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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喂养手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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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去,那个琉璃瓦的兔儿爷望着我笑,里面有什么细小的、温暖的东西在沉睡。
无眉刚同人斗完法,大胜而归,行动间甚是扬眉吐气。我不知道这少年是如何有手眼通天的法子,靠着那一点碎魂,将玉兔余下所有的魂魄都召了回来,也不知道天庭是在如何运作,上面的众仙联名请奏,消除我违逆天规、篡改星盘的罪孽,只将我的工作加了一加——
玉帝和蔼地道:“那便分配他去养兔子罢。毕竟是兔儿神么……”
我便回了忘川。
一只兔子要长到能化形,还需要许久的时间。自从认出玉兔之后,我将庭院中其他的兔子都遣散了,打包送去了月宫,让嫦娥有些事做,也好不那么寂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稳下来。
我没有计数年月,我只通过我家兔子长膘的速度判断着时间,十年?百年?
很久之后,我清净的府邸外迎来了一个客人。
张此川站在院外,垂眼默默打量着我的院子。他凡人寿数尽了之后,被阴司判为草菅人命、罪孽深重,入轮回中当永世煞神,被六道所耻。
我没有说话,却看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开口问我道:“最近在干什么?”
我答道:“养兔子。”
他再默默看了看我身后的院落,我怀里嚼巴着草根的肥兔子,什么都没说,冲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又过了几年,我遇见了林裕。
他的态度十分谨慎且有礼貌,也不再是我记忆中那番不中用的倒霉孩子模样。
他叫了我一声:“哥。”
我眯起眼睛看他,他又对我道了声抱歉。过了一会儿,他鼓足勇气开口问我:“他……去了哪里?”
我道:“他在偿还杀孽,已同判官说,等事情办完,令他再入轮回,不做神仙。”
轮回道,与我们都不同路。
林裕低声道:“这样么……多谢皇兄,”
我目送他离开,怀里的兔子爬上我的脑袋,不断地蹭着我,眼里充满了好奇。
有一天晚上,我按照往常的惯例,准备将兔子揣在胸口睡觉,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时,惊跳了埋在上面的一个光溜溜的人影。
这个人裹着小被子,哭丧着脸道:“我我我不是故意躲在这里的,我不知道要怎样变回去,你还愿意跟我一起睡觉吗?”
我看着他,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他看着我,迟疑道:“你失忆了吗,我,我是你养的兔子。”说着,他又很颓然地道:“你……不认得我了吗?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但是你看,我现在没有穿衣服,听说长成人都是要穿衣服的,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件衣服再—— ”
我捂住他的嘴巴,将他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里。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欢喜地伸出胳膊将我揽住,脑袋在我肩窝处蹭着。
我告诉他:“小兔子,我们先认识一下。”
他继续茫然地道:“嗯。”
我道:“我的名字叫谢樨。”
他卡了壳:“我,我……我叫兔子。”似乎是觉得这名字不太好听,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我放在一边的玉石摆件,喜滋滋地道:“不,我叫玉兔,就是很好看的那个玉。”
他弯起眼睛对我笑:“你的名字很好听。我,我喜欢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后面是小张番外X1,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看看哦。
2。蠢作第一次写文,还有诸多不成熟之处,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建议,超喜欢大家QUQ
3。在这里推一下蠢作准备开的下篇文《给龙算命的日子》,下面是文案,跪求大家看一看瞧一瞧收藏一波,要是没人的话我过会儿再来问……
文案放在这里~
——江陵算命小先生花珏有一枝毛笔,据说是地府判官大人的座前笔,写啥有啥。
他兴冲冲地写:“一夜暴富”、“今晚有桃花运”并加入“少年你想获得力量吗”豪华符咒套餐。卖符未果,穷得叮当响;暗恋隔壁账房先生十一年,惊觉先生已有对象。
花珏的内心毫无波动:“……我还是用这笔给我家猫挑虱子吧。”
卖家表示:“亲,我们不接受退款申请哦,请深入发掘商品性能。我们的口号是:一笔在手,天下我有!”
牛鬼蛇神听命,生死人肉白骨。花珏一(wai)举(da)开(zheng)创(zhao)妖鬼界命理学,横(te)眉(bie)冷(hai)对(pa)各路找上门来的小妖精,直到一条龙认真地递上申请书:“希望龙也可以有被挑虱子的待遇,请一视同仁。”
备注:“你前世欠我很多钱,必须收留我。我可以帮你洗碗。”
从此,花珏过上了日常给龙算命讲故事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日子。
玄龙:“早上好,我想算一算今天能亲到我的心上人吗?是那个江陵神算子,很有名的,你或许认识。”
花珏:“不能,快滚。”
排队等算命的小妖精们纷纷抗议:这龙又发嗲!不理他!孤立他!
本文阅读指南:
1。这是一个带着一条龙开算命铺子的故事~CP:看似高冷实则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在媳妇儿面前给自己加戏的禁欲黑龙攻 X 根正苗红·江陵一枝花·小天使受。攻受都是亲儿子,基本甜,全文剧情都为谈恋爱服务。
2。主角有金手指,不吓人,我们走暖心小甜饼妖鬼故事流~
☆、番外 有雀栖榕(一)
客堂满座之中; 青衣青年推门而去。
附近有人低声问:“那是谁?”
“好像叫张此川; 郑州人; 家里有个老母亲。年轻呢,可是穷成什么样。”
“……哪里来的穷酸,倒是会仗着年纪小跟人拿乔。看他那样子; 还以为春闱单给他一人开呢。”
屋内窃窃私语,说话的人往望外去,压着声音:“——今番考试若是不中; 他可真是要回老家喝西北风了。可我听说这次连三甲末尾都有人打点了关系,这样的愣头青,磕绊几下就知道皇城的厉害了。嚯,我跟你讲……”
榜上三甲; 就是四十三人。一提到“打点关系”; 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还在讲话的便是平日里关系热络的那些人。如今朝纲腐败,约定门生、提前贿赂考官串通作弊,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在座的人很显然都是相识的,当即将话题揭过; 纷纷开始商议晚间去哪处快活。
文会结束,二月里天还没放榜,冬日里炭火吱吱作响; 攒这的这点热气比涪京城中最美的伶人来得更招人。屋里的人非富即贵,融不进这个圈子的人,自然就像那个拂袖而去的青衣青年一样离开了。屋外天寒地冻的; 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屋檐底下跺脚,眼尖的人目睹了一切,赶上去跟走出来的人搭话:“哟,张兄给人甩脸色了?”
那青年一身布衣,冻得面色发白,只用一双深潭一样漆黑的眼睛望过来,直望得人心里一跳。他不回答,搭话的人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走了。
今天的文会赛诗,比的是飞花令,座上来了国子监一位太师,极有可能会有哪位幸运儿被他相中,约为门生,就此飞黄腾达。学生要显才,要自荐,张此川照着他考中解元的那股子锋利劲儿去写了,那挺着大肚腩的官员却只草草称赞了几句,转而就将他辛苦写出来的东西丢去了一边,和几个官宦家子弟谈笑风生。旁边几个同期考生注意到了,明里暗里一番嘲讽,换了谁会愿意接着屋里呆下去?
与张此川走得近的人都能发现,这人性子其实非常直,想怎么做的时候,便由着性子去做了。旁人添油加醋,一定要说那是张大解元“拂袖而去”,但他不过是简单离席而已。
他父亲去世得早,是个一辈子也没考中举人的穷酸书生,给他取名此川,是望着他能有百川胸怀。俗话说是云从龙,风从虎,字要随名,他原定的字是“照水”,只是他百天抓周之时,院门外的一棵榕树上栖满了鸟雀,他父亲认为这是好兆头,便给他改字为“雀榕”。
然而山沟沟里那样的小地方,不出去,至死也就能望见几条小水沟,燕雀飞得再高远,高不过皇城中栽种的参天古木。他代替他死去父亲完成了读书的理想,也代替他眼瞎的母亲看见了皇城繁华,旁人都夸赞他,说他有出息,将来必有大用。
张此川笼着袖子慢慢往外走着,回到自己借住的小屋中,仔细算了算这几天的开销,再预计了一下一番待在京中的时间。算完后,他出门买了一小张葱油饼。他常去的摊子的店主格外实诚,只一文钱便能买到摊了五层的,若是从中切开来吃,能够顶两顿。
他抓着荷叶包往回走,到了门口时,忽而见到门口等着一对年迈的夫妇。见到他过来,老先生先开口问道:“是张此川公子吗?”
他停下脚步,有些疑惑。那老者和蔼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老朽是京城南街人,久仰公子大名,有些话,老朽想要同公子说。不知公子可否移步去寒舍,我们坐下来好生谈一谈?”
这对夫妇笑容和蔼,周身都带着书卷气,他以往甚少见过这样的人。张此川将那个荷叶包悄悄藏进袖子中,先道了声稍等,进门略微打点过后,便跟了过去。离开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破落的小院子,家徒四壁,压箱底的几件衣服摊开了,袖口吹的风都比路上走的要大。他什么也不问,晓得自己这里并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对方不会是什么坏人。
路上攀谈时,张此川才知道老人是京中一位有名的私塾先生。老先生在家中养了一园子蓬勃的花木,七只毛皮顺滑的猫,学生们把它们叫作“七贤”,平日里学生念书,七贤就在琅琅书声中来回窜,偶尔会有几只跳进门中,在摇头晃脑的学生中挑一处温暖的大腿,在上面打卷儿趴下。
“解元应当是不缺老师的,可我这里还缺个学生,你愿意不愿意当我的学生?”老先生给他倒了茶,老夫人为他煮了一大碗烩面片,他十分克制地吃着,听到问话后放下筷子,有些怔愣。他看了看学堂中默写功课的孩子们,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他这个“学生”今年却已经十七了。
过了会儿,他开口了:“为什么?”他垂下眼睛,不太敢看这对温和的夫妇,视线落在面前的面碗中,烫热的蒸汽往眉目上冲着,过一会儿就凉了下去。
解元是解元,可全国上下数位解元,个个都是凤毛麟角的人物,怎的偏巧注意到了他?
老先生没说话,却只是将一幅字画轻轻展开,铺在了桌上的另一边。上面画着一副鸟雀图,参天树木仿佛要透过纸张伸展出来,笔意疏狂。
张此川只觉得自己面颊如同火烧,更加不敢往前看——有雀栖榕,这的的确确是按照他的字画出来的一幅画,不过是早年画的。这画上,年轻人想要平步青云的愿望呼之欲出,是一幅张扬无比且容易为人诟病性情的图画。那时他拿捏不好收放的度,现在来看,里面满满的都是不加遮掩的无知与自负,是……他一介穷学生所羞于启齿的。
这幅画,怎么会落到老先生手中?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前些天他学人家出去买字画,在路边摆了个小摊,希望能再筹得几个买葱油饼的钱。但他在寒风中苦等,也没等来几个看中他字画的有缘人,却遇见了那一伙儿尖酸刻薄的权贵子弟。
“哟,张大解元在贩字画呢?”
有人骑着马,他还没看清是谁的时候,马蹄就一脚踏过来,几乎从他脑袋上掠过,要把他碾为血泥,风声大作,他抬眼望着那匹威风凛凛的马,觉得昏天黑地的黑暗就从那蹄尖涌来,要把他压下去,因马腾踏而死在这初春前的寒风中。
但这只是虚惊一场——那天,那人只是故意要吓他一下,看清了他惨败发青的脸色之后,心情大悦,勒马掉头,与同伴大声道:“要我看,他这张脸可是比字画值钱。你们说是不是?”
“要我看,如果弄到锦绣楼里去,收拾一下,没准儿还是个头牌呢!”
张此川始终没有抬眼看他们。
半注香不到的时间,张此川犹如又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道,不仅仅是那条命。他垂头望去,烈马没弄死他,却踏坏了他堆叠着心血的字画,泥浆与灰土牢牢与之勾连。
他半蹲在地上,试图用冻僵的手指将它们擦净,但是没能成功,轻薄的纸张反而发出了龟裂的声响。他不敢用手去弄了,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十分少有的,他蹲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
这时,一个人来到了他的摊子前,同他一起蹲了下来。
张此川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人他没见过,二十岁左右,看打扮也是富贵子弟。
是那伙人去而复返吗?
想到这里,张此川的手僵了一下,刚要出声时,却瞧见那人低头摸出了几幅完好的字画,仔仔细细甄选了一下后,选了三幅,问道:“多少钱?”
“什么?”他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听清。
那人也是有耐心:“这三幅画,多少钱卖?”说着,低头摸了摸荷包,似乎是没找到零钱,于是将一整块雪花银锭递了过来。
张此川道:“我没有钱找给你。”
那人却眼疾手快卷了字画准备走:“也不妨事,公子,我现下赶时间去拜访老师,钱放你这儿挂账,就当垫了以后的份儿。”
他打量了一下张此川:“这个时候来卖字画……是等放榜的考生罢?你这价格也委实低了些,希望放榜过后,这些余钱还能买得起你一张画。”
张此川没出声。那人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摊子,似乎是此刻才注意到眼前的一片狼藉,道了声:“公子以后可换个临街远些的地方,近日冬雨多,过路人马多,容易毁了你的字画。”
那人微笑着带着字画走了,步履匆匆,与之前那帮人也不同路。似乎……是真的赶时间。
张此川过后很快收整了东西回家去,将那雪花银兑换了零钱,寄了一大半回家,只给自己留了一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当将换来的零钱拿去还给那个人,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母亲目盲的病要钱抓药,他自己也要活下去。他只是日复一日地画着画,写着字,拼命添补着作品的数量,期望着有一天那人真的会回来,将他剩下的字画带一些回去。
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来得及清点自己原先没准备卖的鸟雀图,现在看来,却是那人拿走之后,送给了自己的老师么?
老先生果然开口了:“这幅画是我另一个学生送来的。看了之后,想与公子结交一番。这画里功底与灵气都有了,只欠些打磨。公子如若不嫌弃,希望能来我府上,帮我修复一些古画书籍,不知你可愿意否?”
他从老人眼里的笑意中看了出来,对方显然也很清楚他的情况。这对夫妇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只是十分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他们愿意帮他渡过难关,即便是此次春闱不中,也有一个安稳的去处。都说书生无用,有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张此川点了头:“愿意。”他只说了这两个字,面上也无多大的波动,却觉得声音有些梗涩了。他复又低头捡起筷子,继续吃那碗烩面。
老人看出了他的窘迫,轻叹一声,收了字画,留他一人在这里。这样的举动让张此川很感激。他看着老先生走出门,先视察了一圈儿自己的宝贝花卉们,又将一只老猫从雪堆中抱出来,拍打着它身上的薄雪。
“落雨又落雪,这个天气啊……”
老先生仍旧叹着气,背过身去,却揽着结发妻子,轻声讨论着屋里那个新学生。
“圣上昏聩,年龄又小……这个孩子心气高,也不知他以后会如何。”
张此川听不见这些议论。他来到私塾的第二个月,见到了来买他字画的那个人。那人应当经常来拜访自己的老师,每每带着东西上门,与二老交谈几句,并无一般学生那般热络,却从不中断。师生间反而有些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做法。
他们二人除了那次在街上,此后再未直接碰面。张此川在他单独的书房中打理烟海般浩繁的书卷,就坐在窗边,不知不觉的,每当那人走过庭院时,他就会放下手里的东西,静静观望着。
那人衣衫料子很好,举止也大气,应当是大户人家罢?
老先生德高望重,学生中又有多少不是大户人家出身,根本不必问。他也是有些痴傻了。不在私塾的日子,他仍旧抱了字画去街面上卖,仍旧是上次的地方,可惜那人再也没来过。
三年间,他也只认得那张脸:眼光清透,眉目间透着几许稳重,却并不如同满脸愁云的人那样透着悲苦,他的稳重中自有洒脱,只带着些微末的孤绝。
他听老先生叫过那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怀风。
☆、番外 有雀栖榕(二)
春闱放榜过后便是殿试; 新科进士中; 出了一位冰雕似的美人儿; 因了那张脸,被只得十六岁的天子钦点为探花郎。四下恭贺道喜之余,免不了还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只是众人一打听; 张此川这人根本与风月二字不搭边,你还能指望一个棺材板儿似的家伙变出朵花儿来不成?茶余饭后,众人略微谈谈便罢了。朝中现在正在发生一件大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少帝与自己的养母,也就是如今垂帘听政的太后翻脸了,要以虎狼之势把皇权握稳在手中。
张此川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他在三甲中排名并不靠前,少帝却力排众议将他列为探花; 他感念这份提携之恩。如同他半月前遇到那对温和的夫妇一般。他与泥浆和灰土勾连的一生; 似乎终于看到了些希望。
少帝召见他,握着他的双手,脸上的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问他道:“张卿,你会同我一起的罢?”
他跪在地上; 只看得见少年赭黄色的衣袍。
进了朝堂之内,就要懂得人们争夺的都是些什么事,人要从善如流。他慢慢摸索着; 晓得自己必然不能再是以前那个蒙昧无知的书呆子,他要学会争夺自己的位置——不会再被人一脚踩下的位置。
他答道:“臣必犬马相随。”
陛下还年轻,甚至还未及冠; 张此川却自信自己可以将他辅佐为一代明君。很快,几年之内,皇座上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声势迫人的青年,身量变高,脊背宽厚,是个可以扛起担子的男人了,不再需要他以前那样的寸步不离的探视与教导。天子依赖他,他晓得,也因为这件事位极人臣。林裕起初叫他“张卿”,后来慢慢不这么叫了,改叫他的字,雀榕,雀榕。
与此同时,他在朝堂中的风评也越来越差,奸臣、佞臣之类的称号信手拈来。他不在乎,圣上要踏上那条路,背后必有人背负黑暗和血腥。他没什么可在乎的,心也慢慢地硬了起来,唯望自己能有些用处而已。他仍旧时常去私塾中拜访自己的老师,那里是他的平安港,有他隐约恋慕的风景。
他认为这样就很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林裕似乎有些龙阳之癖,不过几次对他动手动脚之后克制住了,自己另去寻了娈宠。年轻人心性如此,男风之类的癖好玩玩也就罢了,张此川并没有当回事。直到有一天,林裕叫他去御书房,低声问他,是同最开始一模一样的话:“你会同我一起的罢?”
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几欲开口,林裕却拉住了他一只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命令:“说是。”
他道:“……是。”
这一回,林裕让他去杀一个人。
其实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张此川自知并非什么善男信女,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这次有些奇怪的是,陛下并未告诉他究竟要铲除什么人,只让他去一个地方,静静等着。
揣着这样的任务,他茫然地走进了那家酒楼,被安排坐在一个雅间。他左等右等,酒喝了大半,终于等来了他要弄死的那个人。
那个人眉目温柔得如同三月阳光,对他举杯敬茶。
“胡天保,字怀风,敢问公子姓名?”
看见那人的脸庞的时候,他双手一抖,一个银盏险些没拿稳,眼前反反复复的,只有林裕那双有些阴鸷的眼睛。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这三年来的观望与犹豫,晓得那处平安港中的景色。陛下在试探他的忠心,试探他是否能被彻底的利用,会不会为一个外人……动摇。
但这怎么能?
他下定决心用一生去侍奉的君主在他耳边道:“不愿意?他和你的母亲,选一个罢。”
赭黄色的身影在梦境中飘摇,终于成了他的第一个噩梦。
那人不断发来邀约,他再三拒绝,没过几天又收到了情信。那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来自那个人亲笔的情信,他将它们烧成了灰,将灰尘收集起来,悄悄收进自己的家中。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家中突然又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两个人一同走过的路,深夜星空下轻轻绑上的红绳,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认真的叮嘱,庭院中牵着的手,温热又温柔,却是将他慢慢杀死的□□。他的绝望与害怕深入骨髓,那人却浑然不知,只与他一同期盼着岁月静好。
“这就受不了了?你为我弄死过那么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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