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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那多)-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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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空中小路的尽头是一方上百平米的“飞地”,其中一半是院子,并无花草,按照日式山水园林风格布置,此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站在院门与小路的接口处看着我。
  “你是中国人?而且这么年轻!了不起。”他说。
  我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说的第一句话是中文。
  我冲他微笑,点点头,犹豫着是否要下车。
  他似乎把我当成是住在大本营里的人了。这座城市这么大,可能住了上千人,或许更多,他看来并不认得所有人。作为一个穿了泳裤的男人,哦,还有一双鞋,此时的模样可以说非常古怪可笑。但我不能解释,我只能笑,这时说任何话都有可能是错的。
  他忽然往我身后看,穿着泳衣的王美芬也走了过来。
  我觉得气氛简直僵硬得要板结起来了。但王美芬也是没办法,她原本就在不远处,处于这位老人的视野范围内,从穿着看显然是和我一起的,这时如果徘徊不前,或者往远处逃离,就是此地无银了。
  “是……又进新人了吗?”他说。
  “刚来。”我说。
  “怪不得。”
  他眼神并没有在我们两个身上过多停留。我该感谢他的有分寸,想必住在此处的人,大多有些怪癖,他估计把我们的穿着也看成了怪癖,开口问的话,就失礼了。又或者他根本不关心我们穿着什么,只要自己的房子不被磁浮车撞坏就行。
  “研究哪方面的?”他像在正经的社交场合遇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科学家那样问道。
  “客观状态下个体样本分析,和真实的相对性研究,并对个体与群体关系进行交互性描述。”我用最绕的学术词语说了自己的职业——记者,我觉得我没吹牛。
  “网络和人工智能。”心里有底气的王美芬则说得很简单。
  这世界就是这样,吹得云里雾里、花里胡哨的,总是肚子里没货的。
  这老头倒没往这方面去想,眉毛一扬,很高兴地说:“在托盘已经成型的现在,协会还在吸收人进入这儿,还是研究这方面的,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的确有问题,不光是我一个人想到了!”
  我正想点点头顺着话头糊弄一番,没想到王美芬却问道:“什么问题?”
  我心里大急,搞研究的钻牛角尖的劲头一上来,真是不分时间地点。  你去管托盘还有哪些问题干啥,和这老头每多说一句话,就增加了许多暴  露的可能啊!
  “问题大了。”老头子说到这个话题,两眼放光,一副恨不不得猛拍大腿的模样。
  “在中国的复杂测试失败了,你们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心里一跳。
  “终止就是失败了,不论任何理由,最终目的没有达到。这一次的公测中,失败比例高达13。70%。主流的声音认为可以通过对失败案例的分析来修正托盘,以达到成功率无限逼近100%,但我认为绝不可能。非但逼近100%是妄想,把失败率大幅降低都是非常困难的,我甚至怀疑,能否把失败率降到个位数。”
  “是自由意志的不可测性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你是这一派的?”王美芬问。
  我想到席磊的第二个愿望。我本以为他的第二个愿望算是达成了,只不过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但如果以老头的“不论任何理由”,未达目的都是失败来算,那么他这个愿望也没有达成。这就是王美芬所说的自由意志吧,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放弃。就如我在两次受袭的关键时刻做出的反应,使我成功地活了下来,这都是由自由意志的选择超出了托盘的掌控所致。王美芬所说的自由意志不可测是喂食者协会中的一派,那么另一派,也就是主流的一派,想必是相信不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意志,—切都是可以被计算到的。
  老头子却没有正面回答王美芬的问题。
  “自由意志什么的先放在—边,这个讨论了很久,一时之间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对于人的行为的判断,来自他的行为模式和外界影响的综合。所有的因素收集得越齐,准确度越高。目前,就外界影响而言,我们收集两类,一类是外部人群影响,一类是外部环境影响。这个环境说的是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这两类对人的心理影响都很大。地理环境是死的,简单,气候环境是个大难题,至今没有解决。现在因为互联网,我们可以直接或间接地监控到每个人每天大多数时候的行为,数据的问题解决了,才有了今天的托盘。但关于气候,就严重缺乏这种数量级的数据来支撑,哪怕我们建立起了数据模型,运用混沌学原理来计算,在缺乏足够参数的情况下,误差还是很大的,基于蝴蝶效应,气候问题是无法解决的,因为你不可能监控到全世界所有的蝴蝶,监控到了你也无法对蝴蝶的行为模式进行归纳、总结和预判,因为没有一个蝴蝶互联网来给你收集蝴蝶的个体信息。而你知道的事情并不仅仅止于蝴蝶,地球上有多少种生物呢?任何一个生物都可能因蝴蝶效应而对气候造成影响。”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接近九成的准确率。”王美芬说。
  “那又怎样,我们永远到不了九成。气候问题总的来说是个小因素,此外还有各种生物对人的影响,蚂蚁、蟑螂、路上的猫尸、蜇人的马蜂、落下的鸟粪等等,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和气候问题加在—起,也还是小因素。当采集到足够多的大因素后,就有很大的容错率把因为不可控的小因素产生的逆流覆盖掉,使事情重归正常的可控的轨道。可是,事情并不总是这样,偶尔,小逆流会突然变大,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点在简单测试中非常罕见,但是在复杂测试中,因为经过的中间环节很多,给了小逆流成长空间,往往就会有突变产生。”
  “听起来,就像最初的生命的诞生一样。从不可能中产生可能、突变。”我说。
  “正是这样。这是非常非常非常美妙的突变。我觉得这样的变化才是宇宙的真正秘密所在,是属于上帝的禁区。看似不可触碰、不可掌握的10%,应该是协会所有人下一步的目标。可是现在……”
  老头子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看着我,眯起了眼晴,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转身走进了他的小屋,“砰”的—声把门关上了。
  这转折来得极其突兀,难道是我刚才说的那句“像最初生命的诞生”暴露了身份?不能吧。
  我看向王美芬,她也在看着我。
  等等,她看我的眼神……
  我低头看看自己,看看磁力车,摊开手看看掌心,然后抬起头。
  在如天空般的穹顶上,有一道白光直射下来,照在我的身上。仿佛圣人得道时的神迹。
  但此时此刻,这代表了最坏的一种可能。
  幸好这似乎只是单纯的光束,并非什么特殊的可怕武器。我急忙驱动磁力车,从小道开回主路,试图摆脱它。但努力是徒劳的,那道光一直跟着我。
  “你被标记了。”王美芬跟上来说,“我们必须要分开了,立刻。”
  “可是为什么你没有?”
  “也许因为我本来就是喂食者协会的人,系统里有我的信息。”
  “什么系统?”我立刻问她。
  “这里显然有一个远程扫描系统,我们这两个人是多出来的,到现在才被扫描出来,已经算是速度慢的了。别废话了,你快点走,马上就会有人来抓你的。没办法,只有你帮我吸引一下注意力了。”
  “那你呢?”
  “我去找零号,你得帮我争取时间。”
  “那然后呢,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出口在哪里,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瞪着她问道。
  “你看这空中城市并没有连到天顶上,我们刚才出来时的那条环绕峡谷的走廊是最高的一条环形走廊,多半就在走廊上某道门后面。”
  我没法再耽搁,问清她前进的方向后,驱车往反方向开去。
  只是我的心里,却有太多的忧虑与不甘。
  因为王美芬这个人,实在是太可疑了。
  我对她的疑心,是从她第一次告诉我,需要进入潜伏状态以避免被协会发现开始的。作为一个下决心与协会对抗,想要摧毁协会并且已经付诸行动的人,她好像有些过于小心了。她的潜伏持续时间很长,一直到我对于黑站牌的调查有所进展,甚至遭遇托盘的第二次死亡指令,我都处于孤军奋战的状态。在此期间,我的疑心越来越重。她口口声声说,促使她下定决心反出协会的,是在中国的复杂试验,她无法容忍中国政府放弃D岛这个目的被达成。可是,在阻止D岛被放弃的关键时刻,她竟然因为自己的安危而躲了起来,让我这个帮手冲锋在前。这意味着,她对自己的性命,要比D岛什么的更在乎。惜命的人很多,懦弱的人更多,但一个懦弱的惜命者,是不可能下决心摧毁喂食者协会的,聪明如她,难道不知道走上这条路,是九死一生的吗?这种矛盾,只能有一种解释——她没有说实话。她对托盘提出的那个请求,真的是摧毁喂食者协会吗?在喂食者协会因为大本营受到威胁,收到托盘的报警,主动切断反应链之后,我就明白,王美芬提出的请求不可能是摧毁喂食者协会。因为这样的请求,触及到了托盘的红线。那么,如果不是摧毁喂食者协会这样的请求,会是什么呢?
  王美芬选择和我共赴公海,寻找喂食者协会的大本营,并没能让我对她的疑心减弱。我一直在提防着她。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直接问她留在船上的手提电脑密码,而要多此一举地请她把喂食者协会资料拷贝在移动硬盘上的原因。作为一个有秘密的人,她不可能把密码告诉我,说不定她的电脑里还有自毁程序呢。
  进了大本营之后,她表现出相当程度的熟悉,而这些内情,是之前从未提过的。包括任何外来者都会在短时间内被光束标注这一点,我怀疑她早就知道。我不由得想,到底光束只罩着我而放过了她,是因为她本身是喂食者协会的成员,还是她早已经通过托盘的后门,给了自己一个特殊权限呢。她虽然是会员,但她从未来过大本营,照理不会拥有在大本营的权限吧。
  我原本的计划,是不动声色地跟着王美芬,直到找到零号,取得核心芯片。关键是我必须看着核心芯片被摧毁,或者掌握在我的手里。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和她分道扬镳了。
  这是她早已经计划好的吧。
  然而,我再不甘心,此时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她,只能为她吸引火力!因为如果被大本营的清理者把我们两个一锅端了,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我驾驶着磁力车,往王美芬的反方向去,遇到路口时随意选择,对或错,通向何方,对我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内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啮咬着我:这样的牺牲真的有价值么,托盘的核心芯片如果落到一个野心家的手里,是不是能再造一个托盘,在没有制约的情况下,危害会不会比喂食者协会更大?
  也许,我该试试,自己找到零号。
  零号的个头一定很大,安放它的房子应该很容易能认出来。喂食者协会是一个秘密组织,而它的大本营,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在这座地下的空中城市构建之初,也许并没有对外来者的侵入作出特别严谨的预案。在他们看来,一个能辨识身份的监控系统已经足够了吧。如果以此来推测,那么零号的机房极有可能不会被故意藏起来。甚至它所在的位置,应该与它的重要性相匹配,它是心脏,是大脑,是灵魂!这座空中城市极具美感,如果由城市的设计者来安排机房的位置,会在什么地方?
  我能想到的,无非三处。第一处,穹顶中央;第二处,空中城市的正中央;第三处,底部中央。
  第一处无路可寻,抬头望去,整个空间接近穹顶的五六十米内空无一物,要么它不存在,要么它位于穹顶之上。如果是后者,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入口。所以,只能把目标锁定在第二和第三处位置。
  主意打定,我在遇见岔路时的选择就有了针对性,首先得是往下的,其次是往城市内侧去的。
  开过几个路口,也见到了几个人,但远远望见我身上的光柱,都避走不迭。当这道光柱被我头顶上的接到或房屋遮挡时,立刻会从另一处补上一道光罩住我,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我尝试着把磁浮车越开越快,到六十公里的时候,因为道路狭窄,感觉简直风驰电掣,比在高速路上开到两百公里还心惊胆战。这车不知能开到多快,感觉还有余力,我想自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咬咬牙把动力把一下拧到底,速度一下子再往上飙了一大截,短短一两秒内就突破了八十公里,耳中风声疾响,原本还挺远的岔道口转眼就到了跟前。我连忙松动力拧刹车,车下的球体倒是很快就停了下来,钉子一样吸在路上不动了,但悬浮在上面的车体却刹不住地往前冲,猛撞在路口的护栏上。车身上的那圈弹性材料这时发挥了作用,居然没把钢化玻璃撞碎,我胸口被保险带拉得生痛,脖子差点断掉。但是,在车子反弹回去之前,我看见这条三岔道所连接的右前方的那条空中道路上,正有一溜磁浮车疾速驶来。
  车子回摆,我晕得想吐,但等不及车子起稳,就急忙拧动了动力把,再次—拧到底。车把一转,磁浮车嗖地往左边的岔道蹿了出去。
  我在强烈的推背感中回头望去,看见有近十辆磁力车分了三辆追在我后面,其他车则走了另一条路,看起来是想要包抄。显然这是一个战术失误,我就不信把动力把拧到底,这些家伙靠绕远路能赶上我。
  下一个路口,左转,再下一个路口,右转,下长阶,车身随着滚球的弹跳一起一伏,真是前所未有的驾乘体验,哈。
  我试图在逃跑中调节一下心情,却收效甚微。因为我意识到,哪怕后面那些家伙一时之间追不上我,但如果我不能把他们甩掉,就没法去寻找零号机房。
  当我看见前方十字路口,正有另一溜磁力车驶来时,就知道自己真是太乐观了。
  车速这时已经超过了九十公里,我咬着牙,死拧着动力把,对着十字路口冲过去,急转左,车身在护栏上狠狠侧撞了一下。又是长阶,总落差十几米,滚球的第一个落点就落在长阶三分之二的地方,车几乎是飞跃过去的。在下落中,我抬眼望去,前方蛛网般交错的空中道路上,还有一溜十辆磁力车当头赶来。另外还有两三辆一组,足足有四五组,四散着逼近。
  十秒钟之前我还觉得追兵布下的网捕不到我,现在我却已经在网中。
  最近的一组三两磁力车,已经开过前方的路口,和我处在同一条路上。这条路只能容两车并行,三辆车两前一后,我已经避无可避!
  他们开始放慢速度,但我还是直直冲了过去。
  “STOP!”他们大喊。
  我按下跳跃钮,磁力车腾空而起,拉起滚球在他们头顶上呼地飞跃过去。
  只要不碰到一长溜那种跳不过去的车队,没人能挡住我。这跳跃的功能,真是逃跑利器。
  我这一跳落下的时候就接近了路口,再转向已经来不及,好在这是个十字路口,就直直地开了过去。这时被我甩在身后那三辆车的来路,所以算暂时在包围圈上撕了个小口。但短短两个路口之后,又是三辆车当头而来。
  我故技重施,再次跃起。这次我跳起的时间早了一点,但以刚才的经验,跳过他们绰绰有余。
  眼看要从他们头顶上飞过的时候,打头的一辆在我视野里急速放大。他竟也选择了跳跃!
  在空中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变化,他的车头狠狠顶在我车下的圆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圆球被顶得斜飞出去,拉着我的车身也一起偏出了护栏。
  下面就是白云朵朵的美丽深渊,车子划出一道抛物线,开始下落。我脑子一片空白,愕然看着那辆撞飞我的车也同样被撞离了道路,往另一侧坠下。
  这是铁血敢死队吗?为了干掉我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妈的!他的车身不是金属的吗?撞上我的滚球不该吸在一起的吗?这车身的磁浮系统做得还真够智能的。
  不对,他没有掉下来!
  我抬头望去,见那辆车的滚球牢牢吸附在一根金属栏柱的外侧,整辆车竖着浮停在栏柱外,和路面呈九十度角。
  怎么会这样?
  我蓦然明白过来。磁力车的滚轮不仅可以靠磁力的吸斥,让车身保持在一定高度上,自身内部也能产生磁力,吸附在金属上。
  这样说来……
  我伸头往下看,再坠十几米,就是另一条路。边缘离我的车,只有不到一米!
  应该能吸上吧。
  十几米眨眼即过。
  我眼睁睁瞧着路边护栏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滚轮直直坠下,别说吸上去,连一丁点儿的偏移都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又是一条路在不远处掠过。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明明是一样的车。
  一定有什么地方没做对。这辆车上还有其他什么按钮吗,没有啊,只有……
  明白了,我一直按着跳跃钮没松开!
  我一边祈祷着,一边松开了跳跃钮。这个时候,我已经下坠了百余米,四十层楼的高度。
  松开跳跃钮的时候,另一条空中小路就在眼前,路的边缘离我的车足有四五米。我本以为距离过远,但滚球瞬间就偏移了过去,护栏柱没能吸住它,但它在侧偏三米擦着路沿落下去后,又回吸上去,砰地贴在路底。这时已经变成球上车下之势,车身已经随着球翻转过来,我头冲下对着深渊,感觉坠势在迅速减缓。我大概又多下落了近十米,在此期间我在心里念叨了无数次佛祖保佑,车身和滚球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磁力链千万要给力,不要断裂。终于坠势停了,车身顿了漫长的一秒钟,开始上升。
  我头下脚上,又经历了这样高强度的坠落和拉扯,血全都涌到脑袋里,感觉都要从眼睛、鼻子里喷出来,就算保险带及时收紧,做了保护,眼前也有一阵子是黑的,胃里倒腾不休。
  我的车倒悬在路的背面,颇有些蜘蛛侠飞檐走壁的意思。缓过劲来之后,我忍着头痛,瞧着眼前倒转过来的空中城市,一条条纵横交锚的空路在我头顶直入云渊的莫测深处,惊魂甫定之际,却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全身的汗腺这时才反应过来,疯狂地出着冷汗,身体也还处在极为不适的状态中,但濒死的恐惧感已经消失。就像站在大峡谷顶那著名的玻璃观光平台上,最初手抖脚软迈不开步,但发觉脚下虽然透明但坚实,并不会真的摔下去后,那种壮丽的享受是无与伦比的。
  难以预测,自己所驾驶的这辆磁浮车,在这座本质上由金属构建的空中城市中,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我不知道设计者的初衷如何,事实上,这是一辆无障碍的车,在弹跳一吸附这一模式下无处不可去。那一条条空路,并不能限制它,对它而言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路!这是一辆真正意义上的云霄飞车!那些惊险游乐园里建造的让人尖叫、呕吐、尿裤子的云霄飞车,和这比起来就是渣。
  不管设计者有没有想到,我肯定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刚才那个跳起来把我顶飞的家伙,一定对此颇有经验。想到这里,我赶紧把车从路底下开出来,贴着边伸出头往上一瞧——靠,一眼望去,十几个黑点正在飞落下来。看来追我的那些人里,至少三分之一,都是玩云霄飞车的老手了。好吧,那就一起来玩。我可不相信在这种模式下,还有谁能堵死我。
  按下跳跃钮,连球带车,再次弹射出去,直落深渊。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直落千米,经过了两座大型中央花园,其中一个甚至有音乐喷泉,尖啸的风声让我没听清是哪首乐曲,另外还看见了一个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各色各样的小宅院更是数不胜数,只是并未瞧见疑似零号机房的建筑。这符合我的推测,尽管急坠了这么深的距离,应该也还没到总深度的一半。不过,快了。
  追兵仍死咬着不放,这种蹦极加云霄飞车的玩法并不能让我甩掉他们,其实敢于追我的人,都尝试过这些动作,比我更熟练。好在这样的游戏里,胆量比技术更重要,要拉近距离,不是那么容易的。起初我曾试图在同一平面横向弹射,从一条路跃到另一条路。但随即我发现这非但无助我与追兵拉远距离,反而原本驻足观望的那些车,又跳下来几辆加入到云霄飞车里,剩下的也顺着路飞速赶来。所以我只好再次直直地跳落下去。
  每落一百多米,我就必须找—个吸附物停一停。试过一次直落两百多米才松开跳跃钮,结果吸住了,车身在减缓坠势十几米后,最终没能停下来,最大的磁力吸引无法支撑这么大的下坠力,那种像是弹绳断裂突然加速下落的感觉,把我吓得够呛。好在这车的安全系统做得极好,滚球在没能拉住车身后,也随着弹落,终于成功地吸停在下一条邻近的空路上。
  一次停顿后再次斜着弹出时,脸上忽然沾到几滴从天上掉下来的黏糊糊的东西。我伸脑袋一瞧,有辆车贴在一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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