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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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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晨霜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不已,仿佛已听到别人在心底笑他大言不惭。然就在这令人窘迫得想投井的寂静之中,他忽闻一声熟悉的出鞘铮鸣,负剑的肩上顿时一轻。
  一道夺目光华冲天而起,旋风割日,气流带起缨带无数,如蛟龙出海,疾射驰向子午峪。
  小师叔歪头看看他背后剑鞘:“刚飞过去那个,莫不是流光?”
  说话间,远处子午峪一声地动炸响,水花直溅到两崖之上,正如陆晨霜方才所言,剑锋触底掀整条河道翻个个儿。片刻后,流光冲破水幕飞回,剑柄上赫然挂了一块太白玉牌,于众人前方偌大“入山榜”石壁上镂刻了七个潦草大字——昆仑山派陆晨霜。
  众人哗然。
  有斥此举无礼的,有嫌字刻太大影响旁人登名的,有抚掌赞叹“好剑好身手”的,有问那剑写的是谁名号的……陆晨霜望着插在石壁上的流光恍若未闻,眼中只有玉牌流苏随风荡漾。
  流光替他写了七字,他也想还流光七字:守得云开见月明。
  身边小师叔长舒一口气道:“恭喜贤侄,既然流光剑灵已归,今次之事就全看你的了,昆仑与你荣辱与共,师叔在外山为你掠阵。贤侄快把流光收回来罢,这里人多,我们回客栈歇歇。哎,我这几日真是快叫我师兄逼死了……”
  陆晨霜心下正叹终于否极泰来,却没想到好景不长,他很快发现……自己收不回流光。
  方才流光许是被他那荡气回肠的豪言壮语唤醒,如遭野狗咬过一般冲出去串了块玉牌回来,现下剑身没入石壁过半,仿佛决心就此长在那石头上了,任陆晨霜明里暗里怎么掐剑诀也纹丝不动。
  陆晨霜总不能任由流光在那插着!
  小师叔期盼了半晌,见他是真的召不回剑,只好在前带着他开道:“让一让,让一让哇这位大侠!那登名册的人可是在最后方,我们已登记完了,您也请速去罢!当心误了时辰!”
  “入山榜”旁的管事人见多识广,考虑到有些少年英雄脾性就是如此张扬,生来不甘寂寞,专喜欢闹大动静,而那佩剑又是件私物,有人的是长辈赐的,有人的是祖上传的,磕着一下可说不清价值,所以他也不好攀上去把剑拔下来。
  任由流光就那么如同示众一般,串着玉牌,在石壁上插了一整个下午。
  天黑之前,陆晨霜和小师叔好挤歹挤,总算挤到了前头,绷着脸咬牙将剑拔了回来。
  时距论武大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各门各派不乏能人,在陆晨霜之后陆续又有几名优秀的年轻人寻得了玉牌,“入山榜”上的名字渐多。一入太白生死攸关,拿到玉牌的人得要先看看天气,熟悉熟悉周遭地形,尚未想到法子取得玉牌的人更是要抓紧时间从长计议,所以前来参加初选的修者纷纷在太白山附近驻扎了下来。
  过了一两日,哪门哪派落脚在哪儿,大家心中就都有数了,可竟无人能打探得到昆仑山派的驻地。
  谈及初选第一日之事和昆仑山派的诡秘行踪,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深深觉得这一届论武大会昆仑山派怕是要搞出大事来,却没人想到,千里之外,陆晨霜和小师叔又抱着流光回了昆仑。
  陶重寒重重一甩衣袖:“你疯了!入太白结界岂是儿戏?”
  小师叔拿着乾坤镜照桌上的流光剑,示意他师兄稍安勿躁:“别急别急,容我观之。我看那日流光威力比从前更胜一筹,说不定它剑灵从来未散,只是哪里不灵光了呢?针尖儿大小的毛病,敲打敲打便好。”
  陶重寒听了更生气:“胡闹!你为何还在此处?你不去初选吗?他不能入太白,你去!”
  流光插在石壁上那天下午,途经子午道以及前来参选的人没有两千也有一千八,大伙儿口口相传不说,连论武羽笺都把此事夸大其词地记录了下来,传于仙门百家,使得没能亲眼目睹的人也知道了个大概。陆晨霜回山看了小九递上来的羽笺,当时便联想起当日广下战书却又尽数失约之事,两眼一阵发黑。
  他道:“师父,两年前我灵力受损,流光被封,不能如约赴战乃是无可奈何,如今众人皆目睹流光入水夺玉,我若再寻借口托词,即便能保全性命苟活于世,与死又有何异!我便是死,也不能再负畏战之名!”
  他心意坚决,可惜流光剑仍是时灵时不灵的,毫无规律可循,顶多能证明剑灵确实未散。又过几日,自太白山传来消息,说是因“某位”初选者击水出手过重,将水底玉牌击碎了许多,现统计完毕,补足了破损玉牌,又重新出了一道题,敬请天下侠士前往初选。
  陶重寒指着陆晨霜小师叔道:“正好,他非要入山,你这个当师叔的也一同去!”
  陆晨霜的小师叔并非没点儿真才实学,只是在陶重寒的庇佑下惯了,懒得与人争锋。他看了一眼关门都关不住也要往外冲的耿直师侄,摇头道:“罢了,那我便去吧。倘若你真遇险境,我也……”
  陆晨霜提剑在手,一抱拳道:“师叔!”
  小师叔道:“我也好帮你击碎玉牌送你出来,然后我再击碎我自己的,也同你一道出来!”


第13章 
  一入结界哪里还需要“遇”险?太白山内本身就是个险境,区别无非是你遇到这样的九死一生,我遇到那样的命悬一线。若两人能汇合一处互相照应那自然好,但结界内天地辽阔,远比从外山远眺时空间要大,人入其中犹如沧海一粟。
  陆晨霜身在山中时尚且不知,后来过了许久,有一天他心血来潮翻出传至昆仑的论武羽笺回看,发现无量山派的祁长顺入山一个时辰不到便借观日断川术和师弟汇合了。而他……他与小师叔自从入结界前见过一面,一直到他出山十多日后才再见到,期间根本是各自为战,两不相干。
  想起无量术法百试百灵就生气的同时,陆晨霜庆幸自己当日幸好没和小师叔一道,否则按他的境遇和小师叔的谨慎来看,他的玉牌必定早就被碎成一撮齑粉了。
  那时有人带了玉瓶、仙器,在山中寻宝采药;有人专向山洞幽谷中行,想寻不世奇遇,有人专为异兽而来,企图收为己用。各人的追求不同,人家既然连性命都赌上了,那么所图何事都无可厚非。其实这些事陆晨霜也能干,他亦不傻,知道自太白结界带出去的珍宝每每价值连城,但他不能那么做——他既无年迈老母缠绵病榻,又无等药施救的垂危老父奄奄在家,这一寻宝,分明就是要拿出去卖的嘛!显得好没出息。
  他和绝大多数名门弟子一样,选择进入太白上古结界的最中心,按照玉牌指引,完成三轮共计九个关卡的试炼。邵北所说的迷阵,就是当年最后一轮的末关。
  想那祁长顺,出来之后还能数得清自己遇到了何方凶兽,回家给师弟讲讲故事,陆晨霜当日运势真是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该是他的、不该是他的,什么玩意都叫他遇到了,想喘口气也能遇上追别人经过的如山巨猿突然朝他拐弯,忙得他连啐骂一句的时间也没有。心中唯剩一念:活着出去。
  好在上古结界内灵脉遍布,比昆仑休剑谷的灵气更为充沛浓郁,流光入山之后无比争气,像是人吃饱睡足了一样,精神抖擞地战至最后一刻。
  在结界内时,陆晨霜觉得不中敌招、保全性命最为重要,可当他杀出迷阵,结界上空响起他的名号那一刹,他忽然想起自己这副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的模样,比曾经颓败落魄地倒在无量广场上时似乎好不了多少。不但想起了这回事,他还想起来姓宋的此时也正在山顶坐镇,他怎么也不能叫无量那群宵小看了笑话去。
  陆晨霜瞅准天上没有机甲木鸟盘旋的地方,御流光一个急刹,稳住身形好好理了理自己的仪表。邵北学的那句话,便是他整理完毕,咬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飞上山顶时说的。他当时原本也不想说话,可他师父望着他久久没有动静,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出言提醒,说了那么一句。
  后来陆晨霜知道,论武羽笺评他是自太白结界加重以来遇到境况最为凶险的一位胜出者,连陶重寒当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以致于见他忽至面前,还规整地束了头发、拢了衣衫,反倒反应不过来了。
  这邵北也真是……看到便看到,老惦记着做甚?惦记着不算,还给说出来了。
  陆晨霜这是头一遭听人当着他的面谈起这段,乍一听还怪别扭的。
  邵北则浑然不觉他的异样,笑盈盈地吃面、给师弟夹菜。虽一眼未看向陆晨霜,可给人的感觉……陆晨霜心里总觉得这厮是在笑他。
  他猜这是无量邪术。
  客栈门口有个年纪不太大的脏小子在街上晃荡,比苏、徐二人可能还小上两三岁,目光一直隔街朝他们这儿瞟。四人吃面的工夫里,那小子已装作路过看了他们好几眼。
  陆晨霜余光早已留意到,但对方未有动作,他便没声张。面快吃完时,那脏小子干脆站到门槛上看着他们,被陆晨霜冷冰冰地扫了一眼,半个身半张脸藏在门后,又被客栈掌柜朝外赶了赶。
  邵北顺着陆晨霜的目光朝身后一看,正好与那男孩对上了眼。
  小子立刻跑了过来,殷勤问邵北:“我看几位是习武之人,不知可有门派?”
  昨日邵北和他两个师弟的水波纹衣袍都被剑气划伤,出门在外穿着破损的派服招摇过市显然是对师门大大的不敬,故三人今日都换了下来,身着便服,衣料讲究。尤其邵北,看着像是贵人家的小郎君。
  邵北反问他:“你问这个做甚?”
  那小子忙道:“诸位可听说过无量山派?”
  陆晨霜:“……”这孩子只差没问到无量掌门脸上了!
  他问什么,邵北便答什么,道:“自然听过。你是想入无量山派?广府设有无量山派的募序驻站,你若资质相符,可以去一试,缘分到了自能入山。”
  “不去不去,那不是我们这种人该去的地方,谁能入得了人家大门大派的眼?”小子口无遮拦,“我看诸位也是想去参募的吧?听我一言,那处只管收钱,并不做主收人,你们去了也是白搭,考不上的。”
  陆晨霜听了心底大呼痛快,苏明空则恶声恶气地“哼”了一声。
  邵北朝师弟递了个眼神,又温言问道:“你既不打算考,那你问我们这话是何意?”
  脏小子神神秘秘道:“我卖无量秘籍。”
  徐远梦忍不住“噗——”地出声,差点把嘴里阳春面喷出来,随后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往后院跑,看来多半是面条呛到了鼻子里。
  “真的!”那小子见他们不信,从身上背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裹,却抱着不舍得打开,“无量山派的观日断川术、灵台雪饮阵、君子邀月剑法都有。”
  这小子身上丁点儿灵力也没有,绝非仙门中人,却不但知道无量山派收人的规矩,连阵法名字也说得出来,不是一般骗子能有的胆识,怕是有人在背后教他说这些话。
  邵北收了笑意,不动声色道:“是么?取一册给我瞧瞧。”
  小子有那么点儿小精明,瞥了一眼他们桌上的剑,道:“那不能,交了钱才能看。”
  邵北掏出荷包,将水波纹一侧托在手心:“几钱。”
  小子极敢狮子口要价:“六钱银子。”
  “买了。”邵北付钱如掷土石,眼都不眨一下地接过了书。未等他翻开看,那小子又道:“诸位可听说过栖霞派?蒹葭困柳阵、九天神御阵、流风飘雪扇的秘籍我这儿也有。”
  陆晨霜:“……”
  栖霞派乃是与无量、昆仑齐名的仙门,老家远在东海云霞山,掌门便是“仙门三奇侠”中的丁鸿。这丁鸿确是个奇人,自己使一把拂尘名唤“湛兮”,教出来的徒弟却一个使笛子、一个使扇子,使得竟还很是那么回事儿。这小子说的几样阵法工夫,便是人家的看家绝活儿了。
  栖霞派与陆地一海之隔,和昆仑一样,也是人丁稀少,弟子寥寥,掌门座下的两名亲传还未正式出山,极少在世间露面,世人连知道“九天神御阵”和“流风飘雪扇”名号的人都应当不太多,知道的又都是些人物,一般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对他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这小子究竟从哪里听来的名堂?
  邵北听了脸色愈沉:“栖霞秘籍多少钱?”
  小子胃口不减:“也是六钱银子。”
  邵北付钱后直接问他:“你还有什么书。”
  小子掏出一本摊出封面给几人看:“还有昆仑剑诀。”
  陆晨霜:“……”
  当今天下仙门神功今日都在岭南道云浮镇的这间小客栈里聚齐了!
  邵北呆了呆——他那表情,不知怎的,陆晨霜就是觉得他既不是犹豫也不是考量,而是发了一眨眼工夫的呆:“昆仑剑诀……几、几钱?”
  小子:“两钱。”
  陆晨霜:“……”
  凭什么三大派中就他家剑诀便宜!即便明知是假,也让人相当不快!
  邵北亦未想通:“昆仑山派的地位不在无量、栖霞之下,为何剑诀如此……嗯,如此……”
  “你有所不知。我听说昆仑剑法是拿着剑谱也学不成的,非得在那座昆仑山上的极寒之地才能修出。”小子挠挠头,“而且昆仑剑法以什么快、疾见长,旁人背下剑谱也没用,使不出来。再说无量有术法、栖霞有曲谱,昆仑翻来倒去都是剑诀,所以只好卖两钱了。”
  邵北脸色缓和几分,悠悠道:“嗯,你这昆仑剑诀怕是卖不出去了。陶掌门斩影之剑举世无双,陆大侠流光剑出天地变色,莫说单看剑谱,即便是亲见他们二位出手,旁人也只有见时惊鸿一瞥忘来处归途,观后食不知味空嗟叹白首的份儿,哪来精力学他们皮毛分毫呢?”
  陆晨霜:“……”
  虽然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是被别人这么坦然地说出来,他还是猛地觉身上一冷、脸上一热,似遭冰镇,似被火烤。
  脏小子听不太懂邵北说的话,只知自己卖出两册收了钱,喜笑颜开地紧紧包好银子揣进口袋里。
  “哎,小哥儿。”邵北转身叫住往外走的脏小子,“那剑诀,烦请也给我一册。”
  陆晨霜:“……”
  小子听有生意很是开心,连蹦带跳地跑回来:“好好好,可是,你买这么些看得过来吗?我听人说一个门派的功夫都要学几十年才能学成!”
  岂止几十年?资质平平者穷其一生默默无闻,资质天材者不得高人指点也只能抱憾终生,只凭看书就想修成,简直天方夜谭,令人笑掉大牙。
  “那不必小哥儿挂心。”邵北边掏钱边煞有介事说道,“我买了无量和栖霞的,恐这本剑诀跟你回去觉自己受了委屈,所以我将它也请回家,是要供着它的。”
  陆晨霜轻呼一口气,看着窗外浮云。
  他细细回忆昨天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会一念之差留下来给人看门呢?于门派地位、于往昔恩怨,他都应该一走了之才对啊?
  不,那怎么够他一雪前耻、大快人心?他应当帮那妖留下点儿什么气味信物,让它好寻到邵北三人踪迹,一口统统叼走,做今日早、中、晚膳才好!
  徐远梦擤出了面条早已回来,待脏小子走远,压低了声音说:“师兄,有妖气。”
  邵北指尖浅沾一滴清茶,在桌上画了个罗盘,连画了一圈又一圈符文,说道:“是啊,应当就是那妖教这孩子做这些事的。虽有坑蒙拐骗之嫌,但还不至于伤人性命,这妖气中也未带丝毫血气。能想到写秘籍来赚银两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可见那妖的日子过得十分惨淡,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节外生枝。”
  见他打哑谜,陆晨霜忍不住了:“你们追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
  邵北看看桌上最大那只空碗,又看看陆晨霜,收整了几册秘籍朝楼上一示意:“请随我来。”


第14章 
  邵北关上房门,道:“我有一问,可否请教陆大侠。”
  陆晨霜小菜吃得口咸,落座自顾自倒水:“讲。”
  “方才楼下那小哥儿受妖物指使,拿假的秘籍出来卖,”邵北问,“敢问陆大侠,这妖,我拿是不拿?”
  陆晨霜瞥他一眼,真觉他是面条吃多了撑得:“纸墨难道不是钱?那妖能诌出来几大册,也是闭门在家好好儿写了的。不伤天不害理,你管它做甚?”
  邵北:“他今日是卖与我,明日若卖与别人也是六钱银子,取寻常人家几年积蓄呢?这害不害理?”
  陆晨霜心说你也知道六钱买贵了?
  且不说哪个“寻常人家”能攒得下来这些银子,就算有能攒下来的,人家又岂会不小心谨慎?哪能随随便便就被骗了?
  他道:“一个愿卖,一个愿买,责任各负一半。怪他出来行骗,也怪买书人轻信。”
  邵北:“骗的若是闲钱也就罢了,当买个教训。可他若宣扬无量心法有延年益寿之功效,骗取的是谁家治病救命的钱,这损不损天道?”
  陆晨霜:“你的意思,在它未铸成大错之前先警告它?”
  “若警告了它能听得进去,那自然好,可我虽算得出这妖是何时到的云浮、现藏身何处、化作的人形是什么模样,但眼下我真是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在身,不得不先回门派。”邵北说罢,一声惋惜叹气,“此事关系牵连重大,我只能先以大局为重。”
  陆晨霜品品这话,怎么感觉邵北有点儿没空去找那诌书妖怪的茬儿,于是想游说自己过去一趟的意思?
  连人家住哪儿、长什么样都已算好?
  两人不同门不同派,没有非相互关照不可的说法,更何况陶重寒和宋衍河还是交恶更多一些。即便今天在这儿的人是宋衍河,也是不好直言叫陆晨霜去做些什么事的。邵北竟敢拐弯抹角地指使他跑腿儿?
  要知那祁长顺见了他还得客气称一声“陆兄”,自觉坐他左席!
  陆晨霜反问:“你想怎么办?”
  邵北衣袖飘飘,步履轻缓,魂儿一样地飘到窗边朝外望去:“我师父在时,曾说‘仙道要修,苍生也要济,否则这天下连人都没了,你我习剑问道又有何意’。”
  尽管昨日邵北找了一大通身不由己的借口,陆晨霜这一听到宋衍河名号依然情不自禁地想要皱眉。他完全是想看一看这邵北要念什么经,才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那时世人皆传‘求神问佛,不如朝西南拜无量仙尊’。陆大侠可听过?方才那小哥儿说的不错,我派共设七十二募序驻站于各州府,真正为的并不是广招门生,而是搜集各处异象,以便及时前往除患。我师父他既不求名,也不想多做解释,这才以募序之名立之。”邵北低声道,“他每夜将各地传来的信笺一一拆看,理出不甚危急的来,第二日吩咐我某位师叔带几个得力弟子前往,权当历练。若是推测出情况凶险,他便乘星月亲自赶去,第二日破晓前归来。”
  有一说一,暂不论情况凶险是有多凶险,单看宋衍河天南地北只在一夜之间的奔还往复,而且还不止一次为之,陆晨霜就很是佩服:“宋仙人功力深厚,陆某望尘莫及。”
  “我说这个,并不是为引你说天下人都说腻了的话。”邵北道,“我是想起从前,凡是各地传回信笺,说发现了妖物混迹市井之间的踪迹,我师父一律不分青红皂白尽数镇压。”
  既是降妖,无不是或收、或镇,或你死我活。宋衍河的做法与大多仙门一致无二,可听邵北此言,却似乎对他师父的做法有疑。
  陆晨霜问:“若非如此,你有何法?”
  邵北:“我有何法?师父每次出门我都知道。他一夜不归,我就担心一夜,趴在桌上整晚整晚地想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法子,是能让我师父不必如此劳苦,又能让百姓不受灾患的?可人之于妖乃异己殊途,凡碰面必刀兵相见,即便我等有心教化,它们也未必肯听从。到底如何才能让妖邪对人……”
  陆晨霜脸色骤然一冷,指叩桌面:“且慢。古往今来豢养妖邪鬼降者,下场无一不是被反噬得灰飞烟灭,其门派名号也跟着遗臭万年永不翻身。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人未必不是这么一步步走上邪道的。”
  邵北连连摇头,苦笑道:“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豢养妖邪?所谓豢养,是将它们所需要的灵气、食物、法宝、消耗悉数提供,助它们功力提升,再让它们为己办事。我能养在哪儿?无量山上?恐怕寻常小妖还未碰无量结界就已化成青烟了。再者我养它们做甚?”
  陆晨霜叫他绕得已有些想不起方才是因为什么事上楼来的了,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北一拂衣袖,负手超然立于窗前:“我之所愿,唯天清、地宁、人定、谷盈;妖魔鬼怪与人无犯,日升月落安祥和泰。”
  陆晨霜:“……”不知是无量山派言出必行的积威所致,还是邵北格外袭承了几分宋衍河的仙气,陆晨霜看他发愿竟看得愣了几愣,觉他担心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然这天地民生都叫他说了去,唯独没有说他自己何去何从。
  陆晨霜问:“你呢?”
  “我?”邵北微微一怔,随后回眸轻笑,“我许是短褐散发,南涧煮茶,接替我师父,静守无量一生一世吧。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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