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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机器人同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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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爷爷的新任务,就是饲养那群猪。
  最开始,我爷爷十分抵触被分派到猪圈工作。即使胆怯使他失去了雄心壮志,但人们对“猪倌”这个称呼的鄙夷,依然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在接受任命的时候,他蹲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是不接赵队长的茬儿。
  赵队很快明白了我爷爷的意思,略微思索一下,便让其他人都回去,唯独让我爷爷留了下来。赵队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派你去养猪是在整你?”
  对赵队长的畏惧还深深留在我爷爷心里,但他当时硬是只吐出一口烟,头也不抬。
  “告诉你,我这是把天大的好处让给了你。”赵队长凑近我爷爷的耳朵,小声说。
  他神秘的音调成功勾起了我爷爷的兴趣。我爷爷望着他,说:“啥好处?”
  “你知道吗?联盟马上就会又派一批人来芜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的那批人,全都是姑娘——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据说出生前进行过基因矫正,个个长得娇俏俊美。”赵队长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在讲鬼故事一样,“你知道她们为什么来吗?是来扎根芜星的,也就是说,她们要在这里找人嫁了,开枝散叶。新规定是这么说的,能吃苦耐劳,有业绩的,就可以优先选择。偷懒耍滑的,最后连屁都捞不着一个。”
  我爷爷狠狠吸一口香烟,然后把烟屁股碾碎,吐出烟雾,站起来握住赵队长的手,“谢谢您嘞!这群猪,养不到个个三百斤就让我被猪吃了!”
  可想而知我爷爷对女人的兴趣有多么浓厚。
  其实这可以原谅。在漫长艰辛的劳作生涯中,我爷爷鲜少有机会接触女人。他对女人的了解,来自于长辈们粗俗的玩笑和伙伴们偶尔弄来的珍贵影像资料。有一次,一个伙伴用半个月口粮换来了一部名字被涂掉了的全息电影,然后躲在宿舍里看。当时有十几个小伙子围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光影变幻。
  电影最开始,是索然无味的男女邂逅场面,接着谈情说爱,在旧时代的地球街道上约会,最后,这对男女走进了一个房间。所有人都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纷纷屏气,宿舍里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电影里女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滑落,露出粉色内衣。但就在女人的手伸到背后要解开扣子时,那个换来电影的伙伴突然将电影关闭了。
  “这毕竟是我用五个月口粮换来的,你们要看,就多少支援我一点,每个人给我一个月口粮,我就继续放。”那个伙伴伸出手,“不给的,就出去。”
  我爷爷对粉色内衣里的东西感到无比好奇。为什么,为什么那种柔软的突起会令他口干舌燥、身体发热,而有着同样形状的馒头或山丘却不会?
  但犹豫了很久,我爷爷最终走出了宿舍,原因很简单:他手头没有多余的一个月口粮。
  只有四个人选择了留下。事后,我爷爷挨个问他们,但每个人都不肯说。他们像商量好了似的,只告诉我爷爷:“能看到内衣里面的东西,那一个月的口粮,真他妈的值!”
  我爷爷后悔不迭,于是开始了漫长的积攒口粮之路。但还没等他攒够一个月时,那部电影就被赵队搜了出来,当众销毁,并将看过电影的人一一揪出来。当时我爷爷在台下,看着被惩罚的伙伴们,心情十分复杂,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是后悔。
  但现在,我爷爷又有了奔头。
  我爷爷一边辛苦地养猪,一边盼着那些姑娘早日来芜星。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在一个晚霞密布的傍晚,一艘飞船缓缓降落在营地中央,灰尘四起中,舱门打开了,露出里面一张张好奇的脸。
  都是漂亮姑娘们的脸。
  营地一下子炸开了锅,没有人工作了,大家纷纷围过来,兴奋地打量着飞船里的人。他们群情激昂,他们唾沫横飞,他们口哨不绝,似乎是一群围住了羔羊的恶狼。
  赵队过来维持秩序,姑娘们才敢走出飞船。落日余晖在她们脸上涂上了诱人的金色,晚风拂起她们的秀发,纤腰柳摆,容颜花娇,她们在恶狼的视线里行走,纷纷红了脸庞。
  我爷爷来得晚,只能站在人群的后排,焦躁地在一排排后脑勺的空隙间寻觅。
  “哎,让让!我看不到。”我爷爷发现他前面的人正是小伙伴亨利,喜道。
  “让个屁!”
  “有好事一起看嘛!”
  “看个屁!”亨利看得眼珠子都红了,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奈,我爷爷只能尽力踮起脚,在有限的视界里搜寻。这时,一个姑娘的侧影进入了他的眼中。她穿着浅绿色衣衫,紧贴身体,夕照在她的胸前凝聚出一星温暖的光亮,锁骨至腰腹的那一道优美弧线也被光晕勾勒,散发着淡淡的辉芒。她显然不太习惯周围这一群男人,略微低着头,紧紧地跟着前方的姑娘。
  当天晚上,我爷爷没有睡着。他躺在一群肥头大耳的猪中间,抚摸着它们粗糙的背脊,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根据研究,猪在求偶时也会发出类似声音,所以那天晚上,我爷爷养的猪也没有睡着。但不同的是,猪们想的是同样体肥腰壮的猪,而我爷爷为之辗转难寐的,却是那个胸部有着柔软山脊一样曲线的姑娘。
  打那以后,我爷爷每次赶猪到营地外的山坡上时,都会绕很大一个圈子,绕到姑娘们住的宿舍前,经过时便努力朝里面观望。他总能看到许多美艳妩媚的姑娘,像是点缀在这颗贫瘠星球上的花朵,但他真正想看的,只是那一个。
  姑娘们很快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不再羞涩,叽叽喳喳,跟路过的男人大声开着玩笑。但那一个不是这样,一直以来,她都坐在宿舍的窗前,要么看书,要么托着腮仰望天空。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爷爷只能看见她模糊的面庞。
  次数一多,姑娘们也就察觉到了我爷爷的心思。只要我爷爷的那群猪一出现,她们就会伸出手,指指点点,掩嘴偷笑。那群猪倒是无所谓,像是被笑声鼓励,走起路来愈发耀武扬威,鼻孔朝天,大耳招展,一身肥肉抖擞。我爷爷则面红耳赤,低着头,却仍不忘用余光瞟向那个姑娘的窗子。这种胆怯的样子,总让别人误以为,是猪在牵着我爷爷溜达。
  哦,我的爷爷啊!难道你不知道吗,如果你想要姑娘,就不应该要脸?世间事,没有两全的。
  说回来,我爷爷在营地里也算是个名人,年少时胆大妄为,如今负责一大群猪,都可作为谈资。但我爷爷觉得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要是那个姑娘知道了,肯定会暗地里笑话他。
  每当我爷爷想起这个,就会愁眉苦脸,叹气不迭。他把那群猪赶到山坡上,让猪自行去吃草,自己就抱着膝盖,忧愁地撕扯着叶子。他在想如何才能接近那个姑娘,却毫无办法,她像是远在天际的一抹霞,而他是在地上拱草的一头猪。想到这个比喻,我爷爷下意识地去看猪,它们白色的阴影隐在一大片蓝色猪草间,斑斑点点,大声咀嚼。当猪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无忧无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爷爷忍不住哑然失笑。
  “你在笑什么?”
  “笑我的猪。”我爷爷回答道。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回头一看,然后受了惊吓般猛地后退,摔进了一片柔软的草地里。
  他身后,是那个姑娘的脸庞。
  是的,我爷爷和那个姑娘在霞光遍野的山坡上相遇了。
  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曾兴冲冲地跑去找我奶奶,问她是不是那样邂逅我爷爷的。结果她沉默了几秒,浑浊的泪迅速蒙上了眼睛,然后她抄起棍子打我的背,我就又跑开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通——那个姑娘,并不是我后来的奶奶。
  但当时我爷爷不知道,他兴奋地爬起来,说:“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这边走走。”那个姑娘说,“这片草地真大,蓝得一眼看不到边,就像海洋一样。”
  “海洋?”我爷爷有些迷糊。他生长在这颗枯芜的星球上,从未见过海洋。
  那个姑娘低下了头,笑笑,“我没有见过,但书里有讲。在我们的母星——地球上,有很多很多的水,它们汇聚起来就成了海洋。水是透明的,但海洋却是蔚蓝色的,人可以在里面游泳,还有船在海面上前行。要是天气好,海和天就分不开,因为它们是一样的颜色。”她抬起头,昏黄阴沉的天空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她又低下了头,“我很想见一见大海。”
  我爷爷被那个姑娘所描绘的场景震惊了。在芜星,水无比珍贵,每天限量供应,大多数人的嘴唇都是干涩的……但是,以前的船居然是在水面上航行?难道船不是只能飞行在宇宙里吗?哪里有那样多的水可以承载巨大的舰队?
  这份震惊同时又令我爷爷感到羞愧。于是,为了找回面子,我爷爷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养猪的技巧和心得。他甚至抓来一头猪,死死按住,给姑娘看猪的各种体征,并说明通过哪些体征能够看出猪的生长状况。
  哦,我的爷爷啊,请不要这么做!我都为你这样拙劣的手段感到羞惭!
  但是那个姑娘并没有显出不耐烦或鄙夷的神色。她安静地坐在我爷爷身旁,一会儿看猪,一会儿看我爷爷,脸上是娴静的表情。每当我爷爷感到尴尬的时候,她就出声问一句什么,让我爷爷能够继续往下讲。
  这个晚上,他们聊了很久,一直到六轮月亮爬上来,他们都没有停下。后来连猪都累了,在他们脚边拱成一团,睡着了。至于他俩到底说了些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年岁久远,埋葬一切。或许那晚的风知道,它从他们中间吹过,偷听到了一些凌乱的句子,但它又吹向远方,无力将那些话语讲给四方的人听。
  接下来的事情陈旧俗套,我就不一一赘述。反正我爷爷跟这个叫莎莲娜的姑娘越来越熟悉,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爷爷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多次在梦境里亲吻莎莲娜——当然,他睡在猪圈里,所以你明白当他在梦里吻着莎莲娜时其实是在吻什么了。
  按照赵队给的承诺,这一年结束时,他就可以正式提出跟莎莲娜一起了。他觉得莎莲娜是不会拒绝的。
  但那一年,是无比艰难的一年。当时对芜星的改造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而对于了解一颗星球来说,这个时间还是太短。出于某种尚不了解的原因,那年所有的作物都枯萎绝收,营地之外,疮痍满地。更糟糕的是,承载人类希望的星舰,在遥远星系里遇到了疯狂恒星群的引力陷阱,整个舰队都被引力裹挟,向未知的凶险星域飘去。
  内无收成,外无供给,使得整个芜星都笼罩上了饥饿的阴影。为了了解当年饥饿的程度,我曾专门去拜访过一个幸存下来的老人。
  那是傍晚,老人刚吃完饭,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但当我让他回忆那场遥远的饥荒时,他立刻陷入了沉默,只有零星朽牙的嘴一张一合。几分钟后,他站起来,把刚才剩下的食物拿出来,一个人蒙头吃完了它们。
  我看到老人肚子鼓胀,看到他眼角湿润,但还是不停地扒饭,我就转身离开了。
  让我们将视线重新投回那个时候,看一看笼罩人们的艰难困境。
  首先,是能源不足。芜星的夜晚刺骨寒冷,没有星舰供应的反应堆原料,人们只能紧紧裹住衣被,但寒冷还是如蛇一般潜到身体里。每天都有人没能熬过夜晚,再次从梦中醒来。
  其次,是饥饿。库存的食物被耗尽后,人们就忘了吃饱是什么感觉。最初的一阵子,大家都不干活,躺在营地里,张大嘴望着天,似乎能从空气里吃出稻子来。再过一阵子,人们饿得躺都躺不住了,纷纷爬起来去觅食。他们跟地球上的蝗虫一样,在芜星的各处翻拣,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吞进肚子里。
  最后,是绝望。这一点比前两者加起来都可怕。
  人们都饿成了皮包骨头,我爷爷养的猪却安然无恙。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农作物颗粒无收,芜星的野草反而格外茂盛,似乎将所有的营养都掠夺了。人类不能吸收野草里的植物纤维,猪却可以,它们每天在山坡下咀嚼,一个个肥头大耳,像是滚动的肉球。
  可想而知,这些猪对饥饿的人们来说,会是多么大的诱惑。
  我爷爷深知这一点,每天格外警醒,睡觉时都把耳朵竖起来,时刻提防有人闯猪圈。其实我爷爷也饿得不行,原本一个壮硕的小伙子,硬生生饿成了骨头架子。但我爷爷不能让猪出事,它们是他娶到莎莲娜的希望,它们也是他的朋友,他甚至给每一头猪都取了名字。
  一个夜晚,我爷爷正在睡觉,突然听到猪圈门被撬的声音。他一骨碌翻身而起,拿起钢叉,对准猪圈门。
  门被推开,一个人冲进来,看到我爷爷,愣了一下,央求说:“我快饿死了,让我吃肉……”
  进来的是亨利,他比以前更瘦了,在黑夜里如同晃动的骷髅。他的衣衫挂在身上晃荡不休。
  “不行,这些猪是大家的,最后要上交给星舰。”我爷爷试图劝说,“星舰要通过猪的质量来评定我们生产队的等级,很重要的。”
  “星舰都他妈没有了!星舰被恒星抓到了,烧成灰了!管他妈的,现在只有我俩,你给我吃一头——不,我只要一条腿!”亨利说着,抽动鼻子,闻到了猪身上的骚臭味。这难闻的味道却令亨利口水都快流下来。
  “不可能!”我爷爷断然拒绝。
  亨利怪叫一声,猛地扑向猪圈。他翻到猪群里,不顾脏臭,一口咬住了一头猪的后腿。猪顿时惨嚎起来,后腿乱蹦,正中亨利的面部,踢得他鼻子眼睛里都是血。但他依然没有松口,益发用力,竟活生生在猪后腿上咬下了一块肉来!
  他不管腥臭的猪血和猪毛,一口一口,把那块肉给吞了进去。
  然后,他停止了呼吸。
  我爷爷惊呆了,连忙扑过去按压亨利的肚子,同时把手指伸进亨利的喉咙里去抠。所幸,那块肉还没有被嚼烂,我爷爷一下子把它扯了出来。
  “咳咳……”肺部涌进了新鲜空气,亨利咳嗽着醒过来。他看着地上被灰尘裹满的肉,浑身颤抖,眼里满是泪水。“对不起。”过了很久,他低声对我爷爷说,然后踉跄走出猪圈。
  我爷爷失魂落魄地走到猪群中间。猪被亨利的疯狂吓到了,哼唧不安,全部依偎在我爷爷身旁。我爷爷小心地安抚它们,当他摸到那头后腿流血的猪时,也不禁连声叹息。
  然而,饥饿的人并不止亨利一个,他们更难对付。在饥饿的驱使下,十几个男人结成了短暂的同盟,他们磨牙擦拳,瞅准时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袭击了猪圈。
  我爷爷还没有醒过来,就被当头一棍给敲晕了。当他醒来时,猪圈已经空了,只有凄凉的晚风在他周身环绕。
  “啊……呀……”我爷爷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爬起来,奋力向外面追去。他知道饥饿的人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自己冲过去,很可能会被打死。但他没有选择——这些猪是他生活的唯一希望。
  外面很冷,且黑,六轮月亮全部隐进了云层后。我爷爷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跑起来时,风能从他脖子处灌进去,然后从裤管溜出来,将他身上的热量带走。但我爷爷不管,顺着风里面隐约的猪臭味,一路追下去。
  我爷爷奔跑的姿势其实很笨拙,手臂和腿都不协调,背上很快冒出了汗,然后又被冷风吹干。他凌乱的头发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开始还能呼吸,后面便只能喘息,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
  但他跑得很快。
  我爷爷在风里穿行,在黑暗里奔跑,耳边溢满了呼啸声。跑着跑着,他自己都有种错觉:要是这么一直不停地跑下去,快一点,再快一点,自己会不会像利箭一样刺破夜的外壳,到达另一个世界?
  当然,我爷爷并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看到另一个世界之前,他看到了那群偷猪贼。
  那些人牵着猪,也在夜里跋涉。他们想把猪弄到隐秘的地方,慢慢来吃,以使自己度过困境。他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对深沉的夜咒骂不已,一边为到手的猪暗暗得意。这时,我爷爷突然冲出来,撞倒了两个人。他自己也翻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有人怒喝道。
  “不知道,刚有个人撞我……哎哟,我的腰……”
  几个人跑过来,把我爷爷压住。“见鬼,这不是那个猪倌吗?”他们一下子认出了我爷爷,皱眉道,“刚才是谁负责把他敲晕的?”
  “是我……可是我记得我一棍子下去他就不省人事了啊,怎么现在又跟个狗一样窜出来了?”
  “废话少说!罚你少吃一顿肉。”为首的人说。
  “那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给他一棍子,重一点!”
  我爷爷看到有人拿着棍子走过来,顿时拼命挣扎,无奈对方死死按住,他动弹不得。砰,一棍子敲在他后脑勺上,他没晕,只感觉到脑袋里响起了金属振鸣的声音,同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都打不晕!罚你两顿肉!”
  那小子急了,抡圆棒子,猛地挥下来。我爷爷听到棒子刮起的呼呼风声,知道这一棒下来,自己不仅仅会晕眩,恐怕脑浆都要被打出来。于是他闭上眼睛。
  然而我爷爷没有听到脑袋破碎的声音。他耳朵里,只有吭哧的呼吸声,人被撞倒的“哎呀”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声。我爷爷睁开眼睛,看到那十几个人都手忙脚乱地去赶猪,倒是没人注意自己了。
  是猪救了他。
  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条被咬了后腿的猪猛地挣脱出来,撞倒了拿棒子的人,然后向外跑。其他猪也四处乱拱,场面顿时失控。
  我爷爷爬起来,手脚挥舞,在人群里冲撞。他一会儿趁乱扇这个人一巴掌,一会儿又在那个人屁股上踹一脚,就是不让他们顺利地抓猪。
  偷猪贼很快转移了重点,派几个人把他抓住,狠狠地揍他。
  “快跑啊,你们跑啊!”我爷爷一边忍受着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一边大声喊,“麻子、大壮、小毛、花花、阿缺……”我爷爷叫着他的猪的名字,每一声呼喊都快要把喉咙叫断,“你们快走啊,你们是自由的,不要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会把你们清蒸红烧的啊!”
  猪们似乎听懂了我爷爷的话,跑得更欢畅了,撞翻好几个人,消失在夜色里。
  “呵,哈哈哈……”我爷爷欣慰地露出笑容,嘴角有血流下来。
  偷猪贼们气急败坏,指着我爷爷喝骂道:“都怪他!混蛋,往死里打!”
  当然,聪明的你肯定知道,他们最终并没有把我爷爷打死。不然也就不会有我,也就不会有这个故事了。
  我爷爷遍体鳞伤,一路爬向猪圈。夜色消弭,天边有两轮黎明喷薄时,他才回到熟悉的地方。仿佛是奇迹一般,当他推开猪圈的门时,里面竟然挤满了肥猪,正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他。
  这群猪,在夜色里四处奔逃,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回到了猪圈。它们偎成一团,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等待着我爷爷的回归。
  我爷爷爬到它们中间。许多猪鼻子顿时蹭到他脸上,腥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我爷爷在奔跑挨打时没有一声哭泣,这时却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哗哗流下。
  尽管我爷爷为了这群猪舍生忘死,但终究没有把它们救下来。
  因为要杀这些猪的,是赵队。
  原因是负责整个芜星生产安全的将军要过来巡视。其实谁都知道巡视是假,到各个生产队混吃混喝才是这位将军的目的,但没有人敢阻拦——他是带着军队来巡视的。听说有几个生产队实在没有粮食,硬生生被他给烧了营地。他和他的士兵像飓风一样,走到哪里,哪里最后剩下的粮食就会一扫而空。
  将军到了生产队,对赵队说:“老赵啊,你看看,我这些兄弟一脸苦菜色,好几个月没尝到肉味了,我听说你这里,还养着一群肥猪?”
  赵队恨得牙齿打战,脸上却堆出笑容来,说:“明白明白……”
  那天是我爷爷最悲惨的一天。他耳朵里满是猪被杀死的惨嚎声,他捂住耳朵,跑得很远,趴在那个山坡下,藏在茂盛的猪草里,但那些声音还是像蛇一样蜿蜒进入他的脑海。他的麻子,他的大壮,他的小毛,他的花花,他的阿缺……这些有了名字的猪,全部被砍成一块块肉,扔进了大锅里。
  那些猪肉被将军和他的士兵们一顿就吃完了,地上满是啃干净的骨头。他们吃的时候,营地的工人都围在四周,闻着肉香流口水。但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吃。
  只有赵队作为主人,在猪肉宴上才有一席之位。他跟将军说了许多好话,将军才松口,让我爷爷也进来吃。或许是赵队知道这些猪是我爷爷的心血,过意不去。
  我爷爷本来不想答应的,但犹豫过后,还是进去了。原因有两个,第一,我爷爷实在是太饿了。他也是人,好几个月都在饿着肚子,闻到肉香,胃部好像有搅拌机在搅一样难受。至于第二个嘛……
  我爷爷吃第一口猪肉的时候,差点把舌头给吞进去。那味道太鲜美了,像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吃一口就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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