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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骨夜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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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奴低下头去不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么做不比窒息而死好多少,但若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割开自己的经脉。
  “幸好窒息之时体力不支,割得不深。”白谨嘉点了她几个穴位止血,话音未落,身体娇弱的少女便软软地倒在她怀中。叶景印这才缓过气来,一边咳嗽一边问:“芸奴没事吧?”
  “失血过多,精力损耗太过,晕过去了。”白谨嘉将她横抱而起,“恐怕没有十天半月,这身子骨是没法养好了。”
  “圆空呢?”叶景印满面怒容,捡起长剑,恨不得将那小和尚剥皮抽筋。白谨嘉侧过头去,看了看被血泊所淹没的圆空,眼底的冷意又深了一分:“死了。不过,骨骸不见了。”
  木盒的盖子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芸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将身下的床单浸出一层淡淡的湿痕。白谨嘉拿着丝绢,细心地替她擦拭汗水。
  天已大亮,叶景印从圈椅上滑了下来,猛然惊醒,揉了揉自己憔悴的脸问:“她好些了吗?”
  “她很久都没能吃上一顿好的了吧?”白谨嘉说,“身子虚成这样。”
  “可恶。”叶景印一拳擂在椅子扶手上,“她在清泠轩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白谨嘉将丝绢递给他说道:“我去厨房里拿些粥来,再不吃点儿东西,她的身子会垮掉的。”叶景印望着被中虚弱的少女,心像被揪住了一般。
  他曾见过很多女人,美丽的丑陋的,妖艳的忠贞的,可是她从来没见过像芸奴这样的女人,她懦弱又倔犟,软弱又强大,她身上隐藏着无数秘密。
  她是一个谜,像沼泽一般令他沉迷,无法自拔。
  白谨嘉走进厨房,圆智正在用木头勺子轻轻搅拌着锅里的白粥,空气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小和尚见了她,忙放下勺子行礼:“白公子,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多亏了您,我们全寺的僧人终于能睡一场好觉了。”
  “不必客气,折腾了一个晚上,我也饿了,给我来三碗白粥吧。”她顿了顿,又说,“再来些下饭的咸菜。”
  “这就来。”圆智喜滋滋地打开一只陶罐,用长长的筷子伸进去夹咸菜,忽然听白谨嘉说:“小师父,我要那只坛子里的。”
  圆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只隐在角落里的普通陶罐:“那些还没有腌好呢,您还是吃这只坛子里的,这些用的水好,味道最好。”
  “不,我就要那只坛子里的。”白谨嘉似乎有意刁难,圆智有些为难,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他打开坛子正要将筷子伸进去,白谨嘉忽然将他拉开,一脚踢碎陶罐,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泛着森森白光的骨头从里面滚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着圈。
  “看来那被盗走的妖姬尸骸就藏在这陶罐里。”白谨嘉笑道,“果然是个藏尸体的好地方啊,只需要将尸骨拆开,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小的坛子里会装着尸体。等需要用的时候便将骨头取出重新装好,又是一个妖艳动人杀人如麻的骷髅妖姬。你说对吗,圆智师父?”她转过头,看着手中绞着一根铁线,意欲将她绞杀的圆智,笑容淡然。
  圆智望着她,面无表情,但那一双眸子里却藏着暴风雨雪,良久,他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所谓的骷髅妖姬并非真的是鬼怪,它只是一具用死人骨头所制成的傀儡。”白谨嘉说,“其实,你是傀儡师吧?”
  圆智不说话,只是眼中的冷意更深了一分。
  “我曾听说,修为高深的傀儡师,可以不用丝线,而是用意念操控傀儡,令傀儡像活人一般行动自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圆智抬起下巴,与那个憨傻胆小的火头僧判若两人:“你怎知不是圆空?”
  “我给你们一人一颗金丸,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大方吗?”白谨嘉扶着灶台,笑道,“我是想看看你们的手。”
  “手?”
  “即使再高超的傀儡师,也是从普通傀儡师一步步熬过来的,手上必然会有操纵傀儡的铁线所留下的伤痕,圆空的手上只有做农活留下的老趼,而你的手上却有纵横交错的细小痕迹。”
  “昨晚圆空的所作所为,你又有何解释?”
  “他的身上没有尸体的腐气,也没有妖气,之前我一直以为圆空是你的帮凶,但昨晚我才知道我错了。”白谨嘉目光一冷,仿佛化作冰冷的刀锋,“他不是帮凶,他也是傀儡,是你用活人所做的傀儡!”
  圆智哈哈大笑:“白公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聪明人总喜欢多管闲事,从来不管对错。”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白谨嘉将角落里的几个陶罐依次打碎,白骨散了一地,她俯身将头骨拾起,轻轻抚摸脸颊上的剑痕:“我原以为杀曹金二人是为鸳鸯夫人报仇,但看到这副头骨,我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那个侍女。”她将头骨举起,手指在骨头上跳跃,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轻薄白雾如丝绸一般将骨头层层包裹,最后凝幻成少女的模样。
  那张容颜并不十分美丽,梳着双鬟髻,只是一个普通使女,但圆智冰冷的脸蓦然之间变得悲戚而温柔。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被金谷金大人迁怒而砍杀的守灵侍女。”
  圆智沉默良久后说道:“她叫樱桃,我幼时随师父在泸州山里生活,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后来她寡母改嫁,将她卖给金家做使女,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三年前我回泸州探亲,听说了金家之事。”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了一阵。“樱桃不过是肉眼凡胎,即使守夜,又如何能真守得住棺材里的人。何况那个与曹大人偷情的女人究竟是不是鸳鸯夫人,她是人还是鬼,没人知道,樱桃何罪之有?竟被那姓金的无端砍杀!难道使女的命就不是命吗?”
  白谨嘉冷冷地说:“所以你将她做成傀儡,让她的双手沾染上鲜血,让她死不瞑目。”
  似乎被人戳中了痛处,圆智脸色骤变:“你懂什么?”他双手绞满铁丝,往前一指,铁丝如网一般朝白谨嘉飞来,却生生停在半空,软软地垂了下去。
  圆智脸色铁青,眼珠里布满了血丝,矮小的身子摇摇欲坠:“你,你下毒?”
  “昨晚你想对我们下毒,可惜手法太拙劣,我十岁就不用了。”白谨嘉轻轻拍打灶台,“今天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下毒。刚才你夹菜的时候,我就将药放进了锅里,热气蒸腾,药物也就弥漫开来,而你却浑然不觉,你说,你是不是太蠢了?”
  “你,你,你要如何?”
  “自然是将你送交法办。”
  圆智的脸上浮现出惨淡的笑意,白谨嘉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阻止,小和尚用手上的铁丝缠住自己的脖子,缓缓地用力,细小的线一寸一寸地勒进肉里,直到鲜血如珠子一般滚落。
  “把我……合葬……”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白谨嘉心中弥漫出难以遏制的哀伤,不再看他,推门出去,巳时的阳光灿烂而热烈,但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为所爱之人而死,这世上有多少男人可以做到?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个枉死的少女樱桃,虽然圆智并不是个好人,但却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得此一人,今生足矣。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你似乎并不高兴。”回去的路上,叶景印问,“难不成作了几首词,你就真成了词人,伤春悲秋起来了。”
  白谨嘉靠着丝绒垫子,宽大的袖子边点着一炉香,淡淡的青烟从镂花炉盖中溢出来,在她的面容前浮沉。她唇角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有些疑惑。”
  “疑惑什么?”
  叶景印笑道:“白兄是担心,圆智也是傀儡?”
  白谨嘉抬起眼睑,与他四目相对,二人静默无言,仿佛都沉浸在猜疑之中。
  一直沉默的芸奴忽然说:“可是,他说要合葬。”
  二人诧异地回头看她,她吓了一跳,因体虚而苍白的脸颊有些发红,像有两团火在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是胡乱猜想的。”
  白谨嘉唇角带笑,身子一歪,倒在芸奴的膝上,端起青瓷莲叶杯,高声唱道:“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唱罢,将杯中美酒饮尽,竟闭目睡去。
  这首诗来自一位不知名的诗人,意境疏野旷达,其人必是一位视功名如浮云的狂士,芸奴在心中暗暗道,这首诗由白公子念来,更加狂傲随性,还真有几分魏晋风骨。
  无意间抬头,她看见二公子正盯着白谨嘉的脸,看得很专注。她忍不住轻声喊:“二公子?”
  叶景印没反应。
  她又喊了一声,叶景印才回过神来,假咳两声:“白兄醉了,送他回家吧。”


第4章 盛夏夜谈
  树荫浓郁,夏日悠长,叶府中的楼台高阁倒映在池塘之中,波光粼粼。水晶所串成的帘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摇,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架子上的蔷薇花开了,香味浮动,将满园子都染上了一层醉人的馥郁。
  “你听说了吗?咱们园子里的那口井闹鬼。”正在扫地的小丫头小莲低声对小果说,“听说二夫人那边的小玲夜里去井里打水,看见一个白衣女鬼从井里爬了出来,吓疯了,今天早上二夫人赏了她父母十几贯钱,让他们将小玲领回去了。”
  “是啊,我还听说,那女鬼专吃人的魂魄,小玲就是被它吸了魂魄才疯的。”
  “那咱们可要小心啊,夜深了能不到水井那边去就别去。”
  两人正说着话儿,看见芸奴正在给花儿浇水,自从上次二公子和大公子为她吵过之后,大公子对她不闻不问,依然不许她进主子的屋子,二公子也好几天都没找她了,这两个丫头心中暗想,看来这二公子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致过了就把这又丑又蠢的丫头给忘了。
  既是如此,不如去戏耍戏耍她。
  “芸奴,”小果笑道,“今日怎么没跟二公子出去啊?”
  小莲接过话茬儿:“或许二公子还是觉得藤萝比较好呢。”
  “是啊,要说起那个藤萝,她的舞姿可是数一数二的呢,用丝帛缠着双足,比起前朝的窅娘也不遑多让呢。”
  “二公子可喜欢她了,每晚都看她跳舞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芸奴却没理她们,花儿浇完,拔腿就走,两人碰了个软钉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看她呀,简直就是天聋地哑,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二公子会喜欢她才怪呢。”
  “你还不知道大夫人的丫鬟们叫她什么吧?”
  “叫她什么?”
  “傻大姐!”
  两个女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随着午后的和风一起飘到芸奴耳中。她经过黄桷树下,树中人低低笑道:“她们都叫你傻大姐呢,你不恨吗?为什么你要任由她们欺负呢?为什么不让她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芸奴连看也不朝树中看一眼,直直地走过去,树中了无人声。
  入夜了,下人房中却人声鼎沸。小衣抱着一个包袱进来,脸上满是喜色:“你们快来看,这是二夫人赏给我的!”
  众丫鬟连忙围过去,看着她将包袱缓缓打开,里面是满满一包衣服,大都是绫罗绸缎,众人一片艳羡。小衣得意地说:“这些虽然是旧衣服,但都很名贵,你们看这件,是白螺绸,就这一件,就值我们一年的工钱呢。”
  丫鬟们摸着衣裳,都爱不释手:“你做了什么啊,二夫人赏你这么多东西?”
  “你们这些傻子,今日是二夫人的生日啊,木兰阁那边还在给二夫人庆生呢,老爷送了几百匹各色绸缎给二夫人裁衣裳,二夫人一高兴,就把平日里不怎么穿的旧衣服都拿出来赏人了。”
  众丫鬟闻言,都想往外跑,小衣叫住她们:“不用去了,都分完了,哪里还等得了你们!”
  女孩们只得捶胸顿足,只怪自己消息闭塞,没去木兰阁凑热闹。小衣又拿芸奴打趣:“芸奴啊,二公子没有赏你点儿什么?今天我可看见藤萝得了桃花纹的金簪了,那可是真金啊。”
  芸奴本来在发愣,被她一叫才回过神来:“呃,藤萝得了赏赐啊,很好啊。”
  众人大笑,芸奴这才回过味儿来,脸有些红,低着头不说话。
  梆子敲过二更,夜已深,众人都躺下了,天气很热,女孩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衣忽然推了一下小果:“喂,陪我去如厕。”
  “别烦我,我要睡觉。”
  “陪我去嘛,茅厕在水井那边,我一个人害怕。”
  小果眼睛一转:“要我陪你去也行,你得送我一件衣服。”
  小衣在心里暗暗骂她,怎奈确实内急,只得道:“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
  两人轻手轻脚下了床,拿出一盏灯笼点上,推门出去了。
  遥远的地方有打梆子的声音传来,三更了,小莲推了推旁边的女孩:“小果她们出去快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那女孩嘴里嘟哝了一下,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小莲很是担心,却又没有勇气出门,正在担心,忽然看见芸奴披衣下床,忙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找她们回来。”
  她从柜子里找出一盏白灯笼,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怪异的图形,出门去了。
  院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见“沙沙”的树叶声,连平日里吵得人睡不着觉的虫鸣都不知哪里去了,空气都凝为止水。
  芸奴将灯笼举起,四周却更暗了,脚下仿佛出现了一条路,一条窄小而弯曲的路,她顺着小路而去,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看见小衣提着灯笼在花圃中瞎转悠,嘴里喊着小果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吓得不轻。
  “小衣。”芸奴跑过去,小衣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哭道:“芸奴,救我,我在这里走了好久,一直走不出去!”
  “别怕,你还在园子里,只是被魇住了。”芸奴连忙安慰道,“小果呢?”
  “我去如厕,让她在门外等我,可我出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也出不去。”小衣用衣袖拭着眼泪,“我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小果是不是被女鬼抓去了?”
  芸奴思忖片刻:“跟我来。”
  “去哪里?”
  “去找小果。”芸奴紧紧攥着她的手,二人走了一会儿,她忽然步子一顿,将灯笼高高举起,黄桷树下,一位穿墨绿色衫子的女孩亭亭玉立,正抬着头,看着树冠之中,像在诉说,又像在聆听。
  “是小果!”小衣大叫,忽然,她听到树冠里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很不甘心吧,小衣她哪里比你强?为什么她总是得到赏赐?她就是你的绊脚石,如果没有她,那些赏赐都该是你的。你母亲病重,正需要那些赏赐呢。”
  芸奴大惊道:“小果,不要和他说话!”
  “你说得没错。”小果幽幽地说,“那些都该是我的,她是绊脚石,我要除掉她。”说罢,她猛地转身,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目露凶光,朝小衣扑过来。
  芸奴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叫道:“小果,不要听它胡说!它是妖怪,你不能被它蛊惑!”
  小果像听不见她所说的话一般,拼命挣扎着,芸奴无法,只得将她用力一推,趁她摔倒在地时夺过她手中的刀子,朝树冠用力扔过去。
  树冠内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爆开一蓬红雾,之后便了无声息。小果像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芸奴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什么大碍,小衣,快来帮我把她扶回房去。”
  小衣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芸奴只得背起小果,让她提着灯笼。她太过害怕,才走了两步便摔了一跤,灯笼“刷”的一声烧了起来,芸奴脸色大变:“你,你怎么把灯笼烧了?”
  “对,对不起。”小衣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芸奴头痛欲裂:“算了,你紧跟着我,我们还是能回去的,只是要费一番工夫。”
  “是妖怪啊。”小衣哭着朝她身后一指,“我们回不去了。”
  芸奴觉得后脊背发凉,缓缓回头,看见一口水井,白色的雾从井内弥漫开来,透着彻骨的寒气。
  “我们绕了半天,又回到这里了。”小衣哭着说,“一定是女鬼找替身,她会把我们的魂魄都吸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谁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冷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两个丫鬟齐齐回头,看见一身素袍的年轻公子缓缓走来,他的目光落在芸奴身上,立刻浮现出一声玩味的语气:“原来是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大公子……”小衣哭喊着说,“有鬼啊,有女鬼啊!”
  叶景淮脸色一沉:“住口!妖言惑众,是不想活了吗?”
  话音未落,芸奴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井里出来了,脸色骤变:“大公子,快走!”
  一颗黑糊糊的头颅从井里钻了出来,双目闪着冰冷猩红的光。
  “不是女鬼,是大蛇!”芸奴惊呼,将背上的少女推给叶景淮,“大公子,快带小衣和小果走!”
  大蛇快速地游过来,足有壮汉大腿粗细,抬起蛇身来足有一人高。芸奴挡在叶景淮三人面前,高声道:“孽畜,还不快退下!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大蛇恍若未闻,朝芸奴扑来,芸奴从身旁的树丛中扯下一把树叶,朝大蛇扔去,正中蛇身,大蛇吃痛,在空中挣扎乱舞。芸奴口中念念有词,忽而伸手一挥,空中传来一声鹰啸,一只大鹰俯冲下来,啄食大蛇。
  然后,便是鹰与蛇的一场大战,不过十几个回合,大蛇便被大鹰啄去双目。大鹰将它抓起,飞上高空,将它狠狠摔下,巨蛇落在芸奴面前,抽搐了一阵,不再动弹。芸奴朝空中张开手掌,大鹰落在她的掌心,变成了一张老鹰形状的纸片。
  芸奴长长地松了口气,忽而听身后有人冷声道:“果然好幻术!”
  芸奴的心凉了半截,战战兢兢地转过身道:“大,大公子,您,您怎么还在这里?”
  大公子脸色阴冷,眸中有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小衣躺在他脚下,似乎吓晕过去。
  “大公子,请您听我解释……”芸奴慌不择言,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大公子会不会将她赶出去?或者,直接将她当做妖怪送官?
  芸奴自小在叶家长大,因生性老实本分,又有几分木讷,竟从未想过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么,更不愿意离开叶家,如今担心得额头冒汗,手脚冰凉:“公子,求您不要赶我走,我无家可回,离开了叶家我不知道怎么活……”
  叶景淮转过身,眼神阴郁地说:“滚回你自己房去,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府内任何一个人面前显露幻术,你就给我立刻离开!”
  他不赶自己走?芸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这一愣神的工夫,叶景淮已经回屋去了。她庆幸之余又开始担心,小衣和小果怎么办?如果她们醒来之后将遇妖之事说出去,不就糟了?
  她侧过头去看了看那条大蛇,如今已缩成两根指头粗细,看样子只有近百年的修为。对了,这条大蛇会魇术,如果用它的胆熏一熏小衣和小果,便可混淆她们的记忆,令她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说做便做,她用小衣头上的簪子划开蛇身,取出蛇胆,用叶子包了,放入袖中。
  小衣和小果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难题又出现在她面前,这条蛇怎么处置呢?又不能吃。沉思了一阵,她摸了摸蛇皮,冰凉入骨,顿时有了主意。
  下人房里有驱蚊的熏炉,芸奴将蛇胆放入炉中,炉盖的镂花缝隙中溢出一团浅黑色的雾气,散在空中,无声无息。
  芸奴上床躺下,这闷热的夏夜,只有这下人房里凉爽宜人,宛如深秋。她看了看房梁,在蛇身腐朽之前,屋内的人,便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早上扫地的时候,小衣对小果说,“我梦见被一条大蛇追,差一点儿就死了。”
  “我也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和你一起上厕所,然后,然后……”说到这里,小果的脸有些红,“呃,反正就是很可怕。一定是最近听了古井闹鬼的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们这两个小蹄子,不好好扫地,又在这里嚼舌头。”霜落路过,正巧听到二人的话,呵斥道,“大夫人下了令,谁若再传闹鬼的谣言,打二十板子,并撵出去!”
  二人吓得连忙噤声,埋头扫地去了。芸奴蹲在古井前,托着下巴凝望井底。好多事情她都想不通,大公子为什么不问她会幻术的事呢?今日一早在园子里见到她,就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真是奇怪。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那条蛇,它从何而来?或者说,是谁把它放到井里的呢?
  “芸奴。”叶景印走过来。
  芸奴起身:“二公子。”
  叶景印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她,她打开,看到一把黄杨木梳,梳背上包着金皮,花纹为缠枝卷草,弯拱处是两只对飞的鸳鸯,做工极为精美细致。
  “二公子,这是……”
  “昨日是我娘的生辰,木兰阁和我见贤阁的人都有赏赐,我也给你留了一份。”叶景印笑如春风,“虽然只是包金的,但它出自名匠之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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