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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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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晓得那邵北惋惜一叹,竟半真半假地说道:“只可惜你上一届已经入过山了。太白从无一人两次入山的先例,否则传承所属绝无旁人可以染指。不知那些传奇话本中所述,能将人体态、声音一并改变的易容之术是否真的存在,倘若能寻得这么一位能人,或许能瞒天过海。”
陆晨霜:“……你这瞎想的都是些什么!”
“你也知我是‘瞎想’的,随口说说罢了。”邵北道,“不过,我虽不认识这样的高人,别人却未必没有其他高明的法子。到时群雄逐鹿,各显神通,太白传承不知要花落谁家,祸福难测。”
青石板道两旁花木皆是欣欣向荣之势,倘若花草也有面相的话,它们必定个个如三五岁孩童那般呲着牙天真大笑、无忧无虑使劲疯长。唯有那么一个人儿,身在此间却眉宇一点愁云,教人直觉得哪怕他不与山外的魑魅魍魉相斗,光是在这园子里,成天忧心忡忡这些许多,怕是都长不过了别的草木了。
陆晨霜道:“你不放心,去拿了不就得了。”
邵北闻之一笑,挑眉看他:“陆大侠觉得,我能得传承?”
陆晨霜略作沉吟,严谨道:“未必不能。”
太白结界仅是十年开启一次叫人们进去玩玩,就能弄得修仙界鸡飞狗跳,可想而知它所守护的那个传承多么惊世骇俗。要是能得太白青眼那可是了不得的好处啊,到时进去的人谁还会急着出山,去争夺论武大会名次那么个虚名?说得重一些,难保有没有野心大的人在,会想法子把其他人清出场去,独留自家在山中慢慢寻觅。
尽管有山前玉璧在,结界中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尽收眼底,可从此往后太白结界是否存在还是两说,他们还会在乎外界之人的评价如何么?若如邵北所言,此事并非只他一人提前知晓,那么将来知道此事的人越多,结界中变数也就越大,山中最凶险之处,乃是人与人的争夺。
而人么,所谓时也、势也、命也、运也。说到命和运?邵北这两样都硬得让人拍案叫绝。
不过,他的运气能不能拿到传承还是其次,太白结界中保命才是重中之重,既要防着异兽,又要防着人。
陆晨霜:“有几个人,你得留心。”
当今天下的高手,陆晨霜要么与之交过手,要么看过他们出手,再后生的他好歹也听过风评,心里有一本不轻易对人言的小账,原本是留着给自家师弟们讲解的。
邵北神色一凝:“谁?”
陆晨霜道:“栖霞,楚世青。”
“他?”邵北不解,“陆大侠何出此言?”
“不只是他。若你来年入山,还有几个人你也得小心。”这本小账可是说来话长,其中大多事迹都是陆晨霜亲眼所见。这些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预备慢慢道来,可四下一看也没个石凳桌椅什么的,只得将就着这么站着说了。
毕竟是背后语人,陆晨霜走近一步,低声道:“楚世青的‘蒹葭困柳阵’在乎一个‘困’字,能教妖兽如何我还未见识,但教人寸步难行是一定的,也不知他们家这工夫究竟是降人还是降妖……罢了,你只要记得,若山中相逢情势危急,你切莫误入阵中,否则恐怕连同你也要受限制。”
昆仑剑法以快制敌,而楚世青的蒹葭困柳阵却能将人束缚得动作迟缓。两年前那一遇,简直要把不明所以的陆晨霜气得吐血,至今难忘,故而第一个想起了那小子。
他又道:“还有,楚世青的师弟,兰若歌。我曾见过他一面,此人看似笑笑不言,长得也细皮粉面,出手却见血夺命。他手中拿的一把流风回雪扇并非寻常兵器,乃是丁掌门给他以炼器之法制成的,那把扇子里面……”
邵北入神地听着,陆晨霜一低头和他在咫尺之间对上了眼,突然忘了词,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何称呼:“扇子里的……片片……”
“陆大侠是说扇骨?”邵北体贴地提点,一丝细微的温热气息与陆晨霜贴面而过。
“嗯,扇骨。”陆晨霜莫名脸热,走开了两步,心中评断此地不是个说要紧事的好地方,“出去再说吧。”
反正刚才说到了哪,他也记不得了。
邵北在前带路,缓缓道:“其实,这些年来丁掌门常与我掌门师叔共探炼丹炼器之道,楚世青和兰若歌也时常随丁掌门而来,是以与我自小相识。陆大侠觉得,他们会向我出手么?”
偶有清风途经林间,吹散了陆晨霜脑门上的燥热,他冷静道:“我知你顾念情分,应当不会向他们出手,但他们会否向你出手,我不得而知。”
邵北问:“假若我与昆仑山派的少侠同在传承面前,陆大侠以为,届时又当如何?”
师父还未归来,但下届论武大会叫谁去参加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肯定是陆晨霜的二师弟和三师弟出战无疑。陆晨霜对这二人的性情、品格、身手都熟得无以复加,笃定道:“你只要不招他们,我师弟绝不会招你。传承有灵,自寻其主,你们就各凭本事罢。”
邵北品了品“各凭本事”四个字,莞尔道:“请放心,我生平只认我师父一人为师,任它是上古传承也好,现成的百年修为也罢,我都无意于此。倘若我遇传承在前,我愿以一己之力相护,以待陆大侠的师弟前来取之。”
陆晨霜心道了一句“拉倒罢”,他当年和他小师叔一直到出山半月都没碰上面,邵北到时在结界里上哪儿去知会他二、三师弟?还守着传承等他们来?
林中静默半晌,二人边走边各自想着心事。
可能邵北派中的兔崽子少一些,想通得也快一些,先回过神来,问:“陆大侠平日在山中都做什么?”
“练剑。”陆晨霜如实道,“其他的,大约与你差不多罢。”
邵北点点头:“昆仑仙山僻静,正好通天察地,修法练剑。”
陆晨霜:“你是笑我昆仑偏僻了。”
邵北:“非也。单论修剑,我看天下最好的去处应当就是昆仑,既有休剑谷灵气充沛,又有茫茫雪山连绵为障,无人能够打扰。昆仑的诸位少侠,当真是有福之人。”
陆晨霜感叹:“你和我师弟们不一样,你好‘静’。”
不说不要紧,邵北看他一眼,突然连笑几声,笑完几声不算,边走还边朗声大笑,叫陆晨霜见识了好一个双十年华俊杰儿郎。原来他并非只会温声细语、之乎者也,开怀笑起来也是玉石之声,动人心弦的。
可刚说完他好静,他怎么立刻就这般作妖?
陆晨霜跟着他,感觉他这一口气笑得通畅了五脏六腑,索性就让他多笑一会儿。等他笑够了,才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邵北振振有词:“经书有云,‘燥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此乃天地大道之法。陆大侠今夸我占了一个‘静’字,难道我不该高兴?”
“……”陆晨霜不知该说他痴傻,还是该疼他太久没师门护爱,连这么一句寻常的夸赞也较起真来,“有那么高兴吗?”
月上梢头,林间枝摇叶晃影影绰绰,不知何方传来花香阵阵。
邵北轻吸了一口,阖眼道:“远不止于此。”
看他这模样,再想起昆仑山中的那群师弟——若陆晨霜哪天心血来潮夸了他们一句“今日剑练得不错”,他们敢仗着这话偷摸晒上几天的网。
陆晨霜心中一片沧桑,由衷道:“若我身边人都与你一样,我至少能活到二百岁。”
邵北走在前面,几番回头,看似欲言又止,将入归林殿时,终于驻足道:“你现在若想,也能活到二百岁。”
第26章
未等陆晨霜细想那该是怎么个活法; 先听得归林殿外石阶上传来一人的脚步声。这人噔噔噔噔急匆匆地朝归林大殿跑过来,脚步声敦实闷响,显然不是方才那个看山门的瘦巴小子能跺出来的。
陆晨霜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殿前一人边跑边喊道:“邵师兄!邵师兄!”
这两声“师兄”喊得欲扬还抑; 欲抑又扬,末尾颤颤巍巍; 声音劈裂嘶哑,一听就是做不出假的十万火急; 且陆晨霜听着还有些熟悉; 赶紧与邵北一道绕到了殿前。
“陆……唉!邵师兄!”来人是苏明空; 见了陆晨霜刚要行礼,再一见邵北顿时又想起自己所为何事而来,干咽着唾沫连声道; “师兄,师兄!糟了!”
苏明空身上的衣裳行头还是好好的,神情却活似刚见了鬼,眉毛在脸上乱跑。陆晨霜身经百战; 在兔崽子堆里摸爬滚打过多年,搭眼一瞧就知道小胖子定是闯了祸,跑来找人兜底来了。
邵北上前扶住他; 替他拍了拍背:“苏师弟,为何如此惊慌?慢慢讲。”
苏明空哭丧着脸:“我今日去了擒妖法阵!”
邵北闻声脸色一沉:“如何?”
“起先,我在阵外远望,觉着法阵似乎有些异样; 想着莫不是有人路过或是有什么畜生钻进去给咱们瞎动过吧?我就进去想细看看是哪里不对了,也好回来跟你说说。谁知我刚进阵中查看不久,突然自洞顶掉下来一块石头,好像是符文……”苏明空甩甩脑袋,“唉,罢了罢了,这些先不讲,总之是那妖孽回到洞里,被法阵困住了!”
邵北:“你看清了?是它吗?”
“当然是它,我看得一清二楚!”苏明空急道,“它真是精明,虽被困于阵中,却似乎并未运功挣脱,自然也没被法阵之力反噬,就那么悄悄藏在暗处,见我入阵才丢个石头骗我。若不是胜邪剑为我挡下了它偷袭的那一击,我此时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师兄……我觉得它功力好像恢复了!”
嚯!这小子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给个饵就上钩。唤人名字、丢件东西在地上乃是妖邪最擅使的手段,只要引得人稍一分神,它们就有机可乘。苏明空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真是是祖师爷保佑。
嗯……再加邵北所布法阵好使,陆晨霜如是心想。
邵北薄唇微白:“你是如何脱身的?它可还在阵中?”
“坏就坏在这儿了!”苏明空跺脚道,“它偷袭我,我自然抽剑还手,当时没顾得上细想,现在看来它根本是在诱我出手破坏法阵!我情急之中胡乱劈了几招,仓皇逃离山洞,也没回头看法阵如何了……”
邵北布得好好儿的阵就这么被搅合了,这小子这不是瞎捣乱么!看他这张皇失措的模样,陆晨霜真想给他一脚把他踹得静下来:“那是何妖邪?”
“陆大侠可记得在云浮镇遇到我们那日?”苏明空脱口而出,“就是那天交手的那只!”
邵北:“事不宜迟,我去看看。”
苏明空抱着剑:“都是我大意,我也去!”
这俩家伙是不是急昏头了?陆晨霜伸手一拦:“等等,就你们两个去?”
不是陆晨霜看不起他们二人,实在是云浮郊外一交手他便知那妖邪本事了得。上次邵北三人合力都未能擒住它,这次虽有法阵在,但苏明空也说法阵有可能已经被毁,他们两个人去了又岂能一定收拾得了?需知妖邪多数睚眦必报,邵北设阵擒它,这再打个照面,不是正好方便那妖讨债了么?稍微出点儿闪失,可就要送掉两条小命。
不料邵北紧握留情,凛然点头:“是。”
陆晨霜:“……”
那次身在山外孤立无援也就罢了,这次他人就在无量山中,何必孤身犯险?
陆晨霜问:“为何不多带些人?”
这时辰不早不晚,刚刚吃过饭不久,邵北的几个师叔还有那什么祁长顺啊,以及他那一峰手底下的几个师弟也都有模有样,拉出来一起溜溜不是正好?
邵北似乎不愿多言,下定决心般一咬牙道:“不必带人。”
陆晨霜:“……”
双方实力悬殊昭著,换做陆晨霜那自负狂傲的二师弟来恐怕也不敢如此托大。他不明所以,想不出这其中能有什么比命还大的纽结,只好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罢。”
“别。”邵北婉拒,“今日事出突然,招待不周,还请陆大侠见谅,容我晚些回来后再赔礼。归林殿西厢的客房日日有人打扫,你尽管去挑一间看得入眼的,在此歇着便是。”
陆晨霜:“……没有这样的规矩。”
若是他今日留宿在此,半夜出了这件事,邵北和苏明空趁他睡着的时候去送死,那他不知情,踏实躺着睡觉也就罢了,可从没听说过主人要出门决一死战了,做客的却大方自便找间屋睡觉的!更不用说他还曾经立言,说若遇上这妖要替邵北除去。
可那时邵北不是跟他说得好好儿的么?这会儿又推辞什么?
邵北仍拒道:“真的使不得……”
“话多。”陆晨霜提剑在手,另一只手掌心覆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听话,快走。”
哪怕火烧了眉毛,无量山派门生也依然不能在山里御剑,并非邵北二人顽固不化,这实在是无量结界对无量心法的压制。陆晨霜别无他法,只得陪着走下了千八百级台阶,出了山大门,再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黄花菜已凉了,祭出剑来一同朝苏明空所说那个山洞飞去。
莽莽平原中立一土丘,山洞在这小山的最下方,滚滚黑气自洞口冒出。远看以为有人在放火焚山,又或是个深谷险壑,近看才知那黑烟尽是怨气,狰狞鬼面清晰可辨。
邵北道:“法阵未破,它还在洞中,待我修补阵脚,多困它一阵。等它法力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手,以防生变。”
叫那妖邪先与法阵相斗,精疲力尽时再予它致命一击,可谓是最稳妥的法子。当然,换做陆晨霜出手,他肯定嫌麻烦,不屑这么做,可谁叫无量山派从上到下都是这么处事的呢?祁长顺素来小心,多用此法,邵北同样谨慎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晨霜深有体会,别人要是说他技不如人,那他还可以面子上虚心接受接受,可要是有人说昆仑山派的不是,两人的关系绝对就到尽了。是以他不便对邵北指手画脚,只说:“那你去罢。”
留情剑淡蓝色剑辉闪过,与天上皎皎明月光华无两,邵北深深回望他一眼,又对苏明空道:“苏师弟,你就留在这里,保护陆大侠。”
陆晨霜有些想笑,不知是因为邵北那个眼神钻进他心里一阵翻腾,还是想笑邵北命苏明空保护自己。他哪里用得着苏明空保护啊?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邵北踏剑而起,衣袂飘飘如仙而去。风若有形,应当就是他这副样子了。
不过……陆晨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邵北要前去修补的那“阵脚”,是在哪儿呢?
他从来不擅阵法,又不想像嗑瓜看戏的老百姓一样在人背后交头接耳地询问苏明空,于是后退两步,一派高深莫测地眯眼远观地形。他先从山顶开始看起,没觉察出什么端倪,再看那山腰吧……未等他找到法阵布在了哪处,先见到留情剑载着邵北一骑绝尘,直直冲进了黑气之中。
陆晨霜脸色骤变,不假思索大喊一声:“邵北!”
苏明空这时反应倒快,张开双手拦在陆晨霜身前:“陆大侠,洞中危险,切勿靠近!”
“你也知道危险?”陆晨霜拨拉不开他,不轻不重地一掌打了过去,将人拍开了数米远,“混账小子!给我让开!”
洞中黑气更为浓郁,别说看清究竟是多大一块地方了,就连剑光都寻不着,只余耳边可闻铿锵之声。陆晨霜索性闭了眼凝神辨位,忽听一件兵器落地,邵北一声痛哼。
这一声,哼得他心中一紧。
流光剑天生镇煞,比人对妖气更为敏感,剑身一震,引着陆晨霜朝黑暗中刺去,与另一柄剑铮然相击。
“死!”那妖一声凄厉怪叫,似一种食腐鸟盘旋于天空,即将冲向食物时发出的凶残讯号,“挡我者,死!”
陆晨霜曾与它交手,此次有备而来,又找清了它的位置,剑锋一对便心中有数,还口道:“我亦正有此意!”
“陆大侠,小心它的利齿翎羽!”邵北在他身后不远,提醒道,“它手脚不便,先缴其兵刃!”
陆晨霜的剑气在洞中走了一圈,双目虽闭,地形却在心中渐渐清明。他估摸着邵北应当正是中了这妖的翎羽暗器:“你别管,先退后!”
一人一妖短兵相接,剑一刺出就被黑气笼罩,辨其方位全凭耳听声响。不多时,陆晨霜一边拆招一边暗暗心惊,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上次交手时处处被防范的那种感觉再次重现,他已多年未曾遇到过这样强劲的敌手。若它是刚刚修炼而成,断不可能有如此了得的修为和老到的经验,若它早已入魔,为何又名不见经传,到如今才被邵北他们追查出踪迹?它手中分明血债累累,任哪家仙门遇到,怕是都早已传誓天下了罢!
“呃——”或许是邵北在暗中修补了法阵,威压之下那妖一声惨叫,透着万分的愤懑不甘,“啊——啊!”
陆晨霜与妖邪对招从不讲求公平,辨清方位,毫不留情地一剑刺了过去,精准地直插死穴,拔剑时带妖血喷涌而出。
“呃……”那妖提剑重刺,想反手拉陆晨霜垫背,终究未能得逞,“嗵”地倒在了地上。
苏明空高举了只火把跑进来:“邵师兄?邵师兄!你没事吧?”
黑气淡去几分,火光映照下,邵北背靠石壁脸色苍白,虚弱地朝他摇了摇头,捂着手腕道:“我无大碍,中了它飞镖一羽,应当无毒。”
苏明空这臭小子真是气人,陆晨霜更想踹他两脚了:“眼看着你师兄进洞,却不让我前来相助,你是何居心?”
“我……”苏明空举着火把的手垂低了几分,支吾道,“是因……”
“哼!”陆晨霜一甩袖,懒得与这怂包多说,先走近去查看那妖邪的尸首。
上次西浊河的土龙像是个充气的空心皮筏,刚一死便如船底触礁般现出原形,这只老妖的功力与它相比明显要扎实得多,中剑断气匐于地面许久仍未现形。陆晨霜抱剑立于一旁,耐着性子等它魔气散去,打算看看它到底是何妖物。忽然,或是苏明空举着的火把一闪,又或是别的什么,那妖的手腕、脚腕处各有一道金光流过。
“这是何物?”陆晨霜不禁疑惑,抽出流光,想将那妖的手腕翻过来,“这个,是……”
邵北竭力直起身子,上前来拉住他:“洞中污浊,剩下的交给我和苏师弟处理便可。陆大侠,请。”
陆晨霜低头看看地面,一滴滴鲜血正落在他脚边。他道:“你的手还在流血。”
邵北勉强笑笑:“皮外伤,不碍事的。”
陆晨霜:“不碍事你怎不先拾起你的剑来。”
邵北脸上那一点儿笑容尽褪,攥他衣袖的手抓得更紧了:“陆大侠,先出来吧。”
陆晨霜反手按住他手腕的伤口,替他止住了血:“等等。”
洞中黑烟散去,石壁上的金光符文渐渐显现。那些字迹仿佛亦有生命一般,按照某种规律兀自明明灭灭。其中有几处地方少了一些笔画,露出岩块,像一个个黑洞,所对应的应当正是妖物身上的手脚镣铐。
乍一看,这山洞中的法阵和邵北布在镇妖盒上的手笔如出一辙,写的尽是此妖生平所造之孽,但细细看去,石壁上的字迹又与邵北所书有些许不同。
陆晨霜抬头看了一圈,整篇符文的最下角有几个教他过目难忘的大字。
“不敢为道人拜请诸天神兵镇恶驱煞以护众生”。
陆晨霜疑惑地看向邵北,而邵北神情窘迫,分明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你就是为了这个,宁愿两个人来送死,也不敢叫人帮忙?”陆晨霜低声近问,“你曾说不识这妖物巢穴在何方,我方才来时还在想,你怎么知道它会到这山洞中来?”
第27章
邵北无力地抽回了手:“陆大侠; 借一步说话。”
黑气既散,月穿云层,映照洞外地面隐有银光闪闪。方才来时匆忙; 陆晨霜当是这儿的土质本就如此; 现在低头细看才发现,这是一种镇邪符纸燃烧过后的灰烬; 足足铺遍了方圆数里的平原。
这种符灰粘于地面风吹不动、雨冲不走,通常只需撒在妖邪伤人害命处便足够了; 不知这里为何撒了这么大一片。
“此地曾名白泥弯; 洞中那只妖是黑雕所化; 姓甚名谁不详,只知当时妖界传其名号曰‘黑风’。”步出了这片诡异的平原,邵北回望那座小山; 道,“陆大侠即便听过这个名号,恐怕也无甚印象了吧,因为那只黑雕已于十五年前伏诛。”
“伏诛了?那刚才那只是什么?”陆晨霜不禁背后一凉; “难道它死而复生?”
邵北沉默良久,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陆晨霜随之道出心中所想:“十五年前诛杀它的是宋仙人; 洞里那方镇妖法阵也是宋仙人所布。”
“不止如此。”邵北道,“这白泥弯曾经近水,乃是一处低洼湿地,当年我师父来时此地的数百口村民均被黑风吸干了阳气; 无人幸免。师父无法将他们一一入殓,于是移来了土,将此地填为平原,后斩杀了黑风,又移来了山,将黑雕封于山下,叫它死了也要永世跪拜向白泥弯的方向。当时师父为防尸变,便在黑风的翅、爪、颈上加以镣铐,也就是你方才在洞中所见。”
即便对于宋衍河那般的修为而言,移山填土也绝不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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