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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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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礼的步伐顿了一顿,再往我这瞥了一眼,连门房递过去的名帖都没接,便头也不回地踏入了府邸中。
玉兔悄声问我:“谢樨,我帮你化的形不成功吗?”
我摸摸他:“不是,我们再多等几天就好。”
得意门生一言不合就弃官回乡,一走就是十年,换了我我也郁闷。来这一趟,苦肉计必不可少,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陈明礼不见我,也不接我的帖子,我便一直在门外候着。玉兔在我袖子里,怕我烦闷,絮絮叨叨地给我讲他心心念念的那些市井小说,并建议我:“谢樨,你要不要跪着等,我听说这样成功的概率比较大。”
我道:“丢的是郑唐的脸,可老子我的膝盖会疼。你都不心疼我的吗?”
玉兔喜滋滋地给我推销:“很心疼,可是我有兔子毛织的小垫子,能白给你用,很软的。”
我不信他:“你身上能多少根毛?”
他从我怀里跳出来,真变了个毛绒绒雪白的小垫子叼去了我面前:“你要爱护它,珍惜它,里面有嫦娥姐姐替我收集的三千年的兔子毛,很珍贵的,吴刚叔叔找我要我都没给。”
我:“……”
我又把他抓起来搓了一顿:“你以后扯谎也扯像些,三千年的兔子毛?想送我什么东西,直接给我就成了。是否珍贵,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玉兔被我搓得满身的毛都蓬勃了起来,他动了动耳朵,抬起头瞅我,满怀感动地道:“谢樨……”
我道:“哎。”
他蹭蹭地想往我身上爬,拱来拱去好几次后,才安稳地在我肩膀上扒拉住了:“谢樨,今天你可以亲亲我了吗?”
我等他千辛万苦地爬上了我的肩膀,准备再往我头上爬、蹬鼻子上脸的时候,将他抓回来重新塞进了袖子里:“不可以,先办正事。”
他“哦”了一声,趴在我身边不动了。
我捋着他一身攒得圆滚滚的毛,就这么在陈府外站着等了三天。期间我不吃不喝,后期觉得不大能撑得下去的时候,就让玉兔将我的原身提了出去,留一个木偶似的肉身在那儿。
府邸外有两个石狮子,玉兔隐了身,正好和我的元神一人一个蹲上去,我们两个好似四处飘荡的幽魂。
等到第三日凌晨,府中打早灯火通明,陈明礼准备去上早朝的时候,我瞧见我的肉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玉兔吓得一跳,立刻就要扑过去,好歹被我拦住了:“你冷静一下,我好好地在这儿呢。”
他哭丧着脸,叫我的名字:“谢樨……”
这只兔子胆子也忒小,上回我在忘川捞水藻时也是这样。没出息见儿的。
我的牙酸了一下,同时心中又像是有一团热流滚过,莫名带上了些温暖。这感觉很熟悉,我想起我小时候走路磕绊了,我还没出声时,我娘就将我抱了起来,边走边流眼泪。
一个片段的记忆,很容易忘记前因后果。我突然意识到,我在我娘发间瞥见金步摇的那个下午,前因便是我摔倒了,我娘一路抱着我,哄着我上药。
以往我反复回忆都不曾记起的完整场景,竟然在现在轻轻松松地想起了。
我在回忆里摇摇晃晃的,终于回过神来,安慰了兔子几声。另一边,备轿的人已经先一步提了灯走出,一照就照见了我倒在一边的肉身,一群人惊叫道:“死人了!”
“还有气儿呢!没死,快回去问问老爷!”
“死了,哪里还有气儿,脉摸着都没了。”
眼见着有人要探我的鼻息,我对玉兔道:“等等我,我们去了府内见。”便赶紧元神入关窍。灯笼的火光在我脸上晃来晃去,映出一双又一双盯着我的眼睛。我的头晕了一下,在一叠声的嘈杂呼喊中瞥见了门后姗姗来迟的老者。
陈明礼周身肃穆,过来查看了一下,面上终究带上了些不忍:“带回去治,我早朝后回来。”
我闭着眼睛,感受到自己被人急哄哄地抬了进去。身后紧接着跟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紧张:“我是这位公子的药师,让我也进去罢。”
是玉兔的声音。
我听见他凑上来在我耳边说了声:“不用等的,我现在很聪明的。”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玉兔的手向来都很温暖,我任由他握着,被人抬去床上之后,我又听见他轻声询问管事的人,是否能让一个清净地方,那些人便退下了。
玉兔有那张无公害的脸在,缺点是别人知道他好骗,容易哄他上当,好处是什么人都不会轻易怀疑他。
我睁开眼看他:“好,你聪明。”
他弯起眼睛,俯身抱住我一只胳膊,很满意地对我笑了。
☆、老师
我躺在床上; 玉兔生怕我身体再出岔子; 给我灌了一大堆补药; 扣着我的手腕给我灌仙气。
我拦住他:“就算你是上仙,仙气也不是你这么个使法,太过浪费; 我凡人身躯用不着你灌这么多的。”
玉兔满眼感动地望着我,又要给我深情告白:“为了你,灌到仙元散尽也是可以的。”
我:“……”
事已至此; 我不再试图将玉兔的思维从那些情如倒悬,爱得魂消魄夺的市井小说中拉回来。
毕竟会写道德经的书生遍地都有,会给自己加大戏的兔子却只此一只。别人有的,我的小兔子也能学; 我家兔子会的; 别人却学不到根骨里。这么一想也便释然了。
我等陈明礼回来,一直等到了晌午。
原先我预计错了时间,林裕当皇帝当得兢兢业业,惯例早朝时间是卯时,我晕倒时以为的大清早; 其实只有三更天。玉兔守在床边,趴在我身上睡了一觉,我摸着他的头发; 倒是一直清醒着,最后听见门外有动静,便轻轻地将他拍醒。
玉兔揉着眼睛问我:“我要躲起来吗?”
我想了一下; 握着他的手道:“不必。”
郑唐是个断袖,陈明礼早晓得这件事,以后瞒也瞒不住,如果我执意要把玉兔藏起来,以后行动时说不定更麻烦。
门嘎达一声,老人踏了进来。玉兔从我床边站了起来,很紧张地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陈明礼没理他,径直看向我。我从床上下来,顺畅又自然地在他面前跪下了,再道了声:“老师。”
我听得一声苍老的冷笑声:“你倒还记得我这个老师。”
我不说话。
陈明礼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找了把凳子,威严十足地坐了下来。此时他注意到了玉兔,又冷笑了一声:“若是真记得,你带这么个人来我府上,是特意来膈应我这个老头子的么?”
我垂目道:“学生不敢。明公子是我的药师,亦是我的家人,古来弟子成婚,当携妻子来老师府上恭访,学生无能,膝下是没办法儿孙环绕了,带家人来看望您的这份心却是无比真诚的。”
“当真是看望?”陈明礼咳嗽了几声,喘了几口气,脸色有些憔悴。“十年不见,你还真是越长越出息……我老了,也该给小辈让位了,你是听说了我在朝中不得势,再过不了几天就要被赶回老家,所以特意过来让我给你留个位置?”
我道:“学生无此意。”
陈明礼一拍桌子:“我看你就是这个打算!怎么,本院部为官四十载,你觉得我找不出几个学生么?就算我手头有千百个位置,也轮不到你!当官是造福百姓的,不是给你这种只晓得私欲的畜生养老的!”
他气得面色通红,手有些打抖。我怕他气急了引出病来,一时没有说话,玉兔在那边看得也有些担心,我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现在是一个被我这个大霉头牵连的小霉头,不要轻举妄动。
玉兔看懂了,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里。我很欣慰。
我等着陈明礼气平。
根据我以前同我爹吵架负气的经验,初次重逢,过了最气的这个当口,便能好好说话了。他吼完我,端坐在椅子上抚胸半晌,脸色越发的憔悴。
我看得有些不忍,跪得更低了些:“学生年少愚笨,识不得家国天下,如若不是年前江陵那场战祸,也未必能认清这个道理。如今豫党祸乱超纲,圣上受奸臣引诱,逐日昏聩,学生亦无法守得故里的长久平安,说来说去,仍是为了一己私欲,老师教训的是。”
我半伏在地上,只能瞧见地面上投下的几方影子。陈明礼一直没出声,我便知道这话说对了。
郑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志向相投的共鸣感。朝中三分之二的人呈结党的鼎沸之势,六部尚书中,唯独剩陈明礼一个礼部仍在苦苦支撑,不要说将张此川的党羽一锅端了,单单是稳住这个位置不往下掉,便是一件如履薄冰的事情。
若要长久,必有心腹。
要取心腹,不出门生。
当然如果挑学生的时候养出一窝子白眼狼,还要另说。
我刚来时不大能确认郑唐在陈明礼这儿的分量,也不确定陈明礼心中是否早有人选,本打算开门见山地将这一点说出来,再不济也能捞个替补的身份,毕竟人多力量大,多一个候选的继承者,也便多一分后路。
不想他的确非常看重郑唐这个人,所以才会动这么大的火气。这算是无眉给我的一个意外之喜,我决定此事了结之后请无眉小少年去忘川吃一顿火锅。
我再道:“还是说老师,十年不见,您已经投身了豫党?我来京,本着老师定然一如既往地当着学生的标杆的愿望,想见着一位干干净净的人物。如若老师真的已经……弃暗投明——”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口吻淡漠:“学生便即刻回乡,永不再来。老师对我的赏识之恩,没齿难忘,只是若实在无缘,也强求不来。您亦可当做没有我这个学生,我在外也不会提起老师大名。”
言下之意——如果您也成了那种人,便不配当我的老师了,就此恩断义绝罢。
这一招似乎应当叫作先扬后抑,或者倒打一耙。我认为我发挥稳定,已将闽人郑唐的率性莽撞演了个十成十。
玉兔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陈明礼不怒反笑:“弃暗投明?这个词,是你这么用的吗?”他站起身来,又放开了大笑几声,往桌上拍了几巴掌,震得桌台簌簌落灰。他的神色仍然阴郁,只是眉目已经舒展开了:“我老头子一个,投了也是半截骨头进棺材的人,死磕到底便罢了。”
效果已经达到,我见好就收,又开始不说话。
陈明礼却迈出了门去,半晌后拿来一杆次竹木的戒尺,大喝道:“跪好了,我陈涉川门下没有经不得打的学生。”
陈明礼字涉川,家中有个书斋便叫涉川斋。他提起精神,往我肩头、背脊上狠狠抽了几十棍子,用力之大,我隐约听见了那戒尺发出龟裂的声响。
他打我的这几下实在疼,跟我爹一个水平的。我等他打完,听他对玉兔轻飘飘地道了声:“伤养着,你既然是药师,当知道怎么做。”
玉兔正要答话,陈明礼又冷着声音说了声:“男儿年纪轻轻的不学好,非要委身人下,没出息!以后少在我跟前出现,早些找个地方滚罢。”
他出了房门。
玉兔无端挨了老陈头一通说,十分悲伤。
我宽了衣服让他给我上药,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老人家容易口是心非的,他让你早些找个地方滚,意思就是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慢慢住下。”
玉兔稍稍好受了一点:“那你呢?你们说话,我实在听不太懂。”
我想了想:“他大约算是接受我了罢,看他样子,还像是要考察我一些时日。”我摸着他的头:“这个老人家心肠不坏。你若是听了难受,以后就——”我看了看他的神情,将“搬出去住”四个字咽了下去,改成了“避开他罢”。
玉兔乖巧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挺心疼他的。我一向不爱将感情掺入正事里,不算个护短的人,他跟着我,免不了得不到他应当有的那些宽慰与爱护,即便有时只是凡人给的一点委屈,却硬生生被我带累得无话辩驳。
我抱了抱他:“对不起。”
玉兔在我怀里蹭了蹭:“嗯?为什么道歉,谢樨。”
我以为他不会懂我的心思,结果他懂了:“我不难受。我,我既然是你的……嗯,若是跟着你去见你的家人,一定也是要过这一关的罢?我,我再不济,也可以跟你私奔的。”
他抬起眼睛看我,脸有点红:“不过现在,应该还不用私奔罢。”
我笑了:“不用。”
玉兔便跟着我在尚书府上住了下来。
房间不大,离正厅堂很远。与我们挨得最近的是马房与后厨,玉兔每天给我煮药,我时不时地踱去后厨做几样点心,一份送到陈明礼那里,一份留着给兔子吃。我偶尔还能拿到晒干的白菜和萝卜,也一并塞给了玉兔。
玉兔被我喂得又胖了一小圈儿,生活十分滋润。不过他害怕给我惹事,死死遵守着陈明礼的要求,十丈以外见了他便跑得无影无踪。
这天我和玉兔在床上,我圈着他共读一本戏本子的时候,陈明礼突然杀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玉兔跳了起来,飞快地变了兔子窜进了床下。我几番劝他上来未果,只能由他去。
陈明礼进来后,打量了一下我的床被,似乎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神情有些不自在:“已给你在礼部挂了职,三月的考核期,若是通不过吏部的查验,我也不管了。”
我道:“谢谢老师。”
陈明礼立时又吹胡子瞪眼起来:“你莫要得意,礼部的末职,你就是给人洗笔,也别来我这抱怨。我可养不起阔少爷。”
说完,他气哼哼地走了。
果然跟我爹是一个类型的,死要面子。
我送他走出园子后,回来拍拍床:“小兔子,人走了,上来罢。”
我听得床下一阵窜动声,闹腾了许久也没见他上来,疑惑了一下:“兔子?”
我蹲下去看,看见一截雪白圆润的短尾巴飞快地往更深处藏了进去。
我有些奇怪:“你躲我干什么,快些出来罢。”
床角缝隙不算大,明无意的人身定然钻不进去,他变兔子却可以。我见他迟迟不出来,刚想将他拽出来时,就见他磨磨蹭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眼睛无辜地望着我。
“谢樨,我卡住了。”他无辜地道,“刚刚很急,我也不知道怎么钻进来的,可是我现在出不去了。”
我憋着笑,把他往外拉扯了几下,果然见到这只肥兔子被卡了个屁股在缝隙里。
玉兔很黯然:“谢樨……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少吃点的好。”
我忍了好久,终于笑出了声,点醒他使了个变化术,变小了一号,这才将这只肥兔子抱了出来。
我躺在床上,玉兔蹲在我的肚皮上,毛瘪了下去,豆子眼里的神色很凄凉:“我还是少吃一点罢,你肯定也不喜欢一只身材走样的兔子,谢樨。”
我又笑了:“不用,你这样很好。”我伸出手去,捋了捋他的长耳朵和柔软的绒毛:“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时间关系本章未修,明早整理~谢谢大家(T▽T)
☆、死人
我的位置叫“员外郎案前洗笔”; 除了给人洗笔端砚; 另外的一项工作便是抄书。至于职衔; 则要归到从九品以下,俗称“不入流”。
陈明礼老狐狸一只,精明得跟什么似的; 既然不打算将我和玉兔赶出家门,便不会将我随随便便地打发了。
我抄了几天的书,终于发现了一些东西:凡交给我誊抄、校正的书本; 不是别的,而是订成册的奏章,从七八年前的老折到半月前的新折,统统都会在我手下过一遍; 我抄出的东西整理成册送去吏部; 吏部查备无误后,再转交给司徒府,和户部的档案存放在一起。
我从没听说过奏章归册要走这个流程,起初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询问了一下同跟我一起抄书的人。那人也是陈明礼的学生; 四十多岁了,长相神似一条风干的咸鱼,木木呆呆的。
他道:“这个么; 官家档案,连带着记载圣上日常生活的起居注,原来都是一并在皇史宬中整理封存的。只是四年前; 皇史宬中的人不留神忘了灭灯,烛火烧完后顺着桌案就燃下去了,险些走水。陛下就此觉得皇史宬中多有疏漏,从此将档案存放的地方移去了司徒府,本质上还是礼部在管。”
我道了声“多谢”,便接着抄我的书去了。那人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他看我不大顺眼,便常常将手里的事丢给我做。
同为陈明礼的学生,我和我的同事毫无共同语言,我看他是一条呆咸鱼,他看我是一张棺材脸。
几天后,他彻底放手不管,将所有的活计都交给我做,连带着人也不常出现了。我便将玉兔带了过来。
玉兔很高兴:“谢樨,你也被罚抄书啦。”
我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再给他递了张单子:“乖,这里的几千本帮我筛查一下,只要是这单子上写的人名,都帮我单独分去一边。”
玉兔乖乖照做,帮我筛了三天豫党的奏折。陈明礼发下来的折子,大多数都陈说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涉及朝堂中重要的事情。
虽然内容不多,但这些东西,已足够我在之前观察到的基础上,再对整个朝廷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让我有些料想不及的是,是陈明礼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我在礼部贡院中抄书,他偶尔会过来巡视一下,向来不说什么话。另一个学生跑路了,也不见他有何反应,常见他身后带着一群谈笑风生的人走过,他如同笔架山一般立在最前,端着尚书架子,比院前的石狮子更肃穆,一言不发。
别人来看时,兴许要笑这老头子已经老成了一块木头板子,除了脸上深深的褶子,已经不剩什么了。他身后那些人谈笑时,未必没有一些含沙射影地嘲讽他的意思。
另一个让我起初没有想到的事,便是林裕已经整四年没有批过奏折了。
那一封封谏言上的朱批,毫不掩饰,是张此川的笔迹。张此川失踪之后的这段时间内,便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撤函,宰相批注。
要说消失的那个人,仿佛是林裕本人才更为贴切。
我在那个小房间里呆了半个月后,发到我手里的奏折突然内容一变,那些琐碎重复的内容被人撇去了,送到我这儿来的,十封里有四五封直陈政务要事。
我见到了许多张此川的上书,由他本人写,本人呈送,最后本人批,整个过程一丝不苟。
另有陈明礼和其他几位老官的奏疏,叽叽喳喳不少,大多都被打回了,没打回的都只是淡淡两个字:“已阅。”张此川批的时候估计眼睛都没眨的。
玉兔很有意思,他帮我找奏折的时候,只要看见了张此川的,都要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然后攒起来推得老远,直到我找他要的时候他才肯磨磨蹭蹭地交出来。
我边叹气边摸他的头:“好了,别吃醋了,咱们办正事儿呢。”
玉兔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我是一只深明大义的兔子,不会耽误你的,你放心罢,谢樨。”
因我自己要研究,便没有同意他帮我抄写的提议。他眼见着没事干,就帮我研墨,灯影压字的时候,便站起来为我掌灯。
有时我写累了,就把他拉到怀里抱着,在椅子上靠一靠。卷帙浩繁中,灯影绰绰,玉兔轻轻帮我揉着手,仔仔细细地按压上面的穴位,我偶尔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有意思。
陈明礼将我们抓到过几次。
这个老头子怒道:“上哪儿谈恋爱来了?!不务正业!今儿早上的抄完了吗!”
我道:“抄完了。”
玉兔被我抓着,想跑没跑脱,只能眨巴着一双眼睛望他。
陈明礼:“……”
所幸我反应快,当即作了检讨,向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办公的时候带人搞小动作,他方气哼哼地走了。
我和玉兔一商量,决定让他以后变成兔子,陪在我身边。这样我一边抄书,一边撸着膝盖上的兔子毛,柔柔软软的十分舒适。
如此本来万无一失,但有时我整理奏折太过入神,常常会忽略玉兔的存在,忘记摸他,他很寂寞。
他一寂寞就想找点东西吃。
礼部没有大白菜和萝卜,陈明礼再来时,就见到玉兔趴在桌上,已经啃去了一本奏章的边角。
老头大惊失色:“有兔子!”
我:“……”
我将玉兔抓起来,对陈明礼歉然道:“老师,对不住,让它给跑进来了。”
陈明礼哆嗦着,一脸的震惊:“竟,竟然有兔子……我以为有耗子便罢了,怎的这样肥的一只大兔子也跑了进来?”
我正色道:“老师不要惊慌,我这就将这只兔子处理掉。”
我抱着玉兔出了礼部大门,将他放在路边的野草地里。
他有点委屈:“谢樨,我以后白天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我叹了口气,捋着他毛茸茸的长耳朵:“这段时间,你悄悄地来罢。别人进门时,记得隐形就好了。”
他蹭了蹭我的手:“我会忘记的。”
我批评他:“这点小事都会忘记吗!”
他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一见到你,到了你身边,就什么都忘记了。”
我:“……”
我让玉兔先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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