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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雾满)-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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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秀英全然不理会几个人的惊愕,自顾走到秦方城身边坐下:“孩子他爸,昨天夜里我又梦到了观世音菩萨给我托梦,让我到这里来找你,你果然在这里。”说着话她向门外一招手:“大妞二妞,你们还站外边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大妞,你把你爸走时教你的唐诗给你爸背一背。”
门外冲进了五个女孩子,上前抱住了秦方城的腿,有的哭有的叫,一迭声的喊着爸爸。见此情景,秦方城呆若木鸡,赵卓目瞪口呆,林红却是哭笑不得,趁机掉头冲了出去。
林红这一步迈出,从此就与秦方城再无结合的可能,却与何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最终以他的助手的身份介入了集团公司的经营。在这期间,她渐渐的了解了这个志得意满一掷千金的年轻暴发户的身世,他出身政要之门,却对政治不感兴趣,始终认为只有金钱才是推动这个社会前进的最大动力。
他最初留学日本,一年后启程美国,三年后归国创办自己的公司,并迅速扩张一度席卷苏南中国,直到遭遇台资的大举北上强力阻击,他吞并市场的攻势才稍有所缓。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经商的奇才,使他父亲在政治上所取得的成就在他面前显得黯淡无光。
从此,何明成为了何家人的骄傲,为他已经退休的父母建造了一幢三层楼的滨河建筑,并独揽了在家里的话语权。
他有两个姐姐,大姐何瑛已经移民澳洲,林红只见过她出国前的照片,而他的二姐何静,却是一个患有严重的人际交往障碍综合症的女人,她在婚姻上接连失败,总是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表达自己的善意,为此她恐惧生人,只有在自己的亲友圈里才会获得安全,但这种安全也是以不停的争吵为代价的。何静的失败人生,在某种程度上更加衬托出了弟弟何明的成功。
功成名就的何明已经年近三十了,他阅历颇丰,看多了尘间女子,若非是象林红这样出乎其类拨乎其萃的事业型女人,等闲女孩子很难入得他的眼。
从遇到这个男人开始,林红就彻底放弃了自己,她虽然不能确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应该做些什么,对此她还是清清楚楚的。
从第一次迷失开始,林红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与何明联结在了一起,他就是她,她就是他,她所有的一切,生命中的成功与失落,辉煌与焦灼,苦涩与甘辛,都与他共享。
除了那幢已经渐渐消失在她的记忆中的画中房子之外,她把一切都呈现给了这个男人。
保留这个画中房子的记忆,是因为林红心仍然残存着一个信念。
可以确信,林红始终认为自己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是负有使命的,她要寻找一幢房子,为了明晰这个目标她执拗的画了近十个年头,终于明白自己要寻找的房子的模样。而后,她开始融入正常生活状态,试图说服自己忘却这件事,但是,当她终于成功的从这种怪异的感觉中解脱出来,沉浸在一个女人生命最终归宿的激情与落寞的情爱之中的时候,却在这里突然见到了这幅画,还有画里那幢老房子。
可想而知,这件事对于林红的心理冲击是何等的强烈!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存在着一个至高无上的意志,左右着她的生命历程?
指着墙壁上的油画,林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这幅画……这幅画着老房子的油画……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何明哈哈的笑了起来:“它挂在我家的墙壁上,当然是我们家的了。”
“不,我是说,这幅油画,你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画这幅画的人又是谁?”林红急切的追问道,感觉到自己在追向一个无以言述的目标,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你怎么了,红红?”分明察觉到林红的异常,何明伸出一只手臂搀扶住她:“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林红死死的抓住何明的手:“告诉我,阿明,你告诉我,这可能是件关系到我一生的大事。”
何明看着林红的神态也很怪,他先将林红扶到靠墙壁的沙发上坐下,替她倒了杯冰水,然后自己也坐过来:“你问这幅画?真是怪事了,你好好看看画上的那幢房子在什么地方。”
林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幅画,那幢房子,那幢房子,那幢房子已经纠缠了她整整一生,也许还要纠缠下去:“为什么我问这幅画你会说怪?这房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快点告诉我!”
何明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咬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林红急切的抓住他的手:“阿明,你快点说啊,这幅画——这幅画它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会向你详细解释这其中的原因的,求求你快点告诉我,告诉我,这幢房子究竟在哪儿?”
何明仍然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瞧着林红:“你站起来——站起来从窗户上往外边看。”
林红诧异的看了看何明,看他的表情古怪,就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向外边望去。
她所处身的这幢宅子位于河滨地带,是何明事业有了成就之后专门为他家人建造的,从林红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污浊的河面上飘浮着许多垃圾,还有一条用来点缀河面风景的乌篷船,那艘船在河心停泊得时间过久,缺少照料,船只的乌篷和甲板上都长满了乱糟糟的杂草。
河的对岸,是一条刚刚修筑不久的公路,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不多,偶见几个步行的采风者走过,拿着相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林红看着外边,忽然见到一个游客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她这边拍照,她习惯性的理了一下头发,突然之间恍然大悟,猛的转过身来,看着何明:“你是说——是说——”
“你现在明白了吧?”何明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手搂在她的腰上:“这幅画里的房子,就是你现在正在做客的这一幢,这事可真是——真是怪!”
“什么地方怪?”林红立即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对那幅画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何明不回答,反问道。
“因为——”林红吞吞吐吐地说道:“这幅画,它在的记忆中非常深刻,不是我现在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说起来话很长,你还是先说这幅画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是谁画的?还有这幢房了……”
何明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过于激动:“红红,不要急,让我们慢慢来,慢慢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决好不好?”他拥着林红到沙发上坐下:“先从这里开始,你为什么看到这幅画竟激动起这个样子?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哎呀你气死我了,”林红火冒三丈:“我已经告诉过你——好吧。”她气恼的坐下,用几句话把自己从幼年到少女时期一直苦苦的画着这幅画的情形说了一遍,尽管她尽量使用简捷的字样和措辞,但等她说完了之后,楼下已经响起林正刚豁亮的大嗓门,还有林母的说笑声,保姆小猪羞涩涩的走上楼来,请他们下去吃饭。
“就这样吧,”何明关切的看着林红的脸:“你的脸色很不好,我们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我——你要去哪儿?”
林红已经一言不发的走下楼去,正遇到何正刚那开朗的笑容,她局促不安的打了个招呼,正要慌里慌张的夺路走出门,却被何正刚拦住,“红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来就要走,不再多坐会儿?”何母听到声音急忙追了出来:“小明,小明你看你,怎么到了吃饭的时候你把人家给气走了。”何明已经追下来了,林红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有些过分了,于是便歉意地说道:“没事,伯父、伯母,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既然伯父忙完了,那我就不去了。”
他们便一起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
这是林红第一次真正近距离端详这个老人,心性淡定但个性孤傲的她在此之前一直认为自己能够成为这个老人的儿媳妇,是他何家门楣的荣耀,但是,一旦当真正的与这个政治老人直面相对的时候,她心里那种不以为然的感觉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凄惶与茫然,再加上刚才的那种心理恐惧,她突然感到局促起来,全是靠了内心流露出来的淡然气质,才没有露怯,显出最让易于让权宦门户瞧不上眼的小家子气。
何正刚还没退休之前,林红曾经在电视屏幕上见到过他。
作为台州市政坛上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何正刚出镜率极高,用何明自己的话来说,台州市就连趴在电视机前的狗都看熟了他那张威严的脸,一见何书记就拼命的摇尾吧。这句话带有很强的调侃性质,但却一点也不夸张。只不过,当何正刚在台州市叱咤风云之时,林红正在北京上学,对于居于首府的一个漂亮女大学生来说,绝没有任何理由会注意到小小的台州市市长的出镜率。
仅仅有一次,有一年林红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在电视里看到了林正刚,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但却经常听到何正刚这个如日中天的名字。
何正刚的个人政治成就可以说是台州市二十年发展的缩影。
二十年前,台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级市,经济落后,资源匮乏,交通不便,发展缓慢,全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一千五百万,甚至连政府机关的工资发放都不够。后来何正刚主抓经济工作,预算当年的财政收入为两个亿,最初人们还以为是报告上写错了字,可何正刚却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们:没有错,如果当年的财政收入达不到两个亿的话,他就引咎辞职。
何正刚的莽撞,引得市府所有的老同志们都忧心忡忡,多次找到何正刚劝说他要慎重,慎重,经济发展这个东西,是有其内在规律的,去年才不过一千五百万,今年你就敢说要达到两个亿,凭什么?
凭什么?凭项目!
项目是何正刚抓经济的重头戏,同事们见劝不住何正刚,只好摇头叹息,冷眼相看他会捅出多么大的篓子来。不曾想,何正刚以项目钓资金,当年从银行及省府搞来一个亿的贷款,搞了一个专门生产一种类似于胰导素的小企业,上半年投资,下半年投产,年底取得国际市场的几张订单,回款竟然有四个亿,令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这时候人们才知道这种胰导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是每千克4千万美金,而何正刚的这个项目折腾到最后,堪堪只搞了十几公斤的成品,却已经实现了台州市当年的经济发展目标。
此后,何正刚以项目开路,大刀阔斧,几年来把个小小的台州市搞得风风火火,面貌一新。而何正刚,也因为自胰导产品取得成功以来,一跃而成为台州市大名鼎鼎的经济强人,仕途也因此一帆风顺,几年后终于进入市委主持工作。
就在何正刚志得意满,准备放手再大打一场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那件震惊台州市的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倒塌事件。
国际展览中心大厦总建筑面积高达七十多万平米,是台州市有史以来工程量最大的建筑项目,项目上马之前议论纷纷,反对意见很多,但是何正刚以他惯常的专横独断,力排众议,促动了项目进入实施阶段。整整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克服了资金困难、建筑工程质量不高、建筑材料短缺、设计规划缺乏严瑾科学的论证等数不清的难题,终于在台州市立起一座巍峨高耸的标志性建筑物。
在台州市国际展览中心大厦既将竣工的前一个月,何正刚亲率班子进京,广做项目宣传,进行商务招商,就在北京国际酒店举办酒会的那一夜,噩耗传来,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因为建筑质量不过关,突然坍塌,巨大的水泥混凝土预制板块从高空砸下,数十名正在施在现场的工人被埋在废墟之中。
当场死亡的数十名建筑工人之中,有半数来自于何正刚的老家台州郊县,这些工人由何正刚的远亲、一个叫何大壮的工头带领着,事故发生之时,何大壮正在工地上指挥那些工人们灌浆,却不料一声巨响,尘烟起处,何大壮连同连同他手下的十几名工人化为尘泥。
当时接到台州市的电话,正在酒会上与外宾谈笑风生的何正刚霎时间面色如土,跌坐在地,老泪纵横,哽噎无语。
对于何正刚来说,那一天倒塌的不仅仅是一座建筑物,还有他的政治生命;埋在废墟里的不仅仅是遇难者的尸体,还有他一世的清白。
此案惊动省府,高层震怒之余,联合调查组入驻台州,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将何正刚免职,隔离审查,经过了整整半年失去了自由的羁押生活之后,主抓基本建设的副市长锒铛入狱,何正刚平安的回到家中,只是,此时他已是无官一身清。
削职为民的何正刚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回到家就一病不起,何母和保姆小猪衣不解带的在医院里伺候了他整整两个月,他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但是,精神上的刺激仍然深深的刻在他的脑子里,对于如此惨烈的后果他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下意识的拒绝并遗忘。他的意识陷入了谵妄状态,经常在房间里踱过踱去,大声的和自己辩论着,有时候出了门,在马路上会突然声色俱厉的训斥路过的行人,就像当年他在办公室里训斥自己的下属一样。
有一天,市委一上班,就看到走廊里的黑板上有几行漂亮的粉笔字,通知大家立即到会议室开会。大家进了会议室,惊讶的发现何正刚正神态威严的坐在主席位上,对着大家怒声训斥,催促国际展览中心大厦的工程建设要加快,资金要落实到位,项目工程款如果实在紧张的话,可以用郊县的土地补偿给建筑商……大家听了好半晌,才恍然悟及,原来黑板上的会议通知是这位已经削职的何正刚自己写上去的。
强烈的对现实的排斥作用,引发了何正刚意识的迷乱,他仍然生活在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坍塌之前的日子里。
从那以后,保姆小猪只要稍一不留神,何正刚就跑去市委召开会议,何明万般无奈,就将父亲接到了福建武夷山疗养了一段时间,并从香港请来了一个名叫杨思鹏的专职心理辅导师,帮助何正刚放弃对现实的抗拒意识。又经过了整整六个月的心理治疗,何正刚这才慢慢的恢复过来,接受了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已经不复存在的现实。
可是矫枉过正,何正刚又陷入了悲观人格的自我折磨之中,他日复一日的泪流满面,动辄嚎啕大哭,为那些埋葬在冰冷而沉重的水泥预制板块之下的亡灵们而悲伤,并把过错全部归结到他自己身上,希望能够以苦刑补赎自己对遇难者所犯下的罪行。
为了让父亲彻底康复,何明阅读了大量的心理学书籍,精心研习变态心理学及异变心理,并针对父亲的病情,制订了一套治疗方案。
一天晚上,何正刚又陷入了悲苦的懊恼之中,他呼唤着何大壮的名字,用拳头使劲的敲自己的头,痛哭流涕倒在地上,他不住声的大声责骂自己的轻率与固执,乞求死者们的谅解,全是他何正刚的过失,才让这些热血的生命沦为阴狱孤魂,让他们的家人沦为孤儿寡妇。他何正刚为多少个家庭带来了不幸?无论何种责罚,都无法补偿他给这些家庭带来的终生的痛苦与悲伤。
正当何正刚悲恸万分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一个脸色略带几分僵硬的人站在门外,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着何正刚,何正刚呜咽着,抬起头来抹着老泪,仔细的看了看门外的人,他的哭声突然止住了:“大壮?你是大壮?”
门外的那个人头上戴一顶安全帽,身穿脏得看不出来颜色的劳动布工作服,他呆呆的看着何正刚:“大表哥,是我。”
何正刚迟疑不决的站了起来:“大壮,大壮,你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9章:冤魂的申诉
何大壮苦笑了一声:“没错,我是死了,可大表哥你还活着。”
何正刚神色大变,一跤跌坐在地上:“大壮,我知道你死得冤,可是……可是大壮兄弟,生死有命……你怪不得我唉。”
“我没有怪你,从来就没有怪你。”只见何大壮向前一步,可马上又退缩了回去:“大表哥,你因为我的事情而悲伤,我真的很感激,可是大表哥,如今你悲伤到了这种程度,不吃不喝,不茶不饭,损害了自己的健康,戕残了自己的精神,搞垮了自己的意志,虚弱了自己的身体,让大表嫂一家人为了你愁眉不展,痛苦不堪,我大侄子他们连工作都顾不上了就为了照顾你,可你还是想不开。你这样做,就违背了为死者悲伤的原意了。”
“咯,咯,咯咯”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何大壮,何正刚喉咙里发出怪怪的声音,两眼发直,无辞以对。
只听何大壮继续说道:“大表哥,有件事你一定要弄清楚,你所有的悲恸,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你并不是始作俑者,这么大的一个工程项目也不是一个人说上就上的,大厦的倒塌跟你就更没关系了,没有人责怪你,也没有人把过错归咎于你,你所有的赎补行为与负罪心理,对于我们这些已沦为鬼域的死难者而言更不具任何价值。”
何正刚伸长了脖子,狐疑的看着何大壮:“这么说,大壮兄弟,你真的肯原谅我了?”
何大壮很不高兴的瞪了何正刚一眼:“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说法,人生百年,谁能逃过一个死字?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何正刚连连点头。
何大壮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必为了别人的生死跟自己过不去?”
何正刚诧异的摸了摸了脸,刚要表示赞同,突然听到何大壮吼了一声:“既然你明白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会想不开呢?什么话也不要说了,马上起来,上床,闭上眼睛,睡觉。一觉睡醒,你就全都放开了。”
何正刚机械的听从着何大壮的命令,爬到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就香甜的进入了梦乡。这一经历对何正刚的自责心理起到了决定性的修复作用,他在死者们的安慰与理解之下,很快进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等他第二天早晨起床之后,彻底忘记了夜里所发生的怪异事件,这种遗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昨夜的事件与他一生所秉持的理念不符。
但是,经过那一次奇怪的际遇,何正刚的心理疾患却奇迹般的康复了,他恢复了原有的威严与体面,恢复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从此以后,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里亲切慰问群众的何正刚,就天天出现在菜市场和鱼贩子们乐此不倦的讨价还价。一代风云人物,到此终归颐养天年。
除了市中心那堆为鼠穴所占据的废墟,国际展览中心大厦的记忆也渐渐为台州市民所遗忘。
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何正刚都是一个和善而威严的老人,接近六十多岁的年龄,腰身笔挺,身材高大,两鬓斑白,颌下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显得比儿子何明还要精神,一双眼睛更是透着说不尽的笑意,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带回家来的这个张皇失措的女孩,手忙脚乱的想替林红斟茶,却因为慌乱反倒失手碰翻了紫砂壶,何明看到父亲这个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起来。
何正刚笑眯眯的打量着儿子的女朋友,他看到的是一个长发、漂亮、优雅中带有几分书卷气的女孩子,尤其是林红的局促不安,更透露出几分对何家的尊崇与景仰,而她那淡定的心态,正好打消了何正刚心中的门第观感。总之,他对林红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看不到最让他担心的那种小户人家养成的小家子气和对物欲生活的崇尚。这使他的情绪更加高涨起来,一迭声的催促着何明的母亲快一点把果盘端过来。
“伯父,伯母,你们快请坐,千万别那么客气。”强自压制住心里那种不明来来历的惶然与恐惧,林红硬着头皮和何明的父母打着招呼,她真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情绪竟然会这么的反常?或许一时的紧张感觉是可以理解的,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恐惧越来越浓重?
何明的母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女人,她比何父年龄小三岁,但从外表上看,却象比何父年长十岁的模样,佝偻的腰身,胆怯的眼神,满脸的皱纹,额角上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她连笑一下都先用眼光征求一下丈夫的意见,是那种典型的因为在家中没有地位因而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懦弱个性的老女人。
林红记得何明以前曾经跟她说起过,因为何正刚个性过于刚烈,年轻时候在仕途上不是太顺利,甚至还有过几年牢狱之灾,这种事恰恰发生在何母患病期间,这种情况导致了夫妻二人的情感疏离。但在这个特定的时候坐在客厅里,林红却感觉不到这种情感疏离的迹象,或许,何家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那种冷淡与漠然已经构成了他们微笑的一部分,真诚、冰冷、不乏热情,但却象油水一样与真正的亲情存在着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何家的小保姆小猪拿着水果盘过来,坐在一边动作麻利的替林红削苹果。这个女孩子乡下气息浓郁,圆圆的脸形,谦卑的表情,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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