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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缚此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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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白絮屏交代后事一样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挥手让姑娘们都离开大堂,然后披上一件墨黑斗篷,悄悄从沙罗家内院离开后,薛素衣果断跟了上去。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三更过半,鸢飞塔的角落发出了一声类似虫鸣的“磕磕”声,藏于暗处假寐的薛藏雪霍然睁开了眼睛。
薛藏雪迅速从塔角摘下一只和沉香药铺门口一模一样的哑口风铃藏进衣襟,循着雨中曲最浓郁的方向奔去。
那个方向是。。。
白絮屏这女人可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搞个大事情啊。
乌云城城主府位于两条人字形相交的街中间,前后门分别开在两条街上。它是一座气宇轩昂,辉煌无比的宫殿式建筑,在一众小平房里显得很高大。
薛藏雪赶到城主府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怀里的“磕磕”声也停止了。
他凝视着面前的府邸,这座建筑颇有些年月了,泛蓝的黑瓦砌成的勾檐微微上翘,有些圆润,瓦上有些青苔,但不多,但也应该有许久不曾清扫了。
这里很不对。
没有守卫,也没有任何人气,像一座死宅。
薛藏雪突然想不起平日里的城主府是什么样子的,但印象中不是这样。
黑夜黏腻而压抑。
从院子里长出几棵参天古树,虬枝盘踞,在夜里看起来竟有些鬼魅。
突然,那古树上一朵一朵开出了粉白色的重华花!
几乎就在眨眼间,粉白色覆盖住了所有的树枝,像云朵一样浮在建筑上方。一阵风过,雪花一般四处飘散,如同一阵粉白的鹅毛大雪降临整座乌云城。
一轮巨大的银盘不知何时照在了古树之外,堪比阳光的光华在黑绸一样的天幕上灿烂夺目,千万花瓣被镀上了月华,古树化为了神话中的月重华。
此夜静谧而深沉,薛藏雪揣着手,站在街道上望着那粉雪,仿佛沐浴在无限洁净之中。
圣洁的银白光芒仿佛和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随着花瓣擦过他的头顶,落到他的肩头,最后簌簌落地,慢慢盖住薛藏雪的脚背,轻柔得像情人的手,令人不想动弹。
空茫的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这种温柔的韵律,那声叹息里是悲伤,是愤怒,是无奈,是看破。
一叹数种绪。
可惜花瓣无法听懂人的叹息,死物是不能懂活人感情的。
“无名僧?这是让薛某看破红尘虚幻,出家为僧么?”
花瓣缭乱起来,像懂事的小孩围在薛藏雪身边打旋,似乎想安慰突然叹息的薛藏雪。
薛藏雪不屑一笑,指着那云朵似的古树道:“下来,让薛某教你什么才是无名僧。”
狂风逆袭,花瓣霎时从薛藏雪周遭爆散开去,薛藏雪身边数十尺不染尘埃,而那之外,尽是枯叶残骸。
身过红尘不染埃,魂留地府只度骸。
然而,粉白花瓣依旧不依不饶地从树上飘下想靠近薛藏雪。
“既然听不懂人话,”薛藏雪压着声线,“那就滚!”
他的声音一向是温润干净,可此时却像一柄带着寒气的冰刃,刺入了花韵里的每一片温柔,所有伪饰的平和被生生破开。
琴弦断了。
迷离幻境成了令人耻笑的垃圾。
“连管若虚都不如,还敢对我用音攻,这年头的人胆子总是这么大。”
弦断的声音已经不是薛藏雪第一次听到,几乎在高音发出嘶鸣的那一刻,薛藏雪的脚尖就已经点在地上,摆出了被弗老大多次私下嘲笑的轻功起式。
破绽已现。
六个方向出现了相同薛藏雪,他很清楚,十步之内,那个人必定会被自己抓住。
“藏雪。”
身后传出了一声叫唤。
薛藏雪一顿。
哪个傻子出来坏我事?
居然刚好触动幻中幻的音攻局,要知道此地根本不止一个杀手啊。
薛藏雪根本没来得及回头看那个坏事的傻子,就顺利入了局,遭了道。
真的,世界上真是没有比琴师更讨厌的人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藏雪:我怀疑,我上辈子应该是欠了墨老板很多钱。
墨老板(难得认真脸):不可能,我上辈子没有开酒馆。
第31章 幻中之幻
薛藏雪站在离乡边缘。
仰头是层层碧浪的顶端是苍白的天空,没有云没有阳光,只有柔韧的风浮动竹林间,一股血腥味飘散而来。
薛藏雪扭头,见竹林和外界湖边的交界处站着一个少年。穿着杏色窄修收腰武服,衣服已经洗得有些陈旧,粗糙的皮甲磨损严重,血迹斑斑,似乎是刚从战场下来,迷失道路之后误闯离乡。
他五官不算特别硬朗,却透着军人的坚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藏在竹林间,看着这个少年一直在湖边兜圈子,他只觉得觉得好笑,想起当年自己也在这个湖边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去。
离乡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常常你看到了目的地,却怎么都绕不过去。就拿这个湖来说,没走一段距离,你就会发现你回到了刚在所在的地方,湖边的草,湖里的鱼,甚至你连之前留下的痕迹都一模一样,所以很多人习惯性地就想往回走,换一条路。很可惜没有用,结果依然是一样的。
如果你一直往前走,一直重复之前看到的景色,精神可能会崩溃。
逃离这个圈子也很简单,闭着眼睛,用身体感受身边的环境。你会发现将身体融进自然之后,流水的触感,清风中夹杂的青草味,总有那么一点不同。
傍晚时分,少年终于发现了前来取水的少女,少女穿着和竹林颜色一样的纱衣,戴着一张精致的白色面具,长发披散,只用一根编得很漂亮的红绳系着一束发丝。
打扮诡异的少女站在少年面前,少年并没有显示出害怕。
少女没有说话,用发带捆起两人的手腕,宽大的袖口笼着两只手,就像相互牵着一般往前走,而少年仿佛知道她是在带路,乖乖跟着。
两个人走了很久,日暮的红光消散开去,薄墨色在天空一点一点晕开。似乎有人以天为纸,着了一盘名为夜色的墨信手涂鸦,一层一层。
最终光晕散去,深黑的天幕,星辰如大海般辽远闪烁,满天银辉铺到湖上,撒到草地上。萤火稀稀朗朗落在草尖树丛,忽闪着,如绿宝石一般美丽。
少女话不多,每次遇到问题略微思索后,会以最简短的方式回答,迅速结束话题。
少年不以为然。
轮到少年说话,他便微微昂首,用一种及其温柔阳光带着些许骄傲的声音讲述着外面的世界,那些色彩斑斓的风景,那些逗趣横生的人物。少女也只是偶尔点头,感觉不到悲喜。
第二天清晨,淡金透明的阳光从树林的尽头照过来,穿越层层树叶枝桠,迎面而来。阳光的粒子跳跃在每一片叶子上,湖中的小鱼滚动在粼粼波光中,发出咕噜的声响。
少女掏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她的干粮。少年看着这个不爱说话的少女的侧影,阳光奔腾着灌进她的面具里,一双褐色瞳仁被镀染了一层赤金,艳丽无比。
她终于松开发带,将包裹递给少年,指了指前方不起眼的灌木丛,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不知为何从心底涌上一股情绪,无端抓住少年的心脏。他强行拉住了她的手。
“你和我一起走好么?”少年说。
少女摇头。
“我喜欢你,无论你是人还是竹林中的妖怪,我都喜欢,”少年有些羞涩,但语气却非常强硬,“我要娶你。”
少女望着天空淡然开口,声音有些闷,“如果今年离乡下雪,我就。。。嫁给你。”
焚海边上从来不存在冬季,这里气候炎热,那么停在海边的离乡怎么可能下雪。
姑且这样骗他吧,少女想,骗他的理由倒是说不上来,或许,只是不想忍直接拒绝那双乌黑透着光芒的眼睛。
少年说:“好。”
他留了下来,住在离乡边缘的湖边。两人总是一起吃饭,一起聊外面的世界。
时间转瞬即逝,冬天,霁凤焚海旁竟然真的下了一场千年难遇的小雪。
下雪之时少年牵着少女的手,说:“我要离开这里一下,开春之前,我回湖边接你。”
少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开春时,他竟然再次出现。
少女坐在湖边,背后依旧是那片竹林。
当他走到湖边,发现周围围了几个小孩,也穿着绿衣服,见他以来就嬉笑着逃走了。
“和我一起离开,我会照顾你,陪伴你,不离不弃。”
少年微笑着,朝着少女走去,脚步踏实果决,他站在少女面向她伸出手。淡金色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炙热的光芒,像是要把人吞噬掉,麦色的肌肤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光泽活力,浓眉下的眼睛温柔多情,让人不自觉地信赖。
少女撑着他的手站起,发现他已经比自己高很多。
还未开口,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竹林里传出,威严肃穆。
“你可是真心以对?”
这是离乡长老的声音。
“是。”少年愣了一下,毅然点头。
“你可愿终生不叛?”
“是。”
“她是你什么?”
“从此她既是我,我将永远守护。”少年笑着望向少女,眼中满是温柔。
“她一旦离开就不能再回来,你可愿发誓。”
“我发誓,不让她难过伤心。”誓言铿锵有力。
少年那一刻说的是真话。
少女的面具被摘下,少年拂着她的脸,“你和我想象中一样美。”
少年欺身,微微低头,一个吻印在少女眼眸上。
落日的晚霞染红了少女的脸颊上白皙的皮肤,她晶莹的红唇抿着,一双清澈明亮的褐色眼眸中,是对幸福的期待。
她相信他。
所以,她跟他走。
少年将少女拉进怀里,低声问:“这么久了,我竟忘了问,你的名字。”
温热的气息呼在少女脸上,就像枫糖的味道。
“藏雪。”
薛藏雪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像是湛蓝天幕中无法散去的流云。
和流云一样散不去的,还有他无处安放的灵魂。
我真是傻子。
他想。
纵使忘记了如何呼吸也不能忘记你啊。
薛藏雪抬起了头。
我想起了你的眼睛,深邃如这黑夜,明亮如这星辰。
墓地一样宁静的长街上,薛藏雪哼起了一首荒腔走板的小调,不属于这里的任何国度。
野草蔓蔓兮在野,与子相遇兮偕臧。
与君别后世间失色,花无芬芳,水无温凉。
若是那时有人给我这样织梦,让年少时情人的手指紧扣,双掌相抵,漫步徐走,永不停息,该有多好。
可惜,我已经老了。
老到即使身处最美妙的故事中也依然该死地清醒着,清醒地知道这都是南柯一梦,纵使梦中有千年轮回,也都是幻象。
梦醒了,我还是我,没有你。
那小调明明应该是一首情歌,在薛藏雪哼来却成了哀乐。
放着任何一个乐师都无法忍受这种惨不忍睹的调子,可是没有人出来指出。
哈。
小调结束在薛藏雪的自我嘲笑中。
他几乎笑到直不起腰来,笑到眼角溢出了泪,笑到嗓子沙哑疼痛。
重华花瓣重新开始下落,再一次落到薛藏雪的身体上。
薛藏雪抬头,眼前竟是炎狼谷南端。
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地方藏着一小片不为人知的芳草茂盛之地,长着高大的粉白重华树。
天阴,看样子还会有雨,他要等的人还没来。
果不其然,细雨淅淅沥沥下起来。
薛藏雪半边肩膀靠着那棵树,反手抚摸着树皮,身后传来极为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因为知道那是谁。
可等待他的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带着温暖气息的招呼。那是一把剑,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剑,突然插入了他的胸口。
明明只是一剑而已,快速果决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剑。可是那感觉,确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一愣过后竟迅速闭上眼睛,像是拒绝看到之后的画面。
“咔…咔…”
一腔热血被冰凉的剑刃冻结。
“你终究是不懂事。”和剑气一样冰冷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如此阴冷,令人瑟瑟。他终于还是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男人欺身靠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后颈,慢慢抚摸着,像抚摸一只小宠物。
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亮的温柔眼睛,反着毫无感情的剑光。
薛藏雪想要念出他的名字,可那两个字在他舌尖滑过,明明该是温柔缱绻的发音,此刻却带着不可置信的疼痛感。
这几年断断续续见过几面,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已经不是那时的小先锋了。
他是将军。
有着高大结实的身躯,穿着黄袍披着雄狮金甲,耀眼得像是太阳的飞廉将军。
薛藏雪年龄不大,身高却并不矮,但面前这个男人比他还高将近一个头的高度。此刻他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带着冷血的属于光明堂,属于光明执法者的高傲。
树林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穿着白袍的光明使者,远远望着他们,像是无情的监督者。
“你告诉我什么是懂事?”薛藏雪怔怔看了他金甲正中阴刻的那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头颅很久,缓慢地扯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假装没看见这一切,什么都不过问?还是做你光明堂之刀剑,屠尽我灵犀之人?”
“你果然无法理解我,”男人遗憾地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高傲的离乡之雪,你哪有半点当年风采?”
看薛藏雪不说话,他的表情越发冷漠,居高临下的眼神中竟逐渐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薛藏雪猛地抬头,无颜面具终于在此刻碎裂,一半挂在脸上,一半摔进水滩,露出鬓角到眉际那条狰狞的疤痕,一头乱发被雨淋湿搭在眼睛上,纵使脱去了外衫,可现在这一身旧衣依然是撕裂多处,血迹斑驳陆离,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真是糟透了呢。
“哈哈哈。”
薛藏雪忍不住开始笑,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他全身都在颤抖,泪水悄然爬满了脸颊,也不知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这就是来自光明堂的回馈?果然与众不同。
男人依然一脸厌弃地看着他。
那胸口的剑尚未拔出,伤口在颤抖中撕裂得更加厉害,血迹在衣衫上迅速蔓延,但倚在树上的那个人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笑过之后他慢慢垂下了头,没有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乐师保护协会:所以你们知道乐师最不能惹的是谁了吧?
乐师们:知道!
乐师保护协会:大声说出来!
乐师们:薛藏雪!
萌新乐师:为什么?
老油条乐师:他五音不全,你奏什么曲子对他都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还不如奏。
第32章 幻中之幻
时间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一瞬久到像是永恒。
薛藏雪垂手站在景色的边缘,恍惚间觉得那个男人就像已经在树下站了很多年,那把剑上的血都变成了死黑色,而地上的这个人死了很多年,尸体冰冷,慢慢风化,落地尘埃。
男人使劲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准备拔剑。
“你一直当我是什么?”一个很低的声音传出。
薛藏雪很想笑,他为什么还没死,命这么硬么?
男人许久后才开口说出一个词,话语声低得像是虫鸣,却不带任何感情。
“现在呢?”声音依然衰弱。
“故人。”他回答得非常快,几乎未经任何思考。
薛藏雪头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在点头。
没有问他哪句真哪句假,没有问他从何时开始骗他厌倦他,没有问往昔种种温柔纵容是否虚假,只是站在那里,倚着那颗重华树,甚至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
“呲”的一声,血花飞溅。
“公子无颜死了,”男人朗声对着那几个光明使者说,“就没人知道光明堂的事情,当灵犀大陆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光明堂肯定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局面,你们几个就跟我走吧。”
男人抽出了那把剑,嫌弃地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又回头将薛藏雪扶到地上坐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甚至还非常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站起,转身离开。
“回西洲吧,这个地方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他的脚步一点都没迟疑,就像从前他朝着薛藏雪走去的时候那样,脊背挺直,坚定地朝着信仰走去一般。
相遇与分离,他从来都是如此果决,毫不犹豫,他的生命中只有自己,只有光明堂,从来就没薛藏雪。
对,从来都没有。
所以他没有再回头。
薛藏雪坐在地上,血顺着他的身体流到褐色的泥土里蔓延开来,这一次,是他自己的血,跟其他人血的颜色也没什么区别。
过去的薛藏雪就这样一直看着树上落下的重华花瓣,甚至可以清楚地预测哪一片将会以哪一种形式落下,什么时候被雨打落,什么时候掉进水坑。
就好像这一幕,他已经重温过无数遍,无数遍对话,无数遍疼痛。
而将来的薛藏雪依然会从每一个角度,在每一段时间,重温每一个细节,把这个故事来来回回,看得麻木。
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这明明是重华花开的阳春三月,竟忽然,有些冷。
树下,薛藏雪的眼神变得悠远而飘忽,瞳孔渐渐涣散,所以这是要死去了么?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碎成一片一片,然后再散开成为光尘,渐渐脱离开身体,渐渐远去。
远方,薛藏雪感觉自己像个看客,看着别人的故事而泪流满面。
他想起他在宁裳华那里看过的《采微江湖录·西洲卷·晦明教会》节录,上面说西洲大陆光明堂偷设百余执法者卧底灵犀大陆,历时数年,扎根传教,意图控制灵犀。
灵犀1002年,光明堂光明使者为取得名兵利器瓦解,灵犀武林,流窜于中原各小国之间,伤人无数。
灵犀1003年,光明堂使邪术控制中原多国,皇族、江湖人士、普通百姓均被控制,灵犀危机前所未有。
还有近些年才敢翻阅的《采微江湖录·无颜篇》,依旧是灵犀1002年,西洲大陆悄然启动光明倾覆计划,妄图在三年内倾覆灵犀大陆。
公子无颜无意窥得其中秘密,时玉妃剪水剑法初成,大半年内毁去西洲大陆设在灵犀的光明堂七处分堂,杀执法者十六名,使者无数,战斗之处血流成河,震惊世人。
同年8月,公子无颜于十渊炎狼谷猎鹿镇对战光明堂执法者十人,使者一百八十七人。此后其遭遇执法者之首飞镰将军埋伏,对战后将军率部下离去,死残者均被弃于猎鹿镇。
公子无颜失踪。
原来公子无颜不是失踪了,而是已经死了啊。
薛藏雪觉得背脊很凉,很想靠着什么东西让心平静下来。
应该靠着什么呢?
那棵树可以么?
很久很久以后,坐在重华树下的薛藏雪突然动了一下,从袖子里缓缓摸出个小瓶,手指颤抖地取出一颗丹药吃了下去,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他的意识非常恍惚,有时候醒来会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干涸的河床里,全身上下全是擦伤,火辣辣地疼。
有时候会在几十里无人的荒原中,被大雨淋醒。
也不知道如此清醒昏迷又清醒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只要醒来,就得拼命走远,力竭倒下,再醒来再倒下。
某一次,他发觉胸口很疼,伤口崩开了,缓缓打开那被血浸透的衣襟。
原来是一只碎掉的风铃,原来藏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再次割伤了他。
恍惚中一个声音在耳畔,温柔得让人落泪。
“收好这个风铃,每当风铃声响起的时候,就代表我在想你。”
薛藏雪望着天空,眼中干涸无泪,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是晴天么?
天空依然是蓝色的,没有云彩,没有飞鸟,没有温度,四周寂静安然,可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许久之后,他突然微微张嘴,没有一点声音。
啊,我知道了。
风。
没有风。
不会再有风了。
薛藏雪双袖一展,真气狂舞,比之刚才不知道恐怖了多少倍。
当年令中原江湖闻风丧胆的内力在西海乌云城再次出现!
呼啸着的怒涛狂澜,夹杂着啸风暴雪席卷而来,草木都含悲!
其凄厉之态让整个乌云城感到战栗,更别说城主府附近的人,几乎没人能逃出这种震慑。
无声的世界开始崩塌。
隐藏在幻花镜之后的琴声乱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刮响在远方响起,尔后再次归于平静。
薛素衣护着七窍流血的白絮屏仅仅就在三丈之外。
墨泽兰的身影从琴声消失的地方出现,像一只大鸟。
急切的面容越来越近。
时间又回到了现在,空间又回到了乌云城。
薛藏雪的发丝还扬在空中,衣衫浮动,明朗的五官显得有些艳丽,仿佛魔神入世。
“藏雪。”墨泽兰停在了薛藏雪十步之外。
薛藏雪斜睨墨泽兰,一瞬间竟让人看出来神佛的无情相。
这个薛藏雪不对劲,墨泽兰踟蹰着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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