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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_许温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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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晨霜问:“你呢?”
  “我?”邵北微微一怔,随后回眸轻笑,“我许是短褐散发,南涧煮茶,接替我师父,静守无量一生一世吧。不过,将来若有徒子徒孙了,说不定我也像陶掌门那样,领着他们破了人家结界,直接落到别人山头上几回。”
  陆晨霜:“……”
  到别人派中做客需得走正门,一步步上山,这是规矩,都不消人说,但凡懂点儿礼节的人就该知道。陆晨霜那次上无量约战也是先放出信鸽,再沿正门山路规矩爬上山。
  可他还真有一次是直接飞到无量山顶,然后冲破结界落了下去的——那便是观宋衍河飞升之礼那日。
  在那之前,陶重寒为了出一口气已经数次上无量山故意不走正门,非但如此,他还专门开课教了几个徒弟怎么破无量结界,搞得昆仑人人去无量办事都大大喇喇地从天而降。陆晨霜过去想起往事不愿踏足无量,故而从未试过,那日宋衍河要走了,他怎么也得送送,噗地就随众人一起从天上落到了丹阳峰。
  “当日我在南涧崖下护法,抬头隐约可望见丹阳峰顶。迎光看去,各门各派分明已聚集得人头攒动,我心底却总觉人来的不齐。待到未时三刻,明光正盛,空中流云突生异动。我一抬头,恰好看到陆大侠御流光而来……当然,是与陶掌门一道。”邵北回忆说,“那时我身边有几个师弟不懂事,小声小气地说三道四,我便将他们聚在一处说了,陶掌门和陆大侠必定是观礼心切,上门是客,不必拘泥如何上山一事。那日你可见到我了?”
  “……”师父师弟几人都是那么落下去的,陆晨霜未觉有何不妥,现下被邵北单拉出来一说,怎么忽觉此举极是失礼羞愧,直叫他悔不当初?
  全怪他师父,一把年纪还带他做出这样的事!
  陆晨霜磨着后槽牙道:“人太多了,当然没见。”
  “嗯,也是。毕竟是我对南涧地形太熟悉了,景致有点儿变化立刻便能觉着。”邵北很是体谅,顿了顿又道,“我还记你当日穿的是件银绢滚边外袍。”
  莫说当日了,要不是小九没好好打包裹,陆晨霜今天身上穿的也该是那一件。
  房内静默半晌。
  陆晨霜仔细回想,除此事之外他这些年还有无干出过相似的举动?等会儿好把有证据的及早毁灭,没证据的绕道而谈。
  他正想着,忽听邵北开口:“陆大侠,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是说,你往后若是有时间,可以来无量山派走动走动。我必定好好招待你,绝对不像今日这样简陋了。”
  邵北眼中一片赤诚,这番话实在不像虚与委蛇的客套词,也不像宋衍河那般一板一眼地拒人千里。
  很像是朋友之间将别时叮咛嘱咐的话。
  这算是什么?不打不相识?山水有相逢?
  陆晨霜在心底掰掰手指,数数自己能和他礼尚往来点儿什么,一算下来真是服了他的气,认命道:“你说诌书那妖,它住在哪儿?等会儿你回了山,我去会它一会。”
  不料邵北竟抬手拒绝:“万万不可。你已为了我们三人在这委屈了一夜,我怎敢再耽误你行程?请放心,迟些与来接应的师兄汇合时我便将此事告知,自会有人去处理。”
  陆晨霜扶额按住青筋:“那你和我说这许多做甚!”
  昨晚加上今日,这小子连他们派中密事都一桩桩说出来了,按说肯抖露这样的秘密,为的都是换来更大好处才对。
  难道不是?
  邵北只是笑:“我就是忽然记起,想和人说说。平日在派中倒不好说这些事,还望陆大侠体谅。”
  正说着话,接应邵北他们的人便到了。几人各收拾了行囊,出了客栈。
  邵北背着留情剑,剑柄上挂着玉坠,悬了碧蓝流苏,随他步子一晃一晃。
  陆晨霜还记得这小子小时候在南涧练剑,脖子上挂了个铃铛锁,腰间挂了一块玉,比现在这个应当是大了一圈的。也不知他房间箱子里还藏了多少这样的东西,可别是每次出门前还要就着衣服、节气配一配吧。
  邵北顺他目光一看,索性取下剑来,托着玉坠将剑柄递到他面前:“陆大侠看这玉如何?”
  陆晨霜还在寻思邵北对镜挑玉佩的模样,恶寒得一哆嗦,脱口而出:“一般。”
  “……哦。是,我差点忘了,昆仑产玉。”邵北收回了剑,表情微讪,“班门弄斧,叫陆大侠见笑。”
  陆晨霜:“……”
  这玉倒也不是真的“一般”。
  那玉质通透,颜色也翠,挂在留情上……陆晨霜只是觉得,邵北这样身份,这样的人,留情这样的剑,难道不应该配个更好的么?
  邵北牵着马朝前走,沉默不语,那流苏又像堤边柳条似的开晃。
  陆晨霜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没说错什么,怎么觉得倒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样?
  小镇没城门也没城墙,出了短街走一段就是官道。
  邵北一回头似要道别,待看到陆晨霜却先叹了一声,感慨说:“陆大侠站的这个地方,真是好。”
  陆晨霜心想能得邵大仙师说好,此处可是埋了谁家祖传银两?他忙低头看自己脚下。
  定睛一看屁都没有,土坷垃路被人踩得豁豁涯涯。
  陆晨霜问:“怎说?”
  “从我这儿看,陆大侠身后是红尘俗世,面前是天高地迥。”邵北走近他两步,示意他侧耳倾听,“你站在这二者之中,此间事物,无论哪样都唾手可得。南有风来,我听它说,今日一切的花红柳绿竞相逐放,不过是为了博你不经意一回眸,看似荒唐可笑,可若非如此卖力争艳,恐怕你打马而过,连看也不会看上它们一眼。”
  陆晨霜后来骑马走在官道上走了许久,路过了许多长亭短亭。他忘了卖马不说,还在回想:刚才云浮镇口那个小破地方真的有花?
  他难受得真想回去再看一圈。
  可想着想着他又觉缺了点儿什么。
  陆晨霜摇摇头,自己本就是孤身一人来的岭南,带上流光和包裹便是了,能少什么呢?
  少了……这邵北,废话说了许多,可偏就是未说他们追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妖?


第15章 
  昆仑山派。
  陆晨霜还未进那天欲雪的拱门,小九就老远瞧见了他,边朝他跑边招手激动大喊:“大——师——兄——”
  陆晨霜心头一热,这些日子的奔波劳苦被风吹走了大半。他亲热地伸出手揉了小九脑袋一把:“这几日在家,可好生练剑了?”
  “练了!”小九两眼汪汪,嘴角瘪到了下巴,“大师兄,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陆晨霜真想就着这只手呼这孩子脑袋一巴掌,咬咬牙才生生忍了回去,心底默念,山外处处惊险的谣是他自己造出来的,现下种因食果,不能怪小九,不能怪小九,他还是个孩子。
  小九关切地问:“你没受伤吧?”
  “没有。”这孩子,关心还是很关心他,只是有些不会说话罢了。陆晨霜取下背上包裹,从里掏出一物,伴着叮叮铃铃一阵脆响,他道:“你的。”
  “啊!我的银铃会响了!”小九欢天喜地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把铃芯摇到铃口来对光看,看了一会儿大失所望道,“耶?这里面是个银的啊?”
  “……”陆晨霜这回真要踹他了,“你一个银铃,还想我给你上个金芯儿不成?”
  “哦。”小九把铃铛揣进怀中兜里,“银的也成,那就银的吧。”
  “……”陆晨霜牙缝倒吸一口难以置信的凉气——这孩子几时变成这个熊样?可是皮痒了?
  他那日打发走了贺家那位小娘子,走了没几步见到个集市,立刻想起来这铃铛的事,专程跑去找了个银铺,请人打个铃芯放了进去。这一定、一做,既搭工夫又花钱,怎么说也是把铃铛从不会响变成会响的了,这小子竟还一副凑合着收下的模样!
  究竟是书读得少了哪一本?还是饭少吃了哪一口?怎连区区“多谢”二字也不会说?
  稍微点到即止地道句谢,于人于己不是都体面许多么?
  退一步讲,就算小九不会说话,道起谢来笨嘴拙腮期期艾艾,不也比这副欠揍的样子强?即便是像邵北那样,为了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遍遍拉着他道谢,也未让人觉得哪有不妥啊!
  尤其是……听人反复说同一件事,就像看人一遍遍走同一套剑招,每次之间的细差微别都含着舞剑者新的心境和体悟,值得旁观者玩味。而听那邵北的轻声慢语听得多了,陆晨霜像是不断打开同一卷书,细读了一遍又一遍,如同温故知新,总能听出点儿模糊的新意来,却又不能立刻一眼看透。
  “对了,大师兄。”小九心有天地宽,浑然不觉挨揍将至,“二师兄回来了。”
  “哼,他胆子不小!”两害相较,陆晨霜觉得这个更要紧一些,铃铛的账可以暂且搁一搁,“叫他去玉京峰跪好了,等着领罚!”
  谢书离只比陆晨霜晚出山一年有余,他出山时,陆晨霜还抱着废剑流光在山顶吹冷风。
  彼时天下太平,陆晨霜尚未想到危言恐吓把小子们圈在山里这一诛心的法子,所以谢书离一下山就发现山外天地如此辽阔,滚滚红尘何其精彩。剩下那点儿撞见妖魔鬼怪的危险能算得了什么?是以他渐渐野了性子,每每找借口出门,一去便是三月半载,根本不着家。出去得多了,见多识广了,陆晨霜后来想的那些话自然也骗不了他。
  若不好好惩一儆百,不足以按下身后一群蠢蠢欲动的少年心思,好在谢书离也知道自己该揍,认罚认打。不过挨完过后等伤好了,他又会找些由头偷偷溜下山去就是了。
  当然,再回来时,一顿大板子仍是免不了的。
  小九:“可是二师兄已经走了呀。”
  溜得竟如此之快!
  “他去哪了!”陆晨霜几乎想召剑追出去抓人。
  “十日之前吧?有追风鸟传来玉笺,里面是一道‘剿虎安民誓’。大师兄你不在,二师兄就拆看了。”小九回想道,“他那天正好刚回来,看完过后连房门都没进,拿着玉笺就走啦。”
  “誓”是仙门百家合力剿邪的一种通传文书。
  某处有了妖患,若是当地有像贺家这样的大家族那还好,小毛病能自己料理料理,遇到大毛病至少也有人脉钱财,能放消息出去请回高人降妖。但毕竟不是处处都有灵脉,也不是处处都有修仙的家族,那没有的地方怎么办呢?受灾的百姓先是会尽量朝离得近的仙门请愿,若这仙门派人来了还是除不了那祸患,仙门中人便会酌情发出“誓文”。
  誓之传,为天下苍生,为拯救黎民,为斩妖除恶,为大道正义。
  说白了,就是此回遭灾的都是些贫苦百姓,求神不灵,官府不管,走这一趟没什么赏钱可拿。我虽力有不逮,但不能见死不救,这件事我一定会管到底,也请你家看在咱们同为仙道中人的份儿上,派人过来帮个忙。
  临近受灾地的仙门之所以除不了那祸患,极有可能是自己本事不行。既然一整个门派都拿不出个像样的高手来,那自是没什么名气的小门小派,怎可能喊得动天下高门呢?所以,誓文写得如何,对能不能请得到高人至关重要。
  文里需写清楚,在何地发生了何种异象,我们先去打探过后猜测许是个什么东西,经过了一场怎么样的战斗,最终败于何种招数之下;再写当地百姓如何水深火热、艰难困苦,救人除妖胜造七级浮屠,刻不容缓;最后写现请天下英豪于何年何月何日汇与何地,共同商讨怎么应对。情况不可写得过于夸大其词,但更不可为了招人前来相助而避重就轻,否则仙门低估了妖邪实力,派了年轻的弟子有去无回,那么发誓文的这一家也逃不了干系。
  誓文与普通信笺不同,不是一式誊抄个几十份同时发出,而是一家家传阅的。门派的管事看过后觉得这誓写得有理,商量过后愿意出一份力,就在下面署个名字,并把誓文传给下一家。
  署了名即是同誓之意,在约定时间也就必须安排人手到场。
  传这誓文的顺序亦有讲究,通常有两种传法。一是从亲近交好的门派开始传起。我传给我相熟的,我相熟的门派再传给他相熟的,这样誓文后面跟署的名号越多,往后再看到誓文的人也就越踏实,那么多叫些帮手来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第二种传法则恰恰相反,用于凶险危急非常之情况,是直接将誓文递到天下名门面前,或是传至有解决此类妖邪先例的门派。
  这并非不讲规矩、没有道理,而是术业有专攻。譬如遇鬼魇作祟,无量有一法以桃木为媒,专驱邪秽,无论何种厉鬼邪魂,阵成则鬼魂立散;再譬如遇海妖之祸,人们多求于东海栖霞派,他家门派就漂在海上,自然也有非同寻常的避水除妖之法。
  谢书离好歹算是去干正事,陆晨霜气消了大半,问小九:“誓文里已署了名的,都有谁?”
  “已有许多了。”小九想想,“我没太注意看,只记得有无量山派,他们的那个门印,印了好大一块朱砂。”
  时至今日,尽管修仙界的列位座次有了明眼人心照不宣的微妙变化,但“无量山派”这个名号仍是响当当的。有他们的门印在,凡是见了那誓文的门派如无意外应当大都署了名。去得人多,陆晨霜也放心了许多,顺口一问:“无量山派留印的是谁?祁长顺?”
  小九:“这我更没注意了。哎?五师兄细看过,晚些他练剑回来,你找他问问?”
  近年祁长顺已能独当一面,若是他留的印,那便无可担心了。陆晨霜与他交过手,知道他修为不俗,且性格极为稳妥,求稳而不求急胜。谢书离浪荡不羁,和祁长顺同往,多少能受他制约收敛几分,安全应当无虞。
  但陆晨霜转念又一想,誓文多是提早约定至少十天半月的,谢书离这小子就不知道在山中等他回来见上一见再走吗?距上回二人见面都过去多久了?
  喂不熟的小兔崽子,给他操了多少心也是白搭!
  那边谢书离不见人影,这边小九却总在眼前瞎晃。陆晨霜问:“你怎还不去练剑?”
  “大师兄,今天你回来,这么高兴的日子,咱们就不练了吧?”小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知想耍小聪明,“明天山下有集会,我要不要和师兄他们一起下山采买?我可以帮着搬东西。”
  “明日集会。”陆晨霜冷笑,“后日呢?”
  “后日是个什么日子?”小九不疑有他,高兴地垫脚一起一落,“我还不知,到时再看吧?”
  答得如此轻快自如!
  陆晨霜强压着心火,控制自己没动手打人,板着脸问:“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小九抑扬顿挫地答曰:“十五。”
  陆晨霜深吸一口夹着雪粒的凉气:“无量山派,宋衍河的那个亲传弟子,名叫邵北,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小九呲牙咧嘴,比划出个稚嫩的凶相,“我怎会不记得那厮?若是让我见到他,哼哼,我给他好看!”
  “好,有出息。”陆晨霜点头,“他十七岁时可以剑气击退两丈外巨岩,你后年能否办到?”
  “诶?”小九一时语塞,眼睛眨巴了七八次,才道,“这……这,这得看那石头到底有多大了呀。”
  陆晨霜又问:“他十七岁时剑气可化形两道,你后年可能办到?”
  小九望着天:“嗯,这个……这得看走的是哪套剑招了呀?”
  “毛病多得你!”陆晨霜抬手作势要打,“还不快去练剑!那铃铛不必放回屋中了,你就系在身上,它一响我便知你练得如何!”
  大师兄动气,小九只得悻悻地把铃铛往腰上系,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像是懒驴在做上套拉磨前的最后挣扎。
  陆晨霜:“对了,你二师兄去了什么地方?”
  小九噘着嘴:“龙城嘛,有一虎妖。”
  陆晨霜问:“哪一个龙城?”
  “还有几个龙城?”小九下山下得少,远门更是没出过几趟,反问道,“不就关内的那一个么?”
  陆晨霜心中飞似的闪过一念,脱口而出:“龙城怎又有虎妖?”
  小九不解:“大师兄,你这个‘又’,是何意?”
  真要让陆晨霜细说,他倒说不出来了,只是隐约记得不知是听人说起过,还是在哪看到过,那龙城似乎曾闹出过一回虎妖之患。这事若是他记岔了倒好,可若是真的——从前有一只,现在又有这么一只,哪来这样巧的事?那龙城莫不是虎妖的老巢?
  谢书离此去可安否?
  见大师兄不答话,小九问道:“怎么了?这虎妖可是有甚说法?”
  陆晨霜抓着那电光一念的尾巴想顺藤摸瓜,正怎么都想不起来,皱眉皱得难受,被小九这一吵更是连尾巴都拽断了,再也找不到端倪。他驱道:“去,练你的剑,我去一趟玉虚冰心阁。”
  冰心阁本是收放秘籍用的书阁,但昆仑剑诀真正的精髓都在剑中,他们的师父陶重寒也没动辄飞升上天,所以一众弟子根本不需要抱书苦悟。满室的书架和斗柜均上蒙了一层尘,此处已不知多久无人专程打扫。
  除秘籍之外,这里还放着昆仑弟子的日常纪要。譬如谁今次下山与什么人结怨了,回来留个记录,也免得将来吃了暗亏,师兄弟们无处寻仇。当然,这是极特殊的情况,纪要中记录的更多的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陆晨霜找出他的那一册,提笔写道:奉师命赴岭南贺家庄捉妖,未成,妖身法奇速,仅伤其骨鞭。不知其名,未见真身。
  另起了一列,他又写了几个小字:贺家小娘子欲投师,已拒。
  这样或那样的“已谢”、“已拒”、“已遣”,陆晨霜写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得了,可他每回回山又必须要记上这么一笔,免得将来出了什么说不清的事,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哪天拒过哪一个。
  写完这话,他停了笔,忽然不知再往下该怎么写。
  写他在岭南遇到邵北吗?
  若要付诸纸墨,那大概应当写:相隔十载,岭南云浮,初见留情,再会邵北。剑如其主,清朗俊逸,超然脱俗,或沉静如瑶池深潭,或浩瀚如澜沧奔流。曾同席食粥,菽多黍少,邵北不食,添饴糖二勺,连食数碗……
  “嗒。”
  陆晨霜悬笔停腕,未细研的墨析出了水,轻轻落下一滴在纸上。他猛然惊醒,忙把笔移开,可那页空白处已被水墨晕开了一块。
  层层绽绽,像是一朵花。
  陆晨霜不禁又想起了分别时邵北的那番话。
  这样横空冒出的一个人,他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莫名其妙同宿了一宿,又听说了许多惊世秘闻,于理他是该记下的,可……陆晨霜索性合了册子。
  好端端的,他记与不记,又有谁会看呢?
  就像他也不曾回看过流光被封那段日子的纪要。
  陆晨霜循着年份,从书架上取下积了厚灰的一册,浅翻数页,见到一行山门值守的流水账。
  “陆晨霜归派次日,宋衍河亲至昆仑解流光封印。时宋身边带一少年,称乃其首徒,然灵力低微,受昆仑结界所限,未得入内。宋衍河入山后,少年立于山门前,泣于风雪中,屡劝不离,七日七夜。”
  看到这句“屡劝不离”,陆晨霜不禁失笑,他不难想到那几天值守山门的师兄弟惊慌心情——天落鹅毛大雪,宋衍河的徒弟在昆仑山门前哭,横竖不肯走,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这是想害死谁啊?赶紧轮流过去每日一劝,万一真出了一差二错也好摘清。
  可只笑了两声,陆晨霜又笑不出了。
  他手指沿着“泣于风雪中”、“七日七夜”两句话划下,一字字辨认,唯恐时日久远墨迹不清,看岔了什么。
  再看两遍,字是没认错,但他更不明白。
  邵北哭什么?
  院外传来两人脚步声,踉跄遑急。
  其中小九知他听力非常,隔着老远就喊:“大师兄!不!不不不不!不好了!”


第16章 
  玉虚冰心阁的门被小九冒冒失失地“砰”一声推开,随门旋入的寒气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把陆晨霜从那年山门前的白雪皑皑提回了眼前书阁,顺带惊起了书架上的陈年老灰。
  陆晨霜翻腕一振,袖口生风,在屋内自成一道气旋,将铺天盖地的乌烟瘴气尽数卷起,送出门去。
  他合了手上书册,问道:“何事惊慌。”
  小九:“山下传言,二师兄截了‘剿虎安民誓’不发,还与那虎妖沆瀣一气,携它逃了,让众仙门侠士扑了个空!”
  “不可能。”陆晨霜决然不信,“这话哪里听来的?”
  誓文家家传阅,或按文后附录顺序,或按各门派关系浅近,总之是一直要传到约定日期将至为止的,以便让更多门派、更多人看到,再由最后接到的一家将誓文带回到约定地点,交于发起人封存。在这期间,接到誓文的门派理应尽快自行商议,做出决定后再将它传出去,即便有自家的原因和考量而不愿出手相助,也绝不可扣下不发。
  若真有人扣而不发,那便是袒护妖邪、阻挠众人联手围剿之意。修仙问道的仙门中人哪个不是路见不平惩奸除恶的?好端端怎会做此阻挠?是以几乎可以视之为叛离正道,与邪魔为伍了。
  小九转头指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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