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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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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摞宣纸,和几张残破的字帖,字帖像是被剪子裁烂了。
为首的灰衣人道,“回禀主人,除了血迹外,甄墨留在山神庙中的东西已被属下尽数带出,请主人过目。另外根据白毛提供的证词,属下确实在山神庙不远处的悬崖下发现血迹和残破衣料,但并未找到遗体,或许是滚落到更深之处,正在进一步搜寻。”
君珑听罢撩起眼帘,对呈递之物一通打量,却还是没有说话。
柳文若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三名灰衣人再次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也退下。
紧跟着三人退下的脚步,司徒巽挺拔的身影领着数名灰衣人急步跨过门槛进来,他的微扬的衣角携风而来,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身后数人皆是如此,满身腥烈,多处血迹还未干透,染血黏在了皮肤上。柳文若一算,明显比去时少了四人。
君珑最讨厌血腥味,冷漠的黑瞳里突然杀出一道凌厉狠意,吓得县令一流抖了三抖。
司徒巽眼睛发红,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血色沾染,入堂之后为发一言,板着脸就又要往外冲。柳文若见状,不能再由他胡来,快步上前压住他肩膀,“我们已经把山里都搜过了,司徒公子再这么找下去还是会空手而归。况且已经入夜,山中多有变数,弄不好连你都会有危险。”
“总不能放着阿涟不管。”司徒巽气息紊乱,愤愤道。
“按司徒公子这样找,没找到陆姑娘,你更先要累趴下。”
“就算如此,我也……”
“无顾生死?那谁来照顾陆姑娘?”柳文若截话压制,“关心则乱。不妨冷静想想有何线索,总比盲目乱撞有用的多。万一打草惊蛇,司徒公子岂不是害了陆姑娘。”
这话极重,司徒巽骤然脱力跌坐到椅子上,蒙蔽心眼的烈火好歹因此消停了几分。
柳文若不能再刺激他,将话音放缓,“没找着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证明她现下平安。凭陆姑娘机灵,或许早已脱困。姨父已经着人封山,只要有消息,很快会通传回来。司徒公子还是先冷静,以备不时之需。”
司徒巽阖上眼,感到头前十分疲惫。
柳文若大约是堂上最冷静的一人,可他不明白唐非究竟是什么用意。
当时,司徒巽冲入破庙后,他们也跟了进去。未等他们将屋子探个究竟,后头黑压压杀来一批黑衣人。他们都有功夫在身,只消片刻,黑衣人便落了下风,君珑所带的影卫也加入混战,以致了结来的很快。
没想到黑衣人身上竟搜出了镂花铜铃,乃唐非死士独有。司徒巽听说后脸色大变,忙向君珑借人搜山追查,来来回回三次,一直到现在。所以他究竟和陆漪涟查到了什么,柳文若至今无所知。
“司徒公子,不知你是否了解唐非挟持陆姑娘的理由?”他最担心的只有一点,“是不是为了要挟姨父?”
司徒巽此时清醒了些,摇头道,“挟持阿涟的,不是唐非。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挟持阿涟的那个人,恰好是唐非最想杀的人。”
除了君珑外,能让唐非起杀意的是——
“你们找到了叶离?”君珑强势夺话。刘恪一流往后弱弱退了一步。
其实司徒巽也是在找寻途中反应过来,“应该是他。”
君珑表情冷然,话语似嘈似怒,“谨慎如你居然敢留叶离在屋中,看来阿涟对于你并非我所想的那么重要。”
司徒巽怒目回瞪,与君珑愠怒的视线撞在一起,空气骤然凝固。他们的黑瞳里皆映着火把红光,简直像是烧起来一般,若不是柳文若小声提醒,司徒巽万万不会先妥协。
柳文若的话其实很有道理,陆华庄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寻找漪涟,或是往后要报仇,都必须仰仗君珑才能成事,即便相当不甘心,也不得不暂且忍耐。他深呼吸保持镇定,问道,“太师可有孪生兄弟?”
刘恪和老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江湖侠客什么来头,怎么有胆量盘问太师的家底。
柳文若知道君珑忌讳多,首当其冲就是不爱谈家事,不免提心吊胆。
“曾有一名兄长,年少离世。”君珑非常不悦,“司徒少侠有胆问,必然要给我一个解释。”
司徒巽拳头紧握,努力抑制内心翻腾的烈火,“鬼市那幅甄墨遗迹已被我和阿涟查明,画中人不是你,是叶离!”
火把上的烈焰当场一滞。
柳文若大惊,君珑亦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司徒巽将怀中所收的铜面具拿出来放到手边方几上,“若非亲眼所见,岂能胡言;若非信你,我怎会独留阿涟在屋里。”他气息不稳,低哑中隐含一丝愤怒,“如果不是孪生兄弟,那只有一种可能,叶离给自己做了换容术,所以你们十余年来都不曾找到他。”
堂上凝固的空气蓦然抽动,顿时变得锋利入骨。
这可是惊天秘闻呀!
柳文若没有晃过神,看着堂上稳坐的人,“姨父,这……”
君珑紧拧眉头,默然良久,忽然以一种难以解释的语气道,“可本师从未见过叶离。”
司徒巽和柳文若听罢,感到皮肤被空气压迫的生疼。
没见过?!
没见过便意味着叶离不可能知道君珑的相貌。既然不知道相貌,如何做换容术?司徒巽本来就浑浑噩噩的脑袋好像被人掐了一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晕。
阿涟……你究竟在哪……
“好在是叶离,他与唐非的恩怨再分明不过,唐非绝对容不下他。或许当时情况混乱,他错掳了姑娘。如此,短期内陆姑娘应该不会有危险。”柳文若道出的是目前最乐观的想法。
司徒巽却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连君太师都没有发现叶离的秘密,唐非多半也没有。换言之,他根本不知道叶离凑巧在山中,那么唐非的目的是什么?是漪涟和画,还是……”他瞟向堂上,“你?”
刘恪和老吴巴巴杵在一旁,手足无措。他们瞪圆了眼,听着几人你言我语,仿佛打着哑谜,翻来覆去也想不透是什么意思。
突然,君珑沉声喊人,“刘恪。”
刘府尹脚一软,直接滚到堂下,是从简胖子那里现学现卖的技能,“下下官在,太师请尽管,尽管吩咐。”
“立刻增派人手,除了杏成县,承阳府城和周边县城也给本师着人封了。再另外调派一批人——”他半眯着眼,气势孤高,“让他们按照本师的模样去搜,一旦搜出蛛丝马迹,半个时辰内必须回禀,听懂了?”
他总算正眼看了刘恪一眼,这一眼比刀剜还让刘恪难受,傻傻的就分不清南北了,“那是否需要粘贴告示?”话刚出口他就把肠子悔青了。
“哦?”君珑极不和气氛的勾出一笑,“依刘府尹的意思,是要请县丞画个太师像贴出去,让大兴百姓都知道你在通缉本师?”
刘恪欲哭无泪,重重叩首,“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说错话,请太师容许下官将功补过。”
君珑懒得理会,只放话道,“本师的侄女在你这里丢了,你最好别让脖子上这颗脑袋跟着丢了。”他走下堂,象征性的用扇子往刘恪脑袋上敲了两下,然后一甩袖子,兀自带着柳文若走出火光冲天的衙门。
当夜,衙门出了一匹快马,直奔京城。
第六十三章 何去何从
漪涟醒来已经是夜半三更,静若无人。
黑沉沉的洞内只有一小束月色,伸手不见五指,她疲累的搭了几下眼皮,逐渐清醒。她听见叶离手里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声音源头清脆,可在深黑的洞里荡漾几波,音色徒然变得鬼魅。
“那是什么?”
叶离理所当然认为她在问铃声,“是铃铛,镂花铜铃。”
早间的杀戮记忆犹新,“黑衣人的?”
叶离道,“他们是唐非的死士,每人都配了一颗镂花铜铃,上附锁扣。我无意捡了一颗。”
果然是唐非的人!
漪涟睡迷糊的心又悬起来,不知道君珑和司徒巽现在平安与否?她无奈望了眼洞口,提醒叶离,“先生快把铃铛扔了。我听说唐非阴狠狡诈,谁知道上面有没有蹊跷。”
叶离冷静道,“无妨,铃铛仅为黑衣人平日沟通之用。”
漪涟不解,“为什么要用铃铛?”
“因为……不能说话。”叶离的声音听起来平雅无波,却有股力量直击人心,“黑衣人作为唐非的死士,知晓内幕不少。唐非为了永不泄密,除了近身领卫外,将黑衣人尽数毒哑,平日只用铃铛沟通。一响待命,二响撤退,声响不息,攻势不绝。”
为了一己之私,祸及他人,大兴丞相可真是厉害的很。
漪涟心下奇怪,“先生怎么这样清楚?”
叶离不忍阖上眼,“太巧,毒药正是叶某所制。”黑暗中,他听见漪涟呼吸一颤,不禁自嘲道,“我助纣为虐,有悖医德,现今便是命绝当场也是报应。”
漪涟默然在旁,一日未进水进食,感觉喉咙干涩疼痛。
说来世间事当真奇妙,叶离原先是唐非同党,干坏事那会儿她还是流口水的年纪,跟陆宸光着屁股满山跑。同党倒戈,却是她陪着玩了一遭生死与共,要她如何评说?
“怪我疏忽,该先带姑娘上去。女儿家的身子不宜长时间待在阴冷之地。”叶离忽然收敛的幽思道,“几个时辰下来,外头已经全无动静,想来暂时没有危险。”
漪涟不知他哪来把握,“洞壁湿滑,足有三人高,怎么上去?”
“姑娘修养之时,无意被在下发现壁上钉有短木桩,可用作攀爬。木桩比起此洞年代倒是新上许多,不知是否后人有将这里作为储物之用。”
漪涟下意识打量,四周黑压压一片。按理说,挖在山里的深洞大多都是猎兽陷阱,她和陆宸小时候挖过一个,结果猎到了阿爹。但看山神庙的惨状可知,至少近年来这座山头基本已经荒废,少有人迹。然而神秘人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打下洞,好像早有准备。洞里恰好留有退路,会不会这么巧合?
“陆姑娘有顾虑?”叶离迟迟没得到回音,不禁问道。
“没事。”漪涟随口道,突然反应过来,“您怎知我姓陆?”
叶离微微笑道,“几日不见,陆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说来在下的酬金还未拿,如今讨要可还作数?”
漪涟怔住,眨眨眼,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听着声音似曾相识,“你是黎申?!”她反复一想,莫名好笑,“‘口’、‘十’为‘申’。叶先生,您可真有功夫。”
叶离道,“抱歉。当日我下山无意听闻苍梧城中正闹神罚。想要一探究竟,官府偏草草结案。苦无良策之时,巧遇你与司徒少侠暗中寻人验尸,便借机毛遂自荐了。”
难怪当日的黎申言行举止都不似初入江湖的大夫。
原是蛇仙本尊的一场绝妙好戏。
“请恕在下唐突,姑娘可知陆华庄?”叶离问道。陆姓寻常,姓陆的惹上唐非却不寻常。
漪涟有点犹豫,直接报出家门会不会太草率?
叶离兴许察觉出了顾虑,进而道,“叶某早间年与前庄主陆远程有过几面之缘,姑娘不必担忧。”
漪涟点头,“那是我爷爷。陆书云是我阿爹。”
叶离颇有惊喜之色,“原是前庄主孙女,失敬。叶某十分佩服陆庄主坦荡为人,不想今日竟能与阿涟姑娘同患难,也算奇遇。”
漪涟从入陆华庄开始,常听到这几句话,大都是江湖朋友奉承爷爷和阿爹,想趁机巴结上陆华庄。不过就有这么一种人,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顺眼,哪怕是肉麻话,你也觉得受用无比。很显然,叶离就是这种人。
“我爷爷早到阎王爷那做客去了,等回来指不定是个什么模样,您说好话他也听不见。”
叶离风趣回应,“也罢,不打扰他们闲暇日子,顾好自己才是要事。”他捡起早备好的几颗石子,使力往上抛,有意将落叶的缝隙打的大些。很快,月光畅快透入,壁上的短木桩逐渐显露出了影子,就在漪涟的左前方,一直通往洞口。
“看着木桩的间距不难爬。”漪涟她暗自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臂,还很疼。
叶离早有打算,“姑娘手上有伤,若不嫌弃,在下背你上去。”
漪涟吃惊,“背我?”
“你体力尚未恢复,还带着伤,恐怕很难使力。在下保证,尽快送姑娘上去,往后绝不对第三者提及此事。”
“不不不,不是!”漪涟不是担心男女授受不亲那回事,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我,平日爱吃肉,你懂吗?”
叶离本着医者精神表示,“还得吃些蔬菜调理。”
漪涟苦恼,她该怎么说才比较好懂?
叶离噗嗤一声笑,“阿涟姑娘且宽心,我隐居九疑山上,常背草药来回,那比你重。”
漪涟眨眨眼,窘迫道,“您逗我玩呐?”
叶离笑着蹲下,“见你愁眉不展,便开个玩笑纾解。姑娘若有气,待上去之后叶某任凭处置。”
话说到这一步,漪涟继续扭捏就不像样了。她深呼吸,趴到叶离背上。
叶离看似文雅,背却挺宽阔,肌肉也结实。温度很快透过衣料传过来,很温暖,还有一股清清淡淡的药草香。漪涟用手臂绕着他的脖子,两人贴的很近,从小除了陆宸和阿爹,她还没有跟谁这么亲近。
距离一近,叶离的声音更加清晰温柔,“你那位师兄不是等闲之辈,应当无虞。待出山后就陪姑娘打探消息。”
漪涟的心仿佛有了着落,小小声‘嗯’道,“……重,不重?”
叶离正要攀爬木桩,听罢侧头笑道,“像是爱吃肉。”
漪涟鼓起脸颊,火辣辣的。
叶离的攀爬的很稳,不过一刻钟已经撩开网迎向皎洁月色。山中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涌入鼻腔,令人精神大振。漪涟霎时感觉世界豁然开朗,猛做了几口深呼吸,替换肺部恹恹废气。
为了防备可能还埋伏在黑暗中的唐非党,他们不敢顺着现有的小道走,叶离凭着经验摸索,大概也是在九疑山练出的本事。难怪小说里各路人马拜师问道都爱往上山跑,看来不是吃饱喝足一拍屁股突发的念头。
山林极静,他们的觉察力比平日更加敏锐。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叶离首先发现了异样,“阿涟姑娘且稍待,似有人声。”
漪涟竖耳听,果然有动听,声音不像在近处,肯定是有许多人才能让声音传的这么远。
叶离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领头绕过几丛稀疏的杂草,侧身隐蔽到一处大石之后,三步外就是一处绿丛山谷,他们能借高势一览无余。
今夜的月色透亮,星辰烂漫,谷中有序陈列的星火尤为耀眼,和漫天星光遥相辉映。叶离眼尖,短短几眼就辨识出了那些火光来者不善,“是官兵,他们封山了。”
漪涟这样想,唐非不愿暴露身份,才会让黑衣人潜行伏击,没道理指使官兵堂而皇之的封山。所以——
“叔!”看来他们应该周全无恙,漪涟的笑意跃上眉梢。
叶离脸上不见喜色,反而凝重。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飞快转出许多想法,最后仍是以平静的口吻道,“避世多年,为求安稳,于朝廷脉络上果真不如从前灵通。未料君太师竟与陆华庄有此层关系。”
漪涟刹住大好心情,“先生何以知道我说的是君珑?”她很肯定,“路上我没提过。”
叶离扯出一笑,“姑娘忘了?刚进山神庙,你见我脱口便喊叔,司徒少侠紧跟着唤了句太师。实在是分明不过。”
星光星火中,这张与君珑相仿的面容依旧是漪涟心中疙瘩,多憋一刻,她就多难受一时。四下张望,一时半会应该不受情势胁迫,不如就趁着这话头问个明白。可她不知犯了什么傻,撞上叶离的眼睛就萌生退意,最终只憋出一句,“先生可知我为何会认错?”
叶离不曾回避,坦然道,“将人错认,无外乎是两者有相似之处。”
漪涟稳住情绪,“我就好奇,您和我叔是什么关系?”
叶离轻皱眉,“叶某数年前虽与朝廷有过牵扯,可并未见过君太师,自然不相识。”
不相识?!漪涟不信。就算不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至少也是一个爹的杰作!
可叹叶离说话缓缓如山涧清泉,字里行间却紧扣无隙,将漪涟的问题全噎死在喉咙里。
本是为了姝妃命案而来,重点无疑是叶离的换容术。她理所当然会把叶离这张脸也归结成同一原因,但叶离的话否决了基本的条件,没见过总不能拿刀往脸上瞎划。偏偏叶离说话行事皆是君子坦然。漪涟冒出一个想法,难道问题不在叶离,而在君珑?这一想,把她吓出一身虚汗。
叔啊叔,您老人家还是安分点好,别跟我这等小女子玩阴的呀。
“姑娘。”叶离唤她,郑重道,“今日风波,归结到底是在下连累,倘若日后有机会,叶离必然诚心赔罪,亦谢姑娘舍身相救之恩。现下你的伤口不能耽搁太久,还是尽早与他们回去修养才好。”
漪涟道,“先生不和我一起走?”
叶离摇头,“不敢再连累姑娘。”
漪涟急急接话,“唐非肯定还有筹谋,我叔那里……”
最安全……她本来想这么说,可她看着叶离这张脸,又决心把话给吞回肚子里。
“叶某明白姑娘好心,但眼下还有要事不得不办。若与姑娘一道走,想必会费些时日,请理解叶某急迫之心,无法耽搁。”叶离态度坚决。
漪涟不急于回话,她很清楚不能轻易放走叶离,否则司徒观兰的案子,还有一路的谜团又该怎么解?权衡一阵后她下定决心,一双眼眸如星星明亮,“先生既然不能久待,那带我一起走行吗?”
叶离面露为难,“姑娘何以如此。”
漪涟毫不客气,“找个人真挺累,还望叶神医心怀济世救人的博爱之心,体谅我从京城到苍梧追了一遭。”
这话逗得叶离想笑,又以为笑了不合适,忍着一股劲道,“正因叶某不知羞,当了姑娘一句神医,更要提醒一句,姑娘的身子需静养,不宜劳累奔波。况且……”
“先生还有难处?”
叶离侧头以一个眼色明示了谷中星火,“我身份尴尬,现下依旧不宜声张,恐连累无辜之人。可官兵戒备森严,莫说带着姑娘,即便是叶某独自一人也未必能安然出去。”
漪涟背靠大石低眉思索,叶离话中有话,还是想趁机甩掉她。这样关键的时刻,她决计不能让叶离再次跑没影。可叶离不便现身,她就没法去找君珑。有没有一个办法能两全?
她两手无意识的摆弄着背在胸前的包袱,忽然灵光一闪,“有办法。”
第六十四章 坊间流言
杏成县县令家院中,下人忙忙碌碌端着各样东西来往客房。彩绘陶盆里盛着兑了花露的温水,描金器具里摆着时令小点,接着又是三两个花样女婢捧着崭新的锦缎被褥入屋。相对而言,杏成县县令吴适、承阳府府尹刘恪反而像是不得厚待的外来客了。
刚才衙堂上的那出戏唱的太突然,仿佛天公变脸耍得是轰轰烈烈、雷火彻天。他俩的浑身冷汗到现在还凉飕飕,偏肚子空空荡荡。对上一眼,不约而同叹气,准备搭伙吃碗面。
正屋里,吴适狼吞了几口后大呼过瘾,总算有活着的实感,“娘的,没想到还能喝口热汤。刚才我都打算好了,要真是脑袋留不住,好歹得求碗热汤面,至少吃了才有力气哭一哭。”
吴适和刘恪是同届进士,岁数差不大,平日私下是能喝个小酒的关系。吴适是乡野农夫出身,有小聪明。刘恪是书香子弟,说话有意无意总端着劲,“老吴啊,有些话你还是咽回去,挂在嘴边招祸。做官也好些年了,瞧瞧你带出来的那些人,那简姓驿丞能挡重任?”
说话间,吴适已经半碗面下肚,嘴里含着汤总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刘恪臭着脸放下碗筷,心思全无,“你是自在,要死也本官头一个。有心思废话,不如快帮本官想想,此祸能解否?”
吴适叹气,“除非能把那侄姑娘找回来,否则——”他使劲摇头,“难,真难。”
刘恪被这一说道更低落,“我仅见过君太师两面,其中一面还是跟你一道在殿试上。平日在恩师的书信里能听他老人家提几句,这位太师实在……阴晴难测啊。”
他的恩师就是御史大夫姜袁,平日常被沈序摆道刁难。沈序是君珑党的首席人物,所以姜袁总不会说君珑的好话,“我已给恩师密函一封,希望他赶得及帮我想想办法。”
这主意其实是吴适给出的,算是一险招,本意不在姜袁。因为姜袁怕事,空留御史大夫的虚名,肯定是束手无策,所以只能求人。求谁呢?皇帝?
他寻思着永隆帝和姜袁没差,屁股坐在龙椅上没一刻踏实。何况这永隆帝还成日巴巴追在君珑后头瞎掺合,倘若密函的事被君珑知晓,生九个脑袋都保不住一条命。所以求人这事只能闹大,让姜袁去走走唐非的门路。
虽然注定是火上浇油,但也有浴火重生一说。
吴适道,“可如今是火烧眉毛,雨滴飘到地上总要些时候。雨没落下来前,我们得想办法先缓缓火势。”
刘恪焦躁道,“你这老吴,竟学我端架子,有办法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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