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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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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虽然做出道貌岸然之态,但在风雪寒夜,四下无人时,只要有女子遇着我,便少不得被我摧残,蹂躏……”朱七七身子不觉的颤抖着向后退去。但后面已是墙角,她已退无可退。金无望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你听了为何还要害怕?……你此刻可是想逃了么……哈……哈……”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历久不绝。朱七七突然挺直身子,大声道:“我为何要怕?我为何要逃。”金无望似是一怔,倏然顿住笑声,道:“你不怕?”朱七七道:“昔日你纵然做过那些事,也只是因为那些女子看到你可怕的面容,没有看到你善良的心,所以她们怕你,要逃避你,你自然痛苦,自然怀恨,便想到要报复,这……本也不能完全怪你,世人既然亏待了你,你为何不能亏待他们,你为何不能报复?”她微微一笑,接道:“何况,你此刻既然对我说出这些话来,那些事便未必真的,更不会也对我做出那种事来。”金无望道:“你怎知我不会?”朱七七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纵然做了,我也不怕,不信你就试试。”她身子往前一挺,金无望反倒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愕然望着她,面上的神情,也说不出是何味道。朱七七拍手笑道:“你本来是要吓吓我的,是么?哪知你未曾吓着我,却反而被我吓住了,这岂非妙极。”金无望苦笑一声,喃喃道:“我只是吓吓你的么……”朱七七道:“你不愿说出以前的事,想必那些事必定令你十分伤心,那么,我从此以后,也绝不再问你。”她又拉起金无望的手,接道:“但你却一定要告诉我,昨夜你为何要不告而别,你……你究竟偷偷溜到什么地方去了?”金无望怔了一怔,道:“不告而别?”朱七七道:“嗯,你溜了,溜了一夜,为什么?”金无望道:“昨夜乃是沈浪要我去办事的,难道他竟未告诉你?”这次却轮到朱七七怔住了。她呆呆地怔了半晌,缓缓道:“原来是沈浪要你走的……他要你去做什么?”金无望道:“去追查一批人的下落。”朱七七道:“他自己为何不去?却要你去?”金无望道:“只因他当时不能分身,而此事也唯有我可做,我与他道义相交,他既有求于我,我自是义不容辞。”朱七七道:“哼,义不容辞,哼,你倒听话得很……为什么人人都听他的话?我不懂!”抓起团冰雪,狠狠掷了出去。金无望凝目瞧着她,嘴角微带笑容。朱七七顿足道:“你瞧我干什么,还不快些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事?追查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你也要像他们一样瞒我。”金无望沉吟半晌,缓缓道:“沈浪与仁义庄主人之约,莫非你又忘了。”朱七七道:“呀,不错,如今限期已到了……”金无望道:“限期昨日就到了。”朱七七道:“如此说来,你莫非是代他赴约去的?但……但你又怎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你又是怎样向仁义庄主人交代的。”金无望道:“代他赴约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在暗中为他监视那些代他赴约的人。”朱七七着急道:“你越说我越不明白,究竟谁是代他赶约的人?”金无望道:“展英松,方千里,胜滢……”朱七七截口呼道:“是他们!原来是他们。不错,只要他们一去,什么误会都可澄清了,沈浪无论去不去,都已无妨。”语声微顿,突又问道:“但这些人既已代沈浪去了,为何又要你监视他们?”金无望道:“这其中的原故,我也不甚知晓,他只要我将这些人的行踪去向,探查明白,再回来相告……”朱七七恨声道:“原来你们是约好了的。”此事沈浪又将她蒙在鼓里,她心中自然恼恨,却终于忍住了,未动声色。金无望颔首道:“不错。”朱七七道:“约在什么时候?”金无望道:“约定便在此刻。”朱七七四下瞧了一眼,咬着樱唇,道:“约在什么地方?”金无望扬了扬眉道:“就在这里等。”一句话竟似有两个声音同时说出来的。朱七七一惊,回首,已有个人笑吟吟站在她身后,那笑容是那么潇洒而亲切,那不是沈浪是谁。朱七七又惊,又喜,又恼,跺足道:“是你,你这阴魂不散的冤鬼,你……你是何时来的??沈浪笑道:“金兄眉毛一扬,我便来了。”朱七七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你为什么做事总是鬼鬼祟祟的瞒住我,你要他去追查展英松那些人,为的什么?”沈浪道:“此事说来话长……”朱七七道:“再长你也得说。”沈浪道:“我是见到那王夫人后,与她一夕长谈,她便将展英松、铁化鹤、方千里等人,俱都放了出来,我一怕展英松、方千里等人,与你宿怨不解,二来与仁义庄约期已到,是以便请展、方等人,立刻直到仁义庄去,将此中曲折说明,也免得我去了,此乃一举两得之事……”朱七七道:“这个,我知道,但你为何又要他去监视?”沈浪道:“只因我始终觉得此事中还有蹊跷。”朱七七道:“自然有些蹊跷,这我也知道。”沈浪笑道:“你既知道,我便不必说了。”朱七七怔了一怔,红着脸,跺足道:“你说,我偏要你说。”沈浪微微一,笑,道:“试想那王夫人对展英松等人既是完全好意,为何定要等到我来后,才肯将他们自地下窖中释放出来!”朱七七眼睛一亮,道:“是呀,这是为什么?”沈浪笑道:“事后先见之明,你总是有的。”朱七七娇嗔道:“你以为我真的糊涂么,我告诉你,她暗中必定还有阴谋,但行藏既已被你发现便只有索性装作大方,将他们俱都放出……”沈浪颔首笑道:“好聪明的孩子,不错,正是如此,但还有,她将展英松等人放出后,自己也说有事需至黄山一行,匆匆走了。”朱七七道:“是以你便生怕她要在途中拦劫展英松等人,是以你便要他一路在晴中监视,何况,你表面既已与她站在同一阵线,金……兄留在那里,也多有不便,自是不如在暗中将他支开的好。”沈浪笑道:“你果然越来越聪明了。”朱七七“哼”了一声,面孔虽仍绷紧紧的,但心中的得意之情,已忍不住要从眉梢眼角暴露出来。沈浪道:“这些事,我本无意瞒着你,但当着王怜花之面,我却不能向你说出……唉,幸好你在此遇着金兄,否则……否则……”朱七七眼睛更亮了,道:“否则怎样?”沈浪道:“否则又要令人担心。”朱七七痴痴地呆了半晌,轻声道:“你会为我担心?鬼才相信哩……”话犹未了,梨涡隐现,已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才的悲哀、苦恼、委曲、难受……却早已在沈浪这淡淡一句话里,消失得无踪无影。金无望冷眼瞧着他两人的神情,脸上又似已结起一层冰来,此刻干“咳”了声,沉声道:“展英松等人一路赶到仁义庄,路上并无任何意外,我目送他一行人入庄之后,便立即兼程赶回。”沈浪失声道:“这倒怪了……”他皱沉思良久,方自展颜一笑,抱拳道:“多谢金兄……”金无望道:“多谢两字,似乎不应自你口中向我说出。”沈浪笑:“不错,这两字委实太俗。”金无望道:“那王夫人既未对展英松等人有何图谋,你今后行止,又待如何?”沈浪沉吟半晌,反问道:“金兄此后行止,又待如何?”金无望仰天长长叹了口气,道:“仁义庄之约既了,展英松等人亦已无恙,无论如何,此事总算告一段落,我……我也该回去了。”沈浪动容道:“回去?”金无望垂首道:“不错,那柴玉关虽凶虽恶,但他待我之恩情不可谓不厚,终我一生,总是万万不能背弃于他……”霍然抬起头来,目注沈浪,缓缓道:“却不知沈相公可放我回去么?”沈浪苦笑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金兄对那柴玉关,可谓仁至义尽,我又岂会学那无义小人拦阻你的义行。”金无望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但……”再次抬起头来,再次目注沈浪,凝目良久,厉声道:“而今而后,你我再会之时,便是敌非友,我便可能不顾一切,取你性命,你今日放了我,他日莫要后悔。”沈浪惨然一笑,道:“人各有志,谁也不能相强,今后你我纵然是敌非友,但能与你这样的敌人交手,亦是我人生一乐。”金无望缓缓点头道:“如此便好。”两人相对凝立,又自默然半晌。忽然,两人一齐脱口道:“多多珍重……”两人一齐出口,一齐住口,嘴角都不禁泛起一阵苦涩的笑容,朱七七却不禁早已瞧得热泪盈眶。她但觉胸中热血奔腾,忍住满眶热泪,跺足道:“要留就留,要走就走,还在这里噜嗦什么,想不到你们大男人也会如此婆婆妈妈的。”金无望颔首道:“不错,是该走了,江湖险恶,奸人环伺,沈兄你……”沈浪截口道:“金兄只管放心,我自会留意的,只是金兄你……”金无望仰天长笑道:“但将血泪酬知己,生死又何妨……”挥挥手,踏开大步扬长而去,再也不回头瞧上一眼。朱七七目送着他孤独的身影,逐渐在风雪中远去,又回头瞧了瞧沈浪,突然放开喉咙,大呼道:“等一等……慢走。”金无望顿住脚步,却未回头,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朱七七咬了咬嘴唇,又瞧沈浪一眼,道:“我……我要跟着你走。”金无望身子像钉了似的钉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既未回头,也未说话,想来他已不知该说什么。朱七七却不再瞧他了,大声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同情我,了解我,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我不跟着你跟谁。”金无望似待回头,只是仰天长笑一声,向前急行而去,那笑声中的意味,谁也揣摩不出。朱七七大呼道:“慢些,等我一等,带着我走……”呼声之中,竟果然展动身形,追了过去。沈浪伸手要去拉她,但心念一转,却又住手,望着朱七七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嘴角似是泛起一丝微笑……朱七七放足急奔,奔出了十数丈开外,偷偷回头一望,呀,那狠心的沈浪,该死的沈浪竟未追来。再往前瞧,金无望也走得踪影不见了。漫天飞雪,雪花没头没脸地向她扑了过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又是悲哀,又是气恼,又是失望……她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她边哭边跑,泪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既不辨方向,也不辨路途,只是发狂向前奔……前途茫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纵然辨清了方向,辨清了路途又有什么用?眼泪,好像要结成冰了。她狠命地用衣袖擦去泪痕,喃喃道:“好,姓沈的,你不拉我,看我真的死了,你对不对得住你的良心,但……但我为什么不死呢……为什么不死呢……”她又举手擦眼泪,却突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这一撞竟撞得她一连退出四五步,方自站稳,她正待怒骂,猛抬头,石像般的站在她面前的,却正又是金无望。此时此刻此地再见着金无望,朱七七真有如见到她最最亲热的亲人一般,也说不出是悲?是喜?不管是悲是喜,她却大呼一声扑了上去,扑进了金无望的怀抱,抱住了他,比上次抱得更紧。金无望发际,肩头,都结满了冰雪,他面上也像是结满了冰雪,但一双目光,却是火热的。他火热的目光,凝注着远方的冰雪。良久,他自长叹一声,道:“你真的跟来了……你何苦来呢。”朱七七的头,埋在他胸膛上,带着哭声笑道:“我自然要如此,我真的跟着你……从此以后,你永远再也不会寂寞了,难道……难道你不高兴么。”金无望道:“从此你永远都要跟着我?”朱七七道:“嗯!永远都要跟着你,永远不离开,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但你也永远不会赶我走的,是么?”金无望苦笑一声,道:“可怜的孩子……”朱七七道:“不,不,我不可怜,我才不可怜呢,有你陪着我,我还可怜什么?你从此可再也不准再说可怜了。”金无望喃喃道:“可怜的孩子……”朱七七埋着头,不依道:“你瞧你,又说了,你说,你说我有什么可怜?”金无望叹道:“你又何苦为了要气沈浪而跟着我?你又何苦?”朱七七大声截口道:“我不是为了沈浪,自己愿意跟着你的。”金无望道:“但沈浪来追你回去如何?”朱七七道:“我睬都不睬他。”金无望道:“真的?”朱七七道:“一千个真的,一万个真的。”金无望默然半晌,忽然道:“你瞧,沈浪果然追来了。”朱七七身子一震,大喜呼道:“在哪里?”她身子立刻离开金无望的怀抱,回头一望,来路雪花迷茫,哪有沈浪的影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再回头,但见金无望嘴角,已泛起一丝充满世故,充满了解,但又免不了微带讥嘲的笑容。朱七七脸红了,却犹自遮掩着道:“他来了我也不睬他,我……我……”金无望摇头叹道:“孩子,你的心事,瞒不了我的,你还是回去吧。”朱七七顿足道:“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金无望道:“但你又怎能真的跟着我。”朱七七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就死在你面前。”金无望苦笑望着她,半晌喃喃道:“跟着我也好,反正沈浪必定会跟来的,他任凭朱七七跟着我,只怕也是为了便于跟踪我的下落……他未曾明白逼着我带他去寻柴玉关,已算他对我的一番义气,他若要暗地跟踪,自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怎能怪他?”他自言自语,既然像是在为自己分析,又像是为沈浪解释,他语声低沉含混,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清。朱七七道:“你说什么。”金无望道:“我说……你要跟着我,唉,就走吧。”两人急行半日,正午到了西谷。这是新安城西的一个小镇,镇虽小,倒也颇不荒凉,只因此地东望洛阳,北渡大河来往客商,自为此镇带来了不少繁荣。朱七七一路始终拉着金无望的手,入镇之后,仍未放开,别人要对她怎么看,对她怎么想,她全不放在心上。别人自然要对她看的,心里也自然是惊奇,又觉好笑,但只要一瞧到金无望的脸,便也不敢看了,笑更笑不出。朱七七轻声道:“你瞧,别人都怕你,我好得意。”金无望道:“你得意什么。”朱七七笑道:“我就希望别人怕我,但别人都偏偏不怕,如今我跟着你走,就好像跟着老虎的狐狸一样,可以沾沾光,也可以当做别人都在怕我了,我自然得意,只是……只是肚子太饿了,想装神气些,却又装不出。”金无望忍不住一笑,道:“你此刻便吃得下么?”朱七七道:“我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遇到件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吃不下,喝不下了……什么事我都很快就能忘记,照吃不误,所以我五哥说我将来必会变成个大大的胖子。”金无望不禁又为之一笑,道:“胖子又有何不好?走,咱们去大吃一顿。”这冷冰冰的怪人,此刻不知为了什么,竟仿佛有些变了。两人走了一段路,金无望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当下问道:“你五哥可就是江湖人口中常说的朱五公子?”朱七七叹了口气道:“不错,我那五哥,可真是个怪物,我家里的灵气,仿佛全被他一个占尽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最得人缘,最能讨人喜欢,我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口中虽在叹气,心中其实却充满了得意之情。金无望道:“我也久闻朱五公子之名,都道此人乃是浊世中翩翩佳公子,只可惜直到此刻,我仍未见过他一面。”朱七七道:“莫说你见不着他,就连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几乎有三两年未曾见着他了,他总就像游魂似的。呀,到了。”“到了”的意思,并非说“游魂”到了,而是说饭铺到了一一,问小小的门面,五张小小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酒香,茶香一阵阵从门里传了出来,只可惜桌子上却坐满了人。金无望道:“此地生意太好……”朱七七道:“生意好的地方,酒菜必定不差。”金无望道:“怎奈坐无虚席。”朱七七道:“无妨,你跟着我来吧。”拉着金无望走进去,走到角落上的桌子边一站,这桌子上坐的是两个面团团的商人,正吃得高兴,猛一抬头,瞧见金无望,直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嚓,赶紧垂下头,再也吃不下了。朱七七拉着金无望,站着不动,那两人手里拿着筷子,挟菜又不是,放下又不是,竟拿着筷子就去算帐。于是朱七七与金无望便在这张桌子旁坐下。金无望摇头道:“果然有你的。”朱七七道:“就叫做狐假虎威。”金无望忍不住大笑起来,但笑了半晌,又突然停顿。朱七七道:“你为何不笑了,我喜欢你的模样。”金无望默然半晌,一字字缓缓道:“这半日来,我笑的实已比以往几年都多。”朱七七呆呆地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心里究竟是酸?是甜?是苦?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幸好这时酒菜已送来,于是朱七七放怀吃喝。金无望却是食难下咽,朱七七便不住为他挟菜,别的人既不敢瞧他们,又忍不住要偷偷来瞧。只因这两人委实太过奇怪,男的太丑,女的太美,又似疏远,又似亲密,这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谁也猜不出来。朱七七只作不知不见,笑道:“这一块你非先吃下去不可,空着肚子喝酒,要喝死人的。”伸出筷子,挟了块排骨,要送到金无望碗里。但,突然间,她身子一震,筷子挟着的排骨,“噗”地掉进酱油碟里,她目光直勾勾瞧着座前面的窗子,面上竟已无血色。金无望动容道:“什么事?”朱七七用筷子指着金无望身后的窗户道:“你……瞧……”语竟已无法成声,筷子不住的“喀喀”直晌,显见她的手竟抖得十分厉害。金无望变色回首,窗外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又是奇怪,又是着急,沉声道:“瞧见什么?”朱七七颤声道:“窗……窗外有个人。”金无望道:“哪有什么人?你眼花了么?”朱七七道:“方才有的,你一回头,他就走了。”金无望:“是谁?”朱七七道:“就……就是那恶魔,那害得我又瘫又哑的恶魔。”金无望动容道:“你可瞧清楚了。朱七七道:“我瞧得清清楚楚,他的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直到此刻,她竟仍未定过神来,语声竟仍有些颤抖。金无望面上也变了颜色,双眉皱起,沉思不语。朱七七道:“你可要追出去?”金无望摇头道:“此刻必定已追不着了。”朱七七惶然道:“那……那怎么办呢?我此刻一见着他,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了,他好像随时随地都跟在我背后,还要来害我,我只要一闭起眼睛,就好像瞧到他正冲着我狞笑……”突然放下筷子,用手掩面,几乎哭出声来。金无望沉思半晌,霍然站起身来,拿出锭银子,抛在桌上,拉起子朱七七的手,沉声道:“你跟我来。”朱七七道:“哪……哪里去。”金无望面色铁青,也不回答,拉着朱七七走出店外,四下辨了辨方向,竟直奔镇外最最荒僻之处而去。朱七七又是诧异,又是惊惧,她委实已被那恶魔吓破了胆,世上她谁也不怕,可就是怕“他”。只见金无望板着脸,大步而行,四下的地势,越来越是荒僻,此刻虽已雪霁日出,朱七七还是不禁冷得发抖。她不知不觉间,用两只手扳着金无望的肩膀,倚到他身上,自后面看去,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身旁,倚靠着个窈窕纤弱的少女,依偎而行,这景象确是令人艳羡,但走到前面一看,一个娇美仙女和一个阴冷丑陋的男子,并肩走在灰蒙蒙的积雪荒原上,这景象却有说不出的可怖。金无望肩上虽然多了个人的重量,走的仍是极快。朱七七忍不住又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金无望道:“我也不知道。朱七七一怔,呐呐道:“那……那么你要走到哪里去?”金无望道:“我也不知道。”朱七七又惊又怒,道:“你……你……”金无望道:“我这是在做什么,你立刻便会知道的。”语声微顿,突又低叱道:“来了。”朱七七倒抽了口凉气,屏息听去,只听身后果然有阵衣袂带风之声,传了过来,来势迅急异常。但金无望却未停步,也未回头。朱七七自也不敢回头,只是在心中不住晴问自己:“来的是什么人?莫非……莫非是他么?”只听那衣袂带风之声,到了他们身后,身形便自放缓,竟始终不即不离地跟着他们,既不赶上前来也不说话。朱七七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当真有如芒刺在背一般,当真忍不住要回头去瞧上一瞧。但她毕竟忍住了,只是一只手,抱得更紧。只觉金无望脚步加紧,身后那人脚步也加紧,金无望脚步放缓,身后那人脚步也放缓。朱七七此刻已可断定,身后这人必定便是那恶魔,她也恍然发现,金无望故意走到这等荒僻之地,也是为了要将“他”引来。但却猜不透金无望如此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若要将“他”除去,此刻便已该动手了。他若无意将“他”除去,此刻该有些举动才是呀。金无望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竟在这荒凉的雪原上兜起圈子来了,那人竟也跟着他兜圈子。朱七七忍不住又要问他,但还未问出口来,耳中已传入金无望以“传音”之术说出的语声。只听他一字字道:“此人武功虽不弱,但内力却不济,我此刻便是在故意消耗他的内力,等他内力不济,再激他动手,便可取他性命。”朱七七又惊又喜,真恨不得抱起金无望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亲,来表示她的赞许和感激。突然金无望仰天一笑,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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