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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与约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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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的拳头顿在中途,咀嚼了一下,又咀嚼了几下,怒火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熄灭。
“怎么样,甜不甜?”
安德烈又凑了上来。

特伦斯看了一眼那张明晃晃的笑脸,碧绿的眼里像盛着光。
他哼了一声,拳头轻轻敲在对方的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前。
特伦斯:我喜欢金发的人。
安德烈:0v0?
特伦斯:这就是你这么烦人还没被我打进地板里的原因。
安德烈:啊哈,别这样,要知道我还是有其他优点的——
特伦斯:比如绿眼睛?
安德烈:…………

特伦斯天生对金发碧眼的生物有好感。
比如,他的母亲。





第6章 6、眼睛
周围一片狼藉。
大量精密仪器的残骸散落满地,闪着滋滋火花。圆柱状的培养皿支离破碎,到处都是碎玻璃及颜色微妙的液体。应急供电系统仍在运作,发出断断续续的“嗡嗡”声,天花板上亮着冷清的淡蓝色灯光。

“砰”的一声重响。
安德烈狠狠将对手按在地上,那张苍白的脸直接砸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顿时鲜血淋漓。对方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奋力挣扎着。
“这他妈——”安德烈骂,“什么玩意!”

被他钳制于地的“生物”身中数枪,右臂已失,血肉模糊中露出尖锐的金属与线路,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淌出,汇成一汪血洼。但即便如此,“它”仍像全然无觉一般,安德烈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稍微松懈,这怪物就会毫不迟疑地咬断他的气管。
他伸手,牢牢卡住对方的脖颈,几乎同时,那头怪物骤然挣起半个身子,黑发披散,血红瞳孔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光——然而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少将甚至有瞬间的恍惚,但立即又扼紧了它的咽喉。
那截雪白后颈上烙印着数字:V。

安德烈盯住那个字符,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拔出枪,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溅在脸上的血液居然也是温热的。

“妈的。”安德烈说。
他从边上扯过一件白大褂,擦满手粘稠血浆:“水下帝都就不能干点人事吗?”
我今晚得做噩梦。他想。

这里是中界星域编号1141行星——曾经是。
在被炮火荡平后,作为掩护的观测站被层层剥开,露出深藏地下的秘密基地主体。
水下帝都在这里经营多年,进行人体基因试验——实验主体是人,插入其中的基因段就千奇百怪了。培养舱内简直群魔乱舞,充满了七拼八凑的试验品,大部分都像从最狂乱的噩梦深处爬出来的异种生物。

在这鬼地方见到特伦斯的脸,安德烈甚至说不清该惊怒交加或者意料之中。

中枢室的并未遭到过多破坏,试管架上还摆放着各种血样和试剂瓶,后勤部的技术人员正在整理来不及销毁的纸质档案,并尝试从终端处理器中备份记录的资料。
几名研究人员被押在墙角,见安德烈走来,押守他们的军官直起身,行了个军礼:“雷格瑞少将。”
在他身后,一名满面鲜血的研究员突然咧开嘴,发出嘶哑阴冷的笑声:“怎么样,尊敬的少将阁下,为您准备的礼物还满意吗?”

安德烈没有作声,他将手上的白大褂扔到一旁,冷冷注视着那名研究员。对方毫不畏惧,挑衅地嗤笑着:“只可惜阁下来得太早了些,那个新玩具还没有做最后的优化……真可惜,那可是这一批里最完美的一个,如果……”
话未说完,安德烈猛然抬腿,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
“将军?”边上的中校一惊,就见少将大步跨过去,单手扯起研究员的脑袋狠狠撞在墙上。

“咕……咳!呵呵,呵呵呵呵……”那名研究员呛出一口血,笑得愈加肆无忌惮,“看来您很满意嘛,少将阁下。不过像你这样粗暴的话,新玩具可是很快要坏掉的,嗯?”
安德烈稍稍松开手,又猛地用力将对方摔在地上,单脚踏住他的肩背,蹲下身去,神色冷得让人心悸:“你们倒是很清楚怎么惹恼我。”

水下帝都从上到下都是疯子,早些时候还只致力于推行极端人种纯化,如今似乎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在神经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与基因样本受到严密保护的同僚们不同,特伦斯的过往经历过于丰富。
从边境军,到帝国军,做过叛军,又成为叛军的叛军。辗转征战,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曾是新概念机甲的配适试驾员,更年轻的时候还动过违禁手术。蒂诺贵族,优秀军官,他的血液与组织样本甚至成为黑市压轴,真假难辨,千金难求。
安德烈几乎觉得,如果不是特伦斯早年时做过的活化手术导致样本的稳定性极低,恐怕时到如今不会仅有水下帝都才有成果。
他稍微想象一番那副场景,都不免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您难道没想过吗,少将?那是多么完美的玩具,听话,耐用,绝不会忤逆您,更重要的是,它还有那么一张脸蛋——”研究员用糊满血浆的眼睛觑着少将,片刻后发出哧哧的喉音,“看来您想过的,少将阁下。这么说来您与我们倒是志同道合,一样的不可告人,何必如此生气?”
安德烈听完,却笑出声来:“所以才说,水下帝都都是一帮蠢货。”
他用了点力,听见脚下传来骨骼碎裂的轻响,语气中居然还带着些兴味盎然的意思:“喜欢美好的事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

少将说得理直气壮,以至于一旁的军官都有瞬间的怔忡。
“更何况,我要空有一张脸的仿冒品做什么?我可是安德烈·冯·雷格瑞。”他说,“只懂得拘泥基因的蠢货们,看来你们还没有吃够教训——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与你们一样没长脑子吗?”

说完他直起身,将脚下的躯体踢回给下属拷起来,走到一旁。终端处理器中的资料大部分被恢复,全息屏幕上飞快地流过大串乱码,又被重新破译回基因段数据。安德烈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冷哼,道:“所有资料就地销毁,相关人员押解归程,不许遗漏。”
“是,长官!”

……骗人的。
回到中转空间站,安德烈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水下帝都都是些不可理喻的蠢货,时隔二十年,他们仍旧想不明白,一个人的外貌,天赋,能力,或许会记录在他的基因序列中,但他会成为怎样的人,却最终取决于他的经历。
血与火,伤痕与痛楚,无一不在他身上烙下痕迹,而所有的这一切又都被时间的长河冲刷打磨干净,沉淀在灵魂深处,只会在某些时刻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令人心眩神迷。

但有一件事没错。
说起来,这实在再荒谬不过——安德烈·冯·雷格瑞少将,从少年时起就在情场上无往不利,在“星盟梦中情人排行榜”上一骑绝尘,稳居第一宝座多年,偏偏在这件事上认了怂。
也不知算不算某种报应不爽。

其实称不上不可告人。
特伦斯在某些方面简直坦率随性得过分——是那种不介意酒后与你亲吻上床、还会在中途认真请假不参加明早例会的过分。但仅止于此,每当想试图再进一步时,他便会在你开口前敏锐察觉接着迅速逃走。
实在让人牙疼。
安德烈觉得,这人尤其像个兔狲,野性难驯的,时常暴躁得炸毛,偶尔却带着点温顺腼腆的矛盾成分。

内线通讯一闪一闪地响了起来。
接通后,全息影像中投射出一片微微晃动的红土地,干燥,灼热,余烟袅袅,一派战后边境防星景象。

“听说你把我干掉啦?感觉如何?”

安德烈闻言,伸手敲敲桌面,一本正经地答:“老实说,大概是比你能打一些。”
“喂!”对方踢了一脚石块。
安德烈笑了,往椅背一靠:“不过还是打不过我,被毙了。”

那边轻轻“啧”了一声,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安德烈听见一阵轻微的骚动,接着是重型机枪展开的声音。
画面在炮火声中剧烈震动起来,特伦斯的声音还是漫不经心的:“那可真可惜——”

热风滚滚,他眯着眼注视着燃#烧弹落在远处的基地上,忽然低下头摸出香烟,嚓的一声点燃:“你好歹把它带回来,至少能替我去参加例会,对了,能帮我写巡查报告吗——不是说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位上校,需要我提醒你,去年的例会你有一半是缺勤的吗?”剩下的那一半不是早退就是睡觉。
安德烈似又想到什么,又说:“跟你挺像的,特别是跟你一样矮,不过,没你长得好。水下帝都还真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你是不是觉得隔着帝国航线,我不会打你?”一阵轻微的悉索声,投影的景象倏地变成特伦斯的脸,嘴角扬着又凉又利的弧度,隔着护目镜都能看到眼里有光,“安德烈?”

安德烈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笑出声来:“没,我是说,那玩意长得不如你。”
特伦斯也在笑,他随手将护目镜推开,那双瑰红的瞳孔中倒映着远处的火光,仿佛在燃烧。他笑着眨了下眼:“我还听说,你喜欢我?”

“…………”
久经情场、百战不殆的安德烈·冯·雷格瑞少将神色出现了一瞬空白。
几乎同时,尖锐的警鸣声响起。
——“将军,紧急敌袭!”

“咔哒”,全息通讯被直接切断成近轨雷达影像。
安德烈一时居然没能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用手指抵住额角,嗤嗤笑出声来。

他喜欢他。
所以再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安德烈:我像是那种需要充■娃娃的人吗?呸!

以及工作日快乐(X





第7章 7、十六岁
泰坦的气候似乎永远不太好。
特伦斯已记不清上一次看到晴朗的天空是什么时候。

但今天的气候还不错。
少年慢悠悠地走在戈壁滩下。
灰黄色的天上偶尔会掠过舰船的影子。海盗,流民,义军,泰坦防线鲜少有平静下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数次小规模冲突发生,又被迅速平息。他早已司空见惯。

恒星升到头顶,这是一天之中最舒适的时刻,再晚一些,短暂的白昼就要过去,温度将骤降至零下二十度以下,呵气成冰。
特伦斯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地方窝着,眯起眼像只午后餮足的猫,正试图将自己的皮毛晒暖。
他拿出水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速食军粮,又抓出一把晒干的叶子。最后拿出一只简易的收音机,那是用敌人的战机上拆下来的零件拼成的。

十六岁。
泰坦粗砾的风沙几乎将少年身上曾有过的柔和与天真一一磨损殆尽。他变得冰冷而锋利,比所有人料想的更坚强也更锐利。

干叶子在热水的冲泡中上下浮沉,渐渐舒展开淡淡的青绿色。
特伦斯拆开速食军粮的包装,嫌弃地往里头看了一眼,抽出一支咬了一口。
为了方便储存与运输,边境军粮大多为压缩饼干,每一块所提供的能量可以满足一整天的高强度战斗需要。味道其实也不算太差,只不过临近物资配给日,诸如红烧牛肉、榛仁巧克力、缤纷柠橘这类热门口味已经告罄,只剩下麻油炖蘑菇的爱与和平款式,令人望而生畏,斗志全无。

特伦斯喝了口水,将饼干棒叼在嘴里,开始调试收音机。
边境区的信号飘忽不定,音响里传来沙沙杂音,他耐心地调整频道,最终接收到某个外轨空间站的讯号,正用他听不懂的方言唱歌,沧桑的嗓音与信号杂音倒是相得益彰。
特伦斯就着歌声吃掉今天份的军粮。

依旧很难吃。

按照帝国的历法,很快就是神降节。
边防军永无假日,但例行换岗的帝国舰队会带来新年物资,来自蒂诺的甜品、酒精与烟草,只有这时,来自主星的繁荣才会屈尊为遥远边境染上一点节日的色彩。
最好喝的是银松酒,今年他得跑快些,多抢一些藏起来。
似乎感到有些愉快,少年轻轻用鼻音哼起了旋律。

舰队是在一次彻夜的偷袭战后抵达的。
晨光熹微,天边云霞的饱和度逐渐升高,特伦斯在渐渐稀疏的枪声中回到基地。他揉着酸疼的肩膀,抬头看着军舰渐渐压低的阴影,风压掀起大片尘土,发出低沉绵长的轰鸣声。
他驻足思考片刻,在银松酒与睡觉之间权衡一番,最终选择后者,转身朝宿舍走去。

“特伦斯——”
他刚走到盥洗室,撩了捧水洗脸上的血污,突然有同僚拍他的肩膀:“喂,有人找你,特伦斯。”

港口上人声鼎沸。
后勤部门正忙着将补给舰上的物资运回仓库,同时还要应付来自同僚们的明偷暗抢。胖乎乎的后勤官像个皮球般在舰桥上蹦来跳去,气咻咻地挥舞着胳膊大嚷大叫。一位叼着雪茄的中尉走了过来,将烟往耳后一夹,用牙齿咬开瓶塞,往他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
后勤官被呛了一口,看起来更加愤慨了,试图跳起来殴打中尉,又被轻松躲开,然后忍不住也自己笑了起来。

特伦斯稍稍有些走神。
眼前青年军官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什么,他没怎么注意听。窗外的云层一点点褪去色彩,变成灰黄色,像永远擦不干净的画布。
泰坦短暂的白昼来临了。
他想:这个季节,蒂诺大概会下雪。

泰坦没有雪。
空气中的水汽太稀薄,即便是在严寒的深夜也只会结成细细的冰。

“……知道了吗?”对方耐心地问。
特伦斯回过神,抬起头,过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是。”
他没有想过能够回到蒂诺,又或者想过,某个清晨醒来时窗外的皑皑白雪。但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想,今年银松酒的味道不知和去年是否一样。

——

难得的休息日。
安德烈在图书馆的露台上奋笔疾书,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最别出心裁的课程非帝国史莫属,在纸笔昂贵的今日,它居然还要求手写论文!
……偶尔还要被迫手抄课本,作为课上答不上提问的惩罚。
每年有高达两成的军校生由于帝国史挂科而惨遭延毕,简直见者流泪,闻者心惊。

十六岁。
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比起同龄人,安德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财富、权势、地位,除此之外,家族姓氏无法带给他的,哪怕雷格瑞大公都无法带给他的,少年人独有的野心勃勃与傲慢,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去获得。
哪怕他已经是大公最属意的继承人。

为此安德烈回绝了大公为他安排的,帝国中央学院的政法科就学名额,转而选择帝国第一军事学院。
空战科,二年级,在明年的春季的分段考核中他要拿到A段,并且必须名列前茅。然后,去前线。帝国正处于史无前例的大扩张时代,安德烈总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他足够优秀,运气也够好的话。

年少的野心家顿了顿笔尖,在帝国史课本上划了一道线。远大理想先放边上,当务之急,还是不要在下周的堂测上挂科。
他可不想在补作业中度过下个休息日。
“写出帝国第26代外交大臣的姓名,就任及卸任时期,以及其任期内所签订的国家级协议。”
……不管怎么说,这门课实在太糟糕了。

露台下方的骚乱声似乎愈来愈大了。
看来今天不是个适合写作业的日子。
安德烈看着还空着大半的作业纸,飞出一声口哨,咔哒一声合上笔帽,将纸张夹进课本中,顺便将那本厚达三点五公分的《教你写帝国史论文》塞进书夹中,站起身。

当他慢腾腾地溜达到旋梯终端时,来自下方的争执已经结束了。
呃,被迫结束。
安德烈自下而上地看去,黑发少年正以一个漂亮的侧踢利落地结束这场单方面群殴,安德烈发誓自己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完全实用主义的前线风格,锋利,果断,不留余地。而他的制服也恰好说明了这一点——陆战科,军官预备系。
帝国军校并不禁止私下里逞凶斗狠,年轻而高傲的军校生们迫不及待伸出了爪子。
来自边境基地的储备军官就像一头凶狠的野狼,将小狮子的爪牙一一折断。

“先生们。”
安德烈一怔,不由得停下脚步。那名预备军官居然有着颇标准的蒂诺上东区口音。
他说:“感谢这不是实战吧。”

说完他稀松平常地揩去指节处的血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是个特别瘦小的少年,黑发支棱,面带晒伤,其貌不扬,嘴角还挂着不屑的凉薄弧度。他的目光与安德烈的视线一触即分,便低下头,从口袋中摸出一盒含片糖果,倒出两片塞嘴里,满不在乎地跨过横尸遍地的陆战生们走开了。

安德烈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略微挑起眉。
年少的野心家嘴角抿起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弧度。
——那可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安德烈的十六岁是个中二少年,天之骄子,他和一般中二少年的区别是,他清楚要为此付出什么,并最终成功。
特伦斯的十六岁过于早熟,他漫无目的,满不在乎,隐性自我厌弃。
安德烈第一眼是不喜欢他的(。

顺便一提,安德烈后来成长为真正可靠优秀的大人了,特伦斯比起十六岁时并没有多少长进。
只不过,野心家和战争犯,虽然目的不同。但却总是走在同一条路上。

又,那些在磨砺中被藏起来的天真与柔软,就像被晒干的叶子,在热水的浸泡中,也会重新舒展开来。





第8章 8、星火
安德烈刚走下扶梯,便看到特伦斯的身影。
他正坐在一旁的护栏上,一脚勾着栏杆,一脚漫不经心地摇晃着。不同于周旁行色匆匆的同僚与下属,这位上校军团长如今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正自顾自地神游天外。

安德烈驻足注视片刻,短促地轻笑一声,缓缓踱步到他身后,微微俯身,突然做了个教科书式的单臂锁喉。特伦斯的目色倏然一冷,又在几乎是在瞬息间便收起锐利神色,随意做了个反制动作,侧过脸来懒散地笑了笑。
安德烈松开手,顺势坐在他身旁,笑眯眯地揶揄道:“退步啦,上校阁下。”
特伦斯轻嗤一声:“你还真想试试?”

少将阁下向来勇于挑战,不畏险阻:“怎么,你想跳起来踢我小腿吗?”
然后被上校直接一个枪托打了下去。

特伦斯手撑着栏杆,稍一用力也落到舰桥上,扭过头:“怎么,上议会没找麻烦?”
安德烈摆摆手,露出厌烦神情:“一刻没停,真该让你也去听听——”
特伦斯顿时一脸敬谢不敏:“还是别了吧,我和那帮家伙两看相厌,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我的呈堂证供。”

就在上个月,特伦斯在一场追击战中证明了自己在停战协议签订后绝非就此变得驯顺可欺,这不讲道理的史前凶兽直接追出国境线,公然违背和平公约,在中立航道上一举将叛军歼灭殆尽。有两支中立盟国商队退避不及,被牵涉波及其中。
上议会意图借题发挥,军部不肯退让。来回拉锯数次会议仍争执不下,骂架主题早已离题万里,总之至今无法商讨出结果。
空四师少将懒得在会议桌上浪费人生,乐得借问责机会擅离职守。

而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带酒了吗?”

帝国内部的暗潮诡谲与利益纠葛,其实都与这位远离主星的军团长毫无干系。帝国需要一名恰如其分的边境巡航军官,而特伦斯则是多方共同妥协的产物——鉴于这位上校的丰功伟绩和多彩过往,估计不少人的初衷是眼不见心不烦。
根本是如鱼得水,放虎归山。
比较糟心的是这军团长从来都是任性妄为,没道理可讲。过去的联合公开审判都没能让他稍微收敛,何况是如今的弹劾,某种意义上的债多不愁——不然能怎么办呢,这家伙战斗力堪比裁决者级舰队,他当初在对面时几乎让所有人都被迫避其锋芒。况且现在背地里觉得干得漂亮的也不在少数。

安德烈笑出声来:“军事规章第一百五十三条——”
特伦斯很冷漠:“那么,你可以滚了。”

边防星并非适宜生活环境,军事基地的主体几乎都隐藏在地表以下,瞭望塔的雪白灯光照在暗红色的土壤上。淡蓝色的月亮高悬空中,漆黑夜空上闪烁着防卫卫星的光点。
特伦斯在瞭望台的台阶上坐下,拉开一罐啤酒。
“我大概会被你的医疗官列为最不受欢迎的对象。”安德烈坐到他的下首,“他刚刚给翻我白眼了。”
“没关系。”特伦斯特别诚恳,“我欢迎你就行。”

由于某个心照不宣的原因,第二中队经常全线禁酒。
时间最久的一次长达一年三个月零二十二天,逼得全星盟闻风丧胆的特伦斯上校怒而跳墙,半夜拿医疗酒精兑营养液,被查房护士抓了现行。
帕琴尼中将痛心疾首:违反军规就违反军规,喝医用酒精是什么玩意儿?说出去都丢人,帝国军部穷得需要要迫害伤员了吗?

安德烈将腿一伸,换了个姿势靠着,去看特伦斯。
特伦斯正注视着不远处的机场,巡逻队正在换岗,战机在低沉的嗡鸣中起落,橘红灯光在夜幕中尤为醒目。探照灯梭巡照射,这个角度下安德烈甚至能看清他脸颊和颈侧的淡淡伤痕。
安德烈于是就想起若干年前那些曾写在军事报告上的蹩脚情诗:我们的军团长,是盛开在硝烟废墟中的苍白蔷薇,他一路向前,他永不回头——

繁荣行星各有各的独特魅力,而荒僻边境,却也不是尽是不如人意之处。

“你还是少喝点吧。”安德烈说,“我可不想下一次直接被你的医疗官赶出去。”
特伦斯稍微思考片刻,直觉动物的本能让他决定及时行乐,于是又开了一听啤酒:“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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