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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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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岫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暗。那些诵经普度众鬼,期使获得地官赦罪的祭祀以及放焰口的活动早已完了。信男女们正纷纷聚在水边放灯。大殿前的前世今生池被誉为圣池,遍种白荷,并不许他人随意放灯。故而各个院子里的流水之中,便成了那些荷花状的〃水旱灯〃的世界。流水穿廊过洞,围绕各个宫殿楼宇。行走在宫阁之间,一路仿佛踏着莲花而行。
按传说,水灯是为了给那些冤死鬼引路的。灯灭了,水灯也就完成了把冤魂引过奈何桥的任务。何岫嗤之一笑。从地府出来的无主孤魂自然有地府律条约束,鬼差鬼卒指引,时辰到了自然要归入酆都。而那些浪荡阳世的孤魂野鬼若是有幸得以被鬼差引入酆都也就罢了,若是不幸被遗在人间,多半是魂飞魄散一条途径。能存在世间的幽魂,断无柔弱等闲需要救助之辈,各个藏着本事,混入人群就如同滴水入海。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又怎么肯入那轮回受那苦楚?遑论像蒋仪安一般的厉鬼,鬼差仙官尚且不能降服,又岂是这几盏莲花灯能引渡的了的?
刘氏正对窗梳妆,瞧见何岫进来,忙将手中的玉簪插入鬓中,遥遥的起身施礼,款款一笑,“叔叔来的不巧,郎君陪父母亲去大殿前听经,并不在此。”
他回礼罢了,勾唇一笑,“既然阿兄去听经,嫂嫂为何独自在此?”
何岫一身红衣,行动间出尘脱俗,一派谪仙气度。刘氏被他这一笑晃的心旌摇曳,面上一红,“家翁家婆怜妾身体不适,故而许妾不必陪同前往。”
何岫兀自走进屋来,随意打量屋内装饰。竹床卧榻案几屋内陈列摆设皆比下等房精致。几上放了一面铜镜,铜镜前除了梳妆盒子,另摆一幼白色瓷瓶。瓶中静静的养着两只莲花,一白一红,开的正盛,煞是好看。何岫以手佛弄莲花,思及那肚兜,又收手调笑道:“嫂嫂这案头莲花,可是传说中的并蒂?”
刘氏捂嘴一笑,“叔叔瞧好了,这莲花不过是寻常的两只。传说那并蒂莲足有千瓣,是花中珍品,非寻常轻易能得的瑞莲。”
何岫从鼻中哼笑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那红肚兜,慢条斯理的抖开来,一边抚摸把玩一边笑语,“我看可未必。”
刘氏脸色大变,“妾的肚兜如何在叔叔手中?”
肚兜上幽香浓郁,何岫忍不住又放在鼻下深深嗅了一口,“嫂嫂送与我的东西,难道竟然忘了?”
亏的是何岫这般的风貌,将这般轻狂模样做的丝毫不猥琐龌龊,只让人觉得风流无限。刘氏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压低了声音问道:“叔叔休要胡说,我如何会送贴身衣物予你?”
何岫见惯了美人恼羞成怒,轻轻一笑,语调油滑的反问:“这正是岫想问嫂嫂的。”
二人正为此事在言语上扯来扯去,忽然听见窗外有一人带着惊喜欢畅的语气边跑边喊:“娘子,娘子,快出来看放莲灯。”
是沈广生。
刘氏脸色大变,心上一急,扑上来就要夺何岫手中的肚兜。何岫下意识的躲闪,刘氏扑了一个空,绣履踩到何岫的木屐上,脚底一个不稳,正扑进他怀里。下意识得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拽的何岫微微弯下腰来。虽然已是夜里,然而天气依旧炎热,何岫贪凉,裸身只穿了一件大红圆领抱衫,故意将领口打开,松松散散的半系腰带,露出胸膛。刘氏一把扯住何岫敞开的领口,何岫又微微弯腰俯就,恰如一个投怀送抱的姿态。刘氏心中大惊,慌忙就要往外推何岫,那知道脚底下又一个趔趄,手掌抓紧,正将那衣衫撕了个大开,露出了精壮的窄腰,一身均匀的肌肉。
沈广生若是此时进门,便会看见何岫衣衫不整,肌肤大敞,手中拿着刘氏的肚兜。而刘氏就在何岫胸前,二人犹如半抱。
何岫原以为刘氏是算好了沈广生不在,邀他前来。故而并未想到二人会被撞破。若是沈广生此时闯进来,哎呀呀,何岫想都不敢想,暗叫:惨!正想施展一个抽身的法术离开这里。突然闻见外面众人一声欢呼,紧接着欢呼声骤熄。一声鼓响,“咚”一声,宛如敲在了何岫的心尖上。胸口犹如被千万斤的巨石碾压,他疼的躬下身来,双手在胸前抓挠。又四声鼓响,“咚咚咚咚”四声相连,几乎是震散了何岫三魂七魄。他只觉得魂魄似乎抓不住肉身,就要顺着这声声鼓点飘散离去。连着九声鼓点密集的传来,何岫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他意识涣散的后悔:真是不该不听狐娘的话。若是呆在房间里,许便不会如此。眼看沈广生就要进来了,何岫觉得腰身一紧,“抓紧了”。何岫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眼前一晃,转瞬就消失在刘氏的眼前。
沈广生辅一进门就看见刘氏怔怔的呆坐在地上,忍不住嗔怪,“虽然还是炎夏,这山中还是寒凉,娘子怀了身子,怎好就这般坐在地上。”
刘氏手里拿着那鲜亮的红色肚兜,看见沈广生,急急的说:“才刚叔叔在此……”
“岫郎来了。你没告诉他我陪父母亲听经去了?”
“阿郎你听我说啊”刘氏急忙忙的揪住他的衣襟,“叔叔才来我说你陪父母亲听经他问我为何不去我说身体不适他他……”终究是不好讲何岫拿了她的肚兜,刘氏磕巴了一下,“他突然变成一只狐狸又变成人似是痛苦不堪就突然消失了!”见沈广生一脸的茫然,又急忙忙解释道:“就是他来此我说你陪父母听经他问我为何不去我说身体不适他又说并蒂莲我说不是他又……”到底还是顿了一下,又说:“他疼的在地上打滚然后变成狐狸又变成人就突然消失了。阿郎你听明白没有?”
沈广生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娘子,什么奇奇怪怪狐狸人突然消失的,以为她睡魇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哄道:“明白了明白了,消失就消失吧。”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件外衫披在刘氏身上,小心的拉着她往大殿的方向走,“你快点随我来啊,道长们今年在那个池子里放了一个巨大的莲华灯,好看的紧。咱们今年来的巧,往年从来没有过。我扶着你快点走,晚了就错过精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一直在看书,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尤其是明清小说中,男风,男色,是很常见的,而且很多官宦有钱人,多有几个暖床的小厮。甚至出了一本歌颂纯爱的《品花宝鉴》。
我一度怀疑,中国封建社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男女相爱,叫私相授受,是要被唾弃的。有夫之妇或者有夫之妇之间,更是不要提,简直是洪水猛兽,见一桩定然要剐一双。男男相爱,反而大大方方的写出来。甚至炫耀是炫耀的写出来。
难道是因为古人这种男女之间任何不以生孩子为目的的男女交往都被定义为犯罪了,导致男女不能恋爱,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男人都找男人谈恋爱了?不对,还有□□,男人还可以跟□□恋爱。
艾玛,中国古代到底是个多妖孽的社会啊?!畸形!
第8章 第 8 章
何岫周身宛如凌迟一般的疼痛。他集中不了法力,真身时隐时现。偏在这个时候发了症,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回那下院的。蒋仪安将他一只胳膊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扶着他的腰在人群中走的跌跌撞撞。好在一路上行人接踵摩肩,无人注意他们。蒋仪安找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扶着踉踉跄跄的何岫一路走上去,遇着一方巨石,便将他藏身于后。
何岫捏住他的手,“去叫我阿娘。”
蒋仪安目光深沉,不说应也不说不应。何岫往他身上攀了攀,手上汗水涂在蒋仪安脖子上,带来湿热的躁动。蒋仪安弯下身子,回了他一个他深吻。何岫根本无力反抗,他喘着气,媚眼如丝,“郎君现在没心情抱你,去叫我阿娘来。”
蒋仪安两只手臂紧紧抱着何岫,目光定定的看着何岫苍白的脸。何岫疼的撕心裂肺,却依旧对他挤出一个微笑来。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蒋仪安怔怔的眼睛眨了一下。他低下头,将鼻子埋在何岫的脖子上,深深嗅了一口气,“等着我。”说完便消失在当场。
何岫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比起疼更多的是后怕。蒋仪安是厉鬼,以食魂为生。这个时候,若是蒋仪安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动摇,他何岫就真是不复存在于六界之中了。
那催命一般的鼓声已经敲到了六六三十六下连声,“咚咚咚……”一声连一声,每响一声,何岫生魂就震荡不已。他疼的支撑不住,就想,算了算了,我这半妖苟活于世百年,今日若是挺不住就此去了,也算是值了。鼓声敲到了七七四十九下连声。何岫魂魄已经从肉体中飞升出来,他抓住自己的肉身,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的想:只可惜狐娘生我至今日日夜夜为我担惊受怕,没有享一日的清闲安乐。我若是去了。巧枝沈是个好人,并不忌讳狐娘的身份,她在这沈家许就能安稳的过那么个几十年。何岫转念又想到胡娘子正在大殿前,为了借沈家的福泽给自己安魂甚至不惜以自身的修为同这道家的紫气相抵。鼓声敲到六十下的时候,何岫突然看到眼前有条条黑影蹒跚飘过,竟然是一只只鬼魂。何岫猛然想到,这莫非是哪一位法术高深之人在招世间的所有孤魂?何岫思绪突然清晰起来。一一,二二,三三……如今定然敲的是八八六十四下连声,接下来必然是九九八十一下。九九八十一?九九归一。八十一是最后一声,自己若是挺过了这最后一声,那么自己便可以不用死了。
何岫心中顿时充满了信心跟力量,他奋力的将自己的三魂七魄重新挤回肉身之中,调用了全身十成的法力来抵抗这召唤的鼓声。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何岫心道,就算是今日度过去了,魂魄怕也受了损,狐娘定然又有一场好哭。七十二,七十三,七十四……。最怕狐娘的眼泪了,没完没了,边哭边絮叨。完了完了,自己半年之内耳根子都不会清静了。
八十,八十一。鼓声骤然而歇。何岫的魂魄在肉体中轻轻颤抖了几瞬便渐渐的安稳了下来。他一身的大汗,浑身犹如水洗。何岫昏睡前,还在想,经过这一遭,一定会被狐娘絮烦死。自己恢复过来,定然要找一个地方远远的躲了,待狐娘忘了今日再回来见她。
何岫被一阵低声啜泣吵醒了。
他动了动手指,浑身酸疼难忍,乏力的无法张开眼睛。那催命的鼓声已经停了,他耳中充斥着山间流动的风声,远处道士的诵经声,带着异域风情的琴音以及信男信女的祈祷声欢笑声……。夹在在其中的啜泣声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哭的他心烦意乱。
何岫一度以为自己清醒了,起了身,绕着那巨石寻找哭泣声的来源。却无论如何也转不出这巨石的阻挡,他似乎入了那九曲黄河阵中。在无数的生死机关,惑仙丹,闭仙诀之间疲于奔命。何岫在幻梦中逃的莫名,忍不住大吼:‘我一个半妖,那个混蛋非要用这诛仙的大阵困我?’这一吼恍如洪钟大吕惊天一响,何岫的手指一抽,神智倏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终于缓慢的张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黑暗,想来自己睡了没有多久。他阖目积蓄了一会力量,才冲着那哭泣的方向道:“烦死了,还能不能让人睡一会儿了?”
那哭泣声戛然而止。过了稍息,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石头的另一面传来,冷厉的问道:“何人在此?”
何岫不能动弹分毫,又养了几分力气,才又虚弱的说:“我乃石中精怪。你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全都涂到了我身上,我正想问你是何人。”
那人闻言轻轻一笑,清脆悦耳,如琅嬛玉碎,“你这人倒是有趣。”
何岫听他不哭了,便再懒得同他答话,只安心闭眼养神。隔了不知多久,久的何岫又将入睡着的时候,那人突然又凉声道:“你在此处多久了?”
何岫陡然被惊醒,气急败坏的回道:“一觉还未睡成,被你吵醒两回了。”
那声音一愣,又问:“你为何在此睡觉?”
何岫反问,“你为何在此哭个没完?”
那人似是被问到了痛处,沉默了半晌,突然敲着石头,唱念道:“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何岫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他继承了他母亲狐妖一族的美貌容颜,风神异质,举止风流。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从生来便常被人爱慕。游历世间几十年,常在那勾栏酒肆,灯红酒绿胭脂温柔乡间厮混,见惯了这世间种种的薄情寡性之人,痴男怨女之恨,便更是不把情爱放在心上。胡娘子怜他身体羸弱,对他又素来娇惯,约束甚少。久而久之,养成了何岫任性薄情的性子。他面上知情知趣,最喜处处留情,对美人儿的投怀送抱来者不拒;内里薄情薄幸,常常逗引的那些人儿即便已被弃之如敝履,对他依然痴情不改。可谓,情浓时海誓山盟,情了时去如清风。正是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人。
“有歌云:‘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那人苦笑一声,“果然,都不能明白我心……。”
何岫不耐听这般唧唧歪歪愁情苦爱的调调,“若我说,既然那人无心,你便休弃了又如何?纠缠无益,只会于你二人徒增烦恼。”
那人陡然提高了声调,怒道:“谁说他对我无心?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心仪于我?”
何岫没有力气同他争论,告饶道:“好好好,她心属于君心悦于君。”见那人只喘气不出声,又嗤道:“既是如此,君又为何在此哀怨求不得之苦?”
那人隔了许久才又回答:“其中缘由我不能对你道来。原本是他负我,最终却是我负他。”
何岫昏昏沉沉耳边嗡嗡作响,没听清到底谁负谁,也不想弄明白。只希望这人快点离开,好让他能清静片刻。“她负你,你便取回来;你负她,便还回去。期期艾艾哭哭啼啼的真不似个汉子。”
那人闻言,先是一静,片刻又朗声大笑起来,“你说的对,自怨自艾本来无用。我合该再接再厉,亲力亲为的将两下相欠的补偿了。”
何岫说了半天的话,气力已经临近于无,“既然如此,那你便快去寻她,莫要在此处吵我。……”模糊听见脚步悉索,有一人从巨石那一边绕过来。何岫迷迷糊糊的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气息实在讨厌,难怪他心仪的人不欢喜他。
何岫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依稀觉察到有人靠近了他,又似是听见那人的声音就在耳畔,“怎么是这般模样?”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何岫腕上,似是要探他脉息。
何岫为妖的警觉还在,凭借心头的一丝顽力,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腕,目光涣散,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休要以为我如此形容就奈何不了你。”
那人轻而易举的挣开何岫的手,又一把捏住何岫的命门,“你叫什么名字?”
何岫疼的皱起眉头,丝毫无力反抗,“无、可、奉告。”
那人不以为忤,轻轻笑了一声,“这般形容还能逞强。”一股冰凉霸道的内息顺着何岫的奇经八脉进入了他的体内,何岫虚弱无力,勉强挣了挣,不耐的动了动眼珠儿。好在那内息只大略的转了一圈就收了回去,那人笑道:“难怪……。”
何岫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扶起来了,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先前那只钳住他命门的手轻轻拂开他沾在面上的湿乱的头发,“可有去处,我差人送你回去养着。”
何岫想起动不动就大惊小怪哭哭啼啼的胡娘子就一阵心烦,遂言道:“休要管我。”
那人似是微怒,“不识好歹……。”
何岫昏迷前嘴里嘟囔着,“你这个为情所困哭哭啼啼的衰人,比我强不了多少……”话音一字小过一字,也不知道那人听见多少。
第9章 第 9 章
何岫再次醒来,还是被一阵阵的低声哭泣吵醒的。
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有完没完了?”而后,突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猛的警醒,一眼看见自己头顶上素白绢丝的帷帐,以及帷帐旁纯金的香球。有人低声的啜泣,另有一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温厚。周遭的气泽浓郁凌厉,何岫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身来,起的猛了,忽而一阵头晕,又倒回了榻上。
听见了声响,门外便不再交谈。啜泣的人似乎已经渐渐走远,那温厚的声音朗声笑语道:“好巧不巧,竟然此时醒了。”何岫看见一位中年男人穿过屏风缓缓走进来,长须浓密,身形清癯消瘦。头戴卷梁冠,身着月白色袍服,大袖曳地,手握麈尾,很有魏晋的风范。见到何岫,未语先笑,“醒的到快,不过睡了两天。”又拍掌唤人。不多时便有青衣总角的小道士陆陆续续的进来出去,送来换洗的衣物用具,并茶点瓜果。
何岫一见小道士,心知自己必然还是身在莲华宫中。又四下仔细打量,屋内摆设清简素雅,然任一物品无不精致,想来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是哪里?”
这人气韵贵不可言,语气却和蔼近人,“这里是故章宫中为贫道辟出的居所。”
何岫心中似是明白,“你是何人?”
“贫道道号云澜。”
莲华宫的开山师祖之一,地位最高最尊贵的云字辈弟子之首,又是当朝的国师。他如何会在故章这个小地方?这样的话只能想却是不能问,何岫只得将满心的疑虑放下。恰好小道士将一方温热的毛巾递过来,何岫将目光从几案上那一只洁白如猪膏的白玉瓶子上收回来,接过来擦了一把脸,不确定的问:“是你救了我?”那时他神智不清,又累又虚,丝毫没有看清岩石另一边人的脸。
云澜点头笑言:“正是。”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将那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两颗红色的药丸,“那回魂鼓声极其的刚猛霸道,你魂魄已经受损,若是不能好生将养,只怕很难长命。这仙药可助你定魂稳魄。”说话间将盒子放入何岫手中,“第一丸你昏迷时已经喂你吃下,第二丸一年后服用,第三丸需要再待三年。可保你一生不再受寄魂动荡的苦楚。”
何岫将药丸放在鼻子下面,觉得这味道颇为熟悉。他吸了吸鼻子。
云澜静静的看着他,“你年岁不大,修为浅薄,这一遭伤的不轻。只管安心在我这里养着,待大愈了再另作打算。”
何岫转着眼珠儿想了想。按狐娘那素来的性格,见他这般形容只怕不是哭一场闹一场能了的。况且自己这次犯病又被个凡人看见了,只怕经过这一遭,自己几年之内都休想再离开她身边半步。这般想来还是呆在云澜这里安妥,他点了点头又道:“如此就有劳道长再帮我圆一个谎了。”
何岫心中清楚云澜想必将自己来历都摸的一清二楚了,遂也不隐瞒他,只将自己被刘氏看见真身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说了。云澜笑道:“早有弟子报过此事,已经被我告诫过了。你不必担心。”
何岫方才明白,他醒来时那哭泣的声音原来是看守饵轩院的小道士。
中元已过,山上的信男信女已经陆续下山。山中静谧,夜晚明月山头相照,更衬得山上密林黝黑,杳杳钟声仿佛敲在心头一般。静谧的只能听见虫鸣鸟啼。何岫吃饱喝足,身体无碍,见门外伺候的小道士眉目清秀可人,便依在门边逗他说话。哪知道小道士就似天聋地哑一般,任何岫百般的询问挑逗,就是低头垂目不声不响。
何岫气急反笑,勾起小道士的下巴,“原来你睡着了?看我不告诉云澜道长治你的罪。”
小道士慌回语道:“居士休要胡说,小道职责在此,怎会瞌睡。”
何岫喜他声音悦耳,遂和颜悦色道:“你既没睡着,为何不肯理我?”
何岫怒极而笑,便似含情,更何况是真心而笑。小道士红了脸,“宫中规矩如此,还请居士谅解则个。”原来宫中规矩森严,弟子走路需静悄无声,彼此见面只依辈分行礼,更是绝对无闲聊交谈者。小道士说完便再也不肯同何岫说话了,何岫百无聊赖只得趴在窗棱上发呆。正巧一只蚱蜢从窗台飞过,何岫眼尖,略施小术将那虫儿逮了,又从帷幔上扯了根线头,将那小虫拴在手指上玩儿。
玩的正在兴头上,忽听门外轻轻一声响,依稀听见那小道士惊呼了一声。何岫抻着脖子问道:“润霃?”
半晌无人应声,何岫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润霃手脚僵硬的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关了门。见何岫半靠在窗棱边上,食指上拴了一只蚱蜢,不由也笑了,“你这没心没肺的人儿,害得我白白担心。”
何岫懒洋洋的逗弄着手里的虫儿,“去去去。不敢劳您担心。”
寄生在小道士润霃身上的蒋仪安凑到何岫身边,撅起嘴巴,“那日我一离开就被山上的道士追着赶着,未来得及找你阿娘救你。我亦是身不由己,你何必见面就赶人?”
何岫提着蒋仪安的后颈将他拎远。他根本未指望几面之缘的蒋仪安能回去救他,况且自己如今无事,也并不在意他到底什么原因未回去,只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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