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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河(蔡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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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跟尹小姐做朋友的人,不可能没有故事,不是吗?我快九十岁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算了,咱不为难这小子。”
    尹玉从窗边拿起一把木梳,像某种古董,为白发苍苍的曹小姐梳头,同时说出一长串法语。老太太也以流利的法语回答……仅看两人外表,更像四代以上祖孙,但只要听到她俩说话,才明白原是多年挚友。
    老太太闭起眼睛很是享受,古老的梳齿滑过头皮,倾泻三千长发如雪:“那么多年来,每个礼拜的此刻,你都会来给我梳头,等到我死以后,你就会给别人去梳头了吧。”
    “放心吧,你至少还能活二十年,等到那个时候,我也已经快老了。”
    尹玉的回答让她安详地微笑,老太太又看着司望说:“小朋友,尹玉是个好人,你不要被她吓着了。若你真把她当作朋友,遇到什么问题,她一定会帮助你的。”
    “好啊,曹小姐,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于我而言,这个世界没有秘密。”
    她说得异常沉着,整个人像一座苍茫大山,司望只是个砍柴的孩童,连登山小径都未曾寻到。
    尹玉给她烧了热水,在抽屉里放了几十板药片,又从沉甸甸的书包里,取出新鲜蔬菜放入冰箱。她打开煤气灶开始烧菜,居然做出一桌丰盛菜肴,但以蔬菜为主,几乎没什么荤菜,很适合老年人。
    “喂,请你吃饭啊。”
    她还是对司望呼来唤去。
    尹玉、司望、曹小姐,一家人似的坐在餐厅,背景还是许多年前的画面,好像回到了旧时电影中。
    老太太拿起筷子说:“哎呀,可惜牙齿不行了,好怀念荣顺馆的八宝辣酱。”
    吃完这顿独特的晚餐,尹玉起身道:“我们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好好的哦!”
    “别担心,我不会一个人死在这里的!”
    “说什么呢!”
    尹玉拉住了老太太的手,紧紧晃了晃,却舍不得放下。
    “回去吧。”曹小姐也看了司望一眼,“小朋友,自来水管子里放出来的水,就算最终汇入滔滔的河流,再被自来水厂过滤干净,但再也不是从你手中流过的水了。”
    “哦?”
    “你早晚会明白的。”
    看着老太太诡异的笑容,尹玉将司望拖出房门,眼前只剩满院落叶。
    黑夜,走出这栋深宅大院,两个人刚骑上自行车,头顶却飘起了雨点。
    “再回去避避雨吧?”
    “既然都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打扰她了。”
    虽然,尹玉嘴上这么干脆地说,其实心里很想再回去。
    十五岁的少年,十八岁的少女,安静地坐在自行车上,在篱笆墙的阴影下躲雨,偶尔有小雨点飘到脸上,凉得像针刺一般。
    “其实,你是一个男人。”
    司望打破了沉默,黑暗中她不置可否。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曹小姐吗?”
    “她是我最后一个喜欢的女子。”
    尹玉如同老男人说出这句话。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们既是最好的朋友,那也没必要瞒着你……我在死后还保持前世的记忆。只不过,我的前世太过漫长,漫长到当我死亡的那一天,我有多么高兴与解脱。”
    少年回头看着篱笆墙里的树梢说:“至少,你很幸运,她还活着,你还能见到她。”
    “其实,我有过许多女人,在上辈子……直到所有人都离我而去,我像最后的堂·吉诃德。只有,她还在。”
    “她是你的妻子吗?”
    “我曾经希望她不是,但后来又希望她是。”
    “听不懂。”
    尹玉仰天苦笑,变得格外悲怆:“再过二十年,你就懂了。男人与女人,分别与分隔,等待与等到,终究太晚了。你不知道,认识她后不久,我就被送到柴达木盆地的荒漠深处,整整三十年啊,天各一方。等我回到这座城市,老得几乎走不动路了。”
    “原来是悲剧。”
    “每个人生都是悲剧。”
    她伸手摸了摸外面的雨点,戴起夹克衫的风帽,踩着自行车脚踏板骑出小巷。
    雨夜的小马路极为静谧,车轮碾过一地金黄的银杏叶,溅起几滴雨水,路边门牌上是“安息路”。
    他跟在后面大声追问:“你对这条街很熟吗?”
    “嗯,上辈子最后的二十年,是在安息路上度过的。”
    “与曹小姐在一起?”
    “不,她住在路的东头,而我住在西头,相隔有四百米。我带你去看看吧。”
    一分钟后,在淅沥秋雨中骑到一栋大宅前,三层楼的窗里亮着灯光,里头还有不少居民。靠近地面有半截窗户,估计是地下室的气窗。
    “我就住在一楼。”
    尹玉往前指了指,窗帘里传来湖南卫视电视剧的对白。
    他却看着路边地下室的气窗:“你应该没有上辈子的家人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骑在自行车上叹息,“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性德的《长相思》,缘何念起这个?”
    他却不回答了,踩起自行车掉头时,却看到马路对面的一栋房子,阴森森地矗立在雨夜中,屋顶上的瓦片掉落,墙壁也斑驳不堪,窗台间长出了枯黄杂草。
    她几乎贴着司望的脑后说:“这是一栋凶宅,已经许多年了,因为产权搞不清楚,所以也没有人再住过。”
    “凶宅?”
    “让我想一想……年少的事都很清楚,反而老了就有些模糊……对,那是1983年,像现在这样的秋夜,下着连绵细雨,发生了一起凶案。主人原是一位着名的翻译家,20世纪70年代上吊自杀在屋里,整栋房子被一个造反派头子占据。后来,这个混蛋非但没被清除,反而提拔到某机关当了处长。1983年,他神秘地死在家中,据说喉咙被碎玻璃割断了。当时有许多猜测,有人说他是被房子原来主人的鬼魂杀死的,也有人说他作恶多端,引来受害者的家属上门报复杀人。警察调查了很久,最后也没结果。”
    司望推着自行车走上台阶,伸手抚摸这栋房子,从紧锁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到几乎烂透了的木头信箱,还有几近掉落的门牌。
    安息路19号。
    他的手指滑过这块黑色铁皮,尹玉生出一种感觉,飞速传递到神经元……这栋凶宅,与这个少年,存在某种关系。
    司望的手如触电般弹开,骑着自行车逃离安息路。
    秋雨密密麻麻地打下来,尹玉骑车跟在后面,直到他家的大槐树下。
    “你快回家去吧!”
    “等一等,有些事要跟你说。”
    躲进楼下的门洞,他紧张地看着四周,大概是担心被妈妈或邻居发现,怕误以为他和这假小子在谈恋爱?
    “司望,你不是拜托我寻找一个叫路中岳的逃犯吗?上个月,我有了新发现!你的直觉很准……还是在南明路,新造的商铺区,有个门面极小的音像店。我去过几次都是店门紧闭,好不容易有次开门,卖的全是各种老片子,有香港武侠片,20世纪80年代的琼瑶片,还有苏联与东欧的老译制片。店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不清脸部特征是什么,总之是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很容易在人群中淹没,不过额头上有块浅浅的印记。我从他手里买了一套《莫斯科保卫战》,而他也没怎么点钱,随意给我找零。他从头到尾都在吸烟,短短几分钟内,至少抽了两根。他有个巨大的烟灰缸,密密麻麻的烟头。”
    寒冷雨夜中,司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全然不顾地继续说:“大家都习惯在网上听音乐看电影了,很少有人来光顾他的音像店,不知为何还能经营至今。有一晚,下着倾盆大雨,我独自披着雨衣在荒野乱逛,你知道男生都没我胆大。南明路上空无一人,我却看到音像店里走出来一个,撑着硕大的黑雨伞,穿过马路向旧工厂走去。我好奇地跟踪,大雨掩盖了我的声音与踪迹。这人就是神秘的店主,他对地形非常熟悉,雨夜中也没迷路,很快到了所谓魔女区,身手敏捷地钻入地道。我躲在外面观察,足足守了一个钟头,他都没再出现过,宛如通过地底穿越去了清朝。等到我又累又饿,只能回学校宿舍睡觉去了。”
    “你被他发现了吗?”
    “应该没有吧。”尹玉欠身没入阴影,“我会隐身术,你信吗?再见。”
    雨一直下。

    第三部 奈何桥 第十一章

    2010年,黄海总觉得对自己是命犯太岁。
    年初,他排了半个钟头的队,买到两张IMAX…3D版《阿凡达》电影票。
    第一次请何清影看电影,平常面对罪犯游刃有余的他,这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幸好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她没有提及司望,想必是瞒着儿子出来,跟黄海坐进拥挤的电影院。
    他买了几大包零食与饮料,结果在影院里一点都没吃,又怕让何清影带回家被司望发现,只能在路上拼命地吃光了。
    一阵风吹到她脸上,头发散乱着让人浮想联翩,何清影已经四十岁了,却丝毫都不显老。黄海磨蹭着拉住她的手,第一下微微反抗,很快就乖乖顺从了。她的手心好凉啊,摸着仿佛一具尸体,就像在验尸房里的感觉。原本还聊得好好的,两个人霎时安静下来,彼此不看对方的眼睛,肩膀却渐渐靠在一起。
    三年来,黄海帮助她的小书店,每天时不时会路过看几眼。要是她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甚至电视机坏了都能修好。
    倒是司望跟他的关系越来越僵了。
    春节过后,他带着司望来到清真寺门口。正好有人在卖切糕,黄海买了一小块塞进他手中,坐入车里说:“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又遇到新的棘手案子?”
    “不,最近的案子全破了,我想跟你说的是……”这个中年男人不知所措,抓着后脑勺,一字一顿地说,“司望同学,你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我做你的爸爸,你会答应吗?”
    少年推开他跳出警车,将吃到一半的核桃玛仁糖扔到地上,飞快地向苏州河边跑去。
    天,好冷啊。
    从此以后,黄海再没单独与何清影见过面。
    春去秋来……
    星期日,细碎雨点打着车窗玻璃,南明路上此起彼伏的楼盘,让人难以回忆起十五年前的凶案,尽管再往前几百米就是南明高中。
    “臭小子,是谁告诉你这里有线索的?”
    黄海警官抓着方向盘,雨刷擦过挡风玻璃上的流水,眼前是条朦胧萧瑟的长路,似乎通往异次元空间。
    “秘密线人,我必须要保护她哦!”司望坐在副驾驶上,“相信我吧,我是特别的人,你明白的。”
    这是辆伪装成私家车的警车,前盖上溅满了灰尘与泥土,昨晚他刚驾着这辆车从外地抓回一个杀人犯。只睡了不到三个钟头,司望就敲开他的房门,说发现了路中岳的线索,又不告诉他具体情况,只说到那里就明白了,还特别关照别让妈妈知道。
    “司望同学,你的特别只对我有意义。”
    车子停在商铺跟前,所谓的音像店只有一扇门,连店名都没有,隐藏在足浴店与洗发店中间。若非挂了张国荣的《春光乍泄》的海报,没有人会注意
    到。
    雨,越下越大。
    黄海穿着一身便装,嘱咐司望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必须老实坐在车里。他下车敲了敲店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烟。
    浓重的香烟味,就像令人窒息的毒蛇,几乎让老烟枪的他咳嗽起来。屏着呼吸观察店内情形……右边架上大多是邵氏的老电影,左边架上则是20世纪80年代引进中国的日本译制片,封套上全是高仓健、栗原小卷、三浦友和……
    黄海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还有缓缓转过来的侧脸。
    他认得这张脸。
    “路中岳?”
    一秒钟的工夫,对方已从音像店的后门蹿了出去。
    潮湿冰冷的空气中,满屋子盗版碟与《英雄本色》海报注视下,黄海警官压低身躯,从掖下掏出92式手枪。他一脚踹开音像店后门,外面仍是茫茫的雨幕,毫不犹豫地冲出去,耳边是激烈的泥水飞溅声。
    阴沉的天色与密集的雨点,完全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就连背影也是一片模糊。
    他在疯狂地逃跑。
    “站住!警察!”
    黄海用沉闷嘶哑的嗓音咆哮着,在后面拼命追赶,右手紧握着那支枪却不敢举起。
    转眼之间,那个背影冲进一栋正在建造的楼房。
    黑暗的楼道里回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顺着楼梯冲到六层,还要提防被裸露的钢筋绊倒,总算又看到了那家伙,竟从没装玻璃的落地窗跳了出去!
    原来窗对面还有另一栋楼房,隔的距离非常之近,竟如飞人跃到了彼岸。
    黄海毫不犹豫,跟着他径直往窗外跳去……
    “不要啊!”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十五岁少年的声嘶力竭,被刀子般的大雨声吞没。
    他没有跳过去。
    黄海,这个四十八岁的男人,直接消失在两栋楼之间的空气与雨水中。
    这是六楼。
    自由落体十五米,在堆满建筑废料的泥泞工地中,横躺着一个手脚扭曲的男人。
    “不……”
    后面的司望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又跑下六层楼梯。
    92式手枪坠落在数米之外。
    司望扑到这个男人身上,明显四肢都已骨折,双手扭到了背后,像只断了线的木偶。好不容易抬起他的头,雨水与血水已模糊了这张脸,但不妨碍叫出名字:“黄……海……”
    他,还没死。
    雨点早就打湿了全身,司望摇晃着他的脑袋,拼命抽着他的耳光,大嚷道:“喂!你不要死啊!你给我坚持住!很快会有救护车过来的!”
    妈的,这小子连110都还没打呢。
    从六楼坠下的黄海,奄奄一息,眼皮半睁半闭,还有血从他眼里汩汩流出。
    “阿亮……”
    他,说话了。
    “我在这里!”司望泪流满面着大声呼喊,几乎要盖过这茫茫雨声,“爸爸,我在!”
    司望还是阿亮,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紧紧抓着黄海的手,温暖他渐冷的体温,又把耳朵贴在他嘴边,听到一串轻微的声音,从地底幽幽地响起:“申明……”
    黄海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名字,双眼半睁着面对铅灰色的天空,任由雨水冲刷眼眶里的血。
    死亡前的瞬间,他依稀看到十五岁少年的脸。有双手正在重压他的胸口,乃至嘴对嘴人工呼吸,吞下自己口中吐出的血块。几滴滚烫的泪水,打在他冷去的脸上,融入浑浊的雨水。
    工地上的水越积越深,眼看就要把黄海淹没,宛如魔女区地底的三天三夜。
    黄海的魂魄飘浮起来,从高处看着自己扭曲断裂的尸体,还有抱着他痛哭的奇幻少年。
    司望擦去眼泪,看着黑色的雨幕,显得越发冷静与残酷……

    第三部 奈何桥 第十二章

    七天后。
    黄海烈士追悼大会在殡仪馆最大的厅里举行,市局领导照例参加,这已是本月内第二起警官殉职事件。何清影身穿深色套装,手捧白菊花,眼眶中泪水打转。她抓着儿子的手,混在黑色人群的最后。黄海的同事们有的见过她,纷纷回头来安慰这个女人,仿佛她已是死者的未亡人。
    领导念完冗长的悼词,肃穆的哀乐声响起,司望搀扶着妈妈一同鞠躬。她的手心依然冰凉,听到儿子在耳边轻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
    “别说了!望儿。”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摇着头用气声作答,“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这对母子挺直了腰板,跟着瞻仰遗容的人群,最后一次向黄海告别。
    他的身上披挂党旗,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警服,手脚都被接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有数根骨头断裂。
    何清影伸出食指触摸冰凉的玻璃,就像在触摸他的额头与鼻尖,七天前他死在司望的怀中。
    她与这个男人的接触,也仅限于额头与鼻尖了……跟黄海相处的日子里,竟没有哪怕一丝情欲,只觉得死后还阳般的温暖。
    司望从头到尾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拉着儿子的手走出追悼会大厅,回头看着黑压压的警察们。她能感觉到那个人,那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她,而何清影看不到他,或她。
    参加这场葬礼的每个警察,都发誓要抓到逃跑的嫌疑犯,以慰黄海警官在天之灵……要不是那个亡命之徒,面对警察疯狂地逃跑,又吃了兴奋剂似的跳到对面楼房,他怎可能摔死在六层楼下?
    黄海毕竟不是年轻人了,偏偏又是个急性子,认定自己也能轻松跳过去,不曾半点犹豫就往外跳……
    嫌疑犯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警方反复搜查了音像店,从店里残留的大量烟头中,检测出了DNA样本。房东也提供了嫌疑人的身份证复印件,经调查确系伪造,根本不存在这个人,手机号也没留下来。这家音像店没什么顾客光临,店主平常不跟其他人接触,很少有人能记住此人长相。尽管如此,警方还是根据房东的描述,画出了嫌疑犯的肖像。
    他们给司望与何清影看了那张脸。
    司望认定这个人就是路中岳,尤其是额头一道淡淡的胎记。他作为路中岳名义上的养子,曾经共同生活过大半年,让他来辨认也算合理。不过,何清影强烈反对望儿再参与调查,不准警察来与他接触,为此还给局长信箱写了封信。她说这回是黄海警官死了,下次就可能要轮到司望了,她绝不容许儿子也身处险境。
    这些天来她掉落的眼泪,一半是为死去的黄海,一半是为不安分的望儿。她责怪儿子的冒失与冲动,将黄海的死也归咎于他的头上,要不是他硬
    跟着黄海去抓路中岳,这位身经百战的老警官,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望儿没有半句顶撞,而是不停地自言自语:“是我害死了黄海?”
    最近半年,这孩子开始注意外表了,不再随便穿着妈妈买来的衣服,而是从衣橱里反复挑选。他就算穿校服上学,也会在出门前照镜子,沾点水抹到头上,以免头发翘起来。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司望正式算作青少年了。
    他帮妈妈开了家卖书的淘宝店,名叫“魔女区”……如今卖书越来越困难了,但如果既有网店又有实体店,大致可以维持平衡。淘宝店还能经营教材,这是利润的主要来源。何清影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淘宝店主,学会了在网上说:“亲,给个好评吧!”周末与晚上,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司望就会代替妈妈做淘宝客服,包装、快递、发货……
    再过半年,司望就要面临中考,他想报考市重点的南明高级中学。
    何清影坚决反对,理由是母子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怎忍心见儿子离家住校?何况重点高中竞争太过激烈,近两年常有人因学习压力过大而自杀的新闻,她非常担心望儿沉默内向的性格,即便是天生的神童,也未必适应这样的环境。她更希望儿子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如报考中专或高职,学门手艺还能方便就业不愁饭碗。
    “望儿,你听不听妈妈的话?”
    台灯昏暗的光线下,何清影的头发垂在肩上,竟像年轻女子那般光泽,怪不得书店里常有男生光临,故意用百元大钞让她找零,以便在她面前多待一会儿。每逢这时,司望就会瞪着他们,妈妈则用眼神示意他要冷静。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对着墙壁说:“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当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每天都眺望着窗外,似乎能听到有人在喊我……所以啊,就给你取名叫司望。”
    “同学们给我起了绰号,他们叫我死神。”
    何清影把儿子扳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司望=死亡。”
    她立时堵住儿子的嘴巴:“望儿,明天我就去你们学校,告诉班主任老师,谁都不许这样叫你!”
    他挣脱出来喘着气说:“妈妈,我并不害怕这个绰号,反而觉得很好听。”
    “你……你怎么会这样?”
    “有时候,我想自己就是一个死神。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没有外公外婆。才读到小学一年级,爸爸又神秘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等到小学三年级,爷爷奶奶先后突发急病走了。我在苏州河边的破吉普车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就去了谷家,接着谷小姐与谷爷爷就死了,紧接着我认识了黄海警官,他的家里就是各种死亡的档案馆。直到最近,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怀里……这些难道都是巧合?”
    他说得那么冷静,像在朗诵一堂课文。
    “你不要这么想,望儿,无论你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妈妈都会保护你的。”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现在应该由望儿来保护你了。”
    “在妈妈眼里,你永远是孩子。”
    十五岁的少年冷冷地反驳:“但所有的妈妈,都希望孩子能考上重点高中,不是吗?司望有能力考上南明高中,为什么还要反对?你给我取名司望,难道没有望子成龙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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