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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者-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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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可是调查结果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半毛钱关系。”大宝说。
  “一定有某种隐藏的信息没有被我们发现。”我说,“一旦发现这个信息,将会是案件的突破口。”
  胡科长点头认可,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我们去殡仪馆吧。”我看着正在包装尸体的宁文。宁文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语气重了,有一些伤了他的自尊心。
  尸检的情况和我们尸表检验的情况是一致的。死者是在前天夜里,被人用某硬质绳索勒死的,勒死之前应该失去了意识,从而失去了抵抗能力。在死亡之前,死者应该有六小时以上没有吃饭了,而且从脚面的破损来看,应该是走了不少路。
  除了这些意料之中的检验结果,我还发现了一处异样。死者顶部的头发,被人为地拔除了一小撮。
  这倒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一般在命案中,偶然可以见到因为搏斗而被拔除的毛发,但是既然毫无抵抗,凶手为什么要拔除死者的毛发呢?而且在拔除的时候,死者并没有死,因为毛囊处还有出血的表现。
  我皱眉想了想,抬头问胡科长:“你的电脑里有前面几具尸体的照片吗?”
  胡科长点头,脱了解剖服,打开隔壁间的公安网电脑。很快,几具尸体照片文件夹被胡科长找了出来。我让胡科长找出前面三具尸体的头顶部照片。
  和耿灵灿尸体不一样,前面三具尸体的头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通过对照片的仔细观察,我还是发现了和耿灵灿头顶部一样的缺失毛发的头皮,以及毛囊周围的出血痕迹。
  “凶手杀人前会拔头发!”我叫道,“你们看见没有!”
  “你不说,还真注意不到。”胡科长叹道,“这么隐蔽的行为,也不算是标志行为,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他的动机只有他自己交代了。”我说,“但是,这样的依据,足以串并四起案件了吧!”
  胡科长点点头说:“我回去汇报。”
  发现了这一处关键的串并依据,我并没有多么激动。我知道,那是因为早在第三起案件发生之时,我对串并的观点就已经明确了。
  尸检结束后,我发现宁文仍是一副不自然的表情,于是搂着他的肩膀,到解剖室二楼阳台上抽烟。
  “怎么了?说重了,生气吗?”我笑着问。
  宁文摇摇头说:“和你无关,是最近比较背而已。总是被纪委约谈。”
  “这算什么事情啊。”我说,“你问心无愧吗?”
  “嗯!”宁文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经常被约谈。”我说,“这是每个法医都必然会经历的事情。”
  “可是纪委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宁文说,“昨天约谈了六个小时,饭都没吃,各种凶我,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哈哈。”我拍了拍宁文的肩膀说,“我记得你也是第一志愿就报法医专业的,就因为被约谈几次,就动摇了信念?”
  宁文垂着脑袋说:“想回学校走一走,重拾一下信念,算是回梦想的起点加加血吧。”
  我点点头,说:“也好,请个假回母校看看。不过,我也请你随时记得,心中的热爱是自己的,并不会因为外界的环境、外人的眼光所迁移。热爱就是热爱,选择就是为了心中的热血。在一个行当做久了,棱角确实有可能被磨平,但是热爱绝对不会熄灭。这才是真的热爱。”
  “师兄的这碗鸡汤,我喝了!”宁文高兴了起来。
  “啊!”我叫了一声,把宁文手上的烟蒂都吓掉了,“你看那是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远方是龙番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龙番河的河面上,漂浮着一个纸箱子。我们距离较远,但依然能清晰看得到纸箱,说明这个纸箱不小。
  纯天然无污染的龙番河,怎么会漂浮着那么大的一个纸箱呢?这显然是一种很不合常理的现象。而一旦出现了不合常理的现象,多半就意味着我们有活儿了。
  “苍蝇是我们的好朋友。”大宝蹲在纸箱旁边说,“那么多苍蝇在上面,我看啊,估计这里面不是啥好东西了。”
  “嘿,是你的好朋友!”陈诗羽反驳道,“我可不愿意和苍蝇做朋友。”
  此时的天已大亮,因为出现了新的情况,所以我打电话把小组成员们都召集到了殡仪馆附近的龙番河边。
  在我和宁文聊天的时候,看见了龙番河上漂着的这个纸箱。龙番河的河水流速不快,所以纸箱也是在河道之上缓慢移动。走近看才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纸箱,大约有一个滚筒洗衣机的大小。这么大的纸箱,没有完全漂浮在水面上,而是吃了一部分水,说明纸箱里是有分量不轻的东西。
  这显然非常可疑。
  纸箱漂浮在河道中央,我们是没有办法去直接打捞的。所以,我让胡科长喊来了辖区派出所,找到了一条小船,然后划着小船向纸箱慢慢靠近。
  也幸亏是慢慢靠近,并没有惊动纸箱上面附着的一片苍蝇。
  苍蝇喜欢腐臭之气味,所以在河道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大纸箱,纸箱又吸引来了那么多苍蝇,我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纸箱里应该是一具尸体。
  有了这样的戒备心理,我没有贸然让民警打捞,而是让民警绕着纸箱划船,只要不惊动纸箱上专心致志产卵的苍蝇就行。林涛也根据小船的方位,对纸箱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拍摄,好固定下纸箱最原始的状态。最后,我们记录了时间,此时是凌晨五点半。
  打捞一个纸箱比打捞一具尸体要简单多了。派出所的民警用一个抓钩钩住了箱子的上沿,然后划着小船就把纸箱拖到了岸边。
  纸箱果真就是滚筒洗衣机的纸箱,周围缠着胶带,把箱子的四周都给牢牢地粘住了。因为我们人为挪动了箱子,上面附着的苍蝇纷纷闻风而逃。
  既然怀疑纸箱里是尸体,林涛在我们开箱之前,先对纸箱的四周进行了检验,以期发现有明确的指纹痕迹。可是,毕竟是纸箱,在水里泡久了,水分被纸箱吸上来。虽然纸箱只有一小部分在水下,但是整个箱体因为吸水的作用都已经潮湿了。如果有指纹,我知道,只会保留在防水的胶带之上。
  这个纸箱并没有像快递那样反复缠裹,只是简单地缠了几圈,其目的也是封闭箱口。在胶带的起始端和结束端,都没有发现指纹。
  我们知道,因为胶带有较强的黏性,所以只要指腹接触到胶带面,就一定会被胶带保留下指纹。即便是戴着纱布手套,也会在胶带面留下棉布纤维。然而,林涛经过勘查后,一无所获。
  根据林涛的分析,没有指纹的原因,要么就是缠胶带的人戴的是塑料或者橡胶手套,要么就是使用了手持式的胶带切割器。因为现在快递行业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人使用物流快递,所以家里有一个简易的胶带切割器也很正常。
  在我们准备开箱的时候,小组成员们坐着韩亮的大“卡车”来到了殡仪馆院墙外的龙番河边。
  在林涛的全程录像下,我用裁纸刀划开了胶带。
  周围的派出所民警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喔”的声音,因为不出所料,纸箱里果真蜷缩着一具尸体。
  我知道,这个“喔”并不代表惊讶,因为看到几个法医认真地勘查纸箱,民警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们知道,在破案之前,他们有得忙了。
  死者是一个男性,只穿了一条裤衩,身上黏附了不少类似灰尘、泥巴的脏东西,蜷缩在纸箱之内。
  我从勘查车里拿出一条尸袋,在地面上铺平。然后招呼大宝、韩亮和林涛来帮忙,拽着尸体的两个胳膊,把尸体从纸箱里掏了出来。
  尸僵已经在尸体的各个大关节完全形成,所以尸体在被放到尸袋里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他蜷缩的状态,丝毫没有改变。
  “嘿,这倒是省事儿哈。”大宝说,“我们直接就把尸体挪解剖室去了,都不需要殡仪馆的人帮忙了。”
  “该走的手续还是要走的。”我张开戴着手套的双手,朝纸箱内部看去。
  纸箱里面空无一物,但是在内壁上,倒是斑斑点点的有不少痕迹。
  “别着急。”我见林涛想开始对纸箱进行勘查,说,“内部没有附着物,只有一些擦蹭痕迹,我觉得还是先尸检比较好。”
  “哦,好的。”林涛点了点头说,“我不着急,尸体一会儿直接检验了,我就在物证室先看看纸箱外面究竟有没有有价值的痕迹物证,里面的我不动。”
  毕竟是清晨,殡仪馆还没有正式上班,两名值班员伸着懒腰从后门走了出来说:“就隔着一堵墙,你们自己抬进去就是。”
  我笑了笑,没有辩驳,等值班员把尸体抬进了殡仪馆里的解剖楼,我帮助林涛把大纸箱小心地抬进了解剖楼二楼的物证室。
  大宝和我穿戴好解剖服,把尸体抬上了解剖床。从蜷缩的尸体侧面看,死者大概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肤色很白,一头黄色的卷毛。如果尸体保持蜷缩状态达到尸僵最硬的话,对于法医来说是很头痛的。如果说法医经常会破坏尸体肩关节和肘关节的最硬尸僵的话,那么想去破坏更大力度的髋关节尸僵,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破坏尸僵之前,大宝先看了一眼解剖室的挂钟,说:“现在是早晨八点整。”
  我点了点头,示意大宝、宁文和我合力去破坏尸僵,把尸体放直。
  几乎所有的法医都有习惯在观察尸体现象之前先看好时间,这样方便通过尸体现象提示的死亡时间推断出死者死亡的具体时刻。
  不过,我和大宝花了五分钟,硬是没有把尸体给掰直。因为林涛和程子砚正在楼上勘查纸箱,于是我招呼在一旁“观战”的韩亮和陈诗羽戴上手套来帮忙。胡科长则负责全程录像。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性别之分了,即便是体力活,女孩也得上。
  “我去,这么硬,我感觉手套都要撕碎了。”大宝龇牙咧嘴地在使劲,“尸僵在死后十五到十七小时最硬,看来是在昨晚晚饭前死的了。”
  又花了十分钟,在五个人的合力之下,尸僵终于被完全破坏,尸体终于成了仰卧状态。眼前,是一具浑身沾满了尘土的年轻男孩尸体。
  我们四个纷纷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你看,我掰的这条腿,比你掰的直。”陈诗羽对韩亮说。
  “是是是,你是女汉子。”韩亮抱了抱拳,说,“女侠受我一拜。”
  我短暂休息了一会儿,拿出一根温度计,插入死者的肛门,测出了死者的直肠温度。然后用纱布擦拭干净温度计上的粪便,看了看,说:“嗯,不假,大概是十五个小时之前死亡的,也就是昨天下午五点。”
  “身上有破口呢。”大宝一边用酒精纱布擦拭尸体上的灰尘,一边说,“除了好几处破口,还有大面积的皮下出血,哇,整个后背都是,大腿后面也有,这伤可够重的。对了,这些创口会不会就是致命伤啊。”
  说完,大宝用探针挨个探查死者腰背部和大腿外侧的创口。
  “哎?奇怪了,这些创口怎么都只深达皮下啊,而且还这么不规则,好像还有点发炎。”大宝说。
  这一句话引起了正在看温度计的我的注意,我赶紧走过来看。
  死者的腰背部和大腿外侧有十几处类似创口的东西,有几个排列密集,让人看了不自觉地恶心。我皱起眉头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左右的创口周围都是不规则的,十几处创口的形态也都不一致。创口的边缘不仅弯弯曲曲,而且有五毫米宽的像是“镶边”的深黄色区域,和白色的皮肤颜色反差巨大。创口的创面也是黄色的,而且湿漉漉的,用纱布甚至都擦不干净,我知道,这是在流脓。创口都不深,只是到了皮下,皮下的脂肪和肌肉都看不见。
  我想了想,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说:“大宝,让疾控中心给我们送一些点板来。”
  “什么点板?”大宝问。
  我看了看大宝,大宝说:“哦!啊?不会是……”
  “快。”我说。
  韩亮和陈诗羽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都过来询问。
  我说:“就是使用胶体金免疫层析科技快速检测的一种方法,和早孕试纸有一点相似。”
  “胶体金我听说过。”韩亮说,“但好像都是检测毒品什么的吧?”
  我摇摇头说:“这个人皮肤上有大量溃疡面,我怀疑他有艾滋病,所以我让大宝去要的,是艾滋病快速检测点板。”
  “艾……艾滋病?”韩亮吓了一跳,“那我刚才掰尸体,不会……不会吧?”
  陈诗羽鄙视地摇摇头说:“不至于吧?有那么吓人吗?不过就是接触了一下,不会传染的。你不知道吗?和艾滋病病人正常相处是可以的,没那么吓人啦。”
  “说……说是这么说。”韩亮跑到隔壁去洗手,说,“心里多膈应啊。”
  市疾控中心和殡仪馆只有一公里的距离,所以说话的工夫,点板已经送到了解剖室。我顾不上向疾控中心的同事道谢,赶紧抽取了一些死者的心血,滴到点板上。不一会儿,点板上出现了两条红线。
  “强阳性。”我说,“换防护。”
  胡科长点点头,赶紧从解剖室里拿出全套式防护服、防护眼镜和防毒面具。我们把自己穿得像是在非典时期的医生一样,丝毫不露,然后在两层橡胶手套的外面,加了一层纱布手套。
  “你们也恐艾啊?”陈诗羽问。
  “这不是恐不恐艾的问题。”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听起来有嗡嗡的回音,“确实,和艾滋病病人普通相处没问题,但是我们法医可不一样了,我们可不是普通相处。”
  法医是要解剖尸体的,所以自然要直接接触大量死者的血液。眼前的这个死者死亡时间只有十几个小时,体内的艾滋病毒都没有灭活,依旧存在传染性。如果在工作的时候,我们不小心划破了手,或者死者的血液迸溅沾染到我们皮肤、黏膜有破溃的地方,就会发生传染。我们在橡胶手套外面加戴纱布手套,就是为了最大限度防止手被划破,因为纱布手套被割破的概率比橡胶手套要小得多了。
  3。
  我曾经在微博上发过全副武装地去检验艾滋病病人尸体的图片,结果引来了很多骂声。当然,这些骂声我并不会接受,因为我觉得法医最大限度地做好自我防护没什么不对。尊重艾滋病病人,不意味着就要没有防护地检验艾滋病病人的尸体。只有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认真完成艾滋病病人尸体的检验,还死者公道,才是对艾滋病病人最大的尊重。
  法医在实践工作中总会遇见很多烈性传染病的尸体,而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打退堂鼓的,只有硬着头皮去检验。为了保证检验的细致,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做好自我防护。这并不是因为法医们都怕死,而是如果因为工作被传染了疾病,甚至连累到了家人,那才是在作孽。
  因为经费问题,在现阶段,法医并没有配备大量的全套式解剖服、防护眼镜和防毒面具,也不可能配备大量的各种烈性传染病的点板。只有在法医尸表检验中发现尸体的异常,根据自己的医学知识去怀疑死者是否具有某种烈性传染病,然后才进行特殊防护措施。
  其实,这就是法医工作最大的危险点了。
  一个省一年有上万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都需要基层法医去检验,而这些尸体里究竟有多少烈性传染病的,没人做过统计。绝大多数都是在尸体火化后,通过调查才知道,或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平时使用的橡胶手套都是普通的医用手套,刀尖一碰就碎,甚至会划伤手指。而在尸检过程中,万一出现了操作失误,那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所以我们现在也在做一件事情:一方面呼吁各地划拨更多的耗材经费,让法医尸检工作的防护标准普遍升级,强制性地要求所有的解剖必须穿全套式解剖服、戴防护眼镜和防毒面具;另一方面,和疾控中心达成协议,给各地法医配备常见烈性传染病快速检测点板,强制性地要求法医在尸检前必须先行筛查。
  但我知道这个目标是很难实现的,一来经费有限,二来很多法医也怕麻烦。比如有些地方的解剖室里连个空调都没有,夏天的时候,防护服里面甚至都恨不得“真空”。如果穿了全套式解剖服在太阳底下或者闷热的室内工作几个小时,怕是没有能活着走出解剖室的法医了。
  我们改变不了世界,只能尽可能保护自己。所以话不多说,我和大宝继续尸体检验。
  死者全身大面积挫伤、皮下出血,但是并没有开放性的创口。死者的颈部和口鼻也没有因为扼、勒、捂形成的损伤,头皮也是完好无损的。这样的检验结果,基本就排除了死者是颅脑损伤或者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结论了。
  尸体背部是大面积的皮下出血,深浅不一,因为是多次受力,所以皮下出血都已经融合成大片,甚至看不出致伤工具的形态,有的挫伤还伴有一些表皮剥脱。好在大宝清理尸体上附着的尘土之时,使用的是酒精棉球。在这个时候,酒精已经带走了皮肤的一些水分,使得皮肤上的挫伤痕迹更加明显了。这就是我们经常开玩笑所说的“酒精大法”。
  在死者的背部和臀部,我们发现了几条“竹打中空”的损伤痕迹。竹打中空又叫铁轨样挫伤或中空性挫伤,是用圆形棍棒状致伤物垂直打击在软组织丰富部位形成的一种特征性挫伤。因为击打时受力面瞬间受压,毛细血管内的血向两侧迅速堆积,导致受力面两侧毛细血管爆裂、皮下出血,表现为两条平行的带状出血,中间夹一条苍白出血区。能清楚地反映致伤棍棒的宽窄、直径或形态特征。
  我用标尺量了量带状出血的间隙,大约三厘米,说:“他是被三厘米直径的圆形棍棒反复击打后背部形成的损伤,我估计啊,他的死可能也和这个有关。”
  因为尸体还没有解剖,所以我没有说死,小心翼翼地用刀打开了死者的胸腹腔。因为我是主刀,我反复叮嘱对面的助手大宝和宁文,要求他们逐一下刀,别人动的时候,就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我知道,绝大多数由于操作失误而伤手的法医,都是为了追求效率,主刀和助手同时下刀造成的。
  和设想的一样,死者的内脏器官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胃、肠内都是空虚的。我提取了死者主要的内脏器官以及耻骨联合送检。
  “死者应该是十二个小时以上没有吃过东西了,提取的内脏送到方俊杰主任那里进行法医组织病理学检验,特别是肾脏要仔细看。”我一边穿线准备缝合,一边说。
  “耻骨联合也分开了。”大宝说,“有二十多岁吧,等我煮完了,再看具体的年纪。”
  “楼上有发现。”程子砚走进了解剖室说,“秦科长你们都快完成啦?死因搞清楚了吗?”
  “别靠近,有艾滋病。”韩亮想拦住程子砚,胳膊却碰到了她的胸部,程子砚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显得有点尴尬。
  “嘿,你可别想打我们小程什么主意。”陈诗羽站到韩亮和程子砚之间。
  “你这话说的。”韩亮摇了摇头。
  “什么发现?”我问。
  “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程子砚打着手势,表示自己难以表述清楚。
  我点点头,把针递给宁文,一边脱解剖服,一边说:“好的,我这就上去。死因还需要等老方那边的组织病理学检验结果出来,才能最终定论。不过,依据我的经验,基本可以肯定死者应该是死于挤压综合征。”
  “挤压死的?”程子砚问。
  我笑了笑说:“挤压综合征未必就是挤压死亡的。不过这个名词,确实来源于挤压伤。如果有巨大或沉重的物体压迫或挤压或撞击机体,会造成皮肤和深部组织的广泛损伤。当然,如果是被长时间拷打,也一样会形成深部组织的广泛损伤。既然形成同样性质的损伤,就会有同样的死因,这种死因被我们称之为挤压综合征。”
  “看起来这个人的后背、屁股和大腿都是损伤对吧,那不是尸斑。”程子砚好奇地踮脚越过韩亮去观察尸体。
  我点点头说:“对,尸斑和损伤还是很容易区分的。尸斑没有边界、程度均匀、位置特定,有的时候还能指压褪色,而损伤可不行。这个死者的背后都是损伤。因为他是蜷缩状态右侧卧位的,所以尸斑都在右侧。”
  “这么多瘀青是蛮严重的。”程子砚说,“不过,仅仅是大面积的瘀青,也可以致死吗?”
  “可以的。”我说,“但并不是绝对的,每个人的耐受能力也不同。软组织挫伤以后,血浆从血管里大量渗出,有效血容量减少,损伤的肌肉细胞释放出大量肌红蛋白入血,以及红细胞破坏之后血红蛋白进入血浆,经肾小球滤过后在肾小管特别是远曲小管内形成管型,小管上皮细胞坏死,周围有炎症细胞浸润,也被称为低部肾单位肾病。挫伤的软组织产生多种毒性代谢产物,同时,因为肾小管堵塞,导致发生急性肾功能衰竭和创伤性休克。我们就把这种一系列复杂的致死因素,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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