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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血好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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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科林一边笨拙地切开牛排,一边问坐在一旁的赫莱特,“您不吃点……您不需要进食吗?”
也许是考虑到游客的多样性,除了人类的需要,餐厅还提供了其他种族特别的食物。赫莱特已经尝过更加美妙的滋味,自然没兴趣再碰这些量产的血液。
如果是在平常,他肯定会借这个话题调笑一两句,看看美妙滋味本人的有趣反应。但今天因为那些错综诡异的梦和客轮压抑的气氛,他只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萧问:“发生什么了?”
科林从餐盘中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萧。赫莱特说:“什么也没有。”
萧明显并不相信这个答案,想了片刻,又问:“因为噩梦?”
“对,”赫莱特也没有否认,“没睡好。”
“梦见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睡醒后有点……”
“你梦见了什么?”
赫莱特笑了一声。
“梦见你了。”他懒洋洋地说。
萧似乎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然后呢?”
“然后?”赫莱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埋头苦吃的科林,“你确定要在这儿问?”
说话间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下巴,带着调`情一般的眼神看着桌对面的萧,似乎又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了。
萧眉头蹙了一下,欲言又止。科林也专注于面前的食物,赫莱特的思维又重新拉远,余光瞥见了坐在一旁的、带着孩子的男人——他大概已经安抚好了跳海的妻子。
过了一会儿,男人抱怨了一句,声音很低,但赫莱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男孩小声问:“妈妈睡着了吗?。”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当然。”
“她会做梦吗?”男孩问。
“当然,当然。”男人说,嘴里咕哝起来,“别提什么该死的梦了。疯婆娘,做了几个梦就要闹着自杀,她疯了吗?”
“妈妈,”男孩慢慢地说,“她只是看到了自己过去没看到的……”
“闭嘴!”男人忍无可忍地说,“怎么她念叨了半天你就学会了?闭嘴,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男孩垂下了眼,拨弄着垂在身前的桌布,似乎对桌上的食物不感兴趣。而男人也并没有催促他吃饭。
赫莱特看了男孩一会儿,突然问:“他是人类吗?”
科林再次茫然地抬起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努力分辨了一会儿,有些沮丧地说:“我不知道……”
说完,像是生怕被认为没用一样,他又立刻补充:“但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
赫莱特点点头,又看向萧。萧说:“不能确定,至少需要接触一次。”
赫莱特皱了皱眉。
自从醒来后,他就无时无刻不被梦境中暗示的信息环绕,即使自己知道那也许只是个毫无道理的、莫名其妙的梦。但关于奥菲利亚、昆廷或萧……他并非第一天开始关心这些。那些梦恰好是从遇见这个小男孩开始的。
他的发言也并不像是一个单纯的人类小孩会说的话。
赫莱特又问:“有什么特别的种族——或者职业、法术……类似的东西——能影响别人的梦境的吗?”
“有。”萧简单举了几个例子,然后静静地看着赫莱特。赫莱特从他毫无波澜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点隐藏的压迫感。
“抱歉。”他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再……”
还没等他说完,科林忽然一头栽进了盛满沙拉的玻璃碗里。
赫莱特愣了一下,立刻把他拉了起来。但无论他怎么摇晃,对方都紧闭双眼。
“天……”他不可思议地低语,“他睡着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客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东倒西歪,有的直接摔在了地上。赫莱特甚至听到了几声不响的鼾声。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一旁的男孩,对方正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盯着坐在对面的、已经昏睡过去的男人。赫莱特立刻站起身,但却像是沉入了水下一样,被一种模糊的隔离感渐渐包围。他试着挣扎,但在隐约听到谁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后,就陷入了昏沉。
赫莱特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书房里。
他有些头疼地喘了口气,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但几乎在同时,他就分辨出了这个无比熟悉的环境——
这是希尔维斯特庄园的房间!
客轮已经到达温德斯了?庄园没有被烧毁?萧在哪里——
赫莱特还没来得及一一思索这些问题,忽然发觉一个身影正单膝跪在自己身侧。而只看了一眼,他就震惊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萧——
虽然面容熟悉,但眼前的人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他稚嫩还未褪尽,略显冷硬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不合年龄的沉稳与严肃。与他未出鞘的刀刃一般的锋锐气质不相符合的,是他跪在地上的驯服姿态——这与他认识的那个沉默却暗藏强势的猎人更是大相径庭。
他想开口让对方起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听见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
“沙瑟尔。”
跪在地上的人回答。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叫沙瑟尔,我的主人。”
——————
35
他不是——?而且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听上去像……
赫莱特的呼吸很沉,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但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他已经做了一百多年吸血鬼,早就不用——
不对。
赫莱特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看了一会儿。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成了吸血鬼?一百多年?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刚睁开眼时的记忆带来的错乱:初拥、魔法甚至鲜血的味道,都像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他都有点记不清发生了些什么,只记得……
赫莱特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仍无法摆脱母亲被杀死的阴影,才会不停地经历有关吸血鬼的梦境。
他不再纠结于此,转而看向跪地的沙瑟尔,问:“你是庄园的仆人?”
沙瑟尔回答:“是的,主人。”
赫莱特笑了:“那么你应该知道,不应该称我为‘主人’。”
整座庄园只有希尔维斯特和他的夫人可以被仆从这样称呼,他们的子女只能被叫做少爷和小姐。
沙瑟尔默然地低着头,并没有改口。赫莱特实际上也并不在意这些,转而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应该没人会来打扫。”
这是奥菲利亚生前的书房。她死后被希尔维斯特斥为女巫,居住的小院也被视为了施法的不祥之地,隐隐成了庄园一个禁区。主人们闭口不谈,仆人们更不敢踏足。只有赫莱特会不时过来,替那些藏书擦去积攒的灰尘。
“很抱歉,”沙瑟尔回答,“我……冒犯了。”
赫莱特猜他也许是个新来的仆人,所以不知道有关小院的传言。
接着他注意到对方脚边还放了本书。他终于想起自己刚刚在做些什么了——他推门进来时,年轻的仆人正在翻看这本书,见到他进来似乎愣了一下,就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赫莱特从来都对庄园的所谓礼节规矩不屑一顾,根本不会追究仆人“冒犯”主人的过错。他本想就此打发对方离开,但很快发现沙瑟尔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平静沉稳。
随着他目光流连在身上的时间变长,对方的嘴唇抿得似乎更紧了,严肃的神色流露出一丝紧张。
“未经允许闯进房间,”赫莱特挑起嘴角,慢慢说,“还翻看主人的藏书……”
他俯身拿起了那本厚重的精装书,在起身时故意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沙瑟尔轻轻颤了一下。他退开一步,发现对方脸颊通红,神色甚至都有些慌乱了。
“呃,抱歉。”他下意识地说,“其实我不会……只是个玩笑。”
为了减弱继母的怀疑,他在病愈后不得不扮演一个举止轻佻浪荡、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绝对没有资格继承庄园的混蛋——天知道他要一边做戏,一边不真的与那些歌女和仆人们发生什么有多困难——虽然独自一人时不需要这样,但几年下来,这几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他对沙瑟尔并没有恶意或轻视——事实上因为对庄园的厌恶,他都很难把自己真正当成需要仆人侍候的“主人”——刚刚他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卸下严肃外壳的样子,但很明显对方把这句话中的威胁当真了。
赫莱特不由地愧疚起来。
沙瑟尔很快平复了心情,回答:“您不需要道歉。”
“好吧……”赫莱特说,为了缓解内心的尴尬瞥了眼手中的书——《希普诺斯喜剧集》。挺无聊的,他忍不住撇了撇嘴,问道:“你喜欢这个?”
沙瑟尔愣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又立刻说:“我以后不会——”
“别急啊,我又没说什么。”赫莱特打断他的解释,“难得有人喜欢这些,还真巧。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看啊……放在这里也挺可惜的。”
沙瑟尔说:“您……”
“我?我一看到书就头疼,”赫莱特笑了笑,“这些都是我母亲生前常看的书。”
沙瑟尔垂头。
“有人喜欢这些她也应该会高兴的。”
赫莱特翻开那本喜剧集,上面写满了笔记和批注,可见主人对它有多么喜爱。
“说起来,”他翻到扉页,“你的名字听上去也有点熟悉……”
“您还记得?”沙瑟尔有些惊喜地说。
“记得?”赫莱特看向他,反问,“记得什么?”
沙瑟尔回望着他,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但在确认了他脸上的疑惑并非伪装后,他就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他说,“我以为您……您刚才说我的名字?”
“对,”赫莱特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原先的话题,“沙瑟尔……很好的名字。”
沙瑟尔的目光动了动。
“听上去有点相似,不是吗?”
赫莱特把书递给他,扉页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字体,写着:奥菲利亚·肖。
——————
他似乎不觉得把母亲姓氏与仆人的名字作比较有什么不妥。
沙瑟尔说:“我的荣幸。”
他目送赫莱特离开书房,外面泄进的光亮随着房门的关闭而消失不见。他垂眼看了一会儿书上的名字,失落和喜悦在心中交错而过。
他不记得了。沙瑟尔想。
但他又给了自己一个新的联系。
从那以后,赫莱特就经常在小院的书房里看到沙瑟尔。对方大概真的很喜欢看书,就连奥菲利亚作在书上的笔记和批注也读得很认真——有一次赫莱特想凑过去、看看对方究竟在读些什么,结果却看到了一行字体漂亮的“男主角作为丈夫非常糟糕,唯一的可取之处是会做美味的煎三文鱼”。
赫莱特:……
他可能永远无法理解阅读的魅力了。
说是经常,严格算起来他们也并没见过几次。赫莱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呆在小院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
他要离开庄园。
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放一把火,把这个消磨了奥菲利亚一生、甚至在她死后还把她的名字钉上耻辱柱的地方夷为平地。但庄园里的居民远不止希尔维斯特和那位没见过几面的继母,同时,奥菲利亚生前的居所和墓地也在这里。他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积攒力量,再为母亲恢复名誉和报复。
至于他为什么必须先离开——
赫莱特看着站在墙边的纤弱少年,问:“是父亲让你来的?”
“是……”男孩拽了拽身上单薄的、质地精良的衣服,说,“是夫人让我来侍候少爷……”
赫莱特面上带着一副颇有兴味的笑意,心里却把老希尔维斯特问候了一遍。
这里是他现在居住的卧室门外,位于在庄园主楼的二层,并非任何人都能随意出入。而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被安排“侍候少爷”的人了。
从前希尔维斯特夫人派来的都是各色少女,在被直接间接的拒绝后,她像是没意识到继子不接受的原因一样,换成了男孩。赫莱特打发走其中一个这样的人并倒掉对方为他沏的咖啡时,无意发现了其中被放了些药——当然,并不是助兴所用的药。
而即便这件事情暴露,希尔维斯特也只以谋害主人的罪名惩罚了那名歌女,对派遣她的夫人却并无谴责,甚至之后也默许了她“帮助骄纵继子收心”的继续。
那时候赫莱特就知道,无论这件事是否出自希尔维斯特的授意,他都绝对无法从庄园得到任何帮助。既然暂时无力正面反抗,他只好先想办法远远躲开——毕竟这只是那位疑心极重的继母不太聪明的手段之一。
赫莱特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男孩,一面想着这次该如何打发掉他,一面拨空想着对方这次又准备了什么把戏。还是下毒?或者简单粗暴带了匕首之类的凶器?他的胳膊看上去太细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力气用刀……
男孩因为他的靠近瑟缩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赫莱特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滑过对方的脸颊。男孩嗫嚅着说:“少爷,我们先进房间——”
一阵匆匆离开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男孩吓得一抖,赫莱特偏头,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
他脸上露出了不耐的神情,收回手,嘴上说“我得看看谁这么会挑时间”,接着不理会男孩的挽留,像是真的因为扰了兴致而气愤地追了上去。
但直到跑到主楼楼下僻静的小花园里,被追着的人还一刻不停。因为早年的病而疏于锻炼的赫莱特只好气喘吁吁地喊道:“喂,萧,不对……”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自从建立了这个第一印象后他就总是叫错对方的名字。于是他又改口道:“沙瑟尔,等一下——”
对方终于停了下来。赫莱特走上前,说:“抱歉,一个口误……不过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沙瑟尔半跪下来,视线刚好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接着他转开了目光,说:“您不需要道歉。”
“好吧,”赫莱特撇了撇嘴,尽管他说过私下不需要这么多麻烦的礼节,但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看见了?在主楼……”
“我什么也没看见。”沙瑟尔说。
赫莱特笑了一声:“我可没对他做什么。”
沙瑟尔依然低着头,说:“您不需要解释。”
他说的当然没错,主人的私生活是仆人不可置喙的,相反应该是仆人因窥探到主人的隐私而遭受惩罚。
但赫莱特从未把他看做一个仆人。虽然沙瑟尔不像其他人那样殷勤或谄媚,甚至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也许是因为奥菲利亚的那间小书房,赫莱特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种隐隐约约的亲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他在庄园里的第一个朋友。
可现在,那点亲近似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只是希尔维斯特夫人的……”
赫莱特有些焦躁地叹了口气,虽然平常的相处中他时不时地也会调笑一两句,看对方脸红窘迫的样子,但他不希望对方误会自己真的是一个在任何方面都十分轻佻的人、而不愿再和他继续做朋友。
他也无法把继母可能的阴谋诉之于口,想了一会儿,只好说:“总之我并没有、也不想和他发生什么……我对小孩儿可不感兴趣。明白了吗?”
虽然他自己也只比口中的小孩儿大了几岁。
“是的。”沙瑟尔说,又重复道,“您不需要——”
“可我觉得我很需要解释。”赫莱特打断他,“当然,如果你一点儿也不在意那就更好了。”
从沙瑟尔的表情中,赫莱特无法解读他究竟在意与否。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见到对方的频率更低了。庄园很大,他也不可能每天都四处找人,所以当他在某次举家外出赴宴回程的马车旁看到对方的时候,只觉得惊喜又有点气愤。
一路上沙瑟尔始终和他的马车有一段距离。直到途径一片山林里、马车队伍停下休息时赫莱特才有机会接近他。
他刚想上前质问为什么对方总不见人影时,忽然听见一阵尖叫——从人群的叫喊中可以判断,似乎有野兽冲散了车队。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侍卫们纷纷亮出武器。赫莱特的马车停在山坡边缘,他刚想回到车上,一个男仆朝这边冲了过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感到自己被用力撞了一下。
那是跟在希尔维斯特夫人身边一个侍从。赫莱特刚意识到这一点,就摔下了山坡。
——————
36
赫莱特是被一阵颠簸吵醒的。
摔下了山坡。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兽群冲散车队,然后自己被推了下去……这是又一场预谋?或者只是个巧合?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沙瑟尔会不会危险……
有谁正在背着他跑。他想要问些什么,才发现无论是睁眼还是张口对于现在的自己都无比困难。胸前传来震动,背着自己的人在说话,但周围响起了密集的雨声,他愈发无法分辨对方出声的内容。
几乎是在同时,他就感到自己被换了个位置。晕眩感让他难过地呻吟了一声,但很快温热的触感就驱散了这种痛苦。
那个人把他抱在了怀里。
有些僵硬,但却挡住了冰冷的雨点。赫莱特忍不住把脸埋在了对方的怀里。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
这里小而昏暗,只有洞口泄露进的黯淡天光。雨已经停了,赫莱特撑着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下垫了几件衣服,款式倒是有点熟悉——
一阵沉重的喘息声打断了他的想法。他循声看过去,发现自己的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
“萧!该死的不对,沙瑟尔!”他急忙站起身,急躁的脚步还有些踉跄,“你怎么在这里?天啊你受伤了?!”
对方光裸着上身倚在洞壁旁,侧腰上横着一道狰狞的撕裂伤疤,鲜血正汩汩流下。赫莱特跪到了他的身旁,伸出的手又猛地缩了回来。
“……别担心,”沙瑟尔喘了一会儿,才说,“小伤。”
“你管这叫小?”赫莱特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怎么弄的?你的衣服——”
赫莱特刚想问他的衣服去哪儿了,就立刻意识到对方把它们铺在了自己身下,甚至刻意把染着血迹的衬衣放在了最下面。
“您还好吗?”沙瑟尔哑声问,“您刚才一直昏迷——”
“我好得不能再好了,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赫莱特紧张地盯着他的伤口,“伤是怎么弄的?”
“有一只野熊袭击庄园的车队。”沙瑟尔抽了口气,“您摔下去后它跟了上去……主人,您真的没有——”
“别这么叫我!”赫莱特粗暴地打断他。
他救了自己,受了伤却还抱着自己找到了躲雨的地方,甚至脱下衣服给他只为了让他躺得更舒服一点……
赫莱特感到喉咙一紧。他下意识地想把衣服捡起来,但又想到它们已经沾满了泥水,于是立刻脱下了自己繁复华丽的外套。沙瑟尔一直紧紧地盯着赫莱特,见状立刻阻止道:“别……”
“闭嘴。”赫莱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把衣服从背后他披在身上,“我们得找个医生,继续待在这儿说不定会感染……”
沙瑟尔闭上了眼,明显是在忍耐疼痛。过了一会儿,他说:“往西北……”
他的声音很低,赫莱特凑过去:“什么?”
“往西北走,”沙瑟尔重复,“大约一天后能到希尔维斯特庄园,如果您走得快点。我回去找了车队,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
车队当然会离开,始作俑者恨不得让自己死在这场意外里,最多派几个侍卫装模作样的巡查一番,绝对不会留在这里。赫莱特并不在意这个,问:“可你能撑得到那么远吗?你能走吗?”
沙瑟尔说:“不用管我——”
“别说废话!”
赫莱特有些焦躁地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蹲下去。他想像沙瑟尔一样抱起对方离开,但以他的体力恐怕根本走不了多远。如果他先离开去找医生,就算他能顺利找到路,从庄园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对方的伤也许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赫莱特想撕开衣服先包扎沙瑟尔的伤口,但又想到衣服上沾满污秽也许只是雪上加霜。他无比后悔在奥菲利亚阅读那些古怪的医疗书籍时没跟着看上几眼——虽然她看的那些大概全都是为了缓解儿子的病症——至少现在能知道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照顾伤患……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突然注意到那周围带着些纹身一般的彩绘颜料。但他根本没工夫认真打量它,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一边说:“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沙瑟尔仰头靠在洞壁上,眉头紧紧皱了一会儿,然后又松开。他喘了两声,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无奈的叹息。
“那么,您,”他低声说,“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把我丢下了?”
——————
嘶——
沙瑟尔擦掉身上的水珠,碰到腰侧的伤时轻轻抽了口气。
利爪撕裂的创口已经开始愈合,但仍然不能沾水,他只能在屋里擦洗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上遍布着早已愈合的伤痕,让最新的那道显得并不突兀。他拧干毛巾,低头看着崭新的狭长的伤疤。狰狞的血痕下,一个变型的刺青依稀可见。
由于伤口的覆盖,只能看到一些颜料的残留,就连大致的图案也分辨不出了。
沙瑟尔在原地静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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