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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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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预备绑架勒索,还是杀人灭口?漪涟连忙看了看放在床头边的佩剑,一步之遥。
    她从铜镜里窥视,那人于黑暗中好像正翻弄什么东西,注意力并不在她。
    借着这档口,漪涟深呼吸,猛地跳下床,顺手将一床被子网向那人。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不速之客大惊,急急后退,背部狠狠撞上木柜引得一阵哐啷作响。他慌乱扯开被子,作势要逃,漪涟佩剑已经起好架势向他刺去。
    可今晚她是真栽了坑,气力欠佳加上睡懵了,裤脚才卷起风,蓦然失去重心往前倒。眼看马上要扑个面朝地,她机灵一转手,干脆把剑当刀砍了一遭。那人没有带武器,在躲无可躲的情况下,居然伸手来挡。‘哗啦’一刀口子,说深真挺深,疼的他大喊一声。
    这时拿下他的机会本该十分大,偏漪涟浑身无力,摔地容易起来难。
    那人是个大块头,行动意外灵活。瞅准三步外的窗子,发狠冲过去,一个抬脚跳跃猛撞窗面。巨响之后,大块头直接翻身出去,木质窗门当场断裂。
    待漪涟重新追上去,窗外只剩通天彻地的漆黑。洛家后院也是傍山而建,那人钻进树丛里悉悉索索一阵又没影了。
    
    第五十二章 装神弄鬼
    
    “陆姑娘!”闻声赶来的洛雨晴推门进来,看见满屋狼藉吓了一大跳,“姑娘没事吧?”
    “阿晴呀,什么事?”楼下传来一声呼,一名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紧追上来,当场也被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他是洛雨晴的父亲,洛平,晚饭时打过照面,赵启也随着一块赶到。
    司徒巽的屋子在对楼。听见动静的那刻,心急如焚,竟从二楼翻身跳下,赶到屋后不曾喘息,一个箭步上前护住漪涟关切问,“阿涟,你怎么样?”
    漪涟感觉鼻子下方两道温热,一抹,血红色的,心想自己一个跟头四脚扑地的事还是不说为好。暗中捏了下司徒巽的手臂,不动声色对洛家人道,“没大事,就是闹了贼了。”她指了指床边被打开一半的包袱,“来时也遇上过。”
    赵启嘿一笑,“是带了啥好东西,还遭贼了?”他作势要看,被洛平狠狠拍掉爪子。
    洛雨晴奇怪,“不对呀,我一直在楼下为陆姑娘煎药,没瞧见有陌生人往来。”
    漪涟随口道,“老鼠和贼爱玩沟里钻,被瞧见了还怎么干活?”她从包袱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幸好你们赶得及时,坏了的东西算我们买下的。”
    赵启嘴一咧,忙不迭的迎上去,洛平当场就是一脚,“我们洛家招待不周,怎好拿姑娘的银子。”他对洛雨晴道,“赶紧去收拾个新屋子让姑娘好好休息,千万别再怠慢了。”
    换了屋子后,洛雨晴很快送来了热乎乎的驱寒汤药。漪涟借口怕烫,搁置在了一边。随着洛雨晴合上门,弥漫着药香味的小宅门重回平静。
    司徒巽留下为漪涟上药,担忧未减。他拧着眉,小心翼翼将药水沾均,轻手轻气湿润着红红的鼻尖。漪涟疼得一缩脖子,他心疼,又放轻了动作,“真没事?”
    “真没事,我……我自己撞的。”漪涟窘迫。
    司徒巽一把拉住她要触碰伤口的手,“没有结痂,不能碰。”
    漪涟抽了抽鼻子,药物的作用,鼻尖刺刺的疼,“那你赶紧给我吹吹。”
    司徒巽愣了愣,紧拧的眉头随即被笑意舒开,“好。”
    他朝她凑上来的鼻尖轻轻吹气,药水泛起丝丝凉意,顿时就安生许多。漪涟想起儿时练功割伤手,也是司徒巽帮她上药、吹伤口,以致刚才下意识做了要求。可……她忽想起墨阁那晚的事……
    “怎么了?”司徒巽意外于漪涟突然撤回去的举动。
    “我……那个……你……”漪涟为着这事其实打了好多腹稿,可她没经验,身怕说出来会刺激到某根神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陆漪涟负心薄幸,践踏了大好儿郎的心。她从前是真没想过司徒巽会……
    “那个……其实……我是说,是说……是说这事没完,后头是有人真盯上咱们了。”她最终还是无奈把话题岔开,将昨夜之事陈述了一通,“此人无心与我周旋,目的是冲着包袱来。我刚才翻了翻,实在不懂他想要什么。”说完,再次把包袱里的东西摊到床上。
    几件换洗衣物、一包盘缠、一副甄墨画作,以及未完的《陆离记》和君珑送她的檀香木笔和青花瓷笔。
    “依你瞧着哪件值钱?”漪涟玩笑道。
    司徒巽统统瞧了一遍,无解,仿佛自言自语道,“不知是否有关我们此行的目的。”他总有预感,叶离牵扯甚大,寻找叶离的路不会太平静。加之君珑与唐非的明枪暗箭,君珑所有行动,唐非不会沉默。难道……与之有关?
    如果真是唐非的人,寻找叶离更加迫在眉睫。
    可今日问遍苍梧,叶离其人闻所未闻。他甚至怀疑情报出了差错,可蛇图腾该作何解释?
    “蛇仙杀人我是不信。左右没有好办法,倒不如以此入手?”漪涟提议。
    司徒巽觉得可行,“蛇仙既是叶离,与命案或许大有牵连。”他想起昨晚诡异的黄光和一闪而逝的人影,以猜测的口吻道,“我,或许见过林二。”
    漪涟意外,“死的活的?”
    “昨夜在苍梧被封锁旧区,有人掌灯行船,行踪诡异。时间很短,不曾看清那人容貌。”旧城区在上游,若林二昨晚溺毙,尸体顺流而下,在新城区发现他是合理的。
    漪涟由此推问,“有没有其他线索。譬如,水声?”
    司徒巽肯定,“没有,悄无声息。”
    因黄光诡异,他格外留心细微动静,蒙眼抓蝶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溺毙一个人的水声,除非是林二自愿寻死。况且灯笼熄灭后,司徒巽等了许久,未再见火光燃起,足见不是风吹熄的缘故。他为什么这么做?
    司徒巽离开后,屋里的气氛分外微妙。漪涟再无法入眠,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窥视。她看见桌上早已冷却的汤药,端起闻了闻,然后走到后窗边打开窗门,于漫天漆黑下将汤药倒了干净。
    翌日,司徒巽走了一趟城门。
    城门官担保,绝没有人能光明正大把林二,或者是林二的尸体带出城。除开两种情况,其一易容术,其二尸体肢解。两者的可能性皆微乎其微,若为一者,入出记录定有偏差,若为二者,林二只能是神仙转世。
    翻查无果,司徒巽疾步赶往蛇仙庙与漪涟会合。
    蛇仙庙还在修葺,无人参拜,只有日前遇见的青年在院后扫地。
    四处寻不见漪涟身影,司徒巽于正殿呼唤道,“阿涟。”
    “我在这。”应答声从头顶上飘来。
    他连忙仰头看,发现漪涟像只小猫跪趴在足有两丈高的横梁上,旁边悬着一条三指粗的麻绳,其中一端牢牢捆绑着他身侧的梁柱。
    “要做什么我帮你,赶紧下来。”他紧张喊道。凭那半调子的轻功,弄不好又得摔出两道鼻血。
    话音刚落,漪涟似不服气,紧跟着一个惊险翻身,顺手借麻绳之力下滑,轻轻飘飘落到地上。
    司徒巽方才松了口气,“爬这么高做什么?”
    “我找这个。”漪涟捏着一点东西放到他手心,“顺便试试绳子结不结实。”
    司徒茫然,“木屑?”
    漪涟扯开梁柱上的结,一圈圈把麻绳卷起,“刚才我在庙里转悠,无意从后院的杂物堆里发现了这卷麻绳,上头沾了不少木屑,像是在哪里摩擦留下的。”她拎出其中一段麻绳比了比,的确有木屑的痕迹。
    司徒巽联系她的举动,抬眼一望,“是横梁?”
    “我刚才看了,痕迹很新。”漪涟道,“巧的很,蛇仙金像原本就放置在横梁之下,昨日我在金像座上发现了木屑。”
    她从杂堆里找了块巴掌大的石头,捆在麻绳的一端。瞧着结实后,用尽力气往上一抛,石头迅速飞上半空绕了过了横梁,因为重力的原因,石头在过了横梁后急速下落,一圈圈扯起漪涟手里的麻绳。直到石头落地,砰的一声响,麻绳被轻松挂到了横梁上,剩下的一端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司徒巽恍然大悟,略有可笑,原来杀刘逸的手法如此简单。
    漪涟解释,“凶手只要将麻绳的一端系上刘逸,自己绑上另一端穿过横梁跳下,自然会将刘逸悬到半空。只要对准蛇仙像断开绳子,刘逸就能轻易插到树枝上。”她一把抓住晃悠在半空的那端麻绳,上头是刀切的痕迹,十分平整。
    司徒巽冷声置评,“雕虫小技冠以神名,自恃过高。”
    “不是自恃过高,是深谋远虑。”漪涟辩驳,“苍梧人迷信,你只看民众的态度便可知。冠以‘神罚’之名,官府不敢查,官府不查,凶手也无需多费心神。越是雕虫小技,越不容易露马脚。”
    显然,这和叶离还是扯不上边。
    漪涟思来想去再无可推敲之处,便问司徒巽,“你那里怎样?”
    司徒巽道,“既然林二有办法凭空死在城外,凶手自然能来去自如。我当晚所见的可以是苍梧的任何一个人。”
    今早从西池巷过来,曾路过林二旧居,家中只剩他年迈的父亲独自抹泪。漪涟试探询问,老父亲尽管对林二的所作所为大为斥责,可他怎么也不信林二有胆量大闹蛇仙庙。他颤抖的指着家里的舜帝像和蛇仙图腾,流着泪说是林二亲自供奉的。
    他还说孙大死后,林二行为无端反常,说话神神叨叨,三天两头躲起来不见人。
    “和刘逸不同,孙大与林二死的太模糊。”漪涟琢磨道,“死亡地点、时辰、致死原因皆不明确,除了几片八仙花花瓣外没有任何线索。如果要查,我们得自己费点功夫。”
    司徒巽听出点意思,“你是说,验尸?”
    漪涟道,“官府不肯查,未免走漏风声,我们不能找仵作,只能私下寻人。”她想起安宁村焦尸成群、群魔乱舞的场面,玩笑道,“好在我有次旁观经验,刨坟前可找人先跳跳舞。就是不懂苍梧的鬼和亘城的鬼喜好一不一样。”
    司徒巽一头雾水,“何意?”
    漪涟打趣道,“你问柳笙去,他行家。”
    两人同行走出蛇仙庙,漪涟始终神游在外。司徒巽在第三次将她从偏路上拉回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阿涟,阿涟……阿涟!”
    漪涟骤然初醒,“喊那么大声招魂。”
    司徒巽万般无奈,好心提醒反倒落了理亏。偏是陆华庄男人共同的毛病,摊上这位姑娘大都没底气,“罢了,怪我。你走路看着点,这样会撞墙。”
    说完漪涟没应答,神又跑到了九天外。
    司徒巽叹气,“阿涟,你到底在想什么?”
    漪涟双眼迷离,喃喃道,“林二到神仙庙求签,兴致应该挺好……难道……可是……算算少说半时辰……那该还有……才对。”她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突然眼睛一亮,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就一股脑往回冲,“你先找人去,我回蛇仙庙看看。客栈汇合。”
    很快,背影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袅袅白雾中,喊都喊不住。
    司徒巽原地苦笑。他自认轻功不俗,不过想追上这丫头,难!
    
    第五十三章 稀奇来客
    
    亘城城风混乱,不拘泥小节,是近数十年遭了陆华庄的波及。遇事论事,讲究的是随机应变。论起验尸,别地以死者为大,若非运气太糟碰上顶天大的冤案,绝不验尸,苍梧尤甚。两人兜转一圈,不说林二,只说是无名者,还承诺丰厚报酬,依旧没人敢接这活儿。
    直到入夜,客栈小二手提灯笼敲开门,“司徒公子,有人找您。”
    漪涟正端着一盘韭菜饺子大快朵颐,玩笑冲小二问,“认不认得是哪家姑娘?”
    司徒巽略带愠色,“阿涟!”
    小二嘿嘿跟着笑,“小两口别急,没姑娘,来的是位纯爷儿们。”
    一刻钟后,小二将人领上楼来,竟是位面若冠玉的俏书生,身着素白长衫,斯文尔雅。司徒巽有意无意的眼色让漪涟心发颤,她可绝没有招惹这位小哥!况且她的模样不招人啊。
    “这位小哥,有何贵干?”漪涟压着声问,“我们应当素未谋面?”
    白脸小哥笑着拘礼,“在下黎申,学医数年。今日无意间得知二位手上有活可接,不知可还缺人?”
    漪涟狠一拍腿,果然不关她的事!事后回想,她紧张个什么劲!
    司徒巽暗暗一笑,一转头,脸又冷下来,“你不是苍梧人?”
    黎申称是,“少侠好眼力。在下听说苍梧是医家名都,前来修行医术。想着死人与活人不过是喘不喘气的区别,这才上门毛遂自荐。微薄之力,还望不弃。”
    介于今日见闻,司徒巽质疑,“众人避之不及,为何你却不忌讳?”
    黎申道,“家境苦寒,自身温饱尚不能周全,又谈何忌讳。”
    漪涟拉了拉司徒巽,附耳小声道,“情况紧急,林二要是再多埋两天就诈尸了。验尸而已,闹不出多大乱子。别计较这么多。”说完,当场与黎申敲定,“行,明日你与我们走。待会儿我吩咐小二,安排你在客栈住下。事成之后,好处不会少你。”
    黎申微笑施礼,“多谢。”
    翌日清晨,漪涟眼袋肿胀,不懂犯了什么邪,连着几日总睡不踏实。
    此时街边摊已张罗开,煮馄饨烫面条的白雾蔓延整条街。人群来往穿梭,伴随着热闹的叫卖声,一副古镇早市的长卷跃然鲜活。漪涟没那么诗意,只闻着香味,肚子咕噜一叫,睡意顿时消了大半。
    就近寻了家面摊,生意很红火,“老板,一碗素面,多放些葱。”
    “得嘞。”老板爽快唱到,是苍梧特有的调。
    不过片刻,一碗清爽的素面被托在托盘上送到漪涟面前。根据经验来说,面汤用的是大骨高汤,特别浓稠,香味扑鼻。漪涟迫不及待,忙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果真好味道!
    等司徒巽找来的时,面只剩半碗。他于心一笑,真有这么好养的姑娘。然而托盘上几道横横竖竖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在画什么?”
    漪涟嘴里还咬着面,抬头看,“你说什么?”
    司徒巽将佩剑放到桌上,示意托盘,“这是什么?”
    漪涟还是没懂,一口咬断了面,吞下,凑近了看,“这儿有什么?”
    她为了直观,干脆把面端到一边,拿起托盘看,托盘上果真像被写了什么字。用得是浓稠的面汤,干了还是会留下印迹。漪涟的角度看不出所以然,但司徒巽的角度却能看个大概。因为过于规整的令他奇怪,这才问了先前的问题。
    “老板,给我拿些面粉来。”漪涟喊道。
    老板及时端上了一小碟面粉。
    漪涟将面粉均匀的洒在托盘上,然后再倒掉。面汤沾了面粉,与深色的托盘顿时分明,上头的字迹自然清晰可见。
    ‘救叶离’。
    漪涟和司徒巽大惊,连忙四下扫视,并未见可疑之人。
    “老板。”漪涟又喊了摊主来。
    秉承着顾客至上的服务宗旨,摊主热情迎了上来,“姑娘有事?”
    “这个托盘之前是谁在用?”
    “呦,这来来往往的,可不太好说。”摊主想了想,“不过托盘不常换洗,记得姑娘来时好像刚走了一个人,托盘应该是接了他的。”
    司徒巽道,“人呢?”
    摊主为难笑道,“客官说笑。我一个卖面的,还管人家哪来哪往不成。”
    漪涟接着问,“那记不记得是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什么特征?”
    “这……不大清楚了,那么多人。”摊主一个劲的挠头,挠出点眉目,“噢,还真被我想起来了。那人带个大斗笠,脸一道遮了,还蛮显眼。身材嘛,看不出啥。声音很低,应该是个男的。”
    带着斗笠?愈发可疑。
    待摊主离开后,司徒巽旋即要起身,“我去探探,回头给你消息。”
    漪涟压住司徒巽准备离桌的佩剑,“还是别追。用这种手段传递消息,那人必然在旁窥视,一旦有意外,还需临时改变对策。既然是我明敌暗,追去根本不会有结果。”
    司徒巽复坐下,寻思道,“也罢。他既已说出‘救叶离’的话,必然是了解叶离的处境。目的如此,肯定会先让我们找到叶离。如此,不妨静观其变。”只是,他费解,“叶离有何险?”
    漪涟坦白,“不懂。与其费脑子,不如把手上的事先做完。”她将所剩的半碗面汤倒进托盘,销毁了字迹,“还是先探探叶离的消息,等时辰差不多了,把黎申找来。”
    苍梧城民怕惊扰神灵,夜幕来临前已各回各家。午后是长街最热闹之时,人来人往,适合探听消息。
    然神龙尚有露头之时,叶离是首尾不见。漪涟调侃道,“瞧人家洛雨晴,随便转转都能碰上蛇仙。要不我学着躺到山里自个儿捅一刀?可惜模样比不上人家,蛇仙大约没兴趣。”
    司徒巽声色一沉,“傻话。我便是不找叶离,也不能叫你伤了半分。”
    行路中,目光只相对擦过一瞬,真挚不虚。漪涟不禁往后缩了缩。
    到底是亘城人,寻仙不成,没想到竟把鬼给找出来了。漪涟视线扑捉到两个格格不入的身影,黑白突兀,于人群中十分扎眼。正是承阳府鬼市那群人。
    “我说怎么没仙缘,原是鬼气作怪。”漪涟小声嘟囔,“这二位爷是要索命去嘛。”
    司徒巽也发现了鬼差,两人尾随而上。只是分明看见黑白二爷拐入一道小巷,转头就没了影。真有那么些阴兵借道的意思在。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漪涟嘟囔,鬼差到仙家之地卖东西能有销路?
    折返时,他们顺道打听,果然,苍梧从未听闻鬼市之流,对其打扮亦十分陌生。难道是看破鬼尘,修仙来了?
    “江山易改,鬼性难移。在下瞧着修仙荒谬,不如说是来索命的。”黎申午后也曾撞上鬼差,闲谈时如此道。
    漪涟问,“你认得鬼差?”
    黎申谦谦解释,“在下为习医术各地辗转,有幸遇上一遭。鬼市奇珍是好,只是不比银子攥在手心实在。”
    漪涟挑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哥看着一副书生气,说话挺有意思。”
    黎申稳当施礼,“在下家贫,叫姑娘见笑。”
    入夜后,漪涟从客栈找来黎申,两人到离蛇仙庙三里处的一座山里与司徒巽汇合。山中寒意直侵薄衫,灯笼不敌凉风晃晃悠悠,随时可能被吹熄。
    在交替的呼吸声中,两把铲子开始发出动静。
    林二是新埋入土,泥土压得不实,几铲子下来,司徒巽和黎申身侧很快就隆起一个土包,坟坑里的棺材板开始逐渐呈现在惶惶不安的灯笼下。漪涟捡来几根还算结实的木条支起一间临时小棚。总不能刨坟挖尸,还要让人一丝不挂的开膛破肚,忒惨了。
    未免旁生枝节,黎申验尸时,司徒巽走到前一处路口把关,漪涟则于棚外望风。徘徊时忽闻‘唰唰’的磨刀声,大半夜听着十分渗人,“喂,你这是预备杀猪?”
    棚内的黎申游刃有余道,“临时取来的刀具不大利索,磨刀不误砍柴工。”
    过了半晌,又是‘咔’的一响,好似刀剁案板,漪涟汗毛直立,“这回你把头给砍了?”
    黎申传来的声音隐隐带笑,“姑娘这般不安,不如进来看着?放心,林二少说死了三日,血已凝固,必不会波及姑娘。只是人泡烂了,难看点。”
    前两日的照面漪涟还记忆犹新,尸体是四名官差合力捞起来的。据船夫说,林二生前消瘦,结果硬生生泡成了胖子。捞上岸后,皮肤很快发出了密密麻麻的褶,只有眼睛瞪得老大,一片混白。就这会儿,棺材底还是潮湿的。
    漪涟狐疑,“你知道是林二?”为避苍梧忌讳,寻人验尸时对林二只字未提。
    黎申道,“林二因神罚溺毙苍梧河,众人皆知。官府将林二埋在蛇仙庙近处,在下亦有所耳闻。其余不论,只看尸体这面相——”他笑了笑,就此打住。
    随后棚里是一阵湿漉漉的响动。
    漪涟单凭想象就头皮发麻,赶紧出声转移注意力,“既然知道是林二,怎么还敢验尸?一旦遭了神罚,后悔晚矣。”
    “神罚?”不知黎申在捣鼓什么,棚里好一阵沉默,“畜生尚且不轻易咬杀同类,只因不敬之举便轻贱性命,罔顾人道,何以为人?何以成仙?”
    这话若有所指,“你不信神罚?”
    黎申道,“人心作祟。”
    “那可信蛇仙?”
    棚面上的影子一顿,“姑娘这话问得颇有深意。”他笑道,“此乃苍梧,实叫在下不好回答。反是姑娘为何要顶着风头查林二?”
    苍梧一行,许多事介于真假虚实之间,真话听着反而不真。漪涟随口一答,“来苍梧还能做啥,当然是寻仙。”
    黎申好似有兴趣,“姑娘是明白人,也信起死回生之说?”
    漪涟道,“我阿爹常说,生死有命,但求无愧于心。我想的没那么深刻,只觉得五六十年内我大约用不上,现在何必费心求证。”她将话抛回去,“你是大夫,你信吗?”
    黎申的刀子摆弄了几下,道,“正如尊父所言,生死有命,起死回生有悖天道。但信仰无错,何必较真。如姑娘洒脱才是真好。”
    仗着白布遮掩,漪涟毫不避讳的盯着影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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