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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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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摇了摇头,“你这脾气同你阿娘像了个十成十,也不知道是好事好是坏事。旁人多说无益,岫郎,你要好自为之。”便吩咐了三仆,就要出门去。
何岫一抬头,正看见云澜穿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着山水袖帔,戴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师子文履,极其的郑重。他一时心痒难耐,立刻抛了那些情绪,缠着云澜,要随他出去。
云澜温声道:“师尊临行前交代,在他回来之前岫郎务必要呆在鬼巷中。”
何岫转转眼珠,故作姿势的低声祈求,“无非是担心我惹祸。道长你且将我装在法器里,让我从那空隙里往外瞧上一眼也好。”
果然,何岫这一句话一出口。云澜便心软了。三仆在云澜云澜面前不敢随意张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何岫得意的跳上马车,冲着他们挑衅的扬了扬眉毛。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除了屋舍店铺被粉刷一新之外,就连道路两旁的树木亦被挂上了绢花丝绸。行人接踵摩肩,穿插其中的有卖花的小娘子,卖灯笼的小哥,卖茶水炊饼的阿伯,……。人人喜气洋洋,见面必说“吉祥如意”之类的话儿。
云澜端坐在车内闭目不语,手中把玩一面精巧的铜镜,五指翻飞。何岫一把夺过那镜子,镜子背面四个鎏金大字——“天平地成”
何岫恍然大悟,“难怪街上如此热闹,原来是皇帝小儿的生日啊。”
这天平地成节取“地平其化,天成其施,上下相称为宜”之意。因为定在每年的桂月初六,故而人又称其为“天秋节”。天家为了此日还特地设了一个“天平地成节使”的职位。除了收备礼物,主持排练百技歌舞之外,还要协助礼部接待番邦外国前来贺寿的使臣。
天平地成使的职责之一就是:每年在江都定制铜镜四百余面,命名为“天平地成镜”。镜子上饰万兽纹,取“万寿”谐音。于天平地成节前分赐给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莲华宫澄字辈上的长老们。镜后以篆刻今上的提诗一首,全诗为‘铸得天地镜,光生百炼金。分将赐群臣,遇象见清心。台上冰华澈,窗中月影临。更衔长绶带,留意感人深。①’莲花宫的道长们的镜后无题诗,镜子后由万兽纹换成了莲华纹。
云澜不置可否。皇帝的年纪确实比何岫小的多,何岫若是称呼他一声“小儿”也未为不可。只淡淡的吩咐,“一会儿进了宫,可不许这么胡乱说。”
再往前进了明春门,街北就是先帝同杨皇后曾经的寝宫“无移宫”——顾名思义,取“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之意。然,世人皆称呼其为“南内”。南内建筑宏伟,占地辽阔,几乎占据了一坊半的地界。自从先帝同杨皇后皆过世之后,这座宫殿便再无人居住了。今上在无移宫对面树了一座楼,世人皆称为“同庆楼”。每逢年节帝后便会亲自登楼,楼前烟火齐绽,角抵戏、舞双剑,另有技人在空中掷投五剑、跳七丸、袅巨索,掉长竿。所谓“前头百戏竞撩乱,丸剑跳掷霜雪浮”说的正是如此。
进了宫门,才发现宫中比街上还要热闹。梨园今年专为天平地成节训练了百余匹舞马。数个少年而姿貌美秀者伴曲而舞,舞马随乐曲或“奋首鼓尾,纵横应节”,或在安设的三层木板上旋转如飞,或在大力士举起的床榻上纵身跳跃。
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被恩准携家眷入宫赴宴,大殿内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坐了满满的人。帝后齐坐楼上,云澜坐帝后身旁次位,右手边是太子跟诸位皇子公主皇妃,左手边依次是一众朝中大员。番邦使臣坐在天子对面阶下。
云澜耐不住何岫的央求,只得许他四处逛逛。何岫身上挂着云澜的镜子,恍如一块金子腰牌,在人群里四下乱转,看戏看人,好不自在。
歌舞间歇,太子带着皇子公主们为皇帝贺寿,然后是皇后率领了诸位嫔妃,而后是云澜,献上了一颗据说能延年益寿的金丹,最后是百官齐贺,祝愿天子“寿无疆”。何岫不耐听那些凡人阿谀奉承,扭身出了大殿。
云澜密语传音道:‘休要远走。’
何岫嘀嘀咕咕的表示不满,‘你当我是谁家闺中的小娘子,还能被人拐了不成。’
云澜笑语,‘你纵然不是闺中少女,却是个惹祸精。’
何岫撇嘴,“我保管不会招惹这宫里的人就是。”恰好此时舞马微蹲后腿,衔着酒杯给天子敬酒。何岫叫了一声好,也就将云澜所说的话忘到脑后了。
不远处,有安息来的化人表演吞刀、吐火、屠人、截马……。何岫四下寻觅,两只脚专往那些俊俏的人身旁站,一双眼只往那些美人脸上飘。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入了旁人的眼。何岫于人群中一回头,正对上身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人年不过卅,身着绯袍。所谓“君子至止,黻衣绣裳”,正是如此也。
“滩涂郭逊之见过何仙师。”那人笑道:“想不到竟然能在宫中遇见仙师,实在是某三生有幸。”
何岫冷眼观他。眉眼依旧,只是气度不同以往,一时颇有些意外,“幸会幸会。”
他往郭逊之腰间的银鱼袋上扫了一眼,“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君?”
“郭某三年前入观天监,蒙官家不弃,祖上荫蔽,忝居太史令一职。”
郭逊之彬彬有礼的又道:“三年前,仙师送赵通直化仙之后,不告而别。家中大人每每思及仙师无不垂泪叹息。某亦曾劝慰大人,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如今看来,一语成真啊。”
自赵继梧等被地狼吞吃,何岫被云翳带走之后。云翳对滩涂百姓的解释是何岫丹成,赵继梧等一人得道,鸡犬均随之升天了。至于何岫的下落,无非是仙踪飘渺,不可窥探之类的说辞。害的赵家诸人无不后悔,若是自己当初亦在那云丹山上,说不定也随仙而去,不用受这世俗劳碌之苦。就连郭秉直这样心思醇正之人,也难免感叹自己的仙缘竟然还不如一个地痞恶霸。
郭逊之看了一眼何岫的腰间,那天平地成镜反着烛光灯火,璀璨夺目。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郭某设想过无数种同仙师偶遇的可能,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是在这里。”
何岫不好说自己其实是跟着云澜混进来的野鬼,只得胡乱应了。郭逊之也不追问,往那热闹的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仙师为何不在宴上?”
何岫谎道:“宴上无趣,某便想来看看这胡人的杂耍。”
郭逊之喜道:“某亦是不耐席间应酬,恰好陪着仙师四处转转。”
何岫原想胡乱应付他片刻,便遁身走开,却不料他那目光就似黏在了自己脸上,何岫不好当着凡人的面遁地隐去,只得跟着郭逊之慢慢的往那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
第45章 第 45 章
一人一魂相携而行,在人群中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何岫同郭逊之没话找话的将郭家诸人挨个问了一遍。郭逊之倒是热忱的很,喋喋不休的诉说滩涂的旧识旧事。
又走过一处,一胡女正在表演顶竿之技。她顶着的百尺高竿上,支有五根弓弦,五个女童身穿五色衣服,手持刀戟,正在在高竿弓弦表演《兰陵王入阵曲》。何岫假模假洋的叫了一会儿好,便谎称无趣,想要避开。
郭逊之不疑有他,对何岫说道:“仙师不若往后面园子里瞧歌舞。听闻今年引了百名西域舞姬,各个高眉深目,极具风情。”
此话正和何岫的心意,当即就催着郭逊之往那处去。不料郭逊之摇头道:“拙荆正在殿内,某不易走远。”只替何岫指引了道路,“仙师只管沿着某的指引一路看过去,莫要走偏了。”
何岫一心只在那西域美人身上,哪里还听得进去旁的,摆了摆手顺着大概的方向走远了。
这皇城之中宫门之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何岫据那郭逊之的指引一路走走停停,看花看人看戏耍,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些曼妙的西域舞姬。他沿途拦住一个宫婢打扮的小娘子又询问了一番,那小宫婢显然是急着赶路,骤然被人拦下,一脸的恼意。转睛见问路的是个恍若谪仙的俊俏郎君,才缓了脸色,道:“郎君晚了,那些西域舞姬才下了场去,如今园子里正在做角抵戏。”
何岫对虬髯大汉丝毫无兴趣。
小宫婢又笑道:“道长不若往殿前去,听闻今年莲华宫的仙长们要做求仙剑舞,据说是百年来的头一遭。”
何岫眼前掠过平素看见的那些走路无声,面无表情的小道士们,在心里暗暗画了一个叉。拱手谢过小宫婢,扭身慢慢往前走去。
越往深宫处走,人便越少。偶尔路过的宫婢宫奴三三俩俩小声议论着殿前的盛况,就连最守规矩的老嬷嬷也对年轻人的热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宫门外执戟的守卫依旧站的笔直。
何岫仗着无人瞧见,胡乱逛了几处宫阁,几乎都是人走楼空,想来都去殿前瞧热闹去了。他百无聊赖的往回走,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迷路了。索性跃上城墙,以手为棚,四处张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之气。只西北角一处楼台暗无片光,四周肃穆寂静,于这欢歌笑语的世界格格不入。何岫下意识的便朝那处多望了几眼,忽见一掠白光从外而入,被那不知何物吸入其中。何岫以为自己眼花,便朝那一处多看了几眼。这一次没有看错。有几丝白光从那喧嚣处而起,被那楼台吸引着,融入暗处倏忽就不见了。
何岫生来就是个道行浅薄的半妖,年不过百十来岁又成了孤魂野鬼,做鬼的时日也不长,于那一处玄怪之地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偏他是个不肯安分的,越是看不出门道越想要一探究竟。索性驭风而行,转瞬就到了那楼阁之上。
近了才发现,那处与其说是楼阁,不若说是台。台高十丈有余,台上八面各矗立着合抱粗的漆黑大柱,柱上刻着单调的水波纹。头顶的藻井饰着金粉绘成的莲华图。台中有台,玉石而制,玉石台上刻五行八卦并一些奇怪的花纹。何岫瞧着不明白,心中嗤笑:这也不知道是那个酒囊饭袋建了这个四不像的台,又是阴阳又是“卍”字。却连他这个小鬼都挡不了。
何岫转悠了一圈,台上再别无他物,连个香火灯烛都没有,倍觉无趣。索性坐在那莲华石台上看起风景来。
不期,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何岫耳后伸过来,似是要将抚摸何岫的脸颊。
六界万物无不有气息。除却那些毫无灵气的死物,人有俗气,鬼有阴气,妖精虽然可以化形,却摆脱不开畜生的腥膻之味,仙家有仙气萦绕,就算是山中草木亦又青岚之气庇护。这人已经近在身后,何岫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一下一下沉重的喷在自己的后颈上,可是,他竟然连那人丝毫的气息都未感受到。
就在那手伸过来的一瞬间,何岫的心中电花火石,闪过了几百个念头。却不料,那手堪堪停在何岫脸颊处,又颤抖着慢慢缩了回去。一个声音,似惊似喜略带沙哑疲惫,“是你吗?”
周遭气息聚变,何岫被强悍的气息压在台中动弹不得,耳中嗡嗡作响。心头猛的一颤,悸痛的格外厉害。何岫闭目凝气方能强聚心神。他一时动弹不得,索性屏息不语,静观其变。
“是你吗?”
一丝期待一丝忐忑,听在何岫耳中只觉得心烦意乱,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压的不敢抬起头来。那人见何岫垂首坐在台上,只是一动不动,叹息了一声。
隔了片刻,那声音又犹疑的道:“你莫要怕,也莫要走。可好?”最后两个字夹杂了一万分的珍重,说的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听在何岫耳中却似一根根钢针直直的刺入胸膛一般。他捂住胸口,痛苦的伏在那玉石台子上。
又几丝白光从外而至,擦着何岫的脸庞涌入那台中的花纹中。何岫这一次才看清楚了,那些花纹分明是一朵巨大的莲华。那些白光进入台上,融成一体,沿着莲华花瓣四周游走了一圈,渐渐的融入花心消失不见。接着又是一丝白光融进去。每入一丝,那莲华就清晰一分。忽然同庆楼的方向人声鼎沸,先是万民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另有鞭炮齐鸣,礼花齐绽,马嘶虎啸,歌舞声鼓乐声不绝于耳。想来是那庆典到了高潮处。何岫觉得心头略舒,才要抬头,忽然无数道白光从外而至,齐齐跌入那玉石台上,台上莲华光彩齐放,如同流金溢满玉碗一般。
又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背后压制过来,何岫心跳的厉害,疼的厉害。那一日的回魂鼓声似是就在耳边。他蜷起身体,咬紧了牙关,将那痛苦的□□生生压在舌底。那人见状,连声哄道:“原是我疏忽了,你如今虚弱,想来受不了我这一身。”他慌张的道:“莫怕,千万莫要离开。待我将这一身改了。”
何岫觉得浑身一轻,想来是那人撤了压制在他身上的限制。“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不要躲着我。你恨我也好,想杀我也罢,都随你就是。”
这声音熟悉的很,只是不敢确定,何岫那一颗心里在恐惧跟好奇之间天人交战着。那人见他身形微动,语气中带了几丝祈求,道:“我知你不肯信我。你,你权且看在我这一片相思还是真的份上,让我看你一眼。”而后似是哽咽的道:“只一眼……。”
身后那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何岫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陡然一卸,他失去了支撑,从那玉石台子上滚了下来。一个人急急的从他身后扶住他,焦急的问询:“你还好吧?”
何岫张开眼睛,正同那人四目相对。二人同时惊呼,“是你。”
第46章 第 46 章
陆珩背对着何岫,眼望着那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之处,白色的光时不时从他身侧簌簌的跌入玉石台上,又在他背后砰然溅开,将他的背影映照的忽明忽暗。他就似一尊雕像一般沉默不语。月凉如水,描画着他的身形,风吹起他月白色的衣角,起起伏伏的胸膛方能表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的人。
陆珩口中的“你”,叫的这么缠绵悱恻,到底是谁?何岫心里酸涩鼓涨,就似那涌动的泉水想要从冰下涌出来。早知道就不央着云澜来这是非地,在那鬼巷安安生生的眯一会儿,想来就碰不见这样的心酸事。何岫盯着陆珩的背影,大气不敢喘一口,过了好半晌,一双脚又酸又麻。
陆珩猛的一回头,一双眼隐藏在黑暗中,不便明晦。何岫骇的脸色发青,就似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苦着脸忍着腿上针扎一般的酸麻。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皱着眉头揉腿。
“你为何在此?”陆珩问道。
何岫心里叫苦不迭,将陆珩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是脸上依旧挤出一丝笑意来,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一番。
陆珩微微垂了目,“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何岫抖着嗓子颤巍巍的道:“我这就回去……”
陆珩慢慢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何岫。何岫一见他那表情,心里闪过了几百个猜想。一会生一会死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说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呆在鬼巷里,我就半步都不出来。”
陆珩蹲下身来,抬起手。何岫心想完了,完了,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一双温暖的手按在他腿上,轻轻的揉着。何岫将胳膊从头前拿开,不安的动了动腿,有点莫名其妙。
“这台子,是集愿力的地方。”
陆珩在何岫心中积威已久,何岫嘴上虽然还强硬,心里却怕他要命。一双眼睛瞳黑带着几丝胆战心惊的紧紧盯着他。
陆珩在他眼角轻轻触了一下,“那满屋子的经书你都背了,可还记得《大智度论》中有一句话云:人中莲华大不过尺,漫陀耆尼池及阿那婆达多池中莲华,大如车盖,天上宝莲华复大于此,是则可容结跏趺坐,佛所坐华复胜于此百千万倍。”
何岫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说,心中茫然,却见他神情郑重,只得点了点头。
陆珩继续道:“这其中,红莲华,被称为‘波头摩’,虽然并非最上品,却因为顶常见,因此,便时常被人以‘莲华’称呼之。最上等最殊荣的白莲华,被称为“芬陀利”。又有优钵华,泥卢钵罗,拘勿头等不胜数。那漫陀耆尼池及阿那婆达多池中的莲华经年累月的聆听佛音,承受佛法的熏陶,有资质优异者便早已通了灵性。”
那一日,佛祖显露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熙怡而笑。从其舌根显露出无量千万亿光一一光化成千叶金色宝华。所有的宝华上都有化佛结加趺坐。说六波罗蜜。正在此时,日出照莲华池。熟者先开,生者未敷。佛祖感应到其中有佛缘者即将化形,便邀诸佛菩萨一同观看。果不其然,佛祖座前那一株宝华幻化成了一个年轻的成年男子。因为其真身是世上最高贵最纯净最殊荣的芬陀利,便被佛祖冠以“荷”姓,赐名“何秀”。
所在诸佛均替这芬陀利真心喜悦的时候,佛祖突然又感到异常。只见莲华池中另一株盛开的波头摩陡然化了一个俊俏的少年。佛祖大喜,赐名“连华”。
正所谓‘木谓之华,草谓之荣。不荣而实者谓之秀’,这二人同时化形,又是姓名相连,一同住在三十三层天上。芬陀利修行的时间长,又是成年男子的外貌,便以兄自称,那波头摩便是师弟。波头摩聪慧伶俐,思维敏捷,于佛法上悟性极强。却是少年心性,时常失于小聪小悟。芬陀利法力更纯净,修行最虔诚,根基雄厚。虽然天生性情淡薄,对这个师弟却是极好的。芬陀利耐心的指点波头摩,波头摩也全心的依赖芬陀利。经常能看见漫陀耆尼池及阿那婆达多池边的两个身影: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意气风发。或一同读经,或一同散步,或一□□行。互敬互爱,一片岁月静好。
可是,有一日昆仑山西王母举办蟠桃会,那波头摩得了一个随观自在菩萨出三十三层天的机会。
自那之后,芬陀利就发现,波头摩变了。他不再潜心修佛,早晚课都不能按时打坐修行,甚至几日不见他出房门半步。芬陀利以为波头摩遇见了修行中的魔障,便千方百计的替他找寻排解魔障的办法。谁知道,那波头摩根本不是因为修行苦恼,而是,他在西昆仑仙姿飘渺的宴席上见识到了三十三层天外的繁华,权利的至高无上,以及繁荣之下的歌舞升平。
他动心了。
波头摩连华执意要弃佛修道。佛祖知道多说无益,便说,若是要脱离三十三层天,须得将当初那一颗崇敬之心留下。
这崇敬之心便是修佛之人的本心,等同于修道之人的内丹。失去了佛心便等于失去了修为。原本只是为了迫他留下,哪知道,波头摩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修行多年的的佛心,下山之时两袖清风,一身孑然。芬陀利终究不忍,便请求同他一起出了三十三层天。
何秀连华从落地便收到漫天诸佛的瞩目,本来就就自带瑞气。芬陀利又是最殊荣的芬陀利,所以从二人出三十三层天始,天界便感应到了。
二位被迎入天界,东皇太一赐下仙药,助连华重塑了内丹。又指了海外一座名唤扶摇的仙山作为他的仙府。
自此师兄弟二人安安生生的在扶摇山中居住下来。连华日夜勤练,不下千年便修的一身精湛雄厚的法力。而后千年之间,相继替天界收复了畜生、地狱、恶鬼三道。赢得一身战功赫赫,却也因此犯了天界的忌讳。
连华索性解甲,同何秀一同隐居在人间一座名为仙叟的山上。
自二人脱离了三十三层天,没有了束缚,情谊便在这细水绵绵之中慢慢增长了起来。何秀从未接触过六界百态,心思极其的单纯,又见连华脸上笑容时现,以为那连华所喜的就是这般的日子。他又是那目下无尘的性子,旁的事一概不问,旁人也一概不见。每日除了看书抚琴便是参研佛法,平日里只有一只年老的狸奴伺候。连华每隔几日便来同他师兄一起住上一段时日——有时是几日,有时月余,有时说上几句话便走,有时不过是看上一眼……。
这人间仙境一般恬淡的日子竟然一过就是几千年。
一直到有一日,来了一个人,打破了这神仙也羡慕的日子。
这人便是天界的主宰,百仙的首领——东皇太一。
原来,连华名义上解甲隐居,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他暗地里联合了好战又一直同天界不睦的阿修罗道,将恶鬼,畜生,地狱三道收归自己旗下。屯兵百万在天门外,要将一统六界。
“这一战已经持续百年,圣莲何忍见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东皇太一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将芬陀利何秀晨钟暮鼓般的心思说动了。何秀答应帮他制住连华一刻钟,条件是——“绝对不要伤害他。”
当他师兄于战场之上使出自己独创招数的那一刻,连华先是心中一惊,随后心伤不已。失控的瞬间他遭受到了东皇太一的致命一击,受了重伤了。不得已放弃了对天界的进攻,同时得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人界的控制,只得带着手下的魔将鬼兵妖卒退守百万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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