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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罪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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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最适合他的就是成为投给怪物的饵食。
  手指抓挠着门板,赫肯不甘心地挣扎,身后的菲利克斯搂住他的腰,不紧不慢舔着他的脖子,用带着轻微鼻音的低哑声音警告他别乱动。他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即便已经十多年了,痛与屈辱也不是说麻木就能麻木的。
  该死的吸血鬼,该死的庄园,还有他该死的兄长和父亲。
  他们都该死。
  他在心中疯狂咆哮,身体却在菲利克斯的威压之下不住颤抖。精明如菲利克斯必然也察觉到赫肯的畏惧与愤恨,可他向来视若无睹,他与穆勒家族之间的契约不过是各取所需,赫肯是穆勒家族给他的酬劳,跟多年前铁匠塞进他手里的那几块铜板一样。而今没了可以交付的人,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尽情享受了。
  对现在的菲利克斯而言,人类就是这么个东西,是活着的肢体与血,就跟人类看牲畜禽鸟一样。
  餍足的吸血鬼舔干净了人类脖子上的血,终于满足地放开了他。人类哆嗦着从他的桎梏中逃开,故作镇定地换了衣服遮住颈后的咬痕,二话不说又开门冲了出去。
  菲利克斯都来不及告诉他西瑞尔回来了。
  跟在赫肯身后,菲利克斯也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转身迈上旋梯。
  他在人类的庇佑下度过了童年,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也是人类。他接受人类的照顾,照顾人类的孩子,按照人类的生存方式生存,直到披着不老的皮囊活了两百年才终于认清自己与人类全然不同的事实。
  可他这一生的起点是与人类一起度过的,自以为认清了异类的面目嘴脸,然而在每个晴朗的夜里,他总会想起三个令他备感温暖的名字。他很害怕孩童的眼睛,因为它们会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它们会让他想起许许多多个偷溜回家的夜晚,他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孩子们挤在一起手□□缠地睡得酣甜。
  那是过了两百年都淡忘不去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他的时间走得比人类慢,所以忘却需要花费的时间也比人类长久。
  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西瑞尔时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时他有些愤怒,他贫穷的父母都知道竭尽所能地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西瑞尔的父亲却冷酷地将一个五岁的孩子推进住着怪物的洞窟。
  他劝自己说,那是异类之间的事,与他无关。可他还是没能忍住,一次又一次插手异类的事。他看到那男孩哭泣就想过去对他说些晦涩的大道理,他想告诉他不必为了不值得牵挂的人与事哭泣,他想告诉他这些都与宿命无关,残忍的是人心,和天命一样不可违抗。他让他认清了何为憎恨,或许让一个孩子变得冷漠麻木是件悲伤的事,可磨硬的心才不会痛。
  他不想插手穆勒家的事,却放不下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孩子。
  生命从错误的起点开始,经历了错误的轨迹,他花了几倍于同类的时间将轨迹拨正,却时时刻刻都有再次偏离的危险。
  菲利克斯踏上二楼的地板,走到西瑞尔房间门口,不自觉地便停下了脚步。门虚掩着,他歪头往里看,少年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窗边,盯着屋外的雪怔怔发呆,身上还穿着那件大得离谱的衬衫。
  昨夜能遇上冻晕的西瑞尔也只是巧合。其实就算那孩子冻死在雪里也关系,伯爵会再为他送来另一个孩子。可他却从少年口中听到那句熟悉的话语,就像后来的这三百多年时光只是一场梦,他一觉醒来回到那个雪夜,终于找到救活弟弟的机会。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他真的做不到对这样一个孩子冷眼旁观漠不关心。
  也许少年是时光对他的补偿,迟到许久,但聊胜于无。
  菲利克斯不动声色地下楼又回到赫肯的房间,打开他的钱箱,拿着钱找到老杰克,叫他带西瑞尔去镇上买些衣服回来。老人接过钱揣进怀里,一双眼不住悄悄往他这边瞟。他知道老杰克对西瑞尔有怨恨,但他是穆勒家的忠仆,自己一定不会对西瑞尔做什么。吸血鬼从赫肯房间里翻出一件斗篷让老杰克别忘了给西瑞尔穿上。
  老杰克抓着斗篷,一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的样子。菲利克斯看看他,知道他满腹疑问,却什么都没解释,只让他们赶在天黑前回来。说完这些,他就独自回房去了。
  这庄园里太孤独了,时间过得很慢,也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以致庄园里的每个人记性都格外好,多年前做过的某件事、听来的某句话,多年后也记忆犹新。
  老杰克回忆着主人说过的有关菲利克斯的嗜好。过去的七八年间菲利克斯都没再表现出对西瑞尔的丝毫兴趣,他一度以为是主人和自己想错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冷漠的吸血鬼居然又关心起男孩来了。
  玛丽去世也有八年了,他还是在得空时就会上山去湖边坐坐,说不了话,只是盯着湖面发呆。每年开春他也依然会去镇上买些花种回来,头两年只买郁金香,后来还会买些玫瑰风信子之类的。荒芜的坟墓被他用花装点得像富人家的花圃,他希望它们能让长眠地下的妻子做个悠长甜蜜的好梦。
  古怪的是,再回忆起玛丽,悲伤已经很淡了,淤塞大脑的是过往的回忆,他们十三岁初相识,十六岁结婚,生活很辛苦,可现在想来,竟只剩让他感怀的温暖。
  然而对西瑞尔的恨意却依旧鲜明。他仍期待着某个契机,某个能将少年置于死地的契机,不能是他动手,必须是主人来。
  抬手拍拍塞着钱的胸口,老人上楼敲敲西瑞尔房间的门,比划着告诉他说一起去镇上买几件衣服回来。他为少年披上斗篷,从马厩里牵来两匹马,扶着他上去。秋季牲畜贴膘时喂得很勤快,马厩里的马都长得膘肥身键,少年骑在马上看起来有些不安,双手牢牢抓着缰绳,一刻不敢大意。
  他们按照菲利克斯吩咐的,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庄园。西瑞尔被等在门口的多丽丝带去了晚餐室,老杰克从马上拿下买来的衣服,扛着上了楼。这天的晚餐又是西瑞尔寂寥一人,多丽丝提前烧好了壁炉里的木柴,火焰将房间照得又亮又暖。
  “赫肯叔叔今天会回来吗?”少年少见地在晚餐时主动叫住仆人。
  同多年前一样,面对西瑞尔,多丽丝还是万分紧张。她屏住呼吸,耸起双肩转身面对少年,双手飞快比着手语,告诉他上午赫肯回来过,和菲利克斯在房间里待了一阵后又出去了。
  他又走了。
  少年握紧手中的餐具,内心仍在为昨晚的问题犹豫不决。晚餐吃得敷衍,厨子撤走了盘子,还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甚至想不起自己刚刚都吃了些什么。冬季的风猛烈叩击着窗户,发出砰砰巨响,他跳下椅子凑近壁炉,抬起双手靠近炉火,静静思索了一阵,迈起步子径直上楼走向菲利克斯的房间。
  
  ☆、第14章
  
  菲利克斯在入夜后醒来。风钻过没关紧的窗户缝隙,被拥挤的狭窄甬道挤压得发出尖锐阴鸷的怒号。他下床闭紧了窗,抬手将散开的长发拢住,却找不到束发的带。
  再过不久这庄园就该陷入沉睡了,一个人难免寂寥,但他习惯了孤独,无人交谈也好,甚至无书可读也好,大不了躺回床上一觉睡到伯爵的下一封书信到来。
  他在床下找到了那根红色的发带,一边绑着头发一边想着老杰克与西瑞尔也该回来了,正打算去看看,却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门外的男孩还穿着不合身的衬衫,布料层层叠叠堆积在手臂上,一双白皙的手抱着一件厚重的斗篷。菲利克斯不发一言地接过自己的斗篷,虽然没有忽略西瑞尔脸上那抹古怪的紧张,却也没有主动过问,开口说了一声谢谢,没放他进屋,只随口问道是否买到了合意的衣服。
  吸血鬼的一头凌乱金发绑得随意匆忙,西瑞尔看着纠缠的发尾,皱了皱眉,敷衍地“唔”了一声,见吸血鬼抬手就要关门,急忙上前跨进房间,顺势靠在了门板背后。吸血鬼看起来有些惊讶,却也仅仅只是扬起眉头,没过问原因,转身将斗篷扔到床上,走到桌旁从上面的一堆书里随手抽出了一本,像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很好算计,装装可怜再扮扮乖巧,哄得他们都以为他屈从了,哄得他们对他的欺凌更加肆无忌惮,再刻意将身上的伤暴露给舍监,耐心一点,几次过后就能将他们一并解决。当然,也不是没想过更恶毒的方法,但那样势必需要更多受害者——他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人只有自己,多一个外人就多一分风险,不如就照着自己的步调慢慢来。
  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怕过欺负他的男孩们,也不再惧怕赫肯叔叔了。他们在他心目中是同一类人,色厉内荏,很轻易就能看穿心思。
  猜得透和看得懂的就不可怕。
  不知道藏着什么怪物的床下才令人害怕。
  空无一物的双眼更叫人紧张。
  西瑞尔靠着背后的门深呼吸了好几次,绷紧身体在连壁炉都没有的阴冷房间里凝视着借着幽微烛光静静读书的菲利克斯。一句话由喉咙涌到舌尖又被他生生咽下,如此往复数次,词汇被他紧缩的下颚与咬紧的牙碾碎,含入鼻腔的气息也断断续续不成片段,他张张嘴,终于在轻微的喘息声中叫出吸血鬼的名字。
  菲利克斯自书中抬首,扭头看向这边。房间里太暗了,西瑞尔看不清他的眼睛,收紧的一颗心竟因此放松了些。冰凉的双手揪紧了袖口,他鼓起勇气朝菲利克斯走过去,待终于站进烛光之中,他已经汗流浃背。
  曾经的家中挂着母亲年轻时的画像,画中的她戴着精致昂贵的珍珠项链,戴着蕾丝手套的左手搭在右臂上,目光温和地看向画外凝视她的人们。她是美得像百合花一样的女人,仆人们曾悄悄议论过,不苟言笑的伯爵年轻时为了追求夫人写了不下百首情诗,倘若伯爵不是伯爵,把那些情诗收集起来出一本诗集,说不定现在也能成为赫赫有名的诗人。
  赫肯叔叔也曾在醉酒时说他越来越像母亲了。
  西瑞尔不确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离菲利克斯很近了,足以看清他的眼神。
  空无一物的双眼叫人紧张。
  他告诉自己,菲利克斯就和那牧师一样,他告诉自己只有这么做了才能赢回父亲的爱,父亲会意识到他的重要,会意识到过往的厌恶与恨意都是不真切的错觉。
  父亲会意识到过去的他是错的。
  菲利克斯的一只手随意搁在摊开的书上,指腹按在书页边缘,食指微微蜷曲着填入书缝中。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匀称,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弧度圆润,看得西瑞尔心中毫无来由地一紧。男孩缓缓抬起手,手指胆怯地藏在袖子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那只手。
  他抓着它,倾身亲在了冰凉的手心里。
  烛光摇曳,他依旧不敢抬头去看菲利克斯,只是愈发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手,闭上眼睛让嘴唇贴在了吸血鬼发凉的脸颊上。他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双腿谨慎地靠近,妄想爬上菲利克斯的膝盖。
  那些瘟疫般蔓延的流言里都是这么说的,男孩坐在牧师的腿上,□□的背上印着数不清的指痕。
  他记得那个父亲愤怒的脸,也记得那为男孩拭泪的手指。引导迷途羔羊的牧师带男孩去了地狱,而那个曾令他伤心欲绝的父亲将他自重重烈火中救了出来。
  西瑞尔用膝盖将菲利克斯腿上的那本书踢开,硬皮书脊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他的身体因此狠狠激灵了一下,闭起的双眼顿时闭得更紧了。他茫然又畏惧地重复着亲吻菲利克斯的动作,除此之外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菲利克斯的一只手还被他握着,而另一只手此刻放在何处他不敢确认,只能谨慎又笨拙的抓着对方的衣服,过了许久才终于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脱掉衬衫。
  房间里冷极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哆嗦着解开了纽扣。
  在那些逼迫他穿裙子的学长面前他脱得很坦荡,就连建议学长们脱掉裤子时也不觉得羞耻畏惧,那时能一心一意地思考该如何脱身如何顺利让这群混蛋滚蛋,可现在却连止住身体的颤抖都做不到。
  衬衫从身上滑落,又顺着菲利克斯的腿滑到地板。西瑞尔在寒意中下意识抱住了菲利克斯,却发现他的身体竟比自己的更冷。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谁料一直没有动静的菲利克斯忽然抱着他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发出短促低呼,下意识睁开眼睛低头看,菲利克斯的一张脸陷入他的影子里,那双深不可测的绿眼睛此刻瞳光黯淡看不出情绪,唇畔却是含笑的,两颗尖锐犬齿抵着柔软下唇,显得狰狞又邪恶。
  这笑容看得西瑞尔一阵头皮发紧背后发麻,像无数只蜘蛛伸着长长的足肢踩着他的后背向上攀爬。他吓得只记得要抓紧菲利克斯的衣服,动弹不得,也想不起还能高呼叫来楼下的仆人。
  他被菲利克斯抱上了床,后脑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寒意在饱胀的胃里缠结,他下意识曲起膝盖并拢了腿,在菲利克斯倾身下来时逃避般再次闭紧双目。
  手腕被那修长匀称的手指死死握住,冰冷的气息掠过下巴,虫翼般拂过颈侧。对方柔软的头发落在脸颊上,他因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而狠狠震动,从喉咙里挤出两声模糊而破碎的低吟。一只手忽然摸到了他的脚踝,利索地脱掉了他的鞋袜。
  “你想要什么?”
  柔软嘴唇贴在了颈侧,皮肤被尖锐犬齿压得发痛,吸血鬼的声音犹如多足的爬虫沿着身体钻入耳中。少年在桎梏中抖得不成样子,咬着嘴唇没回答菲利克斯的问题,开始挣扎反抗的四肢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畏惧厌恶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刺痛传来,吸血鬼的气息愈发迫近,湿润的触感浸润冰凉皮肤。一种说不清是眩晕还是困倦的感觉袭来,呼吸被迫变得悠长深重。西瑞尔怀着惧意悄悄睁开眼睛,吸血鬼正埋首在他颈间,未能完全被发带收束的金发正水一般铺散在他白皙瘦削的胸膛上。
  那些有如瘟疫的流言。
  男孩们暧昧的眼神与下流的笑容。
  校长义正言辞之下尴尬的表情,还有老师们刻意看向窗外的目光。
  沉重的胃里好似被插入一柄不听话的汤匙,它胡乱搅动着,他发出讨饶的啜泣,双手挣开吸血鬼的手,抗拒地推搡着他的肩。可菲利克斯似乎早已默认了他愿意献身于他,拂开他的手,发出威吓的喉音。
  半裸的少年躺在宽敞的床上发着抖,胃里的那柄汤匙因为菲利克斯的强硬而愈发肆无忌惮,他忍不住干呕起来,一张脸被胸腔里疼痛折磨得通红。他哽咽着,凭着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勇气突然揪住菲利克斯的头发粗暴地拽开他,来不及逃下床便吐在了床单上。
  菲利克斯终于放开了他,不发一言地用毯子把他包得严严实实。他低头在毯子上蹭了蹭脸上的眼泪,咬着嘴唇不敢开口。菲利克斯开门出去了,不过一会儿领着老杰克和多丽丝进来。少年见吸血鬼又走过来,来不及闪躲就被他连人带毯子地抱了起来。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他竭力缩在菲利克斯怀里,脖子上的洞口似乎还在往外淌着血,而他也顾不上了,只是揪着毯子连自己的头一起盖住。
  多丽丝先是点燃了几支蜡烛,在看清床上那摊秽物之后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异味为菲利克斯换了床单,一双眼睛却耐不住好奇地不时偷偷看向抱着少年的男人。老杰克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心想着这种事找多丽丝一个人做就够了,何必再叫上他。但他对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事倒是万分感兴趣,小心翼翼避开菲利克斯的视线,谨慎地扫视房间,终于看到那件落在椅子旁边的衬衫。
  菲利克斯此时穿戴得整整齐齐,衬衫更像是西瑞尔白天里穿的那件。
  这个发现让本已昏昏欲睡的老人陡然来了精神,他克制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确保眼神不会叫菲利克斯起疑,装作刚刚发现那件衬衫地走过去捡起,攥在手里,抬头看了菲利克斯一眼。
  吸血鬼还是那张漠然的脸。
  他又看向被毯子包裹的少年。
  少年的脸被毯子遮住,看不见表情,上半身被包得严严实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穿衣服。
  却有一只□□的脚露在了毯子外面。袜子和鞋落在床边。
  说不了话的老仆人陡然捏紧了手中的布料。
  
  ☆、第15章
  
  赫肯接连好几天都没回庄园,老杰克等得分外焦急。每个夜晚他都会确认西瑞尔究竟在哪个房间,结果也不出人意料,少年睡在吸血鬼床上,吸血鬼甚至为了他改变了作息时间。秘密卡在心里,老杰克总在喂过马劈完柴之后走进厨子的房间,拍醒总是睡不醒的老友,双手激动地飞快比划。
  他在主人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中年男人自从大病过后身体一直没有太大起色,他一面担心自己哪天就会死在菲利克斯的尖牙之下,一面又放浪形骸地觉得如果是死在□□床上死亡也就不可怕了,毕竟伴随脂粉与香水的气味,死后说不定还会有□□为他盖上带着花香的手帕。
  但他又不能脱离吸血鬼的掌控,不能脱离家族的掌控——一旦彻底离开这座庄园,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撇开权势地位不谈,他那冷酷的兄长势必也不会继续放任他的挥金如土,说不定到最后他一个子都落不着。
  多年前的猜测终于得到忠仆印证,他可完全高兴不起来。假如菲利克斯真的改认西瑞尔那小家伙为主人,那么对于穆勒家族而言,他就一点价值都不剩了。曾经也是气盛才对菲利克斯说出那些话,大病过后陡然明白了自己的实际地位与立场,他对菲利克斯还算有点用处,但对兄长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随时可能被西瑞尔替代。
  赫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夜,黎明前还披了外套悄悄上楼在菲利克斯的房间门外转了一圈,门虚掩着,房间里又冷又暗,他眯起眼睛竭力想看清,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没有声音。
  不过菲利克斯在床上本就很安静,人被过度吸血很可能晕过去,听不见什么动静倒也不足为奇。
  男人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不死心地转头去了西瑞尔的房间,推开门,一股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壁炉里别说是木柴了,连柴灰都不见多少。赫肯知道装柴和铲灰的活都是老杰克干的,老哑巴不是特别勤快的人,少年回来也有好几天了,房间里真烧火的话,壁炉里不可能只有这么点灰。
  唯一的解释就只剩西瑞尔确实每晚都睡在菲利克斯的床上。
  不妙。
  他下到书房想给兄长写一封信,羽毛笔刚蘸上墨又觉得不妥当。反复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放弃了写信的念头,天刚亮就叫来老杰克,让他赶快去雇一辆马车来。
  早餐时叔侄两人一如既往地面对面坐着。赫肯盯着侄子露出的小半截手腕看了半晌,终于发现他身上穿着的好像不是专门量身做的。
  “这衣服哪里来的?”
  少年闻言抬头看向叔叔。赫肯是个相当会享乐的人,拿着伯爵的钱花得理直气壮,请的裁缝是最好的,裁缝去买的布自然也是最好的。镇上买来的衣服不如专门量身定做的好,布料不柔软,袖子和衣襟的长短比例也不对劲。
  “镇上买的。”
  “你的衣服呢?”
  “回来的时候扔在半路上了。”
  从不关心侄子的赫肯自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越长越大的西瑞尔个性越来越怪,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扔掉衣服,可这孩子做什么他都不吃惊,这孩子多反常他都觉得正常,倒是倘若有一天少年又变回当年那个懦弱爱哭的男孩,他才真的会诧异。
  “你哪来的钱买衣服?”
  带他去镇上的人是老杰克,可再蠢钝西瑞尔也心知肚明那些钱不可能是老杰克的。赫肯对他买衣服这件事又一无所知,所以最可能的就是……
  那名字很快涌到唇边,呼之欲出,少年这时却迟疑起来。
  毫无来由地,他感到一阵心虚。
  对答如流的少年忽然沉默,赫肯敏锐地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现在他愈发确信自己的侄子与菲利克斯之间有过什么,看着少年身上的新衣服,他顿觉怒火中烧。
  恶毒的少年。
  好色的吸血鬼。
  冷酷的兄长。
  愚蠢的仆人。
  每个人都面目可憎。
  赫肯沉下脸,不觉多喝了两杯酒。一顿早餐没吃完,老杰克走了进来,赫肯知道是马车来了,他抓起餐巾敷衍地擦了擦嘴,不等少年吃完盘中的食物,强硬地让仆人收走了盘子,不由分说地拉起侄子走向门外。
  “发生了什么,赫肯叔叔?”被打断用餐的西瑞尔看起来没有生气,他只是费劲地想挣开男人的手,脚下略显狼狈的步伐也不情不愿。
  出了门赫肯二话不说地将他抱上马车,动手插上门闩。被困马车里的少年不可置信地盯着叔叔,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开口追问了好几句,直到马车拉着他们缓缓离开庄园,一直沉默的赫肯这才说要送他回去。
  “回去?”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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