧。怎么说呢?”他的思维很是散乱,不管怎么努力也集中不起来——“听天由命吧。”

  就在樊高在路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古洛和胡亮进了一家饭馆。这是一家面馆,卖的是兰州拉面,还有些下酒的小菜。

  “怎么到这里来了?”古洛皱皱眉头,看看这家并不洁净但人很多的小饭馆。

  “你不知道吧,这里的面特别好吃,不光是手工做的关系,那汤才好喝呢,听说里面放了大烟壳。不过,你放心,别说是大烟壳,就是大烟,吃在胃里也不上瘾。来,服务员,要两碗牛肉拉面,要小碗放肉的,酱牛肉来两个小盘,芥末菠菜、蕨根粉、老醋花生、洋芋擦擦各要一份,再来十五个羊肉串儿,啤酒六瓶。”

  “多了吧。一会儿还要和大名鼎鼎的人物见面呢。”古洛笑着说。

  “不,不多,这儿的羊肉串儿是一绝,好吃。”

  “也放大烟了?”

  “那倒没有。”胡亮笑了。

  古洛总是把自己想象成美食家,而且是口味高贵的美食家,所以尽管囊中羞涩,他也从不来这种饭馆。可是,正如胡亮所说,这里的下酒凉菜真不错,特别是酱牛肉,大片的、切得很薄的牛肉上浇着一种稀稀的酱,这酱是店家自己做的,也是黄豆酱,里面有芥末、辣椒,还倒了些醋,和酱牛肉醇厚的香味混在一起就能强劲地打动人的嗅觉。吃进去,辣辣的,有些酸味儿,能扩张胃口,再就着清凉的啤酒,味道更足了。

  “不错。”古洛指指酱牛肉的盘子说。

  “嗯。我觉得好吃,上回要了个大盘,没想到量是一样的,就是盘子换成大的了。”胡亮说。古洛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盘是如此意思,所以拉面也要小碗的?”

  “那倒不是。”胡亮也笑着说。两个人确实饿了,很快就将菜吃得差不多了。胡亮又要了两小盘酱牛肉。随后拿出烟,递给古洛一支。

  “玉溪,这么好的烟!”古洛有些吃惊。

  “同学送的,就是那个大款,咱们吃饭老打扰人家。”

  “就是那个老板呀。可不,你常在他那里报销吧?”

  “差不多。不过,这可不是行贿呀。纯粹的交情,友情。”

  “那是。我知道,愿你们的友谊万古长青。”古洛笑着举起杯,和胡亮碰了一下。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个案子了。说实在话,今天跑了一天,才觉得这个案子挺有意思。一个漂亮姑娘接到恐吓的匿名电话,还挨了打,但却没有动机,也没有线索,完全是莫名其妙。”胡亮和古洛碰杯后,喝了一大口酒。

  “动机嘛,也不能说没有……”古洛话音未落,就被胡亮打断了:“当然有,打电话或者殴打姬红雨的人似乎是有什么把柄攥在姬红雨手上,茅逸也说过,这就是动机。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是谁。也许姬红雨知道,但她不告诉我们,如果茅逸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应该是姬红雨看到了她不该看的东西,但这只是茅逸的一面之词。我看他们公司的两个头头儿,很平静,不像是装的……”

  “还有,如果真是像茅逸说的那样,姬红雨应该告诉我们,没有报了案,又不说出实情的。”古洛插嘴道。“已经喝了三瓶了,不能再喝了。”他虽然一边想着,一边数着瓶子,但还是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对,完全正确。这正是这个案子找不到头绪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茅逸可能在编造故事,但这也不像。首先,茅逸没有编造的动机,即使他也许因为和姬红雨黄了,恨姬红雨,但他说的,不能说对姬红雨不好,也不能说好,是个中性的故事。”

  “是啊。”古洛似乎想说什么,胡亮也正等着他的下文,但他却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有些人就是爱卖关子,还让茅逸那样的人有一说一呢。”胡亮皱着眉头,也拿起杯来,喝了一口酒。古洛笑了:“这不是还在调查中嘛,我给你讲过多少次了,可以进行分析推理,但先要尽量多地掌握情况。然后……”

  “再拼图。这我知道了。不过,你还说收集情况的前提是要有猜想,你现在有什么猜想没有?”

  古洛看到胡亮不高兴的样子,就说:“我看这个案子不简单,我们好像和案子隔着什么。就是说,那边在作案,我们却被排除在外。肯定有知情人,但却沉默着,像是在给咱们出难题,考咱们一样。我就是这个感觉。”古洛嘴里说着,心里却感到自己确实老了,要是过去,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现在也得看人脸色了。”古洛悲哀地想。尽管这个人是胡亮,他的徒弟和朋友,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太软了,他那好斗的性情居然也改了。

  胡亮并没有察觉出古洛的心情,他只知道古洛是不会说谎的,他卖关子就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嗯,这可是个机会。再和老家伙斗斗。”

  “还喝吗?吃面吧。”胡亮顿时急不可耐起来。

  “好。”古洛笑着说。

  艺术家们在任何地方都是与众不同的,即使他们有常人的思维和情感,也不能流露出来,就像一个官僚不能让人看出他无能一样。像驴见了老虎不能叫,耍猴一样水平的电影一定要炒作一样,樊高也跑不出这个规律。瞧,他现在和那些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住在城边的一个大房子里。这里过去是某工厂的仓库,后来厂子破产了,这些无用的仓库就让给艺术家们了,也许过些年这里真会出现一个凡高。

  古洛和胡亮到这里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白天的暑热这时才开始消退,习习吹来的风有些凉意了,还带着些许臭气,想必是艺术家们忘了修建抽水厕所了。仓库相互之间隔得挺远,又没有门牌号,费了古洛和胡亮不少事。特别是一贯会找东西或地点的胡亮这次也一筹莫展,只好敲开几个门,受到不拘小节的粗野对待后,才来到樊高的仓库前。

  胡亮和那些艺术家一样,也不敲门,推门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古洛跟在后面,心里很赞成胡亮的做法:“要像走进兽群一样,无所畏惧。”古洛刚才也被那些怪里怪气的家伙气坏了。

  樊高和他同住的朋友把这间巨大的仓库打了几个隔间,有的做他们的工作间,有的做卧室,有的做客厅,比城里的所谓几室几厅的房子大得多。

  胡亮推开了几个门,终于找到了蜷缩在木板搭的床上的樊高。艺术家正在吸烟,看样子吸得很凶,满屋子都是烟雾,呛得胡亮还没说话就先咳嗽了几声。

  “你是樊高?”胡亮看着这个一脸胡须的中年男人说。“到底是姬红雨的父亲,不知什么地方有些像。”胡亮想。

  “对。”樊高看着胡亮的警服,一翻身就站到了地上,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恐。

  “嗯,找两把椅子去。”胡亮粗暴地命令道。但他的态度比对刚才给他指路的艺术家们还是文雅了很多。樊高答应了一声,迅速从门口钻了出去,像只老鼠一样敏捷,眨眼工夫就拿了两把大凳子回来。“没椅子,你们将就着坐吧。”他带着歉意说。

  “嗯。”胡亮看看凳子还干净,也不道谢,就坐了下来。古洛也跟着坐了下来,掏出烟来,自管自地点了一支。

  樊高坐在床边,眼睛不看胡亮和古洛,只是凶狠地吸着烟,但胡亮看出来他是准备回答问题的。

  “姬红雨是你女儿?”胡亮数着樊高吸了五口烟后说。

  “啥女儿?她根本不认我。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姑娘,和她妈一个样,不,比她妈狠多了。”

  “你出狱后,和她没来往?”胡亮问道。

  “没有呀。”樊高辩护般地说,声调透着冤屈,这是在监狱里或被审讯时养成的习惯。

  “姬芳呢?”古洛插嘴道。

  “她……嗯……”樊高嗫嚅着。

  “她来看过你?”古洛说。

  “对,再怎么说也是结发夫妻呀。”

  “是为了这感情来看你的,还是有其他事?”古洛看着樊高的眼睛,樊高避开了。

  “没其他事,就是来看看。”

  “说到复婚啦?”古洛追捕着樊高的眼光,但他的眼神如同逆光飞行的苍蝇一样,在人眼前一掠就隐藏了起来。

  “复婚?没有。她就是来看看。”

  “那总要说些什么吧。”

  “也没说啥,就坐了一小会儿。”

  “是什么时候?”胡亮对这个黏黏糊糊的男人没有太多的好感,他的声音尖锐起来。

  “是……是……”樊高显然被胡亮吓着了,“半个月前了。”

  “半个月前?说到你女儿的事了?”胡亮急忙问道。

  “我女儿?没有,没有。她来看我,从来不说姬红雨的事,我也不问,这样的女儿没有更好。”

  “你对她怎么这么恨呢?咬牙切齿的,这可不像生身父亲呀。”古洛还是没有看到这个敏感家伙的眼神。

  “她才不把我当父亲呢。更名改姓都是她的主意,她妈都挡不住。说实在话,原先我当她不懂事,可现在还是这样,而且变本加厉了,还警告她妈不要再和我见面,要不,就和她妈断绝母女关系,把她妈吓得也不敢来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生的她,常言说,血浓于水,可这姑娘……你说,这像是对爹吗?”

  “可她受到恐吓的事,你应该知道吧?”古洛这次看到了樊高的表情,他确实很气愤,不光是眼睛在闪着光,脸也红了,额角青筋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那上面闪烁着的汗珠。

  “不,不知道。”樊高又把眼光移开了。

  “不会吧,这么大的事你前妻能不告诉你?不管怎么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血脉相连嘛。”古洛说。

  “不,不知道。我可以指天发誓。”樊高急了,他第一次直视着古洛,虽然怀疑使古洛的眼光更加锐利,但樊高坚定的目光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古洛顶了回去。

  “那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受到了电话恐吓,而且前天还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殴打,受了轻伤,我们正在调查此事,希望你配合。”古洛严肃地说。

  “是吗?这……她妈也不告诉我一声。伤势真的不要紧吗?”樊高似乎是在关切地问。但别说是古洛和胡亮这些常和人打交道的警察,就是一般人也可以听出这声音中的冷漠。

  “伤不要紧,大体是好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就是说,你对恐吓或伤害你女儿的人有没有一个猜测?”胡亮说。

  “噢,弄了这么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呀。”樊高的表情似乎冷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没有。我刚才说过,姬红雨其实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我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监狱,对她的情况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妈知道我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提她。”樊高比刚才冷静多了,好像得知警察来找他不过是为了姬红雨的事而放心了一样。

  “好吧,既然你说你不知道,我们就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这是我们的电话,一旦想起什么,或者姬芳告诉你一些什么,就打电话给我们。”古洛示意胡亮给樊高名片。

  在临出门时,古洛说:“你知道你的女儿有男朋友吗?”

  “不知道。她的事我不管。”樊高忽然焦躁地说。在强烈的灯光和弥漫的烟雾下,他瘦削的脸变成灰白色,如同鬼魅一般。

  五 下落不明

  古洛和胡亮将能想到的可能和案情有关的人,像篦头发一样梳理了一遍,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这几天来,姬红雨也没来再报案,似乎作案的人已经罢手了。如果这样的话,犯罪嫌疑人很可能会逍遥法外。胡亮有些着急了,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但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看着窗外。雨在下,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雨,已经下了两天了,忽大忽小,阴沉的云布满了天空,低低地压了下来。房间里阴沉沉的,让人窒息。前两天的酷热,被雨洗掉了,已经有人穿起了长袖衣服。这就是东北的天气。

  坐在沙发上的古洛也是百无聊赖,只好喝着茶,吸着烟。烟雾让房间的光线更加黯淡,他的心情也更加不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参与这个案子。“难道这真是一桩没有意思的小案子?犯罪也许是因为失恋,或者变态什么的。姬红雨毕竟是个年轻人,社会背景没那么复杂,不会和大案牵连上的……难道我真错了,高估了这个案子的价值?”古洛觉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纪,做事摇摆不定起来,失去了过去的自信。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满脸红光的中年胖子。他是李国雄,管刑侦的副局长,年轻时和古洛一起破过案。“文革”后他一路青云,步步高升,成为一名从基层刑警提拔上来的副局长,这在公安系统中是不多见的。警察的提升在所有公务人员中可以说是最慢、最难的,像古洛临退休时,按行政级别还只是个正科级。可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连大侦探古洛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正因如此,李国雄就更对自己的成功感到自豪,更踌躇满志,说话的腔调也变得更不伦不类了。可他一见到古洛就有些心虚,虽然古洛已经退休,就像一个过气的电影明星,只有一些同时代人还能想起他那荣耀的历史,但李国雄仍然有些畏惧他,这畏惧当然是出于尊重。所以,胡亮才老对古洛说:“李国雄是个少见的好人,也是个好领导。”可李国雄对古洛也确实经常恼火,嫌古洛太不尊敬他了。“不管咋的,我是领导,‘县官不如现管’,你天大的能耐也得归我管。”这当然是他心里想的了,但在古洛面前他是一句也没泄漏过,这就是当领导的修养。

  “来啦。”他像“哼”了一声一样。古洛知道李国雄对他的看法,就装作恭敬地站起来,说:“啊,来了一会儿了。”李国雄笑了:“坐,坐,你是我的老领导了,这是干啥?”胡亮也笑了,他知道今天李国雄的心情会好的。

  “那个案子怎么样了?”胡亮立刻就明白李国雄问的哪个案子,急忙回答道:“正在调查。”

  “有啥线索没有?”

  “暂时还没有,但这案子还是……”

  “还是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小胡,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警察可不能从兴趣出发。我有次去医院看病,有个医生和我唠嗑,还说这事了。他们医生也是看到一个得怪病的,就想搞出些名堂。我就不同意这种做法。我们警察更是如此,工作的轻重缓急要看形势,知道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从眼角瞟了一下古洛。他知道胡亮这种想法是从他师傅那里来的。但那个黑胖老头子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吸着烟。这让李国雄有些恼火。

  “可这案子确实挺重要的,恐吓电话,在我们市不多见,还动用暴力,这案子后面一定有重大的背景……”

  “行了。现在东郊发生了一桩重大凶杀案,市里很重视,政法委书记也来局里了,要限期破案。对了,你不也参加会议了吗?那边缺人手,你也是知道的,先把这不紧不慢的活儿放放。老古愿意帮忙也可以去嘛。”李国雄又看了一眼古洛,古洛像犯罪嫌疑人行使沉默权一样,就是不说话。

  “我知道。那案子简单得很,就是那兄弟俩干的,现在正在逮捕他们呢。插翅难逃,还要什么人?完全是浪费。”胡亮说。

  “什么插翅难逃?这俩家伙鬼得很,谁知道跑哪儿了。你还是给我亲自督阵,刑警队长是干什么的。”李国雄生气地说。他的脸本来就是红的,现在成了紫红色,嗓门很大,喘出来的粗气声更大。胡亮一时语塞,他很了解案情,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抓住凶犯,但李国雄就是不听他的。

  古洛还是没说话,因为他确实没话可说,所以他就学他所讽刺的那些肚里空空的蠢货一样,装深沉。

  电话铃响了,真是及时雨一般,屋子里的尴尬被这清澈的铃声制止住了。

  “喂,对,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什么?太高兴了。”胡亮脸上溢出了笑容,古洛马上就明白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李国雄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着怎么让胡亮亲自去抓那个案子。他了解这位年轻的刑警队长:聪明、有能力,但很倔强,对付领导很有一套,对不愿意或想做的事,很会见机行事,不是硬顶就是软泡,是个棘手的家伙。

  “果然在那里。好!干得好!给你们记一功……当地很配合?那当然,天下警察是一家。”

  胡亮把话筒拿到离电话机一寸左右的地方,稍停了一下,一松手,话筒落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行了,兄弟俩双双落网,不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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