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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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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整个过程,不过都在一两秒间。
  就在齐远山掏出手枪的刹那,阿海已腾身跳出窗外,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齐远山追到窗外,只见阿海已跳出院墙,第二枪打断了梧桐树的枯枝。
  刺客阿海已告逃脱,无影无踪……
  安娜跨过保姆的尸体,抱住她的心肝宝贝儿,亲着小九色的小脸蛋。又发现女儿的衣服已被换过,立即警觉地检查一遍:“九色,坏人有没有碰过你?”
  十八个月大的孩子,只会说些简单的话,九色点头说:“是,但宝宝没事。”
  欧阳安娜先是紧张,又松了一口气,搂着女儿发抖。
  齐远山忿忿地踢了一脚死去的保姆:“没用的东西,还是把外人放进来了!”
  “人都死了!就不要怪她了,阿海若想要进来,无论有没有人开门,岂不是易如反掌?”还是安娜冷静,阻止了丈夫的怒火,“要怪就怪浪得虚名的京城名侦探,叶探长答应过我的,不会再让阿海跑了!真是个酒囊饭袋!”


第375章 永隔一江水(三)
  片刻之后,法租界巡捕房来人了。法国探长回国度圣诞节了,办案的是华人总探长——黄金荣。
  此人五短身材,圆脸光头,瞪着一对水泡眼,穿着长衫马褂,带领一群头戴斗笠的越南巡捕,气场不像警察,更像黑社会老大。
  不错,她认得这位总探长,欧阳思聪的拜把子兄弟,同为上海滩青帮老大,安娜从小就管他叫黄伯伯。
  黄金荣查看了命案现场,勃然大怒,谁敢在法租界不打招呼就随便杀人,等于不给他黄某人面子,而且是杀到了青帮老大之女的家里!
  安娜又说,凶手便是四年前,杀害父亲欧阳思聪,制造了海上达摩山灭门案的刺客。黄金荣命令法租界悬赏缉拿刀疤脸逃犯,同时通知公共租界与华界,以及全上海的青帮弟兄。
  齐远山却在地上捡到一块假皮,正好贴在自己右脸,足够以假乱真。北洋军阀的少校也是个聪明人,代替探长分析——如果有哪个客人暴露一张刀疤脸登门拜访,保姆是绝对不敢让他进来的,更何况给他沏茶敬烟?极有可能,阿海是经过了化妆,掩盖了自己的疤痕,才能骗过保姆。
  黄金荣对这位青帮老大的关门徒弟颇为赞赏,直夸欧阳安娜没有选错夫婿,他又给通缉令补充了一句话:刀疤脸善于化妆,必须用手检查嫌疑对象的面孔。
  即便如此,欧阳安娜还是决定马上离开上海。
  “今天吗?”
  齐远山接过九色抱着,安娜回到另一间卧房收拾起行李。
  “不错,十二年前,刺客们袭击了天津徳租界,杀死了秦北洋的养父母。次日一早,叶克难就带着九岁的秦北洋逃离天津,前往清朝皇陵地宫避难。如果我们晚走一天,阿海就有可能卷土重来,我不能再让九色收到一点点的威胁!”
  “哪怕我们在上海另外寻找一个住处?再请法租界的巡捕日夜守护?”
  “你不要低估了阿海,他都能从叶探长的手中逃跑,说明他不是一个人。”还是安娜看得透彻,“而且他又会化妆术,别指望巡捕房或青帮能逮住他。只要他在上海,必然还能找到我们。”
  齐远山盯着怀中九色的双眼:“朗朗乾坤,岂有好人被坏人撵着跑的?”
  “这年头,哪里是朗朗乾坤?分明是礼崩乐坏,草菅人命,国之将亡!”
  “安娜,我俩不必争论,我一切都听你的。”齐远山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们要逃往哪里?”
  “广州!”
  欧阳安娜仿佛已深思熟虑,脱口而出。
  “那么远?我这辈子还去过岭南呢!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广州是革命党的地盘,我们若是去了,就等于背叛了北洋政府。”
  “远山,你就那么留恋这个北洋政府?这个腐败无能、草菅人命、卖国求荣的政府?好,那我一个人带着九色去广州,你回北京做你的军阀梦去吧。”
  安娜伸手就来抢齐远山怀中的女儿,他后退一步说:“我跟你走!”
  “当真?”
  “当真!大不了脱下北洋的蓝军装,做个平民百姓罢了!”
  “不必,远山,你天生是个军人的料,我怎能断送你的梦想。”
  “那你的意思是……”
  “昨晚,常凯申!”
  “他?”齐远山的脑筋转得飞快,“我们借给常凯申六万块银元,对他实有救命之恩,这笔投资,立刻就能有回报了?”
  “北洋军阀已无药可救,迟早会被革命党取代,你何必抱着那棵必倒的老树,不另攀高枝呢?”
  “你要我去广州投奔中山先生?”
  “不错,那才是大有可为呢!也是四年前的东海夜航船,我跟叶克难与秦北洋的约定。”
  说到秦北洋的名字,齐远山又无语了,但他不再犹豫了,立即收拾行装。
  临行前,他们带上了那只黑猫——救过九色的命,哪怕是从坟墓里出来的怪物,也必须带着它。
  齐远山电话订了一辆出租汽车,他和安娜坐在后排。九色挤在父母当中,隔着车窗,张望圣诞节的上海,外国人家门口的圣诞树。小女孩的脚边,还趴着那只古老的黑猫。
  一路上分外紧张,齐远山始终把手放在枪伤,以免阿海再度出现。
  下午三点,抵达十六铺码头。欧阳安娜抱着女儿,黑猫寸步不离地跟在左右,齐远山提着两个大行李箱,买了去广州的一等舱位。
  登上轮船,居然还是羽田汽船公司的。齐远山去找舱位,安娜抱着女儿看黄浦江上的风景,冬天水面上的风雪虽大,小九色却并怕冷,还伸出小手来接雪花儿。
  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安娜小姐?”
  她一回头,果然见到了常凯申,淡然笑道:“常先生,好巧啊!”
  “好巧!好巧!”
  “您也去广州吗?”
  “不,我们先去香港收购一家酒店。”
  欧阳安娜不想暴露正在逃难的实情,既然自己是对方的债主,就得把姿态放得更高。
  “安娜小姐,如果您来广州,请务必通知我,凯申定效犬马之劳!”常凯申的脖颈上裹着她送的围巾呢,不免摸了摸脖子说,“这条围巾真舒服啊。”
  “哎……又不值几个铜钿,常先生见笑了。”
  常凯申早就注意到了小九色,伸手逗弄小姑娘说:“这是令千金吧?真是漂亮啊!长大后,必是跟妈妈一样的绝代佳人。”
  “常先生,您也太会说话了,不做政治家真是可惜了。”
  两人相对一笑,这时候,轮船鸣响汽笛,船工解开缆绳,缓缓离开码头。冰冷的黄浦江,浊浪滔天,外滩那些欧美风格的大楼,正在薄雾中漂浮不定,宛如海市蜃楼一般。
  常凯申从包里掏出个军用望远镜,大概是眺望码头上有没有来追杀他的债主。然后,他又把望远镜给小九色玩耍。没想到十八个月大的小女孩,居然用两只小手把望远镜调节地很好,常凯申夸奖这孩子未来有戎马之才。
  “我才不想让女儿做花木兰代父从军呢!”
  不过,安娜发现九色抓着望远镜不放,似乎在盯着一艘正在靠岸的轮船。欧阳安娜隐隐有些不安,便夺过女儿手里的望远镜,自己举起来观望那艘船。
  常凯申乘势抱起九色,笑着说:“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让她做我的干女儿如何?”
  欧阳安娜并不理会他,自顾自调整望远镜焦距,对准那艘招商局的轮船。
  她在对面船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黄浦江上的风雪,吹乱他的披肩长发,面孔似乎晒黑了些,依旧穿着朴素的工匠服。
  他叫秦北洋。
  他与她之间,相隔半条黄浦江。
  一艘船靠近码头,从长江顺流而下到上海;一艘船离开码头,即将从长江口前往珠江口。
  欧阳安娜还没放下望远镜,她希望那艘船再开得慢一点,哪怕他与她再次擦肩而过,永隔一江水。
  “安娜小姐,放下吧!放下吧!”
  常凯申已在旁边提醒了好几句,在他怀里抱着的小九色,却向对面的轮船挥手告别,仿佛看到了她认得的人。
  永泰公主地宫里的黑猫,也跳上常凯申的肩头,同样望向那艘船上的男人。
  这座魔兽般巨大的都市,忽地变得如此不真实……


第376章 再聚上海滩
  民国十年,1921年12月25日,雪。
  上海,黄浦江。
  秦北洋乘坐的招商局轮船并无任何圣诞气氛,反而充满来自汉口与重庆的辣椒与花椒味。他看到对面那艘挂着羽田家徽的轮船,黄浦江滚滚北去,雪花儿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外滩飘扬各国旗帜的摩天大厦成了黑魆魆的剪影,犹如缩小的曼哈顿岛扑面而来。
  相隔四年,他回来了。
  还有它。
  小镇墓兽九色蹲伏在主人脚边,闻到黄浦江上各种轮船的柴油味,垂涎三尺的吃货表情。
  不曾想,上海下起鹅毛大雪,无论公共租界、法租界还是老城厢,齐齐银装素裹。雪让空气变得干净,秦北洋神清气爽,牵着汗血马在十六铺码头下船。
  老金与中山挑着行李扁担,九色伪装成猎犬。穿过小东门,便是始建于元朝初年的上海县城。在南市乔家路的九间楼,秦北洋找到一间客栈,拥有宽敞的马厩。
  客栈外观不起眼,结构却甚为古老,房梁竟是明朝的楠木,当年必是达官贵人所居。秦北洋再向账房先生打听,方知此乃晚明大人物徐光启的祖宅。这位崇祯朝的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中国最有名的天主教徒“保禄”,就出生于这栋九间楼内。
  汗血马留在马厩休息,其余人雇佣一艘舢板,横渡漫天风雪的黄浦江。
  秦北洋一身灰色工匠大袍,腰绑黑绸带,背插三尺唐刀。狂风夹杂漫天雪花,吹乱一头乌黑长发,变成真正的“长毛贼”。在他身后的舢板上,依次站着小镇墓兽九色,“镇墓兽猎人”老金,汉服少年中山。
  他想起孟婆说过,当年忠王李秀成三打上海,大军压境,胜券在握,可惜寒流突袭,黄浦江冰冻三尺。忠王将士缺乏冬衣,只能草草撤兵,江面上到处是冻成兵人雕像的太平军。
  一艘悬挂旭日旗的日本巡洋舰从船头切过。浪头差点将一舟人打翻入水中。他跳到颠簸的船尾,牢牢把控摇橹,驾着一叶扁舟,向着太阳,乘风破浪,在浦东陆家嘴登陆。
  空旷的田野,一望无际,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只有一条烂泥渡路。
  秦北洋,深一脚,浅一脚,背后是整座魔都,前方有四个男人在等他。
  第一个,穿呢大衣,戴礼帽,缠着格子围巾,一身的英伦风,体态修长挺拔,三十岁左右,周瑜般雄姿英发,不知是否小乔初嫁了?不消说,他是剑桥大学物理系博士——李隆盛。
  第二个,上着皮夹克,下穿工装裤,头戴贝雷帽,鼻梁上有厚厚的眼镜片,赫然是湖州钱氏名门之后,赛先生机器铁工厂的少东家——钱科。
  第三个,长袍马褂,足蹬马靴,头戴貂皮帽子,北人南相,少年得志,中华民国最年轻的国会议员,成吉思汗直系后裔,黄金家族成员,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孛儿只斤·帖木儿。
  第四个,竟是一身摩登的飞行员装束,脑袋上裹一层皮帽,飞行眼镜搁在额头,露出一双意大利人的漂亮眼睛,嘴上两撇浓密胡须,世界大战的空战英雄——朱塞佩·卡普罗尼。
  他们身后停着一架巨大的飞机。双层机翼双尾梁,三机身,双螺旋桨,单平尾三垂尾布局,涂装着绿白红三色国旗,正是意大利卡普罗尼大型运输机。
  “北洋,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钱科用力捶着秦北洋的胸膛,却像地宫墙壁一样坚硬。
  两年前,老天爷命令秦北洋死于癌症,但他活下来了;命令他死于北极冰海孤岛的火山口,结果他又活下来了;不晓得下一道命令是什么?
  两个月前,秦北洋分别打听到李隆盛、钱科、小郡王、卡普罗尼的地址,遣人下山拍发电报,约定1921年圣诞节,相聚于上海浦东陆家嘴。
  四人接到电报,不约而同想起彼此。在德国学习飞行器设计的钱科,操控飞艇与四翼天使镇墓兽,飞越北海到剑桥。卡普罗尼驾驶自家的大型运输机,从米兰飞抵伦敦。这四人连同四翼天使镇墓兽,决定从空中航行到中国,免去轮船风浪颠簸之苦。
  运输机从伦敦起飞,横穿欧洲大陆,在布达佩斯第一次加油,在君士坦丁堡第二次加油,在德黑兰第三次加油,在喀布尔第四次加油。去年陪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走过这条路的李隆盛导航,飞越帕米尔高原进入中国,在新疆省首府迪化第五次加油。他们在空中拍摄了丝绸之路的多张珍贵照片:楼兰古城、罗布泊大漠、敦煌莫高窟,直达黄河畔的兰州第六次加油,乘风万里越过黄河流域和长江三角洲,今日刚刚降落在黄浦江边。
  “四翼天使在哪里?”
  钱科努了努嘴:“还在飞机上呢!”
  不错,小镇墓兽九色已经有了感应。
  短暂寒暄之后,秦北洋问他们冷不冷?穿着大衣、皮夹克、貂皮帽、飞行服的三位说,在几万英尺高空飞过之人,哪怕这点风雪呢?
  幕天席地之间,老金摆出几卷草席与丝绒地毯,铺在泥泞的雪地中,颇有秦汉魏晋时期的古风。中山在周围点起篝火,顿时驱散寒意。
  秦北洋按照古人风俗,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老金与中山都受过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训练,毫不费力。钱科和卡普罗尼就吃力了,他俩都习惯于坐椅子,刚学“正坐”还觉新鲜,没几分钟足弓就快断了,先是交换压在左右脚后跟上,最后变成女生的鸭子坐。小郡王是蒙古人,习惯盘腿而坐。小镇墓兽九色最不怕冷,蹲伏在秦北洋背后。
  老金温了两壶白酒与黄酒,五斤牛腱子肉,分给大家共享。卡普罗尼是个美酒与美色的狂徒,嚼着牛肉说,他最爱开飞机同时喝白兰地,空战打下来敌机更多。
  若是有个洋人路过,看到这些人跪坐在地上的喝酒吃肉的复古姿态,必是以为碰到了一群圣诞狂欢stume Play的变态(须知splay这个词并非日本人的发明)。
  “北洋,你约我们三个万里迢迢回国相会,不是仅仅来喝酒吃肉吹牛叙旧的吧?”
  李隆盛言归正传,秦北洋笑道:“就算是喝酒吃肉吹牛叙旧……又如何?《世说新语》载王子猷雪夜访友,到了门前却不入而返,自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好一个乘兴而行,兴尽而返!”李隆盛喝下一杯白酒,“有一位好莱坞电影明星,某日兴之所至,购买船票横渡大西洋,到伦敦特拉法加尔广场喂鸽子,当日启程返回纽约。我等就是在天上飞了一万公里,来到浦东陆家嘴的圣诞雪夜,与北洋兄弟喝酒吃肉吹牛叙旧!”
  天色已暗,白茫茫一片。更有《水浒传》风雪山神庙林冲夜奔之意。
  这一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出乎意料,秦北洋却什么都没说,便带着人马先行告辞。老金留下地毯与草席,中山挑起行李,加上九色坐上小舢板。
  钱科依旧呆坐在席上,茫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困惑不解:“他将我们从欧洲召来黄浦江边,就是为了兴之所至喝酒吃肉?”
  “不,他的心中有大计划。”
  李隆盛嘴角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卡普罗尼的飞机,机舱里沉睡着一尊镇墓兽。
  夜已深,雪已止,云破,月出……
  夜渡浦江,又是一番风光。秦北洋到了浦西老城厢,回到乔家路的九间楼。
  老金去看了一眼马厩,急匆匆跑来说:“幽神不见了!”
  “这匹汗血马跟了我一年多,绝不会无缘无故跑了,必是被人偷了。”
  老金在西北多年,也常遭遇偷马贼。秦北洋寻到街上,发现雪地里凌乱的马蹄印子,还有脚步印子。说明幽神性子暴烈,偷马贼无法骑乘上马,只能牵着缰绳,徒步将它带走。人与马的搏斗,不可想象。对方必是玩马的绝顶高手,否则早就被马蹄踹断脖子了。
  “跟着马蹄追!”
  秦北洋、老金、中山,还有九色,再度踏雪而行,挑灯寻千里马。幸好有这场圣诞夜的大雪,否则在这石子铺的马路上,根本不可能留下踪迹。
  天寒地冻,积雪异常结实,马蹄印子也很清晰——向西进入法租界,在法国坟山折向正北,穿过爱多亚路,就是公共租界,右边是陷入黑暗沉寂的大世界,幽神的马蹄印消失了。
  老金仔细观望地面:“主人,偷马贼很机灵,想到我们会跟踪,将这片雪地扫过了。”
  秦北洋蹲下看着小镇墓兽的琉璃色眼球:“九色啊九色,你能找到幽神吗?”
  九色的灵石发热,便向着正北方向窜了过去。
  一行人穿过有轨电车的轨道,到了跑马厅路,迎面矗立一道高墙。九色用它的钢筋铁骨,向着墙壁撞了两下,又奔到一扇禁闭的大门前。岗亭里亮着烛光,还有印度门卫看守。
  微弱的灯光依稀照亮一行铭牌:SHANGHAI RACE CLUB。
  秦北洋才想起这是人尽皆知的“上海跑马厅”,高墙里是一片广阔的赛马跑道。此地戒备森严,即便有九色在,依然不可硬闯。
  他后退到马路对面,低声说:“我知道谁是偷马贼了!”
  “主人,你最会断案了!”
  老金奉承了一句,秦北洋摇头说:“还记得在长江的轮船上遇到的英国人吗?”
  “就是那个开价五千大洋要买幽神的家伙?”
  “他早就对幽神垂涎欲滴了!对了,你注意到他的个头了吗?”
  中山总算插上了一句话:“嗯,比我们几个人都矮。”
  “我听说顶尖的赛马骑手,基本都是小个子,身高体壮的会压得赛马跑不快。此人识马,爱马,甚至要偷马——他认定只有像幽神这样的汗血马,才能帮他赢得比赛!”
  老金已经困得不行了:“如何才能把幽神就回来呢?”
  秦北洋又靠近跑马厅的围墙,马灯照出墙上告示,下一场比赛时间:1月1日,1922年的元旦,贺岁杯特别赛。
  还剩七天。


第377章 扬威跑马厅(一)
  民国十一年,1922年,元旦。
  是日,风和日丽,难得艳阳高照。圣诞节的积雪早已消融,上海的街头略有泥泞。中国店铺打出“喜迎十一年”的条幅,外国店铺则闪烁“1922”的灯箱。
  两年来,秦北洋第一次脱下工匠的袍子,换上挺拔的西装,头戴黑礼帽,勉强打上领带,皮鞋锃亮,手提一根欧洲绅士标配的“斯迪克”。最亮眼的是上装口袋里,还插着半截白手帕——百货公司的柜台姑娘帮他打扮的,弄得两人都分外脸红。
  九色化装成赤色鬃毛的英国獒犬,雄赳赳气昂昂,吓得外国绅士们的金毛巡回、拉布拉多、罗威纳、圣伯纳、二哈们望而生畏。小镇墓兽的脖颈头一回套着项圈,牵在老金手中。
  至于“镇墓兽猎人”老金,不再是西北的土包子,摇身一变而成英国范儿的管家,为主人牵着獒犬,中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简直鸟枪换炮。他这辈子第一次到上海,看到南京路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国最大商场的先施百货与永安公司,亦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中山的底子最好,肤白脸嫩少年郎,却换上一身中式长衫,背着书包,手打遮阳伞,貌似富家大少爷的小书童跟班。
  三人一兽,从南京路走到上海跑马厅。西式大门外有一对石翁仲,分明是古墓地面的物件,洋人却拿来做装饰品,不懂装懂还装逼的典范。据说这对石翁仲是三国东吴大将陆逊墓前之物,又说是从明朝大臣陆深墓前搬来的——陆家嘴便是因他得名。两尊石翁仲下聚拢了不少女人,竟然坐地赌博,所谓“打花会”,据说通宵达旦不息,照报上说法都是“淫娃荡女”,也把石翁仲当作神像焚香祈祷,传说跑马厅前这对石像很灵,“能夜入人家治病”。
  剑桥博士李隆盛,国会议员小郡王,还有钱科与卡普罗尼,他们都穿上正装,精心打扮,由秦北洋邀请来看“贺岁杯”赛马。
  上海跑马厅里人头攒动,许多外国人将这场比赛,作为新年伊始的头等大事儿。中国人要么是来赌钱,要么是来凑热闹的,但也有个别华商是赛马的主人。这赛马的风俗,古今许多民族皆有,但纯血马的速度赛马,则是英国人的专利。英国殖民者每至一地,便建立跑马场地,不仅是在赌博敛财,更是弘扬欧洲生活方式,以及白种人勇敢、尚武、自律、诚实的品德,本身就带有征服者的色彩。小刀会起义,太平天国战争期间,上海人口激增,跑马会遂成公共租界的中心地带,也是远东最大的公众户外活动地。
  秦北洋跟着人流涌入看台,犹如古时的大校场,外圈是赛马跑道,其中又有草地跑道,四分之一英里的直线冲刺区。中间是跑马会员日常训练之地,还有足球、板球、网球、马球场,甚至还能打高尔夫球。重大节日庆典,外国军队或万国商团也会在此阅兵。
  上海跑马厅平常在春秋季赛马,但在元旦的“贺岁杯”最为隆重。马票由跑马总会统一出售,多种玩法五花八门。来自英国的李隆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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