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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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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出拆装车间,门外停着一辆重型摩托,高修一身黑皮衣,拎着头盔迎上来:“老大,让我跟着吧。”
  “不用,”岑琢没接头盔,朝逐夜凉动动手指,让他上车,“有他在没问题。”
  高修凑过来:“是九哥不放心……”
  “他是你老大,还我是你老大?”岑琢抬腿跨上驾驶位,弯腰握把,脚下狠狠一踩,发动机发出隆隆的响声。
  逐夜凉从背后把住他的腰,摩托车在雪地上打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调过头,箭一样冲出伽蓝堂大门。
  风很硬,岑琢边加速边骂:“妈的,刚才拿着头盔好了!”
  逐夜凉觉得这人自作自受,没理他。
  “喂,抱着我点儿!”岑琢往后贴,理所当然地喊。
  “我欠你的?”
  “是他妈真冷,我快冻尿了!”
  逐夜凉嫌他烦,默不作声启动加热系统,电路热量透过薄薄的装甲板传到岑琢背上,他打了个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你他妈……有暖气功能?”
  “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哥们儿,”岑琢发自内心地赞扬,“你太棒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岑琢整个人缩进逐夜凉怀里,手上继续提速,重型摩托仿佛一记闪电,轰鸣着从丙字沉阳市的街道上掠过,路两旁的行人都惊奇地看着他们老大的座驾上头有一只……呃,巨型蚂蚱?
  “你喜欢招摇。”贴得很近,耳语都清晰可闻。
  “招摇是最有用的。”
  “告诉全沉阳市,你的品味很糟?”
  “不,是告诉全沉阳市,伽蓝堂有新人了。”
  逐夜凉愣了一下。
  “没有最好的装甲给你,就用最差的,只有最好和最差会被人立刻记住。”
  逐夜凉不自觉收拢环着他的手臂。
  “我和九哥在这儿有三座电站,两座核电,”岑琢偏过头,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黑油油的,拂在视线里,“现在带你去看第三座。”
  重型摩托在下一个路口突然右转,疾速冲下土坡,径直奔向荒野上一座高大的建筑,逐夜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个量子电站。
  骨骼战争时代,电力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各个武装社团都以掌握的电站数目为实力标准,电被用来驱动骨骼,反过来,骨骼再为社团抢夺更多的电力。
  从第一次暴力战争开始,核电得到巨大发展,至第五次战争结束,核电已经被量子技术超越,量子电站成为社团力量的新标杆。
  岑琢把摩托车停在电站对面的小山丘上,远处穹庐高阔,轻云低垂:“全沉阳只有这一座量子电站,是我和九哥的!”
  他看向那座圆形的白色建筑,一脸骄傲。
  逐夜凉无动于衷。
  “电站,量子的,”岑琢拿胳膊肘顶他,“傻了?”
  逐夜凉挡开他的手:“你多高?”
  “一八三,还在长。”
  怪不得,逐夜凉扫视他,个子不矮,让他产生一种可以和这家伙并肩的错觉:“染社的核心骨骼都是量子供能,不稀奇。”
  “哼,等我统一了沉阳,也可以搞量子骨骼,让伽蓝堂在关外称霸!”
  “一个量子电站就让你想称霸了?”
  迎着风,岑琢看向他,忽然想起来,这骨架子身上没有化学电池组,没有核能发电机,甚至没有动力传动装置:“你是……量子骨骼?”
  “哈哈,”逐夜凉笑起来,好像这问题多可笑似的,“你知不知道红外辐射能?”
  岑琢的表情凝固了。
  红外辐射,就是红外线,夜视镜和测温技术的基础,绝对零度以上的任何物体都能发出红外辐射,有人设想过,如果这个能量能被收集起来用于发电,将是远超任何能源的发电神器。
  “你,路边的小草,甚至这片积雪,在我眼里都是能量,”逐夜凉说,转身指着那座巍峨的电站,“还有它,深红色的,让我餍足。”
  岑琢悚然:“你是红外辐射……供能的?”
  绝对零度,也就是零下273度以上的所有物体都是他的能量源,随时、随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岑琢着迷地看着他:“你他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别这么色迷迷地看着我,怪恶心的,”逐夜凉拨开他的脸,跨上摩托车,“走吧,你穿的太少了。”
  岑琢往回开,但没回伽蓝堂,而是向丙字沉阳市的核心区驶去,一路尽是战后倾颓的废墟,裹着破布的人们蝼蚁一样穿梭在其中,境况凋敝。
  “如果我统一了沉阳,”岑琢放慢速度,回头对逐夜凉说,“把三家的电站整合起来,就有能力向平民供电,城里就可以点灯、取暖。”
  逐夜凉对市政福利之类的不感兴趣:“管他们干嘛,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给他们点灯,有一天你被别人取而代之了,他们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岑琢把车停在一栋宽大的三层建筑楼下,关掉电源:“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谁也别想取我而代之。”
  逐夜凉瞥他一眼:“等拿到‘眼睛’,我就离开。”
  “那么烦我吗?”
  “烦。”
  两人斗着嘴走进大楼,看结构布局,这应该是个商场,原来不只有三层,只是四层往上全炸没了。
  楼里有震耳的音乐声,不时有年轻人从楼梯上跑下来,抱着栏杆哇哇大吐,酒精,或是精神毒品,逐夜凉立刻知道,这是伽蓝堂的“场子”。
  岑琢领他上二楼,看场小弟们看见大哥,纷纷过来献殷勤,岑琢很享受这个,被众星拱月地迎进会长包厢。
  烟、酒、女人,在这个男性因战争大量死亡的年代,女人几乎被社团垄断,岑琢和逐夜凉一人搂着一个,沉醉在这片刻温存中。
  喝了几口烈酒,岑琢放任自己追逐那份迷幻,软绵绵跨到逐夜凉这边,把他怀里的女人往外拽,坐下来。
  逐夜凉很清醒,冷眼看着包厢外的卡座,昏暗的灯光下,一对对亢奋的男女在红外热感下无所遁形,他们扭动着,抵死缠绵。
  “羡慕吗?”岑琢喷着热气问。
  “还好。”
  “你活着的时候,有女人吗?”
  逐夜凉想了想,摇头。
  岑琢吃吃笑了:“你说那些话,我以为你多会玩呢……”
  “哪些话?”
  “就上次,”岑琢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对着闪烁的顶灯玩手指,“我说把骷髅冠给你玩,你说没那种嗜好,操,我和九哥吓了一跳!”
  “Cyber sex,”逐夜凉淡淡地说,“我确实不玩。”
  岑琢像只嗅到了腥味儿的猫,倏地转过来,从极近的距离和他四目相对:“妈的真……真有?”他舔了舔嘴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骨骼和骨骼,怎么搞?”
  逐夜凉盯着他的脸,很年轻、漂亮的一张脸,没有多少肉欲,只是好奇:“骨骼下面有一根伸缩管,拧开下腹部G12装甲就能看到,感度不错。”
  岑琢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很不好意思,又急于知道更多,抿起嘴唇,像憋着一个腼腆的笑:“嗯……然后呢?”
  逐夜凉有种怪异的感觉,身体向他倾过去:“Q9装甲后侧,和大腿甲的连接处,有一个遗留输油孔,是密封设计,但用工具可以拆开,里头是有弹性的软金属组织。”
  “我操,”岑琢两眼发亮,贴得他更近了,“你试过?”
  “看人玩过。”
  借着酒劲儿,岑琢往下瞄他的G12装甲:“谁会愿意被拆,想想都他妈恶心。”
  “挺多人喜欢的,”逐夜凉张开手掌遮住他的眼睛,声音低沉,“第一次拆会有点疼,常拆就习惯了。”
  岑琢打了个哆嗦,说不清是因为眼前的机械手,还是耳边带着电子脉冲的男性嗓音,抑或是他们在聊的话题,他不自在起来,和逐夜凉拉开距离。
  “你懂得挺多啊……”他尴尬地拿起酒杯,把女人重新拉回怀里,背过身去。
  逐夜凉无所谓,继续看着卡座,在一堵半米厚的隔断墙外,超声成像系统捕捉到两条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岑琢的核心干部高修,另一个是拆装车间的“娘娘腔”。
  弯月沙发,两个姑娘,高修和贾西贝一人一个,酒是蒸馏酒,加了冰,高修端着催促:“摸她,快点,摸呀!”
  贾西贝红着脸,窘迫地低着头:“修哥,不行……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高修看他这副窝囊样就来气,抓着他的小手往姑娘的大胸上放,“女人都不会摸,你还想当御者?”
  贾西贝蜷着手指,害怕地往后躲:“哥,我不……”
  “难怪元贞说你是个娘娘腔,真他妈不争气,”高修把酒塞到女人手里,“喂他,给我喂成个男人,钱少不了你的!”
  姑娘马上箍着贾西贝的肩膀,抵着嘴唇往里灌酒,贾西贝两手揪着高修的西装下摆,可怜兮兮地哀求:“哥……辣,哥……咳咳!”
  灌了没几口,高修看不下去了,掏钱塞到女人胸脯里,恨铁不成钢地发火:“泡个妞有那么难吗,亏我特地带你出来见世面!”
  “哥……”贾西贝红着眼眶,拿手背揩了揩嘴,“我不喜欢女人。”
  “啊?”高修怔住。
  贾西贝胆怯地打量周围:“我想回家。”
  “不是,不喜欢女人……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干活儿,还有骨骼,”贾西贝低头绞着手指,“喜欢你,岑哥,还有九哥,喜欢和你们在一起。”
  他还是个孩子,高修叹一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要是有女人,他们就不敢叫你娘娘腔了。”
  贾西贝摇头:“是我自己搞砸的,如果那天……我在日月光里没过载,”他抹了把眼泪,“他们就不会瞧不起我了……”
  贾西贝把日月光的御者舱吐得一塌糊涂的事成了伽蓝堂的笑柄,高修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薄薄一小片:“妈的让我听见谁说你一个不字,”他气愤,也心疼,“我弄死他!”


第7章 一碗面片儿┃“我的御者舱不能坐。”
  重型摩托开进伽蓝堂,院子东侧的空地上停着一排没熄火的组装车,打头的是辆大排量越野,车前盖上漆着大大的火炬图案。
  看见岑琢,二十几个自由军小弟从车上下来,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朝这边鞠躬。
  岑琢没搭理,瞧见这些人,他肚子上的伤口就疼。
  “自由军的老大来了,”岑琢把车往会长楼开,“跟我去会会?”
  “没兴趣。”逐夜凉关掉加热系统。
  “女的,漂亮。”岑琢只好调转车头,送他回拆装车间。
  逐夜凉踏下地,虽然一身蹩脚的廉价装甲,但骨架精悍,一走一动姿态卓然。
  “这破车间有什么待的,”岑琢岔着腿,两肘撑在机车把上,懒洋洋地邀他,“上我那儿住呗。”
  逐夜凉摆摆手,迈进车间大门。
  岑琢还不放弃:“咱俩培养培养感情!”
  门里丢出一句:“滚!”
  岑琢笑笑,发动摩托,开回会长楼,金水在会客厅,吕九所陪着,见他回来,立刻起身让位,擦肩时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去这么久?”
  岑琢没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向金水走来。
  吕九所关门离开,屋里剩他们两个,金老大还是那个打扮,军靴、黑裤、长马尾,腰后别着一把短刀,神采奕奕地昂着头:“伤好了,能飙车了?”
  “托您的福。”岑琢话里有话,挨着她坐下。
  “我就是来看看你死没死,顺便聊聊对付88号的事儿。”
  她这么贫,岑琢挺开心,笑呵呵靠着沙发背,朝她挤眼睛:“聊吧,姐。”
  金水皱眉头:“叫谁姐呢?”
  “我二十一,”岑琢伸个懒腰,两条大长腿往茶几上一搭,“属龙的。”
  这小子挺有意思,金水笑:“我属牛。”
  “女大三,”岑琢忽然说,“抱金砖。”
  金水一脚把他的腿从茶几上踹下去:“没病吧你。”
  岑琢揉着腿,挺苦恼地看着她:“想和你结个婚什么的,算不算有病?”
  金水的脸腾地红了,这么多年,她从没把自己当女人,别人也不敢拿她当女人,乍一听“结婚”两个字,她的心真的像一滩死水,泛起了微澜。
  可要说岑琢在她那儿挨了一刀就爱上她什么的,打死她也不信:“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屁呢,赶紧放。”
  “姐,你有没有想过统一沉阳?”
  金水愣住了。
  岑琢问:“我们联手灭了88号,然后呢?甲字和丙字再斗得你死我活?”
  金水盯着他的眼睛,闪亮的、还带着男孩子气的灵动眼睛。
  “如果你我是一家,沉阳就没有战争,城市可以发展,老百姓有未来可期,这里,将是一个世外桃源。”
  所以是政治婚姻,金水的心疼了一下,她终究是不会被当做女人对待的。
  “你二十四,还能穿一年骨骼,如果你需要一个男人来靠,我是最好的选择。”
  金水不说话。
  “我用在你那儿扎的那刀发誓,这辈子,我不再看别的女人。”
  他说的这些,都是谈判条件,金水摇头:“但你不爱我。”
  岑琢张了张嘴,实话实说:“我会学着爱你。”
  金水需要考虑,她当了这么多年老大,自认为什么风浪都经过,唯独岑琢这一浪,拍得她有点晕。
  送走金水,天色已经晚了,在外头跑了一天,岑琢很疲惫,脱光衣服钻进羽绒被,睡意很快袭来。
  又看到了那个场景,低矮的小窗,窗外阳光明媚,一家人围在一起,早饭是清水煮的面片儿汤,有一点盐,每人分一小碗。
  家人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屋门从外推开,吕九所抱着破皮球跑进来。
  “哎呀小九,你来得真是时候……”说话的应该是姐姐。
  然后是妈妈:“来,小九,阿姨这碗给你……”
  “妈你别管他,他是老三的朋友,让老三分他……”刀子嘴的是哥哥。
  岑琢坐在桌边,觉得自己要哭了,不,他两手揪着裤子,不要带走这一切,这时爸爸站起来,放下碗,看着窗外:“好像有什么声音……”
  不!岑琢在心里呐喊,但梦中的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呆滞地瞪着窗口,一秒,或许两秒,巨大的火球震碎玻璃,眼前的一切都飞了起来。
  从天而降的骨骼在这条贫民窟的小巷激烈交火,刀锋、炸雷、密密麻麻的子弹,那时候还没有中子炮,但可怕的钢铁之力足以毁掉所有家庭。
  岑琢的家就是其中之一。
  一波接一波恐怖的爆炸声中,他睁开眼睛,左肩火辣辣地疼,在一片废墟中坐起来,看见摔碎的饭碗,和沾了灰土的面片儿,然后是血。
  姐姐的腰折断在椅子上,长头发顺着桌沿铺下来,丝绸一样,在微风和阳光中飘荡。
  爸爸应该是扑在妈妈的身上,两个人胸口以上全没了。
  哥?
  岑琢喊:“哥!”
  一个人突然从门边——应该是门边,房子已经塌了——翻起身,蒙着满头满身的土向他爬过来,不是哥哥,是吕九所,看见岑琢的样子,他两只眼睛瞪得血红。
  岑琢这才往自己的左肩上看,如果可能,他永远不要想起这一幕。
  “啊啊啊!”他疯狂嚎叫,吕九所把他抱在怀里也不行,他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歇斯底里地喊着,“哥,我疼!我疼死了,哥——!”
  一抖,岑琢在他昂贵的羽绒被里醒过来,满脸都是泪,左腹部火辣辣的,可能是骑摩托把伤口挣开了,他下床开灯,从抽屉里翻出棉布和酒精,熟练地包扎止血,然后捂着伤口坐下,一扭头,看见窗外的月亮。
  “哥……”一叫出这个字,鼻子就酸了。
  他哥的尸体没找到,可能是炸碎了,那条小巷七十多口人,只有他和吕九所两个孩子活下来,乞儿一样流浪到附近的白城,成了两个混蛋。
  “呵,”岑琢苦涩地笑,颤着手点燃香烟,吁出一口长长的烟气,“岑琢,别忘了你从哪儿来,别搞错了你往哪儿去。”
  他只想沉阳的孩子们不要像他,十几岁就失去了家人,失去手臂。
  枯坐到天亮,顶着一双黑眼圈,他特别想吃面片儿。
  找谁一起去呢?
  从会长楼出来,一路碰上高修、元贞、吕九所,他都没开口,一直走到拆装车间,脚欠地踹了下门:“老逐!”
  车间里,逐夜凉抱胸靠着墙,挺帅的姿势,正和什么人说话,岑琢探头看,是贾西贝那个娘娘腔:“别聊了,陪我出去一趟。”
  他转身去踩摩托,车子发动起来,逐夜凉走出车间:“你怎么这么粘人。”
  “就粘你,快点。”
  逐夜凉上他后座,岑琢一脚油冲出伽蓝堂。
  战争时期没有商铺,只有黑市,当然黑市不卖早点,岑琢骑着摩托在居民区里乱转,最后没办法,只好去敲普通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战前出生的人和战后出生的不太一样,眼睛里有些温和的东西,对社团也没那么崇拜。
  “会做面片儿吗?”岑琢不太礼貌地问。
  老太太打量他,又看他身后的逐夜凉。
  “钱没带,”岑琢从腕子上摘手表,“拿这个去换。”
  老太太向他们敞开门:“不用了,我这么老,也用不着钱。”
  岑琢随她进屋,屋子不大,她一个人独居,窗边是一张小桌,他和逐夜凉对面坐下,稍有些局促。
  “你是让我陪你来吃饭的?”逐夜凉问。
  “嗯啊。”
  “你是怎么选的人?”
  “想和你一起吃,就找你了。”
  “你看我像用得着吃饭的样子吗?”
  “哦,”岑琢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喊老太太:“就一碗!”
  逐夜凉站起来,他不喜欢看人吃东西,虽然肉体早没了,但味觉和吞咽的记忆还深深刻在意识里,让他不舒服。
  走出屋子,这是一片低矮的居民区,家家在做早饭,炊烟从烟囱里升起,在高处聚成一团,一个平穷而安静的小城。
  转过头,是老太太的窗子,岑琢坐在那儿,隔着脏玻璃和他对望,孤零零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逐夜凉别开脸,他向来对别人的喜怒哀乐视而不见。
  很快,面汤的香气飘出来,屋里有说话声,还有拖动椅子的声音,接着岑琢踢开门。
  “怎么了?”
  “不想吃了,”岑琢背对着他,发动摩托,“妈的心烦,我出来就想吃碗老面片儿,她搞得……反正不是那个味儿。”
  逐夜凉明白了,这小子根本不是来吃面片儿的,是来寻找一种回忆:“喂,有些味道,没了就没了,你懂吧?”
  岑琢霍然回头,红着眼瞪他。
  看来猜对了,逐夜凉接着说:“你活着,可以去尝新味道,新新老老的味道在一起,就是你的一生。”
  岑琢咬着牙,不说话。
  “吃了再走吧。”
  “不饿!”岑琢朝他黑脸,话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叫,搞得他很没面子。
  “快点,我等你。”
  岑琢踹了一脚摩托,撸着头发返身回屋,把门重重摔给他听。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岑琢吃多了,让风打得难受,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回头拽逐夜凉的御者舱。
  “干嘛?”
  “想吐,让我进去待会儿。”
  “想吐还进来?”逐夜凉扳开他的手,“我可不想当日月光。”
  “我他妈难受!”
  逐夜凉才不管:“我的御者舱不能坐。”
  岑琢狠狠砸他:“为什么?”
  “规矩。”
  “我就没见过不让坐的骨骼!”
  “我讨厌有人在我里边,”逐夜凉的声音冰冷,“这条线,谁碰谁死。”
  他说得很清楚了,岑琢抽回手,他从早上出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恶心,头上出虚汗,手也没劲,逐夜凉没说什么,但铁手覆在他手背上,帮他扶稳了把。
  “嗯……”岑琢松开手,不管车了,头往后靠在他胸甲上,暖烘烘的很舒服。
  “面片儿好吃吗?”
  “还行,”岑琢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从来没有过御者?”
  逐夜凉冷声:“我那根‘东西’没‘插’过别人。”
  他指的是连接器。
  “哈哈哈!”岑琢大笑,“我喜欢你!哥们儿,你贱得不招人烦!”
  逐夜凉点头:“彼此彼此。”
  回到伽蓝堂,逐夜凉在拆装车间下车,岑琢把车开走,车间工作区没有一个人,逐夜凉觉得奇怪,音频采集器传来信号,是楼上的控制室。
  他启动静音设备,走上楼梯。
  “……让人揍了?”
  “不小心磕的……”
  里头是元贞和贾西贝,贾西贝的下巴青了,眼眶上有一个正在出血的伤口,元贞则穿着高级干部的黑西装,把他堵在操作台后头。
  “揍了就是揍了,你这样的,谁能忍住不揍你。”元贞说。
  贾西贝没出声,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社团不需要娘娘腔,收拾东西,赶紧滚。”
  贾西贝抬起头,眼圈红了。
  “少给我装可怜。”元贞抬脚踹在操作台上,咣地一声。
  “别让我走行不行……”贾西贝用肮脏的工作服袖子擦眼泪,“我没有家可回,伽蓝堂就是我的家……”
  “我不管你什么家不家的,”元贞打断他,“高修已经让你影响了,你天天黏着他,对他的威望很不好。”
  贾西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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