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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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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白布遮掩,漪涟毫不避讳的盯着影子看。她在迷惑,黎申的言行比面容看去沉稳不少,颇有份大智若愚的睿智,实在不像初出茅庐的半调子大夫。她试探,“小哥,你真是初学大夫?”
黎申动作一顿,一改尔雅,沉声唤道,“……姑娘。”
漪涟怔愣,“干嘛?”
话音落下,棚面上的影子逐渐迫近,一只血红的手突然从白布边处探出来,泻出阵阵腥气。他撩开白布迎出身,灯笼映着同样血色满刃的利器,整得漪涟心一提,“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黎申茫然,“在下是想请示姑娘,验尸已毕,林二那堆肠子是塞回去,还是先搁着?”
漪涟想把他塞回去!恶心道,“不塞回去难道摆在脑袋边当陪葬品?换做你,你愿意?”
黎申诚然受教,“姑娘高见。”说完,不紧不慢的退回棚里。
漪涟额角一跳。
整个过程大约半个时辰,林二重归于土,从此两不相干,百无禁忌。
在最后一铲土被撬回去后,黎申于盆中洗净手,缓缓施礼道,“林二的胸腔肺部积了大量的水,至今仍有残留,当是溺毙无误。四肢的肘部、腕部以及背部肩胛皆有大量淤青,在下猜测许是遇害时挣扎所致。可惜尸体于水中浸泡太久,死亡时辰模糊。”
“大量淤青?”漪涟推测,“苍梧河宽广,挣扎不至于把全身都撞个遍。难道案发地点不在苍梧河,而在某个狭窄之地?”
黎申拿出一块白布,上头放了两片八仙花瓣,“这花瓣沾于衣料,不知是否相关?”
司徒巽环臂思虑,“八仙花为蛇仙庙独有。庙后院有口井,溺毙一人不在话下。”
“这便不是在下所长。”黎申作礼,“有幸结识二位,改日得缘再续,眼下先行告辞。”
漪涟和司徒巽先后拱手,“多谢,告辞。”
黎申走后,灯笼少了一盏,夜色更浓。此地离蛇仙庙不远,漪涟打算着赶去一探究竟。走了几步,发现司徒巽还杵在原地不动,“想什么?”
司徒巽预感强烈,“不大对劲。”
漪涟莫名其妙,“林二能凭空死在城外,当然不对劲。”
司徒巽摇头,“我是说这个黎申。他没拿酬金。”
漪涟猛然反应过来,“他……不是家贫吗?”
司徒巽思来想去,终是一声叹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到底疏忽了。
第五十四章 素手染血
月桂之华乃天宫瑰丽,蛇仙为仙,自然得青睐,盛了满满一个院落的白银色。因水雾颇浓,月色可见,恰如一件纱帘飘于半空,栩栩如生,又似小道银河潺潺环绕庙宇,流光溢彩,合着蛇仙传闻窥视,道不尽其中玄妙。
明月领路,两人提着灯笼直径行入寺庙后院,四下一寻,确实有口井遗落于八仙花丛之中。水井是普通灰砖堆起而成,再垒了一些小碎石,用手触摸井沿,有被年岁打磨的痕迹,微微湿润,应该有一段历史了。
井里盛着天界一轮皎月,隐约映有他们探出的半边身子。漪涟将灯笼伸入井中查看,火光软弱,闪烁不定,根本照不透孤井,“蜡烛差不多要燃尽了。”
司徒巽应急道,“记得正殿摆有几只。你且等着,我去取来。”说完,转身走入后殿小门,身影逐渐没入一片黑暗。
漪涟继续借着微弱火光往深处瞧,影子在月轮上晃动,她将身子探得更使劲了点。目不转睛看着,竟觉得井水仿佛活物,她即便不动,月影也会动,一波一波荡起十分规律的涟漪,恰似心脏律动,不如寻常水井那样安静。
正好司徒巽的脚步声转了回来,漪涟赶紧催促,“快把蜡烛拿来瞧瞧。”
没动静,脚步声亦停驻不动。
风来,她当即察觉有异,闻着空气的味道带着一股香甜,赶紧直起身子调回头。
只见月色下,一抹孤影独立,手持短刀静静站在五步之遥的位置,大黑披风混入夜色,遮掩面容,只有刀刃沾染了明月清辉。漪涟凝视着他戒备不动,他也站在原地一步不离,看起来宛如一方的影子。
影子倒不骄矜,直接阐明来意,“……想活命,就不要往下查。”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不和谐的沙哑,让漪涟在刹那间联想到‘救叶离’的反常讯息。听摊主证词,不正是声音沙哑、扮相怪异的人吗?难道是他?漪涟不敢怠慢,快速用余光朝影子背后偷瞄,指望司徒巽能早点赶回来接应,却始终不见人影。
影子看穿她的用意,直白挑明,“我把他调开了,你不必再等。”
漪涟岂会任人摆布,坦言道,“阁下既然要谈条件,就以真面目相待如何?”
影子反驳,语气中夹了一丝微妙的着急,“不是谈条件,而是知会你一声。听不听由你,杀不杀由我。”
漪涟故作无谓,尽量拖延时间,也尝试着向他套话,“杀个人多麻烦,还得伪装成神罚。阁下既然有意现身提醒,就说明你不大愿意费这劲,何不找个理由说服我?譬如是你杀了林二三人,所以才不愿别人往下查。”
似乎起了点效果,影子迟疑了一会儿,“林二和你们毫无瓜葛,何必趟浑水。”
听这话的意思是默认了。
漪涟朝着拂面微风深深吸了口气,她认得从影子身上飘来的香味,是果香,配以木香中和,香甜不腻,反透清雅,陆宸手里有几款相似的存货。来苍梧之后,她闻了不过两次,巧是那人生得别致,香味容易让人有印象。
“原来林二是你杀的。照此看来,神罚之说倒有三分贴近,毕竟是有仙缘在。”
影子愣了愣,不经意流露了本音,“你……”他立马收住口,可惜晚了一步。
之前那句推断靠了几分运气,漪涟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幸亏对方比她所想更沉不住气,“仙缘太难得,旁人求都求不来。洛姑娘怎么自甘堕落,肯用这纤纤玉手连续屠杀数人?”
八仙花被风吹的摇摆,磨挲声好比一众死者来自冥界的控诉,不知在凶犯听来有何感触。
影子沉默良久,终于决心伸手褪下了大黑披风,当场由得一张精致容颜暴露在月色下,娇媚可人。比起前次所见时的明艳之态,明眸中多透了一份坚韧的傲骨。她将黑袍丢到一旁,美目一挑,“你早便知道是我?”
漪涟耸肩摇头,“顶多只作怀疑,怪你没事非要……”
“你不该知道是我!”洛雨晴略带激动的打断她的话,“知道了,便没有活路了。”她强行压抑不平静的情绪,“……我本不想杀你。”
月色中,好看的双瞳微微眯了起来,微风敏感颤抖,撩拨几缕发丝。
漪涟感知到气氛不对,眼神一凛,手暗暗移到剑柄上,“你真以为借以神名就不会有人查?杀了一个还会有一个,我死了,司徒巽会查,司徒巽若有个意外,你就真捅大篓子了。这事到不了头,劝你尽早收手,或许还能挽救一点。”
“那我便能保多久是多久。”洛雨晴决心道。
掐着尾音,她飞快挥起短刃,利用月色反光对着漪涟双目一闪,突如其来的光线果然令漪涟眼前一白,紧跟着就听见对方脚步迅速逼近。情急之下,她扔开灯笼,用佩剑来挡,亏得反应机敏,刀刃相触,清脆撞响,还真被她挡下了一击。赶紧睁眼看,匕首几乎逼在门面上,忒险了!她暗自唏嘘,回庄后可不能再荒废武学。
谁料洛雨晴并非冲着她而来,收了匕首俯身蹲下,向着八仙花丛里探手一取,竟拿出一端三指粗的麻绳!
漪涟还奇怪,麻绳不是被她放回了杂物房?
不管对方有何用意,她觉着东西抢过来准没错,主动迎上去,先下手为强。洛雨晴看似娇小,手劲甚大,漪涟则凭着混乱的招式投机取巧。两人徒手过招,一时间真没分出高下。
洛雨晴以退为进,一边解招,一边后退,三步之后突然一定,猛地用力抽起麻绳。
几乎是同时,漪涟感到脚步一滞,紧跟着一股更大的力量将她的双脚束缚起来。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为时已晚,洛雨晴以极快的速度撞过来,直接将她推入了身后的孤井之中。在脑袋和肩膀生生嗑上井壁后,她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猛吸了一口气!
“阿涟——!”
井边被丢弃的灯笼烧起来了,点燃了周围的八仙花,好比噩耗,看得是惊心动魄。中了调虎离山计的司徒巽闻风赶来,正好借火光看见漪涟被推入井中的一幕,呼吸几乎停滞。
他如风般冲上去,不顾洛雨晴,欲先夺麻绳将漪涟拉起来。洛雨晴岂能视若无睹,右手绕了几圈将麻绳缠得更紧,左手出招阻挠他行动。
“放开她!”司徒巽低吼警告。内心烈火灼烧,话音冰寒彻骨,眼中冰火相互肆虐,单单一个目光便叫人胆寒。
洛雨晴心生怯意,但依旧倔强咬着牙,“不要逼我!”
两人互不退让,固执抢夺麻绳,司徒巽拉起一寸,洛雨晴便放松一分。
麻绳绷得很紧,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声音。垂在另一端漪涟被拉着上上下下,半个多身子全浸没在水中,睁眼闭眼皆是一片黑暗。除了井外拉扯的力量外,水里似有一股冲力,一波波朝着她袭来。
血气涌入头顶,又承受水的压力,她憋得一口气逐渐被消解崩溃,耳边嗡嗡作响。无奈井很狭隘,她想要曲身向上不容易,反而在井壁上磕磕碰碰撞了一身的伤。她无意摸了一把,井壁上全是青苔,滑溜溜的根本无法借力。她是切身体会了林二死前的感受,一种慌乱的恐惧阴霾般笼罩而来。
偏在这时,麻绳另一端又传来一阵力量,一上一下害的漪涟呛了好几口水。她感到鼻腔剧烈发疼,意识在不知不觉中没那么清醒了……
司徒巽的脑海几乎也是空白的。他清楚漪涟的水性和功夫一样半调子,若是……他不敢往下想,也没有余力往下想。
“最后一次,放手!”他抽出佩剑,带出撕破夜空的寒意。
洛雨晴眼里泛着泪光,倔强不屈,于月色里无比明亮的注视着他。
司徒巽不再犹豫,垂了一下眼帘,气息突变,再睁眼时,目色比剑光更冷。他直挥剑刃而下,黑色的衣角飘扬,凌厉的剑气将水雾和月色连同风一起切开。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剑头灵动一挑,洛雨晴手筋瞬间被断,鲜血直流。
啊啊啊——!!!
尖叫砸碎了月夜宁静,血液飞溅,染红了白皙的手。
司徒巽手疾眼快,剑起剑落后立马拽住了急急滑入井口的麻绳,然后迅速拉起,将漪涟从井里解救出来。
“阿涟,你怎么样?!”他屏息呼唤。
还差点,漪涟没有晕过去,猛吸了几大口空气后拼命咳嗽。多亏她反应比较快,入水前吸了口气才不至于丢了小命。缓了好一会,终于积了点力气,“咳……咳咳,咳,真一口气过去,就罢了。万一整得半死不活,我,我可不敢拖累庄里……咳咳,你说太师府,养不养,闲人?”
还会开玩笑,应该没事。
司徒巽总算也喘了口气,他温柔替漪涟拨开额前的发丝,心疼将人拥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低哑道,“我养。”
第五十五章 画藏玄机
月隐月现,漪涟坐在地上靠着司徒巽休息,眼皮半搭着,神态疲累。八仙花多有水雾,火焰烧了一会就逐渐平息下来。
夜,重回宁静。
只有洛雨晴趴在八仙花丛里狼狈低泣。
司徒巽胸前的衣物被染湿,他收紧了手臂,“冷不冷?”
漪涟阖着眼,“这都六月天了,冷啥呀。”她抽了把鼻子,还有点隐隐的疼,“只是接着林二的后头泡,总有股不好闻的味。”
洛雨晴低低呻吟,剧痛让她满头细汗,方才已经昏迷了一阵。
漪涟道,“这井挺有意思,不像地泉水。虽然蛇仙庙离城门很远,但与苍梧河很近,仅隔了一条山脉。”
话点到这个位置,洛雨晴没有东西可隐瞒,苦笑道,“这井是数十年前建造新城时引入,水道直通苍梧河。只是年岁久了,知晓的人已不多。”
漪涟猜想,“是不是从林二大闹蛇仙庙开始就是你的计划?”
她曾向看管庙宇的小哥证实,当晚林二入庙时很清醒,且三人并未带酒入庙。白脸小哥中途离开过半时辰,但蛇仙庙来回最近的酒家便需这个时间,不足以让林二外出买酒再喝的酩酊大醉,所以当晚肯定还有后来者。
“当晚情由官府一查便知,所以你要费心伪装成神罚。”漪涟垂眸,缓了下气,“也或许你还有其他不愿让官府查的理由。”
司徒巽感到疑惑。
洛雨晴拼力支起身子,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你是为了那晚留宿之事怀疑我?也对,于素未谋面之人,我态度过了些。”
漪涟否定,“倒不为此。我当时只以为你看上我师兄了。”
司徒巽无奈,“……阿涟。”
漪涟不讲玩笑话,“直到你说我受了风寒我才察觉不对,病没病自己总比旁人清楚。我有位师兄精擅毒理,他曾说过轻药量的软骨散和迷魂散能够伪造风寒假象。”
司徒巽听罢,回忆起当晚的情形,“晚饭你我同桌,洛家人也在。为何只有你中招?”
“这不难办。”漪涟回应,“别忘了,傍晚说话时洛雨晴曾亲自给我们泡过茶。”
司徒巽问,“药在茶中?”
“恐怕茶中与饭中都有。”
洛雨晴苦笑着闭眼。
漪涟继续道,“只要将药妥善分配,分别放于茶与饭中。等我两样吃下自会发作,神不知鬼不觉,而你们却安然无恙。”她直白言明,“估计你是担心露出破绽,药量放得太轻,反而让我阻止了你的同伙。”
事到如今,洛雨晴自知无回天之力,除了苦笑,她已经想不出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他不是我同伙,我不认识他,只是迫不得已帮他一个忙。”她忍痛用衣裙裹住伤口,脸色愈发青白,“陆姑娘,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杀林二?”
漪涟猜想,“为他轻薄你?还是欠钱不还?”
洛雨晴清泪凄美,“只要林二手中握有把柄,这种事就不会有尽头。可我们不能报官,只要官府查,必然会翻出我爹与人勾结,暗收赃款,虚假造谣之事。这便是你猜测的另一个理由。”
司徒巽想起蛇仙显灵的传闻,“如此说来,你并未见过蛇仙?”
洛雨晴望着空中皎月,“仙家至高至明,如我灰暗,怎配有此奇缘。”
漪涟于心中理了理麻团,蛇仙竟然是被人肆意夸大?怎么想都玄。试探道,“是谁收买你爹造谣?”
洛雨晴汗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会这么问,你们果然是相关者,朝廷之人多有能耐。可笑我们小小百姓鼠目寸光,以为得了天大好处,却不知为人棋子的下场。到头来根本不会有人来管我们的死活。”
洛雨晴将‘朝廷之人’说的特别重,司徒巽做了最坏的猜测,“唐非?”
洛雨晴哼笑不语。
漪涟从司徒巽怀里爬出来,两人相互一眼,了然于心。
“你既知不得善终,何必助纣为虐?”司徒巽在沉默许久后问。
洛雨晴心酸难言,“我爹听不进劝,瞒着我与人私自通气。可那是我爹,我又不得不帮着。”她叹息,“若真捅出事,上头那位不会保我们,我们只能自保。那晚我借口找来林二,灌醉并挑唆他们大闹蛇仙庙,伪装成神罚之象。如此一来,既能让林二闭嘴,官府也不敢轻易来查。”
司徒巽以为于情不合,“唐非高居朝廷要职,岂能亲自出马暴露身份?”
洛雨晴道,“我本是唐非饲养的杀手,十一年前得幸逃至苍梧。那时我只有七岁,饿昏在街头,老天有眼,让我做了爹的女儿。所以事发后,我很快察觉了幕后之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这双手本就是用来杀人,亏得爹,我才用它采了十年的药,救了十年的人。所以,哪怕,哪怕再次手染血腥,也要尽我所能,就为十年的父女情分。”
漪涟的鼻子酸了一下,情真岂惜血脉相连。若是阿爹遭难,她也会不顾对错去帮。
她是认准了,这辈子,爹是亲的!
撑着井站起来,漪涟理了理湿漉漉的衣服,随手捡过洛雨晴先前的黑披风,“差点死在你手上,衣服便不还了。”说完,将披风裹到身上,兀自离开后院。
司徒巽看了洛雨晴一眼,一言不发跟上漪涟的脚步。
在他即将融入黑暗之时,洛雨晴不可思议的叫住他,“你不杀我?”
司徒巽逆光而立,侧脸道,“你该庆幸阿涟无恙。若是她伤了分毫,我定然——”
衣袂翻飞,黑的比夜更浓,眼眸寒侵月宫,杀意凛然。那一刻,洛雨晴仰望他,仿佛看见了修罗。她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否则那当把寒刃毫无犹豫的砍下来时,丢的便是脑袋。
“司徒巽!”洛雨晴再次唤住他的脚步,“为着你留我一命,我送你一样东西。”
司徒巽静立以待。
“苍梧旧城区是他们的密联之地,或许你会有兴趣去看看。”
司徒巽不做应答,加快脚步追上漪涟。
苍梧旧城在上游,风更劲道。错错落落的废弃屋子颓废在山谷之中,依稀可见原本容貌,是座很有韵味的古寨子。
民房圈圈围绕,依山而建,逐层递进,于中央环视,十分震撼。中间数十丈的圆形空地用碎石铺成,立着一座五人高的高台,是做祭祀之用。如今废弃了,偌大的锦旗卷起靠在一边。
家家户户的栅栏上都竖着火把,显然是有人恭候已久。
漪涟首先看见一抹白影从第三层古行道间穿而过,钻入一家民房,其打扮惹人注目。
“是鬼差!他们怎么会在这?”
司徒巽也看见了,“追!”
他们顺着碎石小道一路追上三层,屋子是座双层木楼,尤其宽敞。一入屋,有股气味刺鼻,司徒巽脚步略作犹豫,可漪涟已经冲上二楼,他担心出事,赶紧追上。
“没人。”漪涟转了一圈,屋子里没有半点人气。可他们一路走来没看见鬼差再往他处跑,莫不是有暗道?
司徒巽思索,越想越蹊跷,再闻这股呛鼻味,“糟了,是火油!”
他反应迅速,拉起漪涟就往楼下冲。可惜晚了一步,楼下已是烈焰熊熊。
门窗被尽数吞噬在血盆大口之中,司徒巽用脚踹门,哗啦一声,门扉碎裂,反激起烈焰滚滚,黑烟裹着热浪迎面扑来。他心切护住漪涟,转身将屋中废弃的方桌推入燃烧的门扉之上,借着火焰被压下的一瞬空档,抱起漪涟冲出屋子。
然而更强的火光映入眼帘。
之前遍布在寨子各处的火把全部翻倒在火油中,顺着民房层层环绕燃烧起,似火龙盘踞在山坳之中。一时间,火光冲天,热浪汹涌。
“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中计了。”漪涟讲话依旧没计较,“先是水淹,再是火烧,再往后真逼得我入土为安,就是难为你陪着遭罪。”
“胡说!”司徒巽喝斥,“我能救你一次,必能救你第二次。”
可他们被困道上,四下皆是火海,如何才能脱困?
“别愣着,往这里走!”
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竟是洛雨晴捂着伤口站在一处不起眼的空档里呼喊。情急之下无可抉择,两人快步跟上。那是供鬼差逃离的小道,隐蔽难察,一路无阻。待他们七拐八弯走了好一阵,再回首,古城已落于身后。
洛雨晴是撑着一口气过来,终于脱力跌在树边,“真有能耐,一把火烧的什么都不剩。”她嘲讽道,抑制不住几声咳嗽。
司徒巽对她的出现十分意外,“为何救我们?”
洛雨晴挑起明眸看他,“你不杀我是为她,我救你是为了这一剑。”她抚摸着空荡荡的右手,“杀人的手我不想要,多谢你砍了它。”
司徒巽动了动嘴,默然垂目。
“不想杀人也杀了,对我下药又有什么意义?”漪涟方才被泡晕了,忘了问起。
洛雨晴道,“唐非命鬼差一路跟踪来苍梧,前段时日才联系上我爹,要他从旁协助。我不知其意,或许你们会懂。”她顿了顿声,“他们似乎想要盗画。”
漪涟眼珠子动了动,慌忙从包袱里取出画。她所拥有的画只有甄墨这一卷。
“这画有什么?”她将画打开,借着司徒巽点起的蜡烛看,还是君珑那张脸,一个鼻子两只眼。唐非派人翻山越岭的追,就是为了君珑的画像?天天看难道还看不够?
“画不对。”司徒巽突然道。
漪涟迷茫,“哪不对?”
司徒巽面色严肃,“你不觉得画上多了样东西?”
反问听着惊悚,漪涟做好准备细细去看,在寻到君珑腰间处时,傻眼了,“这……”
君珑的腰间多了一抹翠绿,是一块精画细雕的翡翠,其形制大为特别,俨然是苍梧家家户户所供奉的蛇仙图腾?!!!
“这不是叶离的……怎么会……”
“聪明如你,怎么解释其中含义?”司徒巽面色依旧,内心却是狂澜翻涌。只要心细就能发现,他的眉头比平日拧的更紧。
漪涟看看他,再看看画,看看他,又看看画,“……或许这幅画画的是叶离,或许君珑就是叶离,还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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