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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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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玉兔溜出宫外,站在城下,跟随人流一起看着。我和他一人一个面具,是配对的一双鸳鸯面具,他的是绿的,我的是红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长安街围了绵延而去的人墙,御林军死守着长安街的两侧,烧高的灯火巍巍照亮着半边夜空,照见飞上深空的孔明灯。城墙上头一袭赭黄色,一样朱红色,林裕同赵修玉如同一对璧人,端庄自然地站在那儿,目尽林家的江山与子民。
玉兔问我:“他们一会儿会下来吗?”
我道:“会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却带着玉兔慢慢地退开人群,挤了出来。我道:“小兔子,你跟着我,我一会儿带着你慢慢看。”
他变了兔子,顺着我的袖子爬了过来,拱来拱去地又窝到了我的衣襟处挂着。我摸了摸他的毛,感到十分温暖。
“走了。”
我后退几步,倚靠着身后的墙壁慢慢等待着。兔子很安静地待在我怀中。
他又问我:“谢樨,你原来会用剑的。”
我掂了掂手里的长剑,低声答道:“是啊。”
我原来是会用剑的。虽说我前世是个浪荡子,学艺不精,什么都想试,什么都坚持不了,唯独不忘记每天在柴房中劈砍几回,因为这样能够锻炼身体,我不想老是当个病秧子。
很快,天灯点尽,铜钱雨洒尽,漫长的帝临赋念完后,林裕他们终于从城楼上消失,要开门出城,与万民同贺了。
所有人都翘首企盼,死死盯着那道沉重得好似一粒灰尘都塞不进去的、固若金汤的城门,我赶着几步,护着胸前的兔子不让他被挤到,来到了离城门最近的地方。此时此刻,其他人晓得皇帝要走完这一条长安街,纷纷散了去,追逐着往远处走,希望可以提早抢一个靠前一点的位置。
我这里倒是空了起来。
城门缓缓打开。
我计数着时间,耳边那些呼喊的、欢笑的、惊叹的声音统统听不见了,我竭尽全力捕捉着我想要捕捉的那些声音:比如车轱辘缓缓移动、在地面上擦出的声响,比如十分细微的、将刀剑从鞘中抽出半分的声响。
还有远方骤然传来的一声凄惨的呼喊:“关城门!关城门!护驾!护驾!!”
一切都沸腾了起来,我听见了无数刀剑划入人体、破出一挂鲜血的声响,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关城门——!御林军反了!造反了啊!”
☆、白兔教主
那声惨叫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城门已经开了两人宽的缝隙; 立刻就有一群黑甲兵挥刀冲上; 几道刀光闪过,死死抵在门后。巍峨深红的大城门后,想要关门的兵士还未将沉重的横木挪动一寸; 便俱已做了刀下亡魂。
玉兔在我怀里不安地挣动着,我将他轻轻按住了。一旁冲过来一个骑马的御林军,我从旁侧闪出; 一剑将他挑翻后,上马向门内冲去,顺带将挤着头想往里冲的人挑糖葫芦串儿一般地挑去了一边。
门后一片兵荒马乱,我赶着时间纵马过去; 望见皇帝周身的暗卫此刻灰头土脸地拼命砍那挂着横梁木的粗麻绳; 那绳子上浸了牛油,轻易无法斩断。正砍着,他们抬头望见我过来,如临大敌,有几个瞪着血红的眼睛就要冲上来; 我悉数将那些刀光剑影劈开,喝道:“是自己人!用火烧!”
绳子前几天浸了雪水,一时半会儿烧不起来。我跳下马; 将之前备好的面具戴上,没管其他人的动作,尽可能快地拆了马鞍辔头; 拿车辇的框绳绞了几下,做成一个简易的马车钩子,往林裕那边甩过去。
林裕头顶着一块破布,同祉嫔一并慌慌张张往后跑着,并没有听见我的话。我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陛下,乘车走!”
还是祉嫔听见了,一面哭一面拽着他爬了过来,我将这俩不成器的人推上去后,问林裕道:“会驾马么?”
林裕抬起头来往我,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脸上神情已经有些呆滞了。祉嫔却在我耳旁尖叫道:“臣妾会!这位侠士,求你指条明路!”
我也被她一声尖叫吓了一跳。一面看着她哭着甩下最外面那层厚重繁琐的纱衣,撕开布面绑了袖口,一面纵身就爬去了马背上,身手十分矫健,竟然不输给任何男子。
皇帝的女人们,果然一个个的都特别有才。
我道:“先回宫。你们皇家人,死也要死在龙椅上。”
林裕一个激灵,抬头望了望我,眼神清明了几分。
我说完这句揶揄的话后,没管他们,往那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然后听着祉嫔一路尖叫着策马飞奔走了。剩下那几个暗卫,走了一半追上,另一半,终于在姗姗来迟的统领将军的指挥下,勉强堵住了大门。
“谁带的兵?御林军那边谁在带头?”
“回将军,兵部张晃,河南郡永宣王……”
我仔细听了好几遍,这些人都是豫党骨干,对方这次出动了大队人马。好在赶过来的这个将军也不是吃素的,即便人手少,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布置工作。
我确认了没有我熟悉的那个名字后,四下找了一圈儿,牵走了角落里一只负责搬运重物的骡子。
张此川没有来。
我那天让无眉对他说的话,他究竟是否相信,此刻真的在我家宅院中那棵桂树底下,静静等着一个已死的人来吗?
我暂时还不知晓。
将军注意到了我:“你是何人?”
我挺起腰板,将怀中的兔子耳朵扯出小小一个尖儿给他看:“我乃白兔教教主,特来救驾。”
玉兔最近人气很高,名满京城,将军看看我手里的提剑,又看了看不停乱动着还要探出一只小爪子的兔子,估计没见过着阵仗,神色有些复杂。
我见势堆出十分的演技,仿着无眉那等仙风道骨的做派道:“事不宜迟,陛下如今有大难,国师又不在身侧,我须得立刻赶去陛下身边。”
另一边,又有小兵过来报告了我刚刚确实护驾有功的情况,那将军脸色方好了点,但一定又叫上了两个士兵,要随我同行。
同行就同行罢,虽然我不觉得自己的气质像个会行刺的人。
我这次的的确确,是站在林裕这一边的。
等我骑着骡子赶回皇宫时,刚落地,便望见无眉从一边儿的墙根处留了过来,对我比了个手势:“人往正殿去了,我们走,抄近路。”
我看了看我身边两位跟来的仁兄,道了声歉,伸手两把迷|药将他们放倒在地,随后跟着无眉翻墙翻了过去。
无眉揪着玉兔的耳朵问:“大兔子,你最近不是有长进么?在皇宫内御风,做得到么?”
玉兔拿爪子拼命护住自己的耳朵,老实回答道:“做不到。”
无眉叹了口气。
我见这少年从袖子里摸出几大张长长的符咒,再翻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匕——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了自己整个左臂!
血液哗啦一下涌出来,几下滴滴答答地淋投了那几张符咒。无眉冷眼看着,甩了一张给我,低声念道:“听我姓名,如我陈情!如我陈情!如我陈情!”
他念得一遍比一遍用力,血液涌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时间,狂风骤起,周身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我扑过去想把这小孩儿抓来止血,他却一把将我推开,自己伸手按住伤处,十分冷静地道:“这个法术弄得有些勉强了,我没办法同你们前去,谢樨大人,你自己保重。”
他话音一落,我便由狂风携裹着往前退走,一步路都看不清了。
待周身动静平息之时,我睁开眼睛,见到自己身在九思斋中。
玉兔眯缝着眼睛,半天才将自己被风吹歪的兔子耳朵收回来藏好,他刚要开口说话,我便将他按了回去。
我向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速战速决。”
玉兔“嗯”了一声。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本就是深夜时的天,却变得更加阴沉了起来,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天边隐有雷雨。
我赶到正殿前,抬头望去,见到黑云边翻红,晓得那是星盘有异象的表现了。
老远看去,穿着赭黄色长衣的人已经甩脱了华贵精细的外袍,拼命往大殿里跑着,后面跟了一群人,想拉又拉不住,生怕伤到他,女子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外庭:“陛下!陛下!冷静一点,里面没有人的!”
怎么可能有人呢,那里面有林家的龙椅,除了他林裕一人,再除了一个我,谁还有资格坐上去?
林裕浑身发抖,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地道:“里面有人,朕晓得!就是祸乱朕江山的乱臣贼子,我必得而诛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造朕的反!”
那死命压着的、滴血般暴戾的声音听得我心里一惊。
他重手挥开冲上来的祉嫔,向着大殿里面冲过去。那殿门如同一个黑暗的血盆大口,静等着将什么东西吞噬进去、掩盖过去。哪里像是有半个人的样子。
我觉得林裕多半是疯了。
悉数归于寂静的黑暗中,我随着后面一干人等跟着冲了进去。林裕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捂住心口,两眼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大殿深处。
什么都看不见,近处门柱上镶着的夜明珠,此刻看来光华也尤其暗淡,照不见半点里面的影子。一众人空手来去,林裕停在这儿,气焰却像是被这片漆黑扑灭了似的。他又露出了那样的眼神:恐惧,惊慌,愤怒,一如见到了当年的我。
此时还是什么都没有,如果能有一盏灯……
我费力往里面看过去,玉兔又在我怀中动了动。
如果能有一盏灯……
哧啦一声,有人点了灯,是一柄蜡烛。
大殿深处的人点燃了蜡烛,端在手中,向门口望过来。
林裕望着那人,眼中的其他情绪,都逐渐被震惊取代。随后,他竟然平静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是有些慌张地笑了笑。
林裕低声道:“你……怎么在那儿,快下来。”
“快下来,雀榕。”
张此川稳稳地端着蜡烛,站在龙椅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下来了,这地方就是你的了不成?”
林裕又开始大喘气。他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急切地道:“你——你给我下来,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不要胡闹了,外面那些兵是你带来的罢?我不追究,只要你乖乖收手——”
张此川此刻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些怜悯,同看一个幼稚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他这副令人唇齿生寒的模样我想象过,不过是第一回见到罢了。张此川一直都挺能装的。
我摸着怀里的兔子,心下叹道,他果然没有去赴无眉那个约。
一句话,想要骗得他放弃这边的大事,转而去追寻一个死人的踪迹,这可能性的确太小了。
“陛下,您这幅神情,是想杀了雀榕么?”
张此川唇边噙着一丝笑意:“雀榕在您枕边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见到的总比听来的多。名不正言不顺来的皇帝,竟然还是个发疯断袖,圈禁阁臣,嗜杀成性……”
林裕停下了脚步。
“有谁要这样的皇帝?”
张此川手中的蜡烛落下一滴烛泪,正浇在他手指间。
但他仿佛毫无知觉一般,一动不动,字字珠玑。
“您身边,还有谁愿意认您当皇帝呢?”
呼吸声此消彼长,此刻静得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裕仍然没有动。
他背对我们,但我却像是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到这个敏感多疑、暴戾卑微的人正在逐渐被他的言语消解,高屋建瓴的摧毁之势,只等彻底崩散。
殿外,狂风扫过,天边闷雷滚滚。玉兔从我怀中探出头来往外看,有点慌地小声告诉我:“谢樨——星盘要倒了。”
我道:“没关系,别怕。”
我跨一步上前,重重咳嗽了一声。
本来静如死水的大殿中,闯入我如此突兀的一声,效果仿佛巨石投河,激起千层浪花。
我道:“张大人这话可说得不对,至少我是真心实意支持着陛下,愿意同陛下生死与共的。”
我扶正脸上的面具,终于望见张此川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的神情,显然没料到这时候会杀出我这样的一个他计划之外的人来。
“你是谁?”
我清了清嗓子——
“白兔教第一代教主,同兼青岩观仙身大护法,正是在下。”
☆、女儿
“白兔教主?”张此川眉头又皱了一下。
我站在离他远远的几重明黄落阶后; 朗声答道:“不错; 我的属下崔珏办事不力; 险些就入了大人的套子,答应为大人做牛做马了。我在此辟谣,并郑重声明:我们白兔神教; 从来都为万民江山着想,绝不背弃圣上半步;绝不与祸乱朝纲之人成一丘之貉。”
祸乱朝纲这个帽子,扣得其实也重了些。在位时胡搞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林裕; 他的统治时好时坏,有时像个无上明君,又是又全然凭着性子胡闹。相反,在豫党一手遮天的情况下; 朝中人员这样那样的毛病不少; 可百姓过得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把先帝留下的一手好牌打烂。
两边各有各的好坏,此时谁走谁留,也只看一个选择。
我道:“张大人煽动了兵部,私自调用了兵符不假; 但御林军并非完全在您的掌控下,如今辽边兵马已赶回护驾,预计明日抵达; 江陵城主三日前带兵死守关中;三千人对五万人,至多明日午时,叛乱的人便会在皇城中死绝。”
张此川沉默着; 脸上在烛火映照下阴晴不定。
我瞧得出他对我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而只淡淡瞥了我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去。
明日午时,这时间足够长了。
林裕却没想这么多,终于像是抓回了些心骨,往回看了看,瞧见了我们这一干站在他身后的人。他长舒一口气,喃喃念道:“对,朕的人……还有朕的人。”
他甚而没有询问我是谁。
林裕放心地往我这边走过来,刚走了几步,我正准备将他拉过来时,忽而见他像是刚刚听懂我方才说的话,面色扭曲了起来,眼角狠抽了一下:“江陵城主?他——”他剧烈喘着气,突然倒退几步,眉目狰狞地望向我,霎时又换上了带着敌意与怀疑的眼神:“骗子!半年前就是那个人,说着兵谏,干些要谋反的勾当!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是——”
他这一来一回间,我叹了口气。
这孩子太愁人了。
我缓缓接话道:“是个有勇有谋,一心为陛下江山考量的忠臣。这样的人,也不单江陵城主一个。”
林裕愣住了。
我道:“陛下,您惦念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前些天兔儿神托梦于我,说是做神仙逍遥自在,前尘往事,俱已忘却,请您勿要辜负林氏江山。”
其实这话我应当早些说,应当在他梦里便说了。若是提早看清他的心魔,也不至于落得现下这样。
我看林裕那样子,晓得他内心必然煎熬,两边拉扯,两边都不敢信。救驾的人来是来了,不过不会比即将打穿城门的御林军更快,我估计了一下,主城门那边大约还能撑个半个时辰,在这期间,若是没办法说服张此川收手,等刀兵斧钺逼宫进门,林裕九成九都要死在在这里。
这也是张此川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林裕声嘶力竭地道:“谁?你说谁?朕……朕不知道,朕不知道!什么兔儿神,朕——我——”
我平静地道:“我说的是陛下的兄长,林兆。在陛下派人弄死他之前,他的名字叫胡天保。”
这下,连龙椅旁的张此川也震动了一下。他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了看我。
也是这个时刻,一道寒光从我身后闪过,掠过我的面颊,再急指向林裕。我的面具啪地一声裂为两半,飞快地掉落在地。掠出去的人影将匕首按在林裕的脖子上,停下来凝视着我。
“你到底是……”
祉嫔开口问我。她用细绳绑紧了宽大飘逸的袖子,握着刀的手漂亮而端稳。我笑道:“娘娘不认得我,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一层面具过后,还有一层障眼法,现在的我是郑唐。
我道:“见过娘娘,在下云游之前,曾去令尊府上叨扰几日,国丈抬举我,收我做了学生。”
我特意将“令尊”与“国丈”二字说得重了些,祉嫔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长眉一挑:“哦?那么,你刚刚说的皇长子的事,是他……我父亲告诉你的了?”
我道:“不劳老师点醒,只是在看了娘娘的墓之后,陡然想明白的。”
陈明礼的女儿,埋在与我的坟墓仅仅一山之隔的地方。陈明礼不祭拜她,却日日记得祭拜我,作为一个慈父,这不是单单能以陈姣瑶死后秘不发丧、“防止被奸人盯上,扰人死后清净”这样的理由足以解释的事情。
赵修玉,陈姣瑶。姣瑶即为修长美玉,赵是陈明礼发妻的姓氏。各种关系,不必言说。
想明白这一点后,以往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变得清晰透彻。
祉嫔就是陈明礼的女儿。她才当是真真正正的皇后。
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过去,由张此川调|教着长大的那个孩子,板上钉钉的张氏派系。
陈家与豫党,看着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两家,却在这事上达成了一致:陈姣瑶陷害玉兔在前,陈明礼的学生弹劾在后,将玉兔扮成的皇后打入冷宫,明面上是打压,实则是一种保护。我们三人在冷宫中闹出再大的阵仗,也不见有宫人前来苛责,摆明了还是想好好养着“皇后”这条命。
这大约也是陈姣瑶对于替自家人挡了灾的人,所抱有的些许感激。
不仅是后宫的这件事,在甄选皇后时,无眉说他并未在纸条上动手脚,无论再测多少回,出来的名字定然也是陈家女儿。紫薇台祭天、持礼由国师主持,但其他的流程打点,只在礼部。
陈明礼是礼部尚书,是他自己动手,将自己女儿的名字写了上去。他是自愿的。
他和张此川,陈家和豫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应当是站在同一边的。
这朝中仅剩的几个真正做事的人,却正如张此川所说,没有几个真正认林裕当江山主人的了。
然而,这“站在同一边”几个字着实要考量一下,毕竟前面还有一个时长。曾经的盟友,最后如果分道扬镳,那也不算个事儿。
我对着祉嫔道:“娘娘,你想见见你的父亲吗?尚书大人十分想念你。”
☆、绝杀
“我……父亲?”祉嫔抬眼望向我; 眼中带着几丝怀疑。我一面盯着她手中那把差半分就要割破林裕喉头的匕首; 一面回答道:“大人便在东侧宫墙外的贡院中; 娘娘不去问个好么?”
祉嫔还没有回答,张此川却出声了。
他低低地道:“贡院……礼部么?”
祉嫔冷冷地答道:“你莫要相信这个什么白兔教主的鬼话——”话音未落,我欺身而上; 趁她走神的这片刻空当,直接将林裕一把扯了过来。祉嫔见状反手就要落刀,我伸手飞快地替林裕挡了一下; 顺便将他踹去了门口,紧接着就见到赶来的几个暗卫赶紧将他扶住了,一个个都吓得半死,给他掐人中; 一叠声地叫唤着“皇上”; 仿佛他已经驾崩了。
祉嫔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了,紧跟上来连刺我几刀,都被我险险避过了。她的动作快、利、狠,张此川本人不会丝毫武艺,显然不是他教给她的; 但这女孩子的张扬性子,做事的态度,竟让我想起了那回在青楼中给玉兔替名的少年雅笙。一模一样的干脆爽利; 一等一的冷静果决。
不知道陈明礼本人将自家姑娘送出去时作何感想。那个房间外便是小荷塘,妆奁下压着情书的女孩子,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人烟了。
她冷静; 我当然也不急。一般来说,论及力量,普通女子定然不如男子,即便有技巧在身,有时候也抵不过硬碰硬的斗法,更拼不得长久。我自和她缠打着,瞅着空当准备出手,突然瞧见她眼里光芒一闪,晓得她怕是也察觉到了我的打算——她竟然准备抵着我的剑锋奔过去对林裕下手,不惜以命换命!
我收了手,倒转剑柄横在她喉前一拦,接着踢上她膝盖后弯,她便一声闷哼,踉跄着跪了下去。我赶过去将她手中的匕首夺过,俯身拉她起来,将我的剑横在她脖颈上,低声道了句:“小姑娘,得罪。”
祉嫔长发披散下来,似乎脱了力,并不说话。林裕在后面死命喊着:“杀!杀了她!都是这个贱人!祸害!”他的声音抖来抖去,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的声音了。
我没理他,带着祉嫔往前走,问张此川:“张大人,真不出去看看么?你原先藏在皇史宬、如今放在贡院中的东西,再有一会儿,可就让尚书大人找着了。”
张此川仍不说话。
他看着我的身后。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正殿外的皇家外庭,已涌来一些零星的人马,起初是一些在夜空下无比模糊黑点,随后变得逐渐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马蹄奔走、人声呼和陷在风中,齐齐涌来,然后又如同潮水退去那般逐渐消失了。
剩下一些明火执仗的影子,将这阔达的宫城围得逼仄起来。
御林军已经打穿城门,在离正殿十丈的地方列队,将这里包围了起来,呈张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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