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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壳子(蛋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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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花园之门,却从此不肯再接纳他人。
  
  乾隆之后,清朝皇帝都短命,谁也没能做太上皇,精美的花园始终园门深锁。
  甚至一个世纪后,游人至此,都倍感神秘。
  





87。爱
  
  
  这样一个夜。
  尤其夏天。
  虫鸣蛙叫总份外扰人。
  
  约莫1点的时候,有猫在窗外经过,发出喵喵叫声。
  2点半左右,重型客车轰轰隆隆开过,扬起一路的灰尘。
  3点50分,淅淅沥沥下起一阵雨。
  窗子没关,偶尔几滴雨丝飘进来,落在脸颊上,十分惬意。
  5点不到,雨停了,一切又恢复安静。
  6点40分,远远传来外滩渡轮低沉的汽笛声。
  7点,海关钟楼准时奏响,当当当当……
  还有,越来越嘈杂的自行车铃……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胡海燕贪恋这最后一夜,不敢睡去,不舍睡去。
  甚至现在,当她站在一片面目全非的废墟里。
  她还是能清清楚楚记起那一夜的每个细节。
  
  这片废墟,曾是她的家。
  前后住了她家五代人。
  
  小时候玩耍的天井,可以爬到二楼的窗户的落水管,黑漆漆的走道门,结着厚厚一层油腻的邻家灶头,总是不够亮的楼梯灯,还有,那一条狭窄、松动、陡峭的木质楼梯。
  这些原本不该组合在一起的东西,统统被横七竖八地堆砌在一起。
  
  而她之前所住的屋子呢?
  海燕四处找寻。
  
  废墟中,有一处还算完好的墙壁。
  斑驳墙纸暴露在阳光下,衬着青砖,显得格外艳丽。
  
  就是这里!
  
  她认得的呀!那是她的太奶奶,亲自挑选的壁纸款式。
  “唉……在那个年代呀,老时髦呃,价佃老巨哦!”
  她还记得,太奶奶说这话的时候,颤巍巍的手摩挲着墙纸,浑浊的眼里仿佛重现着旧时新居。
  
  墙纸有一块地方特别干净,勾勒出一个长方的痕迹。
  那是曾摆放五斗橱的地方。
  
  咦?在这里,原来还有一些模糊的字迹。
  
  海燕仔细辨认。
  “杏娟,我永远爱你。 大诚”
  
  呀!这竟然是太爷爷的手笔!
  破旧的老式五斗橱背后,藏着他们如此甜蜜的烙印!
  
  海燕的眼睛湿了,这些字也愈发地模糊。
  但家里曾悄悄发生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却越来越清晰。
  
  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自己。
  他们都曾在这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爱的回忆。
  但她的小宝宝呢?
  才三个月大就要离开这里,再没机会将这个家的记忆,延续下去。
  
  海燕的家,赤裸裸的,残缺不全地暴露在空气里。
  只剩一面断墙,还散发着一缕淡淡的熟悉气味,漂浮在周围的空气里。
  
  恍惚间,她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废墟里哭泣。
  这声音,飘渺无定,却莫名的,令她觉得熟悉。
  
  太奶奶说过,每个老房子,都有一个守护神。
  “她”,保护着家宅平安,守护着家里每个人。
  
  难道是“她”么?
  如果是“她”,那“她”将会去哪里?
  
  海燕想要循声找去。
  但那声音忽远忽近,刹那又消失了,根本无迹可寻。
  
  最后,她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轻轻说了一句:是你吗?对不起……
  
  
  上海,那些曾经被几代人挤得满满的石库门老房子,正在一栋栋地消失。
  人搬去新居,旧情却再难续。
  
  在开发商的眼里,他们看见的是宏伟蓝图和勃勃商机。
  但,他们有没有听见?
  这些看似破落的旧居,渗透了几代人对家的爱。
  而这“爱”凝结成的神灵,正躲在废墟里,偷偷地,哭泣!
  





88。鱼
  
  
  我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舞姿。
  
  奇怪。
  伸手不见五指。
  我却能在漆黑中看清她每个手势,每个跃步,每个旋身。
  
  她无声撩动了空气中每一缕悬浮的尘。
  笑容慢慢绽放,又立刻溶化在四周的黑色里。
  
  音乐柔柔起伏,她手指轻轻一拂。
  有浅浅芬芳。
  
  音乐缓缓流转,质感通透。
  衬她的眼波如水,澄澈荡漾,温柔剔透。
  呼应着每个音符与节奏。
  
  她穿一袭我从未见过的窄身落地长裙,上面通身镶嵌着密密珠片,泛着波光粼粼。
  整个人,宛如一尾鱼,在墨色水中,自如游弋。
  
  我站在原地。
  不敢动弹,不敢呼吸。
  只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一个陌生人。
  
  她为什么要在黑夜中漫舞?
  以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姿态,独自妖娆美丽?
  
  如果我不是今天取消值班突然回来,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秘密?
  难道,当我每次背转身去,她就会变身另外一个样子?
  
  我真的不认识她了。
  这真是我的枕边人?
  
  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海边别墅外的私人沙滩。
  她一副傻傻的样子,好奇地望着我,淡淡微笑,却不言语。
  
  我请她来我屋里坐,她也不拒绝我的邀请,但也不太热情。
  
  后来,我常常约她出去。
  她总是默默的,很少说话,偶尔微笑,发出轻微的呵呵笑声。
  直到我向她求婚,她也是笑而不语,任由我为她戴上一枚婚戒,牵手步上红毯。
  
  她温顺,寡言,迁就我的一切。
  总让我有一种错觉。
  她是爱我的。
  
  但现在?
  我忽然觉得,她不是爱我,只是无视我的存在。
  
  她活在自己的一个世界。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我们之间,距离浓厚的夜色,距离不可逾越的空间。
  
  她在那个游离于我的世界里,翩然起舞,无声无息。
  划开和我之间的亲密。
  人虽在我眼前,可却如离开很远,很远。
  
  我有点难过。
  想做点什么让她意识到我的存在。
  但又不忍心破坏她绝伦的舞。
  
  终于,我鼓起勇气。
  手摸着了灯的开关一按。
  屋子霎时通明。
  
  她有些不适应,收起所有的动作,用手遮了光线。
  整个人,黯淡下去。
  
  她努力睁开眼,终于看见我。
  而后,仍然那样,傻傻看着我,淡淡微笑。
  长长的头发披在胸前,有些凌乱。
  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上前拂开那些乱发。
  她无瑕的脸庞清晰呈现。
  我忍不住用手捧住她脸庞完美的弧度。
  她的笑容飘散开来,我反而觉得不如方才黑暗中那么真切。
  
  我失神地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
  她天真无邪:我是你的妻子呀。
  
  是吗?真的是吗?
  她到底是什么呢?
  





89。森
  
  
  这是一场,世界上,最艰险的战争。
  
  只要一去,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但我们,根被没有打算回来。
  又或许,早已,视死如归。
  
  无论白天黑夜,我们都奋勇抗敌。
  不屈不挠,不稍事休息。
  哪怕没有任何粮食,没有任何遮蔽,甚至,没有任何武器。
  
  我们有的,只是自己的一具身体。
  赤裸裸地,去抵挡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兵。
  
  这样一个实力悬殊的战场。
  我们的死,显得如此轻而易举。
  牺牲,分分秒秒都在发生。
  周围,不断有战友倒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
  有的是因为饥渴。
  有的是因为疲倦。
  有的是因为熬不过夜里彻骨的寒冷。
  
  侥幸还活着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拼命战斗,拼命让自己活下去。
  但侥幸,总归有一日,成为不幸。
  
  尸体,被茫茫尘土掩埋。
  没有机会盖着国旗送回家乡。
  甚至,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更不会有人为他们竖立丰碑。
  
  这一刻死的是他。
  也许下一刻,就轮到我。
  整个战场,最后终归一片死寂。
  
  但,我们并不后悔的。
  只要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一个渺茫的希望就行。
  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而已。
  
  这个希望,不仅仅是为了多创造一寸生机勃勃的土地。
  更是为了帮人类留住宜人的四季、新鲜的空气和万物的生生不息……
  
  
  为防止土地沙化,国家募集了大量的资金,每年都号召部队和志愿者前往内蒙沙地栽植树木。
  
  植树计划,永远都轰轰烈烈,媒体的宣传也磅礴有力。
  
  但!
  人们在“表演”完植树后,这些树木,往往就再也没人去打理!
  
  他们孤立无援地扎根在干涸的土地上,抵抗着沙尘无情的攻击。
  最后,只能全军覆没。
  并等待下一批政客或者游客,形式主义般地将“植树”进行到底。
  
  这些成为英勇战士的树木,前赴后继地倒下去。
  
  他们原本,应该有机会成为郁郁葱葱的鲜绿之森。
  但现在,他们反而成了,茫茫沙漠的,枯骨之森。
  
  
  
  
  



90。忘
  
  
  平静。
  
  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我好像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了。
  看着别人家全部死去,我竟然还羡慕不已。
  我也要死!我要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很多天过去,我被营救人员从家的废墟里挖了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是床边的大衣橱救了我。
  我得以生存在夹角形成的空隙里,但却失去了其他所有,所有!
  我好像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了。
  看着别人家全部死去,我竟然还羡慕不已。
  我也要死!我要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前一刻,还和坐月子的妻子一起,逗着刚刚睡醒的宝宝,下一刻,她们却被埋在了突然间坍塌的天花板里。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我的面前,女儿的一只小手还露在外面微微颤抖。
  我着急想要拉她出来,但一用力,她的整条手臂,被我生生扯断!
  我捧了她的小手,只觉得一阵眩晕,分不清是地在震颤,还是自己的心在震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呼救都没有力气,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还记得我一直抱着女儿的手臂,直到它溃烂,发臭,生蛆。
  我把上面的蛆一只只抓出来,放进嘴里,吞到肚子里。
  但女儿的手臂,还是一点点变成了腐肉,露出白骨。
  很多天过去,我被营救人员从家的废墟里挖了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是床边的大衣橱救了我。
  我得以生存在夹角形成的空隙里,但却失去了其他所有,所有!
  我好像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了。
  看着别人家全部死去,我竟然还羡慕不已。
  我也要死!我要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你们不觉得很残忍么?
  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前一刻,还和坐月子的妻子一起,逗着刚刚睡醒的宝宝,下一刻,她们却被埋在了突然间坍塌的天花板里。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我的面前,女儿的一只小手还露在外面微微颤抖。
  我着急想要拉她出来,但一用力,她的整条手臂,被我生生扯断!
  我捧了她的小手,只觉得一阵眩晕,分不清是地在震颤,还是自己的心在震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呼救都没有力气,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还记得我一直抱着女儿的手臂,直到它溃烂,发臭,生蛆。
  我把上面的蛆一只只抓出来,放进嘴里,吞到肚子里。
  但女儿的手臂,还是一点点变成了腐肉,露出白骨。
  很多天过去,我被营救人员从家的废墟里挖了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是床边的大衣橱救了我。
  我得以生存在夹角形成的空隙里,但却失去了其他所有,所有!
  我好像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了。
  看着别人家全部死去,我竟然还羡慕不已。
  我也要死!我要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好容易一年过去,但到了这一日,又是铺天盖地宣传,生生揭开我的伤疤,反复地提醒我,一点一点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一幕幕!
  你们不觉得很残忍么?
  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前一刻,还和坐月子的妻子一起,逗着刚刚睡醒的宝宝,下一刻,她们却被埋在了突然间坍塌的天花板里。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我的面前,女儿的一只小手还露在外面微微颤抖。
  我着急想要拉她出来,但一用力,她的整条手臂,被我生生扯断!
  我捧了她的小手,只觉得一阵眩晕,分不清是地在震颤,还是自己的心在震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呼救都没有力气,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还记得我一直抱着女儿的手臂,直到它溃烂,发臭,生蛆。
  我把上面的蛆一只只抓出来,放进嘴里,吞到肚子里。
  但女儿的手臂,还是一点点变成了腐肉,露出白骨。
  很多天过去,我被营救人员从家的废墟里挖了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是床边的大衣橱救了我。
  我得以生存在夹角形成的空隙里,但却失去了其他所有,所有!
  我好像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了。
  看着别人家全部死去,我竟然还羡慕不已。
  我也要死!我要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我,想,忘,记,的,啊!
  好容易一年过去,但到了这一日,又是铺天盖地宣传,生生揭开我的伤疤,反复地提醒我,一点一点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一幕幕!
  你们不觉得很残忍么?
  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前一刻,还和坐月子的妻子一起,逗着刚刚睡醒的宝宝,下一刻,她们却被埋在了突然间坍塌的天花板里。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我的面前,女儿的一只小手还露在外面微微颤抖。
  我着急想要拉她出来,但一用力,她的整条手臂,被我生生扯断!
  我捧了她的小手,只觉得一阵眩晕,分不清是地在震颤,还是自己的心在震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呼救都没有力气,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还记得我一直抱着女儿的手臂,直到它溃烂,发臭,生蛆。
  我把上面的蛆一只只抓出来,放进嘴里,吞到肚子里。
  但女儿的手臂,还是一点点变成了腐肉,露出白骨。
  很多天过去,我被营救人员从家的废墟里挖了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是床边的大衣橱救了我。
  我得以生存在夹角形成的空隙里,但却失去了其他所有,所有!
  我好像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了。
  看着别人家全部死去,我竟然还羡慕不已。
  我也要死!我要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而活着,却要忍受记忆的煎熬。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还能看见,还能听见,我的心,就再也得不到平静!
  
  
  
  谨以此篇,献给“不想纪念512这一天”的人们。
  
  
  
  
  
  





91。宇
  
  
  盐卢老宅的庆云堂。
  是江泽民同志09年四月下扬州曾享用晚餐之所。
  一时间,声名鹊起,无数高官豪客竞相订座,成为了扬州城里,最高贵的食府。
  
  这日,夜里十点半。
  所有的客人都已陆续离开。
  庆云堂也关了所有的门窗,熄了所有灯火。
  服务员小姐逐个退出厅堂,将门锁了严实。
  
  半夜十二点零一分,这里却突然有两位客人飘然而至。
  
  来的是一老一少。
  老者穿了青灰色长袍,绛红马褂,有暗色锦绣团寿纹。
  头发整整齐齐梳于脑后,扶了油,纹丝不乱。
  胸口还系了金灿灿一根细链子,牵了一枚怀表,收于浅兜。
  他的手里,还提了一个精致的三层式漆雕食盒。
  
  在他身后,紧紧跟了一个年轻人。
  时髦的中山装,黑色圆细框眼镜,一头短发被风吹得略有些蓬乱。
  胸前还别一支黑色墨水笔。
  
  年轻人扶了老者先落座,又抬头望向正对面的一副匾额。
  “庆云堂”三个黑底烫金大字,苍劲大气,辉煌耀眼。
  眼眶,好似有些湿润,但又立刻低下头来掩饰。
  
  老者将食盒放置在圆桌上,打开第一层,里面是三个冷盆。
  贵妃醉肥鸡,马兰香干,还有腐乳炝鲜虾。
  第二层,是三个伴碟。
  双黄咸鸭蛋,酱汁花生米和醋酿海蜇丝。
  
  这些都是精致的淮扬小菜,盛在细巧的骨瓷碟子里,件件摆盘精致,清鲜可人。
  
  年轻人也入了座,帮着老者将菜碟逐一取出,摆上圆桌。
  菜的鲜香,混合厅堂内樟木的馨香,格外沁人心脾。
  
  老者拿起食盒里放的一对象牙筷,夹了一枚虾子。
  放入口中时,虾尾还微微拍动,滑爽虾肉浸透了醇厚的花雕,玫瑰腐乳汁又带些许花椒甜麻。
  他相当满意地点点头,又逐一品尝其他几碟。
  年轻人则夹了一点马兰香干,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老者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扁酒壶来。
  年轻人忙从一旁餐柜里找了两个小酒杯。
  甘美的绍兴老酒,两人默默饮了,又接着,送菜入口。
  
  不一会儿,冷菜就已经吃得过半。
  年轻人指着食盒轻声询问:“爷爷,最后那一层里的,是主菜吧?”
  
  老者放下筷,点了点头。
  “仰吾,今日这道主菜,叫做‘宇’”。
  
  “哦?爷爷,这名字倒是别致。宇,意为上下四方,所有空间。难道这一道热菜,极尽千种食材,包罗万象滋味?”
  
  老者微笑不语,缓缓揭开食盒最后一层。
  
  竟然,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蒸咸鱼!
  咸鱼的腥阵阵传入鼻中,还有一股子臭味儿。
  连盛器,都只是一个粗瓷大碗,碗边还有一个豁口。
  
  年轻人有些愣住了。
  这就是“宇”?难道爷爷将“鱼”错念了尚声?
  
  “仰吾,这个‘宇’,本义即屋檐也,是一个家的象征。当初我白手起家,每日只以咸鱼送饭,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做了两淮盐课大使。我曾经发誓,以后终身再不食咸鱼,要过最上等的生活,住最精美的宅子!花了足足七万八千银两,方造就的这个宅子,耗费多少工料和时日!但没想到,这象征我一生辉煌的良‘宇’,却被你,一个冲动,捐了出去……”
  
  年轻人一听,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面。
  他立即起身离座,噗通跪在老者面前。
  “爷爷,是孙儿不孝!”
  
  老者长长叹了一声,又转而呵呵朗笑。
  “如果不是你当年捐它出去做了食品厂仓库……那十年浩劫,这里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哪还能有现在这个机会——重新修葺了旧貌,成为礼遇上宾的美食圣殿?所以,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闲宇”翻身!哈哈哈……”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释然而笑。
  
  
  次日清晨,庆云堂的服务员前来打扫,惊讶地发现,明明前一晚摆放整齐的座位,却有两个椅子凸在外面,而擦干净的圆桌上,还有些许吃剩的虾壳和鱼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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