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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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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水波纹并不是一个适合绣在外袍上的纹路。绣它还不如绣一枝寒梅,有迎风傲霜雪的高风亮节之意,也不如绣一截翠竹,寓意君子不屈,宁折不弯。最要命的是,世人皆知“水”还有一层“利万物而不争”的意思——试问谁敢走到哪儿都自称一句我“利万物”?
如此托大,还不被人活活打死?
但普天之下偏偏有一个门派真敢绣水……这个纹路,墨韵永远也忘不了!
屋外是三伏天,他却如坠冰窟,脱口而出:“你是无量山派的人?”话一出口,他懊恼自己问了一句实打实的废话,简直是亲手将自己推进深渊——眼前人的这身衣裳,还有他的一举手一投足,看起来像极了当年“那个人”!
来人未置可否,仍不正眼瞧他,伸手从砚台里取出仅剩的一小块墨锭专心把玩着:“用这样的油烟墨,岂不是委屈你了?”
若说提到名字时这人的感慨还是个巧合,眼下这话则等于道破了墨韵的身世。他心惊肉跳:“你……你想干什么?”
那人依然答非所问:“替你卖书的孩子就快回来了。”
小瓜子!
墨韵从头皮麻到后背:“你想干什么!”
“我不止是无量山派的人,我还是宋掌门的徒弟。”来的这人正是与陆晨霜驿道一别后又去而复返的邵北。
从客栈中购得的几本秘籍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匆匆一试,灵力在体内皆行得通,可见至少有七八成是真的。究竟是什么妖能通晓三派心法?他布阵测算,卦象刚一落成,引狂风大作呼啸不止。
“啪——”墨韵手一松,布袋落在了地上。这些日子被欢乐冲淡的那些憔悴突然之间一齐聚了起来,他跌坐在墙根,心中绝望地想着: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命中一切早有定数。
不用对方出手,他已然溃不成军,哀声乞求道:“我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小瓜子只是个孩子,他是好人,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不要为难他!”
“一本书卖六钱银子,刨去纸墨能得五钱多。五钱银子,在此地应当买不着什么东西吧。”邵北耐心地算着,“况且你身体虚弱,需要的是灵气供养,药草对你效用不大。你如此卖力赚钱……不如让我猜一猜,你是怎么想的。”
墨韵不在乎他猜什么,只希望这人能多说一会儿,起码他话没说完的时候不会对自己下手。可他又怕这人待得久了,等会儿小瓜子回来正正跟他撞上。如何是好?
那人指尖沾了一滴清水,点在桌上:“补天石有七色,其中,墨石于百年之前掉了一个角,坠入凡间。你的法力说强也强,能望穿天地之间所有纸张有载的典籍,可说低又低,除了这一样本事之外你什么都不会,就连化成个人形也只能这般孱弱无力。你深谙‘怀才其罪’的道理,为免遭劫难而安心当一块石头,躺在路边。这么躺了几十载都没事,可那日,一位修士打你身边路过,你正望着他时他也低下头来看你,说了一句‘非人’,接着就将你封印了起来。”
墨韵震惊,他甚至忘了自己还在鬼门关前:“你……你是如何……”
他确实曾安心当一块石头,但当被封印的石头和没被封的石头还是有区别的。不能感知风霜雨露,不能聆听虫鸣莺啼,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从封印中解脱出来,何其寂寞?
世间文字无论是写在纸张、竹简还是刻在碑铭上的,他都能通过灵识看到,被封印之后的数年间他一直留心着那修士的手书,企图从中寻找破解之法,可那个人偏偏从未在纸上写过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仿佛对那个人来说封印路边的一块石头根本是一件不值深究、无需解释的事。
“几年之后的一天,镇压你的法阵突然自己松动,你便趁机逃了出来。本形是一块不能移动的石头,为了远离残阵你不得不化成人的模样,可你被法阵压制了许久,这要化出人形还要逃跑,就太吃力了。”
邵北说罢,又沾一滴水,点在桌面另一边,道:“你方才说,那个孩子叫什么?他孤苦伶仃,自己都吃不上饭,却把昏倒在地上的你救回了家,像对待亲人一样照料。你的寿命无极,怎么都能过,哪怕沉进海里或是埋进深山,千年万年之后总有一天能休养得过来,可是自从有他为伴,你就不想再当一块石头了。你不甘心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与世隔绝,你也想尝尝人间的苦与乐。见他吃不饱,你便默了几本能卖大钱的书册出来,叫他拿去卖。怕被仙门中人追究,你开篇特地写错了几处不起眼的地方,让这些书看似有理,拿着它的人却怎么也练不成。”
墨韵惊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就连小瓜子也一直当他是个走投无路的落魄书生,与他同病相怜。即便是当年把他封起来的那个人,也未必会知道这么多事!
邵北拿桌上的抹布擦去水迹,反问:“我怎么不能知道?”
他把脸转向墨韵看不到的一侧,无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昨夜他一宿未眠。
那人就在离他不过数尺的榻上睡着,连喘气儿的声音都比别人好听许多,这叫他如何忍得住不上前多看几眼?若不是怕烛火拿得近了发热,可能会把那人引醒,他真恨不得搬张椅子坐在旁边看一整夜。
陆晨霜。
如同可遇不可求的美梦,那位陆大侠每每踏风而来,明明一言未发却教整个凡尘俗世随他一并飞舞。天老了地也沧桑了,唯有他一如十年前风流。他负剑立于何处,那里的一花一木连同他脚下的土地便立刻变得光彩照人起来,若他马蹄踏花,扬尘而去,则见者皆伫立良久不能挪动脚步。待经过了一根羽毛从九层宝塔缓缓飘落到地面那么长的时间之后,留在原地的人终于明白:此处最盛之景已随他去了。只能心有遗憾地抬脚走人。
未转身,一低头,蓦然发现整片心田都已为他变了模样,不可逆转。
眼下邵北打哈欠倒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心里有个强烈的念头在不住地喊,叫他立即回去插上门睡一觉。他的梦里有那么多个“陆晨霜”,在南涧御剑的、立于丹阳峰顶逆光遮日的,在星辰与月色下行侠仗义的、从除魔卫道录中手提长锋徐徐走出的……如今趁着闭上眼那人的模样近在眼前、声音清晰地萦在耳边,他又可以做一场好梦,为他的梦境添了一件藏品了。
十年前初入无量山派时,曾有师叔、师兄好奇问邵北是怎么误闯进结界的。那会儿他处处谨小慎微,唯恐给别人带来麻烦或惹了人家厌烦,于是恭敬地回答自己是沿什么路往东西南北走了多久才进了山,一遍一遍,说过不知多少次。可自从某日习剑时目睹了那人将南涧搅了个天翻地覆,然后扬长而去之后,他抬头朝罪魁祸首逃离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接着便突然之间几乎忘却了从前的所有事。
他记不清自己为何会在此地,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谁,过往的一切变得模糊混沌,似乎那些都不再重要,他真正的生命从这一瞬间才正式开始。记忆中清晰的部分,只有无量、师父,和大摇大摆御剑破空而去的陆晨霜。
当晚,他梦到了那个人。梦中的陆晨霜天地不服,神采飞扬,出现在他梦中只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让他望着梦里的天空直到天亮。
人没有了窘迫和艰辛的琐碎回忆,也就没有了疑虑、杂念和退路。邵北天资过人,又师从声振寰宇的宋衍河,师徒二人一个才华横溢,一个一点就通。他潜下心来朝乾夕惕,修为一日千里,不过短短三四年的时间,数不清的师兄甚至师叔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闲暇时光,他常从书阁里翻出旧时的除魔卫道录,耐心地一页一页查看,寻找着那人在自己这个年纪时的踪迹。少年即英雄,英雄少年时,陆晨霜十三四岁就已颇有名气,身影时不时在书中出现。邵北看得津津有味,那几页纸被他翻来覆去搓卷了边。
万事风生水起,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假以时日必将有机会与之比肩。谁知就在他修行势头正好、剑法阵法突飞猛进的那一年,师父却毫无预兆地飞升了。
那一年的飞升大典上,前来观礼的人中有几个对他暗中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猜测没有了师父他还能否如当年昭告所言。那种轻蔑又笃定的口气如一把软刀子,偏偏邵北无法用实力反驳,深受打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自己关在屋中与世隔绝,连除魔卫道录也没有心情再收集新的了——同样的年纪,他比当年的陆晨霜差得远,还有何颜面以那人的骄绩为标榜?
旧梦成为他唯一的慰藉,他反复梦到曾经的片段。在许多个梦醒的清晨,邵北觉得自己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不需要灵脉、灵气、药草,也不需要锦衣华服和仙器宝剑,光是靠反复地做这些梦,他就能活下去。
直到昨日意外地再见到那人。
掌风来时他第一眼就认出那人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呢?可他当时受了伤,狼狈不堪,没脸大声相认。陆晨霜无愧侠义之名,一再出手相助,二人并行了一小段,交谈了三言两语,他心中就像被万丈霞光照进的深渊,刹那之间,不甘平庸的念头混着沸腾的热血一起涌上他心头。
只可惜他心凉太久,有点儿虚不受补的意思,热血一下上涌得有些多了,叫他更不体面地直接昏了过去。阖眼之前他记得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谁知再一睁眼他非但未躺在驿道上,反而正正看到了那个人!
总之,墨韵的心情他不但能猜到几分,而且深有同感。
想活!想好好地活!
“墨韵。”这墨精法力无几,骨头却是一根根挺硬的,或许是涉世未深尚不知柴米油盐可怖的文人风骨?好容易瓦解了一点儿,邵北知绝不能留给他时间细思重筑,说道:“我此来不要你的命,也不为难那孩子。”
墨韵心防重重,立刻警惕:“你想叫我默什么不道义的东西出来?绝对不行!各门各派自有命数,我不能将别人家的东西默出来给你!”
“呵。”邵北轻笑了一声,继而心平气和地对他道,“你有空时可以看一看无量山派的账簿,算一算我究竟有多少钱,然后再瞧一瞧我师叔每日光是喂那座只进不出的炉子又要花多少。有一句话你该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等你看明白无量的账面上有多少钱了,你就会懂,我根本不需要求着任何人或是任何妖来为我找一本什么秘籍。凡是我想要的,只需贴出一张榜,不日便有人蜂拥而至,争着抢着为我奉上。”
这人说得嚣张,但此话也不完全是假的。无量山派的账簿,早在墨韵留意宋衍河举动的那些年里他就偷看过了,只是刚才一时情急把这事忘了。他隐藏身世甘心当一块石头,就是不想被人利用,头一回遇到知道他秘密的人难免紧张了些。
他虽能默出天下文章,可在计较人心、城府上却是初学乍练,似懂非懂。他摸不清邵北的心思,只得问道:“那你……来这里是……”
“你什么都明白,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啦。”邵北从怀中掏出一册书,手一扬,“哗啦啦”扔在桌上,“那孩子卖书卖到我跟前来了,我觉得他很是机灵,想收归无量门下。正好算出你这里新鲜,我又闲得无聊,就顺道过来逛逛。”
自己提心吊胆的秘密对此人来说只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墨韵面红耳赤:“小瓜子他……”
一个孩子是不是修仙的料,自己家亲人看是看不准的,必须得带过很多徒弟的老师父才能有这样的眼光。时人能入无量修仙者皆非富即贵,要么就是真有仙缘,小瓜子这两样似乎都不沾边。
墨韵过去从未想过小瓜子能入仙门,现下被这人一提起,他懵了,将信将疑又怕耽误了小瓜子的前程:“他有仙根吗?”
那孩子……邵北留意过,他确实是个机灵孩子不假,但烟火气息太重,看不出,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仙根。
“还要再看看。”邵北说得模棱两可,“你应当知道,即便是我开口收人入门,也不可逾矩,门生需得从外门一点点勤学晋升,这就看他自己了。不过,入了无量,我可保证无论春夏秋冬,一切的吃喝用度他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发愁。若是他能在山里安心修行,没事少下山逛集,过得省一点儿的话,月俸兴许还有剩余来孝敬你。”
墨韵心底将小瓜子当成亲人,几钱银子哪里抵得过一个活生生的小瓜子?他道:“你是要带他走?”
“以我的身份,带他入门反而会给他招来麻烦,等我回去之后便叫人来接他。”邵北似不经意地瞥了墨韵一眼,神情中满是“别不识抬举”的意味,“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墨韵默然。他们在这里连吃喝都成问题,去了无量就好比有了靠山,挨着顶天大的粮仓,哪怕仓里漏个缝儿下来也能喂饱几百个人。小瓜子若去了,从此以后就能好吃好穿,对一个凡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踌躇道:“等小瓜子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邵北不耐烦皱着一点眉头,语气强硬几分:“你和他商量,我却不能在这里等你。到底是要我派人来接,还是不要我派人来接?”
要不要?要不要?
眼下快入夏了,天气日渐炎热,但真要说冷也就是几个月后的事。天热还能凑合着捱一捱,要是冷了可真躲都没处躲……
能入无量应当是天大的运气,可墨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就是道不出来。
来人在无量山中地位不低,没必要拐骗一个小瓜子吧?
他心里不踏实,又问一次:“你真的是要把小瓜子收做弟子?”
邵北似不屑与他解释:“无量每月都有新进门生的名榜,到时你隔空自己看便是了。”
“是……我知道有那个。”对方说得理直气壮,墨韵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邵北又放轻了声调,安慰他:“外门弟子有探亲的假,他可以回来看你。”
墨韵在绝望中抓住了一丝希冀的光:“他还能回来?”
“可以。”邵北权当此事已定,起身欲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容我提醒一句,你虽是神石,可坠入凡间就是一块墨精而已。你绝对不能靠近无量,否则结界会将你挫骨扬灰,连魂都不剩下。”
为免夜长梦多,邵北回派立即遣人去云浮接那孩子入山。
数日之后的归林殿,他捧一盏茶偎到嘴边,从热放到凉都没喝下一滴。看似品茗,其实他心中已跌宕起伏了无数回合,将派中事务罗列开来,如何说、如何做,一一想了个通透。
过去他对这些事情兴致缺缺,充其量是维持派中秩序而已,可如今一想到那个人,他突发奇想,忽然不想与之比肩了。反正是要搏一搏的,若能干脆与那人身份、门户相匹配,岂不是更好?
一定更好。
正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师兄。”邵北起身相迎,“人接来了?”
来的这位师兄入门虽比邵北早,但旁支不及嫡脉弟子的地位高,也得听候这位小师弟的差遣。他长得粗犷,还有些凶相,可性格却淳朴和善:“接来了,已经在门房安顿下了。”
“好。”邵北请他入座,斟上茶道,“师兄辛苦。”
师兄接过一口喝下:“不辛苦。那小娃子才是苦,个头那么丁点儿,腿还没有我手脖粗,一看就是苦命的孩子,看得人心疼。”
邵北笑道:“以后就不苦了。”
“唉,但愿吧。”师兄叹道,“我看他叔也是个苦命人,浑身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住的地方四面墙都漏风,屋里连个瓢也没有。”
“对了。”邵北想起一事,“你可跟他要银子了?”
“哎!你、你真是难为我!”师兄是个老实人,这样勒索钱财的活计从没做过,“小瓜子没看到时我按你说的问他要了,他说眼下没有,还说将来有了一定亲自奉上。他哪里能有钱?他要有本事挣钱还会穷成那个样?千万别因为这事儿造了什么孽才好。”
邵北安抚他:“你放心,此事我有分寸,绝不会叫他出了差错。”
师兄:“那小娃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临走的时候我拉着他,他一边哭一边喊他叔,问他什么时候来。”
邵北点头:“是。那人是怎么说的?”
师兄:“他说过些日子就来呗。小瓜子也问我,他叔能不能来,我说能,他能来看你。”
“那人身子不好,怎么能叫他上山呢?”邵北悠然又为师兄斟上一杯茶,道,“这样,每隔十天,你就抽个空当带他回去一趟,叫他们叔侄见上一面就行了。若小瓜子不肯跟你走,你抱也要把他抱回来。另外,务必记得,每回去都要跟那人要钱,他不给也无妨,你随便吓吓他。”
第69章 番外二2
夜里的无量如空山一般寂寂; 夜里的归林岭更是悄无人声。
一个人独守一座大殿是什么样的感觉?和全世界都静默相去无几。
邵北划破手指,将血滴入阵中,轮丨盘飞转; 片刻之后消失无踪。
据眼前情势判断; 想找到破解困境之法,天公亦不能相助。
当年他的功力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 前途不可限量。师父飞升,作为唯一的嫡传; 他又是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无量上下把他捧在手心里还怕摔着。众师叔合计一番; 提议派些弟子到归林殿的偏殿住下,侍奉他的起居,顺带帮他打理琐碎事宜。
那时他一夕之间变得孑然一身; 极想痛哭一场,却被告知掌门这是飞升,不是仙逝,他不能哭。他迷惘不知前路何方; 一想到别人住在归林殿的场面就心浮气躁,于深夜跳进南涧最深处泡了不知多久,强压下心头悲伤; 次日回禀各位师叔,师父喜静,就让这里静着吧。
如今,归林殿除了有对他恩同再造的师父留下的仙迹之外; 还有太多的秘密。
撤去了碧海青烟阵,大殿外视之不可见的结界一层层淡去,邵北依旧心神不宁。
师父昔日足迹遍布天南海北,此次法阵陆续失效,绝非一人之力可为。他早已想过上百种可能,最好的和最坏的缘由都想到了,却仍不能确定症结在何处。是利用了自西向东奔腾的江水,还是自北向南呼啸而来的风?
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意味着他无法对症下药。
他曾为此不论出处,杂学百家,以身试药,然而过去东奔西走亡羊补牢还可以勉强应付,近来像黑风那般起死回生的老妖一个比一个厉害,饶是他肯豁出命去,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眼看绝境将至。
山穷水尽处,他因几本私抄的秘籍找到了新的机会——正是云浮镇的那块墨精。
墨韵的身世非同寻常,灵识可通观天下所有落于笔端的记载,如此异能定能助他解开师父法阵被破之谜。
无论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还是为无量声誉着想,他一定得求得墨韵相助。
然而墨韵又不是别人,正是他师父当年镇压过的精怪之一。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它避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心帮他?恐怕晓之以理也难将其打动。
思及此,邵北夜夜叹息,夜夜难眠。
众人只知归林岭传人年纪轻轻便将派中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处理起事情来比他们的代掌门还利索,却不知其实他才是天底下最优柔寡断的那一个。
他接任管事时入派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他对师父昔日的行径再清楚不过,可那又不是好模仿得来的。他独自在摸索中前行,遇到疑难不敢轻易开口问旁人,唯恐被人知晓,弄得人心惶惶,更恐言行不慎,砸了他师父的招牌。
他只能在暗夜中行走,不敢点灯,磕绊亦不敢言。
这几日,每回经过山门,邵北都能远远见到门亭底下坐了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身着略大的半袖和裈袴,衣裳虽不是崭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衬得脸色也比从前白净了一些。
门亭里的另几个门生或看书,或闲聊,或各忙各的。孩子抬着脸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搭不上话,听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衣裳下露出的胳膊腿儿细得可怜人,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落寞。偶尔有人给他派点差事,他立刻笨手笨脚地去做。
无量山门每日少说有百十人进出,派中的门生还都穿着相似的衣裳,见的人一多,这个小瓜子早已分不清谁是谁,更想不起当日曾在云浮客栈见过这位地位尊贵的邵北师兄。
墨韵和小瓜子住的那间破茅屋摇摇欲坠,邵北实是看不过眼。虽然有些个瞬间他别无他法,想过狠下心扣住小瓜子让墨韵听命于他,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打消了这个念头。若连一个苦命的孩子都能狠下心逼迫,他与妖孽牲畜何异?
在无量虽然吃喝不愁了,可小瓜子现下这副模样,精神头似乎还不如在那破屋的时候。
这个孩子,他是该把他留下,还是送走?
这一日,小瓜子短卦的领口露出一截绳子,正好让邵北瞧见。
他步了过去,亭中的门生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你是新入山的弟子?”他似不经意地踱到小瓜子面前,问,“脖子上挂的这是什么?”
虽分不清各峰师兄的头衔,但看周围人举止,小瓜子也知面前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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