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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那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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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负责呢,我这个正在第一条红线和第二条红线之间徘徊的人,就这么直愣愣地把自己再度曝光,等于是主动要求让人给自己判死刑,而且还会连累王美芬有暴露的危险。
  做完下午的采访,回到报社里写稿,旁边两个女同事在讨论昨晚的宫廷穿越剧剧情,心里想着,现在电视剧越来越不靠谱,一个现代女人穿越回清朝可以让所有皇子打破头抢,宫廷戏码幼稚起来比儿童剧还幼稚,阴谋起来比谍战剧还阴谋。正默默吐着槽,忽然之间,想到涂黑站牌未必就是针对准备在此站乘车的人,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就像谍战剧里司空见惯的在窗台摆花盆的暗号一样,把站牌涂黑,这可能代表一种特殊的含义。当这个暗号一出现,接收到的人就要去做某件事。
  没错,这彷佛是只有谍战剧谍战小说里才见得到的戏码,但所谓谍战,并不是在那逝去的战火纷飞的岁月里才会出现。现在的和平年代,看似平静的海面下,谍战其实无处不在,小到老公调查绿帽大奶调查二奶,再到公司之间的商业战,大到极端组织与国家力量之间的猫鼠游戏,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政治交锋,一场又一场的谍战正在常人无所知觉时此起彼伏。
  况且,暗号是一种约定。收到暗号的人和看不清站牌的乘车人最大的差别在于,后者在面对漆黑一片的站牌时,反应是不确定的,哪怕对托盘来说,是要综合了大量信息进行推测的,但前者是确定无疑的,暗号一出现,就要照既定的方案来实施。以我这颗不了解复杂学、混沌学的简单脑袋想来,以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推动力来说,前者更精确、更有力、更有效。
  我连忙把心想到的可能性通过愿望满足器传给王美芬,但心里毫无一丁点儿的成就感,不安反而越发的扩散,甚至颓丧起来。
  因为我知道,这种可能性意味着,王美芬的工作量,会暴增到可能根本无法完成的地步。
  一个需要乘车的人,突然发现要看的站牌被涂黑,看不见具体内容了,肯定会诧异,而这种诧异会通过其外在行为反映出来,最常见的就是视线停留。这就给了观察者判别的依据,起码王美芬可以排除掉一大半的人。但看暗号就不同了,一个间谍最起码的素质就是保护自己,绝不会蠢到长时间注视暗号标记。所以,这就变成王美芬要把任何眼神在站牌上掠过的人都放入怀疑名单。且不说监控探头能否观察到人那么细微的眼神,这该是数量多大的一个名单啊。更况且,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我,需要每天去看一次暗号有没有出现,会怎么做,扮作路人经过?未必。坐在出租车上经过?有可能。坐在公交车上经过?有可能。我按住额头,见鬼,太多种不会被监视探头发现的方式了。
  王美芬回复说,我说的第一个方向她打算先放到一边,主攻第二个方向。涂抹公交站牌是为了让人看见涂抹动作本身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和为此需要投入的成本不成比例。
  好吧,面对巨大的工作量也只能选择性地放弃一些了,我能想象得到王美芬看到我关于暗号的补充时的表情,这让她的工作量直接翻了几番,估计不动用托盘是无法完成的。
  而这才只是查找第二个动作的动作链第一人,接下来还有动作链第二人、第三人,天知道中间会经过多少环节,然后才与第一个动作产生的后果交汇,又要经过多少环节,才会抵达终点。我们现在还困顿于动作链第一人这环上,在我们圈出嫌疑人名单,再一个一个分析排除的时候,整个动作链已经进行到第几环了呢,这样下去,还赶得上阻止吗?
  我心里浮起王美芬告诉我的话,当第二个动作出现时,意味着整个反应链已经开始加速了。
  唉。
  其实,关键在于看破反应链的轨迹。看不破,就只能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骨牌一张张倒下去。不对,看不破的话,根本就看不见下一张倒下的骨牌在哪里。比如黑站牌让二十个人的的行为改变,其中五人有重要嫌疑,因为人力有限,我们就只能观察这五个人。但这五个改变了原有行为的人,又各自让五个人有了可疑的变化,预算到了涟漪的第二圈,我们就必须观察二十五个人,到了第三圈,数字变成一百二十五人。即便我们在这个数字里再精简再排除,到了第四第五圈的时候,也一定会面对三位数的被观察者。在五圈几百个需要观察的人里,实际上只有五个人在我们想要找的那条反应链上,要是我们还不能看破未来的轨迹,也许在第六圈上就要面对分析上千个样本的局面。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实际上,王美芬对我的期待,就是能够避免这样的局面,用我的经验、我的想象力、我的直觉,及早地看穿反应链轨迹,知道事态究竟要怎样发展,才会在未来的某一刻让D岛被分割出去,然后一刀将反应链切断。
  王美芬给了我一个网址,她会把搜集到的信息第一时间传上去,让我至少每小时上去看一次有没有新的内容下载。这就是我和她目前的分工,她主攻搜集,我主攻分析。
  回到家后上网,那地方已经有东西了。
  王美芬已经通过监控录像统计出,昨天中午十二点至下午六点间现场的行人总数。其中,十二点至一点间有273人,一点至两点间有231人,两点至六点见有947人,共计1441人。其中,按视线角度划分可能看见站牌的人数,是1069人,其中能观察到有看站牌动作的,共465人。这465人种,注视站牌超过3秒钟的,有79人。
  这465人的分布,是十二点到一点间97人,注视超过3秒者13人。一点至两点间88人,注视超过3秒者13人。两点至六点见280人,注视超过3秒者53人。
  刚看到这串数字我就眼前一黑,这才是监控探头视野范围内的行人,只能算是第一圈涟漪的大部分。
  王美芬特意在最后注明,同时间内来往车辆内人员的调查和附近拥有良好视角的建筑物内人员的调查,因为难度和工作量的关系,调查优先级暂排最后。
  也就是说,在其他所有信息都调查完毕,并且依然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再调查这部分。
  我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我沏了壶普洱,喝一泡,刷新一遍。
  喝到第二泡的时候,新的内容来了。
  是关于第一小时里,13名长时间注视站牌的行人中,5人的具体身份,生活状态概述,及昨天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情经过临湖桥的。
  到这壶普洱淡之无味,我起身将其倒掉的时候,13人的全部概要信息已调查完毕。
  至夜里九点二十三分,第一小时97人全部调查完毕。
  至次日零点十七分,第二小时88人的情况也齐了。
  这样惊人的调查速度,除了动用托盘没有其他可能。查明了十二点至两点间所有可疑行人的情报后,王美芬在报告后有两行附注。
  无法过于频繁地借用托盘,现在开始必须停用一段时间。后四小时的行人调查,会很慢。
  然后就再没有新的调查报告传过来,估计她睡觉去了。
  慢就慢吧,现在她的调查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阅读速度了。一共185个人的详细情报,每人两千到四千字不等,总计超过了五十万字的情报!
  这可不是能一目十行度过去的休闲小说,这是需要一字一句读进心里,再用脑子整合梳理的。
  我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到夜里三点多时,撑不住恍惚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是五点半,继续看到八点,总算看完。感觉脑袋涨得都要裂开,实在撑不住,设了个十点整的闹铃,想再睡一小会儿。可是躺在床上,种种念头纷至沓来,一个个人名来回交错穿梭,感觉过了好久,都没能睡着,只好睁眼爬起来,看看时间,却只有八点五十分。
  洗漱的时候,闹铃想起来,我满口牙膏沫地跑去关手机,心里有些奇怪,还没到十点呀,而且难道起来的时候忘了把闹铃删掉了吗?然后才发现那不是手机在响,找的时候那声音停了,其实和闹铃声有区别,是愿望满足器。
  刚才还闹腾的愿望满足器怎么按都不亮,没电了。
  出去买电池吧,我也准备出门,今天上午我打算在星巴克里喝着浓咖啡把思路理清楚。
  小区对面就是便利店,我走在路上一直思考那些情报里哪些人可以排除哪些人有嫌疑,进了超市门,却忘了是要来干什么的。使劲地琢磨,觉得大概是来买早餐三明治的,又觉得不对,但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就拿着三明治出门去了。如果是重要的事,总会想起来的,我这么认为。
  这是我近几年来,犯过的最严重的低级错误。
  八、死亡丛林
  咖啡已经喝到第二杯。
  全盘分析也是要有重点的,人脑不是超级计算机,更不能和托盘去比。在所有一百八十五人中,我按优先级分了几个梯次。第一梯次是第一小时注视站牌超过三秒钟的十三人,第二梯次是第一小时剩下的八十四人和第二小时中注视站牌超过三秒钟的十三人,第三梯次是第二小时剩下的七十五人。我比较了他们的身份、职业、社交圈子,在第一梯次中选出了有些可疑的六人,在第二梯次选出了比较可疑的二十三人.在第三梯次里选出了更可疑的八人,按照比例,差不多是第一梯次的二分之一,第二梯次的四分之一和第三梯次的九分之一。
  这三十七个人,怀疑点各不相同。比如有一个人是税务局公务员,他的一个大学同学现在在浙江省社科院研究东亚国际关系,是常被请去省政府的智囊团成员。这人是第一小时里长时间看站牌的十三人之一,虽然他和那位大学同学联系不紧密,也不知道他这看站牌的举动会怎样影响到的大学同学,更不知道他的大学同学有无可能影响到中央对日本的外交政策(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省级智囊团和中南海智囊团之间还有相当差距),但好歹有个研究中日关系的同学,也算沾点边。要知道,在第一梯次的十三人里,被排除的七个,连这点边都沾不上。当然,这指的是直接的人际关系网,如果要说到间接人际关系网,比如他老婆的同学,或者他同学的老婆,这网就大了,要这么一层层推下去,每个人都能和国家主席拉上关系的。王美芬给我的情报里只包括了每个人的部分直接关系网,相信借用托盘她倒也能查出间接关系网,但估计仅是间接到第二层,那五十万字的资料怕就得膨胀一百倍,看完就得几个月。
  再比如说,有一个人的表姐恰好就在斯蒂凡石油公司工作,但和东海油气田没关系,是做政府关系的。这是不是就比前一个人更可疑些?这个人是第一小时八十四人中的—个。
  还有一个人,他本来要去面试一个公司的销售职位,结果站牌被涂黑把他搞糊涂了,怀疑这个车站被取消了,于是招了辆出租车。出租车路上发生了碰擦事故,人没事,但面试迟到了。原本他很有希望获得这个职位,因为迟到未能通过。他很沮丧地改了QQ签名,并且专门在网上写了篇日记抱怨这件事情。我暂时没能发现这个人身上有哪点能和割让D岛沾上一点边,他去面试的也是各生活类的小网站。这人是第二梯次的,第二个小时里长时间看站牌的一个。我认为他比较可疑,疑点在于,他是一百八十五人里少有的直接被黑站牌影响到生活的人。比如之前有亲戚在斯蒂凡石油公司工作的那位,还有同学研究东亚关系的那位,看似与D岛能扯上联系,可是他们自己当天的行为并没有受到黑站牌的影响,至少影响没能明显到在情报里反映出来。也就是说,黑站牌这只蝴蝶没能扰动到他们,那些联系都是死的。所以对于能观察到生活被扰动的人,不管怎样都是要重视的。就好比先前第—个动作涉及的两名当事人,其中之一的丈夫因此不得升迁,导致他的同事最终上升,上任后她的一个决策才使观察者发现了和D岛的联系,对当初那个暴怒的妻子来说,这已经是间接的第三层影响了。如果当时不跟踪下去,就不会有这样的发现。
  所有三十七人里,我觉得疑点最大的一个,是一个叫刘朝华的淘宝网卖家,他自大学毕业后一直靠开网店卖外贸服装为生,是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多次号召和参与抵制日货的活动,砸过日本车,因口角殴打过日本游客,特意赴日在靖国神社前抗议示威,并因试图破坏靖国神社被日本警方遣返。他曾经在两年前尝试组织去D岛示威,后因联系的渔船反悔未能成行,他多次表示并未放弃这个打算,正在酝酿一次新的保钓行动。
  不要觉得他是一个反日者,就不会对割让D岛起到推动作用。很多事情,是有反对才有争端,有了争端就会激化矛盾,激化后事态朝什么方向发展,就难说得很了。
  刘朝华是第三梯次七十五人中的一个。他在下午一点三十五分左右搭乘1路公交至临湖桥站下车,抬头看站牌的时候.足足愣了差不多十秒种。然后他走到路对面买了一张彩票,等到下一辆2路公交后上车。临湖桥站是他转车的中转站。
  他在看黑车牌的十秒钟里,一定想到了些什么,之后会去买彩票,必然是受此影响。也就是说,他被扰动了。爱买彩票的人很重视所谓的灵机一动,但他买的彩票,开奖还要再等几天,是否中奖,现在还不得而知。如果中了大奖,那么它生活的变动可就大了。此外,那十秒钟内所思所想,除了让他去买彩票,还会不会有其他影响呢?比如令他对某个困扰许久的问题做出选择?究竟如何,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第二杯咖啡见底,我总算把这些梳理清楚,并且做了厚厚的笔记。这时,我实际上处于相当痛苦的状态。大脑长时间的高速运转,不是两杯咖啡可以解救的。现在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几十个人名在脑袋里钻进钻出,无数道人际关系线时隐时现,一勒一放的,松时仿佛浮在满是垃圾的太空,紧时脑袋都似被勒成三截。
  放松放松,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自己说,然后想起事情还没做完呢。
  我要把对这37个人的判断告诉王美芬,看她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就要由她对这37人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并跟踪他们生活变化。
  我拿出愿望满足器,心里想着还是要约她见面沟通一次,至少是约个电话,总之不可能通过这个玩意儿传达那么大的信息量。看见愿望满足器黑屏,才记起了先前进超市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着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低笑了一声,起身离开。还未出门,手机响起来。
  陌生号码。
  现在骗人电话、骚扰电话泛滥,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于不接陌生号码,我的许多朋友就是这样,但作为一个记者,我还是得接每个电话,免得误事。
  “喂,哪位?”我问。
  “是我王美芬。还是有点不放心,找了个临时号码打给你。不过听你口气好像没什么事情。”
  “什么叫没什么事情,你不知道我连续工作了多久。现在我整理出了37个可疑的人,正要和你……”
  “等等。”电话那头的语气变了,打断我说:“你没收到我的信息?”
  “没有,那玩意儿没电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电池。”不堪重负的大脑慢了一拍,直到这时,才开始反应过来,她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在关心我的安全似的。
  “你……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哪里,你……”王美芬的语气变得非常紧张,甚至急促到略有些结巴起来。
  “你回头,你在哪里,呃,你走回头路!”
  “我在星巴克里正要出去买电池呢,你是说让我再回去?”
  “不,你做一件随机的事情,最好是做一件你正常状态不会做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王美芬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快的语速,说:“现在你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随时可能会死。因为拇指要你死。”
  “因为拇指要你死。”这句话她飞快地重复了两遍,把我震得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
  不是说我还没碰到第二条红线吗?
  “这次拇指不会自己动手,他们以你死为目的,向托盘提出了请求。我不知道托盘什么时候会给答复,通常这样简单的要求会很快,我也不知道拇指会在什么时候完成第一个动作,但拇指的手脚也一向很快。最关键的是,因为你没收到我给你的预警信息,所以从今天早晨开始直到现在,你的行动都在正常轨迹内,没有一点变化。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我站在星巴克的门口,外面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疼,一时之间,我竟觉得危险无处不在。阳光、空气、每个行人、慢慢开过的汽车、身处的建筑和看不到的身后,没有一个让我安心。
  “托盘能算到我把这个消息捅给你,所以我帮不了你,不能给你实质的建议,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用你的直觉吧,这时候千万别用逻辑判断,你算不过托盘的。总之,要打破你现在的状态。”
  她挂了电话,留下我驻足在星巴克的门口,感应门保持着开启的状态,迈一步是出,退一步是入,但我一时间进退两难。
  做一件正常状态下绝不会做的事情?打破现在的正常状态?但如果托盘能算到王美芬会给我预警,那它能不能算到王美芬会给我这样的建议呢?
  当然能。
  所以托盘知道我会做一件正常状态绝不会做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一切照常呢?是不是也会被托盘算到?
  我想到王美芬的告诫,别用逻辑判断,你算不过托盘的。
  那该怎么办,凭着感觉走?但如果托盘以我之前的人生所有的行为模式为基础,能判断出我此时此刻,凭着感觉会怎么做吗?所谓感觉,还不是被自己的习惯、人生经验和思维模式所左右的吗?
  思来想去,仿佛我不管怎么做,前进还是后退,出门左转还是右转,都会落入托盘的毂中。
  先前作为一个观察者研判托盘的算计时,只觉得毫无头绪,处处都是可能,但还没有切肤之痛,比起现在,那真是轻松得很。而今知道了自己正在被托盘算计,那庞大的无处不在的阴影,立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往何处走都是错的,任何一个念头都是会被猜到的,这种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也许把我逼疯,正是托盘的计划?
  我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引得店内人人侧目。我却不管这些,一边脸热辣辣地痛,正提醒了我自己此时此刻还活着,能痛能哭能笑,下一刻能不能活,且要看自己是不是能赢托盘一局。
  就当是个预考吧,如果我连这都破不了,怎么又能力破解割让D岛这个复杂测试呢?
  我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一脚踏出门的时候,我抛了个一元硬币。
  硬币翻飞,撞在墙上反弹回来,掉在地上。
  我低下头,见它已被经过的一个年轻人一脚踩在下面。皮鞋移开,一元面朝上。
  我把那“1”字当做箭头,视线顺之前移,那个方向……
  我往那个方向大步前行。五步之外,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大叔似有所觉,转过头,看着我直奔他而去,表情变得有些错愕。他停下脚步,大约是以为我要问路,然而我抡起电脑包拍在他脸上,眼镜顿时飞掉了。
  他“啊”地惊叫起来,把电脑包拨开。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任凭电脑包掉在地上,挥拳直击。
  旁边的路人为之哗然。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我又进了一步,第二拳。
  你进医院,或者我进医院,或者去派出所,怎样都行。这样,我今天的生活轨迹,算是有了大变故吧。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皮肉之苦。然后我挥出了第三拳。很好,这拳被挡住了,他终于回过神来,懂得先招架再说。
  当然,两拳之后能招架,以他的瘦弱身板来说,显然是我手下留了力。我只想改变自己今天的轨迹,不想把人打出个好歹,改变彼此一生的轨迹。
  “你干什么?”他大叫。
  “打的就是你,梁应物你这瘪三下流胚子。”我顺口把老友的名字借用过来,想必他不会在意。
  “你认错人了。”他话辩到一半,胸口就又被我打了一拳。右胸,我怕他有心脏病。
  他揪住我的领子,我以为总算要挨上一下,没想到他另一只手抓过来,一拉又一扑,我们两个就纠缠着倒在了地上。
  如果硬币指的是个美女,该有多好。我摔倒的时候想。
  周围的人退开,有个女人惊叫起来。
  只是这惊叫听起来有些远。
  我和中年人扭打翻滚着,我很轻易就压到了他的上面,一手掐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抬头往惊叫声的方向看。
  已经有人围起来看我们的好戏,那个方向上,是几个打扮入时的少女,但她们这时却正扭头往身后看。她们身后是什么,我却看不见。
  她们要闪躲开了!
  我右脸挨了一拳,然后被掀翻下来,头朝下被他压住。中年人用胳膊卡着我的后脖颈,领带软绵绵搭在我侧脸上。
  “跟你说你认错人了,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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