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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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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的抓痕!
她忍不住闭眼,却再次听见卡兹卡兹的声音。此次,近的很。
循声望去,黑暗的角落里蹲着同样长发蓬乱的另一人,是个女人。她手里赫然捧着一个骷髅头,正放在嘴边啃咬,老鼠啃木头的声音就是由此发出。在注意到她扭曲的长臂后,漪涟几乎能确认这就是刚才趴在窗面上的影子。不过,她手里的骷髅比影子呈现出的模样要小上许多。
“像个孩子的。”漪涟猜测。
黑暗里传出沙哑的声音与她接话,“是她五岁的幼子。”
王尹反应极快,在传出动静的一瞬间,他便转手将漪涟拉到了身后。暗处紧接着传出‘沙沙,沙沙……’的声音,一双鬓银发的老太徐徐扫着地走入他们的视线。
察觉到两人疑惑的目光,老太边扫地边道,“我不是疯子,你们不必看了。”
漪涟迟疑道,“您是宅子的主人?”
老太依旧低头扫地,“我和儿子住东巷,受了许县丞的嘱托才来照看这些疯子。”
漪涟心里有数,许县丞果真对安宁村的冤案耿耿于怀,以致积郁成疾。倒也多亏了他这份良心,才给这些疯子一条活路。可……
漪涟对啃咬人骨的声音极度不适应,又压不住好奇心,“婆婆,您刚才说那是她的孩子?”
老太听罢,扫帚顿了顿,“她是疯得最早的,六亲不认,火灾当天她亲手砍下了他孩子的头,据说逃出来时,那孩子嘴里还在喊疼,血迹一路从安宁村滴到县里。如今九年了,都成白骨了。”
尽管老太的话已经轻描淡写,漪涟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凉意。在阴森的黑屋子里,面对两个惊悚的疯子,她静不了心。无意间触碰到了王尹的手,深感温暖,也不顾面子,一把抓了舒服。
王尹眉心一动,也不说话,任由她掐着。
老太在扫了内间后,拿钥匙去开后院的门,那疯女人好像得到了某种信号,立马停下啃咬警惕起来。
门开的一瞬,阳光更直接的照进屋里,漪涟本能的眯起眼,那女人已经不顾一切妇人往外冲去。她熟门熟路的拎起门边一桶水,大笑着跑向院中央的大缸边,然后将整桶水一股脑全倒了上去。
本该养鱼种花的大缸中全是泥土,隆起的土包被骤降水流冲得散开来,那女人笑的更厉害了。她将木桶随手一扔,徒手把稀稀拉拉的泥土一把把垒起,然后煞有其事的贴近脸,悄声道,“儿啊,不怕,娘把你埋了,浇了水,你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而她的亲儿子此刻却遗落在门槛处摇摇晃晃。
“两年前突然开始这种无谓的举动,风雨无阻,疯子的耐性比正常人好。”老太叹气,用扫帚把两人赶到另一间屋子,自己继续打扫后院。
漪涟实在受不了黑暗里的低压,也赶紧跑进后院,这会儿才真正看见后院的全貌。
同样是灰瓦土墙,了无生机。七八只大缸分散在后院中,曾经是否种了绿植从表面无法得知,而今无一例外仅剩黄土一坯。能把四合院整出坟场的错觉,疯子实属不易。
漪涟思来想去,疯人院里大概只有这老太能说话,“婆婆,我们受了许县丞的嘱托想问问当年的情形,您能不能给说说?”
听见许县丞的名字,埋头扫地的老太抬起头,“许县丞对我老婆子有恩,我应该报答他。但我成日与疯子呆一块,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所有人发疯,官府怎么不查?少说也该请大夫。”
老太冷笑,“安宁村的人死的蹊跷,活下七个又连疯了五个,外头都传怨鬼缠身,连办案县令都死了全家,哪个大夫敢来看。”
漪涟惊疑,“疯了五个,还有两个呢?”
老太又是叹气,“搬走了,早搬走了。有一个前两年还会回来看看,这两年再没见过,怕是遭了邪门呀。”
漪涟心头平然一动,“您记得是哪两人吗?”
妇人摇头,“老婆子记这个做什么。不过也是可怜人,好好一张脸被毁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呦。”她感叹着将扫帚往墙上一靠转身进了小厨房。不多时,就听见菜刀在案板上咚咚作响。
漪涟不禁握紧了拳头,她果真是从这里出去的……
可能证明什么呢?
犯愁之际,沉默好久的王尹打断她的思路,凝视着花盆道,“丫头来瞧瞧这个。”
漪涟狐疑的凑过去,只有先前疯女人垒起来的烂土堆,“这有什么稀奇?”
王尹道,“再仔细看看。”他走到墙角拎来妇人的扫帚,掉了个头,用木棍对着土堆捣鼓了两下,结果,几块不明所以的东西被从稀烂的泥土里翻出了真身,有大有小,表面呈乌色。
漪涟准备伸手拿,被王尹丢下扫帚一把擒住,“那是人骨,有毒!”
他将人拉远几步,“盆托上有裂痕,是新的。泥土很松,近期才被翻动过。多亏刚才一盆水让东西露了苗头。”他看向漪涟,眼有深意,“那老太既然说那疯子每天都会重复行动,她自己也日日打扫,此刻却被你我发现,说明泥土被翻新的时间很近。”
漪涟直视着他的眼睛,恍然大悟,“真失策,柳笙早走了!”
王尹反笑,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个精致小物。随着他指尖一动,‘嗖’的一声窜上天去,漪涟这才知道是信号弹,“你……”
只稍带片刻,东南角又窜起一颗信号弹,区别于蓝天的明红色足以让他们瞧个清楚。
王尹道,“柳笙离开应池必然要回客栈拿行李,所以文若一直在客栈待命。他现在正往东面去,那里只有一条路,现在换上快马还来得及。要不要追?”
漪涟几乎没有犹豫,“追。”
话音刚落,她霎时被一股力量拉着跑。跑客栈门口,发现掌柜已经牵了两匹快马候在那里。
王尹解释,“我交代掌柜看到两次信号就把快马领到前门来。”
漪涟哑然无语。
心里默默骂了句,老狐狸!
第二十六章 乌夜菩提
陆华庄弟子居,司徒巽从外面带上房门,独行于院中思量案情。
今早,他奉命上玄古寺查问,结果令案情更加扑朔迷离。案发当时有绝对不在场证明的仅寥寥几人,嫌疑最大的陆书庸和陆书瑛,还有陆宸都不能证明当晚没有离开过玄古寺。
陆书庸和陆宸倒是有证人,可理论上说来,陆楚濋和陆漪涟的话都有包庇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最大的疑点,无非陆家三兄妹避讳不提的‘太皞治夏’。据柳笙的证词,这是陆远程留下的口诀之一。
陆远程,陆华庄前庄主。
想到他,司徒巽内心沉重。在模糊的童年记忆里,曾经认认真真记过这个名字。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在他进入庄之前的某个落黄秋日,他被父亲罚了闭门思过,有人推开红漆大门偷偷替他端来了杏仁酥;还有某个大雪纷纷的冬日,他为了尽快背下文章跑进大雪里,有人替他取来了貂裘,态度强硬又可亲。
那个人名叫陆远程。
他在弥留之际,教给司徒巽一枚玄玉,叮咛嘱咐,‘男子立于世,不仅为自己而活,还有义务与责任。玄玉事关重要,务必贴身收藏’。
司徒巽将怀中的玄玉搁置在掌心观看,玉质温凉,形状怪异。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玉的用处,依旧不曾明了。唯一清楚的是玄玉与三句口诀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亦是陆远程亲口所言。
他重整心情来到嫌犯崔玉关押之地。不把真相弄清楚,他心难安。
其实自戴全死后他已盘问过几回,崔玉的回答基本差不多,“巽师兄,您信我,真的要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有杀他。我跟戴全他无冤无仇,无仇无怨,是进了庄才认识的,不过是同吃同住的关系而已。金钱上绝对没有纠纷,喝杯水也是对半分,所以您看这……”
司徒巽沉着脸打断他,“说重点。”
崔玉抖了几抖,弱弱道,“我没有杀戴全。”
司徒巽头疼,低吼道,“我是让你说案件的重点。”
娘啊——
崔玉吓得差点哭出声,怎么就不是柳笙来审呢?面对这一尊大神,总觉得自己嘴要是一哆嗦嘣错一个字,立马就能被直接拉进鬼门关去。
他可怜巴巴的憋着眼泪,怯怯复述着已经说过好几遍的台词,“那天庄主他们去了玄古寺,所以晚上大伙没事都睡的早,灯也熄了。因为人数凑巧让我和戴全单独分到了一小间房。不过我们都在房里睡觉,哪也没去。”
司徒巽道,“既是睡着,怎么证明对方没有离开?”
崔玉道,“那几天闹鬼,没人睡得好。戴全翻来覆去的,一直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继续往下叙述,“直到大概二更天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雷轰隆隆的响,所有弟子都醒了。然后戴全好像中了邪,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我那时往墨阁追了几步,但那风阴的很,我,我实在害怕就又回来了。然后再也没有出过门。”
司徒巽凝神盯视,“怎么没听你说过。”
崔玉背脊僵直,唰唰冒冷汗,“……我,我说过呀,是追了几步。啊不,十几步,呃……也可能是几十步。”
“我说墨阁!你刚才说你往墨阁方向追,为什么你会知道要去墨阁?”
戴全死的地方明明是翊锦堂。
崔玉被反问搞傻了,“我,刚才说过?”
司徒巽视线凌厉逼人,“你问我?”
亲娘啊——
这种情形是不是以前也发生过?
崔玉说话一向没什么毛病,突然就犯了结巴,“是是是是墨阁阁,戴戴戴全他他好像好像很在意墨阁阁。我我我我我我,我有一次卡看看到他在墨阁烧纸纸纸钱,说说说说说……”
司徒巽想起戴全放置在矮柜里的剩余纸钱,冷冷道,“舌头掳直,他说了什么?”
崔玉拼命吞了几口口水,活动了一下舌头,“他,他说那天是他舅娘的忌日。”
忌日?
原来他是跑到了墨阁烧纸钱。那里能有什么讲究?
月色沉埋在浓云厚雾之中,司徒巽来到墨阁,于院中打量庄里唯一一座八角阁楼。灯火稀绝的阁楼与夜色浑然一体,看久了,仿佛高大的阁体会在瞬间向你颓然倾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弟子们听信谣言,少在墨阁来往,诡异的沉寂把所有不详都拢到这个角落。
司徒巽心尖一动,‘太皞治夏’难道是……
他往深处想,会不会戴全也发现了什么?
不,不会!那张纸条其实是他——
等等。
菩提树?!
他的视线无意落在院中的菩提树上,一种可能性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常听漪涟聊起各地奇事,其中便有关于菩提树的说法。据说和佛教渊源极深,曾为佛祖挡风遮雨,助他战胜心魔,彻悟真谛,所以有护法神之称。因此许多寺庙栽种菩提树,有保驾清心,祛除邪祟之意,参拜菩提神树也是许多地方的民俗。
戴全是徐安人氏,徐安信奉伏羲,崇敬神灵。他选在墨阁烧纸钱原因,或许就是为了菩提树。凭此猜度戴全心思,三月初四那夜狂风大作,巨大的心理恐惧下会作何举动?
恐怕案发当时戴全去的根本不是翊锦堂,而是墨阁!
司徒巽站在菩提树下向翊锦堂望去,果然能看见戴全死亡之地。那夜的戴全很可能碰巧发现了异端,才会走向翊锦堂。早在前几日,漪涟曾对此质疑,一定是察觉到了可疑之处。
司徒巽看了眼云中月,心不安宁。她究竟下山做什么?
阿涟……
第二十七章 远山故事
“跟踪了一天一夜,柳笙到底要去哪里?”
晨光渐渐从东方蔓延开,绿荫小道里淌过丝丝凉的风。漪涟惑然不解,跟着前方的黑鹰一路骑马向东奔去。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坎坷,马蹄艰难的踩在厚厚的枯树枝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是一种寂寥的音色。
“你这头鹰到底可不可靠,喂饱没?确定它追的是柳笙,不是食物?”大约只有蛇鼠一类才会往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钻。
王尹骑马赶路还是悠哉劲,“文若驯养的应该饿不着。如果真追的是食物,晚上就把它变成你的食物。”
漪涟才没兴趣,问道,“柳文若他自己呢?”
“我让他回疯人院了。”王尹勾起一笑来,“你不是想知道那堆骨头的真身吗?这个时辰他多半正替你挖着。”
漪涟警惕无言。
别看她不拘小节,其实是个谨慎的主,平日总会下意识观察他人颜色。若有一天,出现一个人,能完完全全猜度到你的心思,那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愿这个王尹的出现只是巧合,猜透她的心也是巧合。
无奈她除了谨慎之外,更加现实。她明白,世间的巧合不会那么多。
“停下了。”随着王尹的一声提醒,就看见黑鹰缓缓降落于绿荫之中。两人反应及时,先后拉住了缰绳,“应该就在不远处,我们只能步行过去。”
二人跳下马,将绳拴在树干上往更深处走去。
随着脚步愈发吃力,他们意识到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四月多雨,路面湿滑,每一步踩下去会有湿哒哒的粘腻感,这让王尹止不住的恶心。脚步越迈越快,恨不能飞过去,哪怕是少跟地面接触片刻也好。
漪涟瞧着他蹙着眉头超到前面,故意高声道,“那双长靴价值不菲吧?可惜不是火浣布,弄脏了可不好洗。”
王尹慌快的脚步一刻没停,嘴上也不服输,“小钱而已,回去就扔了。”其实他现在就恨不得一把甩远了去。
好在这段路没有持续太久,大约是半山腰处,被绿丛覆盖的小道豁然开朗。一条栈道直通另一座山头,同样郁郁葱葱,焦躁的王尹总算松了口气。谁料好景不长,另一座山头的恶心小路再次让他变了脸色。
有完没完!
漪涟看他吞了黄连似的表情忍不住发笑。平常不是挺悠哉的嘛,你也有这时候。
可惜她的得意没持续多久。因为——
柳笙不见了!
替代他的,是在视线的极端处一个木色屋角,周边挤满了绿荫,郁郁葱葱。
“山里四通八达,他要凭空消失太容易。可能是办完了事,可能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漪涟遍寻不得人影,作出两条猜想。
王尹亦发现了木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两人警觉迈近,才从旖旎的绿荫中发现木屋前的篱笆,篱笆院的一角上用木板搭了间简陋的储藏间,里头存着木桶锄头一类工具。潮湿的天气令工具发湿发潮,灰尘紧紧粘着,蜘蛛网也挂的病病殃殃。
王尹嫌恶的站在一旁,不负责任评说道,“挺有生活气息。”
见外头无甚特别,他们继而转进屋里,迎面扑来一阵霉味,还有死老鼠的臭气。陈设倒是齐全,整理的井井有条,但看木墙与家具的腐败程度,少说也该有五六年无人居住。
王尹依旧找了个最宽敞的地方站着,保证自己全身上下除了鞋底以外不和这屋子任何东西沾上半分钱的关系。漪涟则到处翻翻找找,东摸西看,最后得出结论,“碗筷茶具全是两副,应该住过两个人。”
值得注意的是药罐颜色深邃,是长久熬药形成,多半是有人病着。
王尹尽量保持心神不被干扰,摇头道,“看你柳师兄那身打扮,实在不像会来这破地方的人。”
都说同类容易了解彼此。漪涟颇有领悟,这两人某些地方实在相像,比如洁癖!
她摸索着从床底拖出一铜锁木箱,边角有老鼠啃咬的牙印。铜锁已经被精巧的手法漂亮撬开,只在箱盖面上残留了极其微薄的指印,若不细看,很难发觉。如此无用的讲究,必出自柳笙之手。
“他大约和我们一样是来查东西的,箱子他翻过。”漪涟开箱查看,里头存着好些书册。书册上的字是一笔一划写下,日期明了,十几年不间断,最后一次记录约在九年前。
“是日记。”漪涟翻看几本后下定论,“全是一个人写的,字迹前后差别很大,后几年笔锋明显变软,能看出颤抖的痕迹。或许是写日记的人患了重疾,或者受了伤导致握不住笔。”这是加上前头药罐的联想。
王尹很顺口的往下接话道,“能看出是谁写的吗?”
“没有署名,只是内容……”漪涟话到嘴边停住了,她不太有勇气把里头的东西念出来。尤其是在日记里频繁出现的名字,顿时砸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陆远程!
陆华庄前庄主,她的爷爷陆远程!
她满心惊诧读了大概,尘封多年的零碎片段陆陆续续拼接成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随着字迹的气力流逝,古旧的画面却更具张力。看到最后,直到九年前的最终篇,她恍然大悟!
“竟然,如此。”轻柔的声色略带感伤,衬得霉味更加扭曲。
“明白了?”
“你让柳文若把东西带上,他肯定找得准。”
王尹以沉默当作应答,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巾扔过去。漪涟斜了他一眼,顺手的就用方巾包了两本书册,然后将剩下的放回箱子推回床下去。王尹理所当然的看着,没再说其他。
漪涟有种很古怪的感觉,难以言语。她不知道王尹是看出她的想法,还是推测出她会带上书册作为证据才丢了方巾过来。总之,这位奇怪的叔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让她刮目相看,也是那一瞬间让她感觉到有点恐怖。
不过,她无意追究。
眼下,她最担心阿爹。
回程中又路过安宁村。因为被柳笙掀了老坟,全体乌鸦消失无踪。
柳文若这次找了一辆大马车,能容纳她与王尹面对面坐着。
王尹如来时一样喝酒弹琴,换了曲平沙落雁,漪涟不太懂音律,但凭感觉能听得出来,他弹什么曲子都比高山流水弹得好。因为王尹的高山流水只有形音,没有神韵,空泛泛的别说触到心脏,连胸腔都透不进去。
“想明白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王尹边弹边问,古琴弦撩拨的颇重。
漪涟半搭着眼皮,“谁告诉你都明白了。”
关键的‘太皞治夏’至今毫无头绪。
你说这天帝不享福,来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做什么。‘治夏’,不是‘治下’,难道是爷爷一哆嗦说错了字,或是二叔一晃神记错了话,或是戴全写了错别字?能不逗她嘛!
对面的王尹忽然一叹息,将琴抱起细看,“这琴实在不如从前那把顺手,可惜留在了别处,只好到亘城再选一把。”说完,抬眼向漪涟搭话,“半月前,亘城一家琴行老板向我推荐了几把好琴,侄女觉着神农式与伏羲式哪种与我相配?”
漪涟压根没注意听,“……伏羲式。”
“为什么?”
“适合你。”
王尹追问,“为什么伏羲式适合我?”
神烦,她哪里知道那么多为什么!随口敷衍,“传说上古神农大神尝百草,种五谷,做五弦琴。你那是七弦,就别跟神农一块搅合了。”
王尹听罢爽朗笑道,“侄女说话真有意思。按你这理论,伏羲上神我恐怕也很难搅合到一块去,这可怎么办?”他将怀里的琴放到一边,饮了杯桂花陈酿,随性惬意,“也罢,到时看眼缘,好就一块收了。一位是东方天地,一位是南方天帝,二位能合作说不定别有意趣。”
漪涟昏昏欲睡,没有理他。片刻之后突然指尖一颤,若有所思凝视着王尹的琴。
看着看着,紧绷的神经在恍惚之中松了个劲。
第二十八章 再交锋
谷雨,夜,陆华庄一片寂静,似余古刹钟声。
存岐堂中,陆书瑛坐于妆台前,对镜缓缓摘下面具。
铜镜打磨的很光亮,越是清晰,她的脸就越可憎。瓜子脸上那深浅不一、凹凸不平的伤疤像一只丑蛤蟆,眼眸已经扭曲。额前有段头发被烧得再也无法恢复,只有下巴没有被烈火侵蚀,还能看见昔年姣好的影子。
她好后悔,为什么不索性烧得干净。偏偏留下这么一点,如刺在心。
她也不后悔,除了未够狠辣外,当年做的事,一件都未曾后悔。
突然,一道寒光飞速闪过眼前,她一个侧翻矫捷避开。凝神待发,只听屋外有人匆匆跑过,很快便没了身影,只在窗上留下锐利一道小缝,嗖嗖灌入凉风。陆书瑛忙往缝隙对处看,果然见一把飞刀插在壁柜上,入木三分,刀刃还毫不留情的贯穿了一张白纸字条。
她匆匆拔刀取纸,寥寥几字让那双扭曲的眼镜顿时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这到底是——
难怪她总觉着近两日庄里气氛不对,弟子眼神怪异,陆书云待她的态度也明显有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陆书瑛急忙带上面具,又换了套夜行黑衣。自帐中香被发现逐风后,她被陆书云盯的很牢,大半夜的只有如此才能轻松来去翊锦堂。
没错,敢威胁她的不做第二人想,肯定是陆书庸!
翊锦堂与存岐堂相对,中间大道空旷,直接穿行容易被人发现。所以陆书瑛绕了远路,从侧方潜进。
此时,翊锦堂的弟子都散了,堂中漆黑一片,唯独陆书庸的书房亮着灯。她谨慎细听一番,没有异样动静,这才大胆推门而入。可是书房中竟无一人,陆书庸本人也不在其内,只有桌上摆着几本账册,砚台的墨还是湿润的。
陆书瑛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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