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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音乐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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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削一刀都要确认一次音色。
  “好美的音色。”突然有人在背后出声,害我一不小心让锉刀磨过头了。我略带愠怒转身回望。然而当我一见到她,愠怒瞬间烟消云散。
  一名身穿轻浅粉色洋装、肩披黑色针织衫的女性就站在我眼前。她的身体瘦弱得仿佛随时会折断,令人担心。因凛冽北风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随着她轻轻一笑更显嫣红的模样令我着迷,我忘了言语,感到非常紧张。她及肩秀发的清爽香气窜入我的鼻腔。
  她是这栋卡利雍馆馆主的独生女。
  我经常见到她独自在家附近散步,或是在天台上放松,但我还是头一次在近距离下见到她,更别说我不曾听过她的声音。她在我心中出生于另一个世界,生长于另一个世界。即使我觉得她很美丽,也仅是远观的对象——
  “啊,很抱歉打扰到你,请继续你手边的事吧。”她万分抱歉地说。
  “不,没关系。我占用天台才不好意思。”我猛然起身。“我马上空出来给你。剩下的我在房间做。”
  “不不不这可不行,你真的用不着在意我,请坐吧。”
  她慌慌张张地挥着手解释。稍嫌夸张的口吻与惊慌的模样真是可爱。
  只不过她的视线并未对着我。浅色的眼眸似望着远方。
  她的眼睛大概看不见吧。
  “你作的这首曲子……”她将耳朵凑近我开口道。“你该不会就是最近来的那位先生?”
  “对,我是。”
  “这么说来,就是你修好我的交响音乐盒啊。”
  “原来那是你的音乐盒啊?”
  “是呀!”她突然兴高采烈谈起音乐盒。“我听家父说音乐盒修好了,真的非常惊讶……
  我非常开心。因为那是先母的遗物。可是某个风大的日子我不小心把它放在窗边,它被狠狠弹开的窗户撞翻,摔得很惨。我心里很难过,原本以为再也修不好了……”
  “那个音乐盒的构造真是出奇地精致。”
  “没错,所以大家都说没有人修得了。但我听说这次来的新人帮我修好了它。我老是想着要找一天道谢,一直在找你。但我毕竟眼睛有问题,所以这么晚才来见你。真的非常感谢你帮我修好了音乐盒。”
  她用仅有出身良好的女性才懂的最高级礼仪向我致意。
  “我想我才应该跟你道谢。”我说。“托了那个音乐盒的福,我才能像这样来到这个地方。说来丢脸,我在此之前住在都市郊外,连正常的生活都成问题。”
  我居然自曝这种用不着多提的事。我感到很后悔。
  “原来你来自都市郊外!太棒了,烦请你务必跟我多说一点。我这几年都没出过海墟,对于外头现在是什么样子,非常感兴趣。”
  “也没什么好聊的。”我麻木地回答。
  “都市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海现在是什么状况?是不是更危险了?”
  面对她紧接而来的问题,我不知该从何答起。她的个性可能比我想像得还要热情。我一条一条慢慢地回答她的问题。她专注地听我说话。她是个极为出色的谈话对象。我乏味的话语在她耳里似乎成了充满冒险的故事。只不过这也是我与她关键性的差异。
  “与你相比,我人生里吃的苦头大概算不上什么吧。”
  听到我这么说,她看起来有些讶异。“怎么会?”
  “因为你……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我想你这样很辛苦吧。”
  “会吗?我还有这只耳朵,不成问题。”她边说边摸摸自己小小的右耳。“不过你的耳朵好像也跟我一样好呢。”
  “你怎么知道?”
  “我听你打造的音乐就知道了。”她笑咪咪地说。
  “你那身打扮不冷吗?还是快进屋子里吧。”
  “让我再跟你多聊一下吧。”她赖着不想离开。“那个交响音乐盒的曲子对我来说,就等于是月光。请你告诉我,你眼中见到的月光,跟那首曲子是否相同?”
  我如此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是吗……太好了。还有很多以月亮为主题的曲子,只是每一首都比我想得还明亮。相较之下,《月光海岸》是幽暗的光芒。双方相比,后者与月光比较贴切。”
  “月光也不是永远都一个样。有时明亮,有时阴暗。这么说来你想像的黯淡月光,也不算是错的。”
  “所以有时候月光的确是阴暗的吗?”
  “是,应该没错。”
  “真是不可思议……”她感慨地自言自语。
  她生活的世界与我截然不同。我猜她应该是天生眼盲,或许她还能了解光线的强弱,但恐怕难以理解颜色。这样的她所想像的月光,到底又是什么模样?
  “糟糕,我打扰你好久。请你今后也要继续制作美好的音乐盒。而要是我的音乐盒坏了,我会来请你修。我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我的荣幸。”我笨手笨脚向她行个礼。
  在下次遇见她之前,我想先把优美的行礼方式练起来,即使她的眼睛见不到。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会跟她搭话。她的眼睛看不见,要是我不主动搭话,她便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我曾经有一次起了恶作剧的心,默不作声从她面前经过,她果然没发现是我就离去了。只是她偶尔也能发挥敏锐的听觉,透过我打造的音乐盒乐声找出我的所在之处。据说视障者除了视觉以外的感觉特别敏锐,她大概也不例外。
  我们的对话内容很琐碎。我原本就不是健谈的人,没什么话可以说,但她似乎很喜欢与人交谈,跟我说了很多事。像是雨声的差别、喜欢的乐器的音质、可怕的声音。听她说话的时间,我非常幸福。我感觉自己仿佛受到她的需要。即使我在她眼中只是个打发时间用的存在,这样我也满足了。我只是三不五时附和她的话,悄悄主张自己的存在。这就够了。听了她的话,就能认识她的世界。这是美妙的经验。我不曾觉得了解他人的人生是这么有趣的事。
  然而卡利雍馆里有许多不乐见我俩关系的人。他们是除了我以外的音乐盒工匠,每个人不约而同都看我不顺眼。他们是卡利雍馆馆主还在本土经营乐器工厂时就跟随他的工匠,人人皆自许为一流。相较之下我却来自贫民窟。像我这样的异类混进卡利雍馆里,他们当然感到不是滋味。我懂他们的心情。要是纯白的地毯染上一滴黑渍,哪有人不会在意?
  他们原本不会直接找上我。他们基本上只会排挤我,坚守自己的领域。但在我开始亲近她之后,他们改变了方针。他们决定要更加直截了当地解决掉我。尤其是带头的男人,他在年轻的工匠之中是最为年长的人,在音乐盒制程上担任督导。他派头无人可及,傲慢也无人可及。他总是以擦得闪闪发亮的皮鞋为傲,每当他注意到脏污,就会命令佣人帮他擦鞋。
  “我跟她订婚了。”他说。“这椿婚事也经过她父亲认可。我们一出生就注定要结婚。”
  他的话语深深刺伤了我的心。说不意外,的确也不意外。最高贵的人总是会凑在一起,这是世间的常理,即使这个世界也要濒临谢幕了。
  “菜鸟,你为什么要作音乐盒?”
  我稍事思考,接着老实回答他:我不知道。
  于是他扭曲嘴唇,露出嘲弄的笑容。
  “继承这个家的人要能够制作像样的音乐盒,所以她的父亲才会叫我们一直作音乐盒,这是为了培育下个世代的工匠。”他将双手大大地摊开,仿佛正在陈诉幼稚的理想般地咄咄逼人。“你懂了吗?你要是懂了,就赶快把这种粗糙的垃圾箱拿来重作。”
  他将放在桌上的音乐盒扔到地上摔坏。那是我作到一半的音乐盒。
  “别再接近她了。”他将我推开。
  从那天起,我尽可能避开她。
  我绝不是屈服在他们的压力之下。我习惯被排挤了,现在他们瞧不起我,我不痛不痒。我主动选择不接近她。这样对她才好。我跟她生活的世界天差地远。我与她之间竖立着一道隐形而严峻的巨壁。这件事一开始就明白了。没错,她与我是不同世界的居民。
  我在走廊与拄着白色手杖行走的她巧遇,默不作声经过她身旁。我表现得若无其事,而地球也照旧持续运转。如果我就此不再与她对话,我是否就能从她的世界之中消失?
  接下来几天,我持续与她无言擦身而过的日子。我将全副心思放在制作音乐盒上。乐曲永远是《月光海岸》。我知道的曲子不多,也弄不到乐谱,只能在一首曲子上追求极致。然而这首歌却让我不由得联想起她,想起她幻想月光的模样。她所想像的月光,究竟会是什么颜色?我开始混乱。我到底是为什么抛弃自己生长的地方?又是为什么非得从她身旁离开?
  而我又是为了什么才继续制作音乐盒?
  我再次产生了这个疑问。完工的音乐盒未必会销往都市,反而多数不曾有过演奏音乐的机会,就默默地收进了仓库,仿佛过程本身即是目的。
  我烦恼到最后,决定去找卡利雍馆馆主。
  “我们为什么必须作音乐盒?”
  馆主整个人陷在书房的大椅子上,嘴上叼着一根我从来没见过的粗实香烟,香烟没点燃。他阖上放在桌上的香烟盒,双手合握搁在腿上正对着我。
  “你是不是问这个问题第二次了?”
  “是的。上一次馆主您回答我:因为有这个必要。可是我无法理解音乐盒有什么必要性。到底是谁会基于什么理由需要音乐盒?”
  “继续说。”
  “我听某个人说,继承这个家的人需要具备制作音乐盒的技术。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连我都必须制作音乐盒?”
  “原来如此,你把那个男人的话当真了。”馆主笑道。“很遗憾,他说错了。”
  “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个家大概要断送在我这一代了。我也不觉得那家伙有才能可言。再说这年头音乐盒也不好卖。”
  “那么,我们又是为什么要作音乐盒?”
  “这是为了流传后世。”
  “流传后世……”
  “我想起来了。”馆主将烟收回盒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贫民窟出来的吧。”
  “没错。”我羞愧地点头。
  “那么你应该也亲身体验我们身处的状况多么危及吧?你觉得呢?我们的未来看起来像是一片灿烂吗?”
  “说不定还是有希望。”
  “你觉得有什么希望?这里总有一天会沉入海中。这里被淹没以后,下一个海墟也会淹没,然后出现新的海墟。新的海墟也迟早会淹没。最后一切都将没入海中,我们人类的时代宣告终结了。没有人能阻止这件事,未来毫无希望。”
  “不过都市里的人应该也都在想对策吧?”
  “他们才没想那么多,每个人都只想着怎么让自己活下去。住的地方沉没了,就往更高海拔的地方移动。当然,学者们可能或多或少会为了地球思考对策。然而以地球的历史来看,人类的存在终究是转瞬即逝的火花。地球本身仅是在重复上演自然现象——冰封、溶解、刮风、燃烧。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也就是说音乐盒,”我在思考过后开口。“是我们生存的证明吗?”
  “我想留下的不是那么故弄玄虚的东西。我想留下的东西是音乐。”
  “音乐……”
  “我想在曰渐失落的世界中留下音乐。”馆主站起身,从书桌的抽屉拿出厚实的板子。“我把这乐谱借给你。这些都是伟大的音乐家们流传给后世的音乐。接下来就换你把它们放进音乐盒流传下去。”
  我张开紧握的掌心,从馆主手中接过乐谱。
  “我误以为人类还有获救的机会,因此无法领悟音乐盒的意义。”
  “但你现在也懂了。”
  “音乐盒的意义是用来在即将灭亡的世界留下乐声。”
  我带着新的乐谱离开书房。在我进入书房之前与现在,我眼中的世界是截然不同。我真是愚蠢。我明明早就知道,人类不得不放弃一切的那刻正在逼近。
  无妨。既然末日将至,那就让它来吧。
  在走廊上前往自己房间的途中,我遇见那位失明的女孩。
  我铁了心要无视她,与她擦身而过。
  “你怎么突然都不跟我说话了?”她冷不防开口。
  她都注意到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转身询问。
  “果然是你。”她轻声笑道。“你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你的脚步声有种古怪的迟疑。我就觉得一定是你。”
  “我不配当你的聊天对象。要是有人见到我们现在这样交谈,对你来说也不是好事。请你快离开吧。”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还是你认为我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没有差别。”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她露出困顿无比的表情,将手微微向前伸,朝我走近。
  她一脸泫然欲泣。
  “请你别露出这么伤心的表情……”我将脸别过去。“你有更适合你的世界。在肮脏的废弃物旁开始的命运之线,与在纯净美丽世界开始的命运之线从来都不会有交集。”
  “你口中的命运之线是什么?我看不见什么线。我只知道你是否就站在我面前。”
  她朝我走进一步,我在无意识之间后退一步。
  “再见。我必须走了。”我说。
  “请留步。”
  虽然听见她,我仍从现场离去。回到自己房间,我拿起手边的音乐盒砸向墙壁。
  这么做就对了吧?
  没错,这么做就对了。
  我躺在床上,希望自己一睡不醒。我出生并成长于见不得光的地方,至今仿佛被世界所遗弃。然而说不定事实上根本相反,或许是我在自卑心作祟下主动逃避光明。
  我真想就此长眠于不见天日的地方。
  我原本如此盼望,但在不知不觉间我无法将失明的女孩从心头抹灭。每当巧遇,胸口便会作痛。她发现我就在身边,而我也知道她就在我眼前。但我们不曾开口,仅是擦身而过。
  沉默的关系持续了几天。
  渐渐地,我们开始不需要交谈,便能互通心意。我要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稍微停顿,她便会惊讶地摒住呼吸,接着露出微笑。或是在天台工作时,我会把完成的《月光海岸》音乐盒放在一旁播放。受到旋律吸引而来的她则会若无其事地站在窗边。我们透过音乐亲近彼此。
  此后我不再犹豫,决定为了她制作音乐盒。
  我从众多乐谱中寻找适合乐曲,在十七世纪至二十世纪间创作的大量乐曲中挑选以月亮为主题的曲目。许多国家的作曲家皆曾为月亮作曲。光是名为《月光》的作品就有不少首。
  我在这些曲子之中,选择了乐谱最为复杂的一首。曲名叫做《月虹》。我将乐谱改编成音乐盒专用的特殊乐谱,按照乐谱在音筒植入一根根的突刺。这个过程最需要劳力,也是制作音乐盒的核心作业。这首曲子与其他的曲子相比,在梦幻之中又莫名有些轻狂,想必可以唤起与宁静乐曲别有风味的想像。
  我将费时一个月打造的音乐盒送到她的房间。在卡利雍馆一片寂静的时刻,我爬上她房间的阳台,放置转动中的音乐盒。这个阳台面向的房间只有她这一间,不需要担心其他住户察觉。就算其他住户听见了音乐盒的乐声,这里可是卡利雍馆,不会有人起疑。
  窗户敞开,穿丝质睡衣的她睡眼惺忪走出天台,像要搜取音乐盒乐声似地摸索周围。
  “有人在吗?”她悄悄开口。
  我没出声,窝在阳台的角落尽量不发出声响,静止在原地。
  她好不容易碰到音乐盒,将盖子关上夹在腋下,歪着头回到房间。
  隔天我四处寻找她的踪影,想要看看她的情况。
  她站在外头的树阴下,身边还有伴。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比手画脚地谈天说地。两人笑得很开心,她的笑容就跟她在我面前露出的笑容一样,两人似乎也聊得开怀。我至今也曾见过几次他们交谈的模样,但像现在这么和乐融融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之间有婚约在身,两人也是门当户对。
  我居然还为她作音乐盒,真是愚蠢透顶。好个天大的一厢情愿,至少我认为自己跟她心意相通,根本是场误会。人与人怎么可能透过无形的音乐或心情来了解彼此?我早该知道这些事,怎么到现在还会因此感到受伤?
  她的笑容并不专属于我。我也知道。
  ——即使如此我仍无法停止为她制作音乐盒。
  我只是要为她送上一缕月光。我为自己找了这样的借口,在她的窗边送上播放月色旋律的音乐盒。或许我自己就是隐身暗夜散发光芒的月亮。月亮的闪耀并不是它自身的光芒,而是因为耀眼的太阳存在,月亮才得以发光。我正是为追求她散发出的温柔光辉而徘徊的月亮。
  某一夜我带着音乐盒到阳台时,她正靠在窗边等待我的来临。真正的月光皎洁明亮,将白色阳台照耀得鲜明,照得她的身旁仿佛也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和照的风吹动着她的黑发。
  “你来了啊。”她注意到我。她总是这么敏锐。
  “你是来送音乐盒给我的吗?”
  我不发一语。
  “我问我的未婚夫:平常总是会送音乐盒给我的人是你吗?他说是。”
  不对。这家伙在说谎。
  “是的,我知道他说谎。那个人的音乐盒,顶多就是钢琴练习曲。”她坏心眼地笑。“以前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不会有交集的两条线。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没错,我们本来是不会相交的两条线。
  “我不久后就要跟他结婚了。这场婚姻我们俩都不情愿。那个人根本不喜欢我,因为我是盲人,而他有很严重的歧视。但我们的婚事早已敲定,我们也只好配合演出。现在这种时代,结婚这种仪式又有什么意义?很好笑吧。”
  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差点就要开口询问了。但要是我现在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一切都完了。
  “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半句话啊。”她说。“求求你,让我知道你现在就在我前面。”
  我将音乐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打开盒盖。
  流泻的音乐是我以月亮为主题自编的曲子。我虽然手艺很好,却缺乏作曲的才能,因此这首曲子与古代作曲家的音乐相比,只是首极为别脚的曲子。我很担心她听了会不会笑出来。“谢谢你。”她声音颤抖,语带哽咽回应我。
  几个月后,她与那男人在分馆的塔举办婚礼。原本取下的钟特地挂回原位,敲响一次。以众所期盼的婚礼来看,这场仪式办得不算盛大。但考虑到现状也是理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也不想盛大庆祝。从薄透绵延的云层降下的细雨声响,宛如是献给他们的祝贺掌声。我没前往塔参加婚礼,见不到她身穿新娘礼服的模样。
  我向提早退出婚礼回到卡利雍馆馆主提出疑问。“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就好。”馆主斜眼看着我回答。“这是那家伙的份内事。你做好自己的就好。”
  “遵命。”
  婚礼后我与她的关系没变。不过我停止在半夜拜访阳台,也不再送她音乐盒了。若有人见到我每晚都待在她的阳台,会损及她的名誉。过去责任还能全归给我,现在状况不同。
  那个男人一副满面春风。他继承了制作音乐盒的世家,成为名至实归的名流,自然会笑颜逐开。他终于成了卡利雍馆的新馆主。有几名音乐盒工匠巴结起他,其余的几名则对他表露厌恶。他比从前更加有自信,也更加桀傲不逊。
  另一方面,他对她原本好歹还有几分对待馆主女儿的敬意,现在却一天比一天还不客气。他要我不准靠近她,想来也是单纯不准别人抢走他的东西,是出自一种幼稚的占有欲吧。某种层面来说他实在很不成熟,但在另一种层面上的确也算成熟。
  “我们可能有一天就会被赶出去。”
  一名音乐盒工匠说。他们在没有旁人的工作室里三个人聚在一起聊天。虽然我也在附近,他们倒是没特别在意。
  “他居然让女儿跟那种人结婚。年纪明明就差那么多。”
  “根本是看年资选对象吧。”
  “笑死人了。”他一脸毫无笑意说道。“他只是待得比我们久,没有半点才华。我实在不懂馆主在想什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女儿交给那种货色?”
  “他大概不在乎女儿的幸福了吧?”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不是,我的意思是馆主可能对未来不再抱持期待了。”
  “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想。这世界都要沉入海里了耶?这个家何去何从,女儿又嫁给谁,这些根本无关紧要。他深信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任务,必须抢在世界沉没之前完成的任务。”
  “原来如此……”男人轻敲手边的音乐盒。“你是指这玩意吧。”
  “没错。”
  我不知道他们的说法是否正确。但就算馆主是个为了某种目的甘愿牺牲自己女儿的人,我也不会讶异。馆主在某种程度上是名求道者,我也是受到他这种特质所吸引。
  然而我却无法牺牲她。我太爱她,以至于无法牺牲她。
  那天一如往常,时值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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