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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难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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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侯贵平凑到她面前,瞬间露出知心大哥哥的笑脸,但顷刻一想这副嘴脸冲着一个小女孩未免太过猥琐,忙挺直身体,咳嗽一声,说,“你是不是和爷爷奶奶吵架了?”
  “没有没有,”翁美香回避着他的眼神,“爷爷奶奶这周很忙,我不去添乱了。”
  侯贵平笑了笑:“好吧,那你下周可要记得回去哦,老师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让大人担心的。”
  翁美香点点头,与他一同往学校外走去,快到校门时,翁美香突然停下脚步,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问:“老师,你晚饭吃什么?”
  “我去镇上吃,你呢?”
  “我……我不知道,老师,我能不能……”
  “当然没关系,老师带你去吃。”侯贵平猜测到这孩子的心思和不宽裕的钱包,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老师!”翁美香脸上露出了今天难得的笑容。
  他们说笑着离开学校,夕阳照在他们背上,把两个影子拉得好长。
  学校外的小水泥路边停着一辆在当时农村并不多见的黑色小汽车,车外倚靠着一个平头染黄头发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他正抽着烟,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看到他们走出学校,大声喊道:“翁美香!翁美香!”
  翁美香朝他看了一眼,连忙转过头,仿佛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侯贵平却停下了脚步,朝那个黄头发男子看去,那人跑了上来,又生气地叫了一遍:“翁美香!”
  翁美香这次再也不能装作听不见了,只得停下脚步,转身低下头面对黄毛。
  侯贵平看着黄毛:“你是?”
  黄毛连忙收敛怒容,堆起笑脸:“你是老师吧?我是翁美香的表哥,今天说好了带她去县城玩,这孩子,耽搁了这么久,真不懂事。”
  “我……我要跟老师一起去吃饭。”翁美香似乎并不情愿去县城。
  黄毛脸色微微一变,怒容一闪而过,忙又上前笑着说:“麻烦老师多不好啊,走,哥带你去县城吃好吃的东西去,你好久没去县城玩了。”
  侯贵平知道翁美香今天在闹脾气,想来周末去县城玩也挺好,便一同劝着:“你哥带你去县城玩,你就去吧。”
  “我……我不想去县城。”
  “翁美香!你太不听话了。”黄毛声音略略放低了,瞪着她。
  翁美香向后畏惧地退了一步,过了一会儿,很轻地应了一声“哦”,走到那人身旁。
  侯贵平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想着大概翁美香这孩子今天心情不好,在闹脾气,最终还是笑着招个手:“去吧,玩开心点!”
  翁美香不作声,低下头。
  “跟我走!”黄毛招呼一句,转身朝汽车走去。
  翁美香身子停在原地,回过头,目光静静地望着侯贵平,发现老师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并没说什么,过了几秒钟,她缓缓转回身,跟上了黄毛的步伐。
  侯贵平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奇怪地看着翁美香的离去,他突然有种特别的感觉,翁美香眼中似乎流露出的是一种失望的神色。
  黄毛打开车门,翁美香脚步僵硬地站着,手抓着车门,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叫了句:“侯老师。”
  “有什么事吗?”侯贵平冲她微笑。
  “没事没事,”小青年哈哈两句,“快上车,老师再见啊。”
  侯贵平驻足目送着翁美香上车,车子开动,车头调转方向,朝县城驶去,副驾驶座的翁美香一直朝他静静望着,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眼神仿佛一条线被慢慢拉长,直到看不见。
  车子远去,消失在视野里。
  那天侯贵平虽然自始至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直到后来,他始终在为那一天的驻足原地而懊悔。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拦下汽车。翁美香望着他的眼神,眼神随着车子远去不断被拉长的那条线,他永远不会忘记。
  


第十二章

  星期天的凌晨两点,侯贵平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围着一群惊慌失措的住宿学生,在一阵混乱的对话后,他总算弄清了状况。
  几分钟前,有个女学生起夜,厕所离宿舍大约有二三十米,女学生拿着手电走到厕所时,突然发现厕所门口倒着一个人,她吓得连忙逃回宿舍叫起舍友,几个女生又喊上旁边宿舍的男生一起过去,到那儿发现倒地的是翁美香,于是赶紧把人扶起来,跑到最近的侯老师处报告。
  侯贵平匆忙披上衣服赶过去,此时,翁美香被几个学生搀扶着,站立不住,意识模糊,不能言语,身上全是呕吐物,同伴女孩都急哭了。侯贵平不假思索,马上叫学生一起帮忙,抬去了乡里的诊所,医生初步诊断,怀疑是农药中毒,情况危急,小诊所无力施救,赶忙喊邻居借来农用三轮车,载着他们直奔县城的平康人民医院。
  一路上,侯贵平都急哭了,他用被子紧紧包着翁美香,握着她的手,一直在她耳边喊她不要睡着,坚持住,他只是感到翁美香身体越来越沉重,似乎,这被子里的世界很温暖,她渐渐沉入了梦乡。
  一个小时的路途颠簸,到医院时,翁美香已经气若游丝,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医生最终宣告死亡。
  死因是喝了敌敌畏。
  侯贵平瘫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整个大脑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死了?为什么要喝农药?
  侯贵平想到了前天下午翁美香的眼神,他隐约感到翁美香的死没那么简单。
  天亮后,校长和镇政府的人赶到县城医院,处理后事。县城派出所警察也接到报案来到医院,做情况记录。当问到侯贵平时,他讲述了最后一次见到翁美香是前天下午放学后,她跟着一个黄头发年轻男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去县城了,不过他对于那人一无所知,虽然觉得那时翁美香情绪不好,但也无法肯定翁美香的死是否与之有关。
  因为他是外地支教的大学生,人生地不熟,对处理善后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校长和镇上工作人员让他先带学生回学校。
  几个学生围着侯贵平坐在农用三轮车车兜里,任山路颠簸,彼此沉默无言,一个女生忍不住偷偷抽泣着。侯贵平仰天把头搭在兜栏上,脑中一直浮现出前天下午翁美香坐上车后望着他的眼神,仿佛一切就发生在一分钟前。
  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明明是对他这个老师的失望啊……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问身边的学生:“你们知不知道翁美香什么时候回学校的?”
  “昨天下午回来的。”一位和翁美香同宿舍的女生抽泣着小声回答。
  前天下午翁美香跟人上了车,直到昨天下午回来,然后当天晚上就喝了农药,这过去的整整一天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侯贵平的不安更盛。
  他急忙问:“你们知不知道她有个表哥,个子不高,头发染成黄色,开一辆黑色小轿车?”
  “那个……”女生吸了下鼻子,“那个不是翁美香的表哥。”
  “那是谁?”侯贵平瞪起了眼睛,从学生们的神情中,他读到了更多的不安。
  “是……”女生张开嘴,却始终没说出来。
  “那是谁呀?”侯贵平急了,如果面前的不是一群小学生,他恨不得抓起对方的胳膊,一口气问清楚。
  “是……是……”女孩支吾着。
  这时,一个男生突然开口道:“他是小板凳,是我们乡上的大流氓。”说完,男生马上闭起嘴,他的胸口在起伏着。
  “小板凳?你们乡上的流氓?”
  侯贵平重复着,其他学生低下头默认。
  他把目光投向那个女生,盯着她的眼睛看:“翁美香前天下午跟小板凳去县城了,你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吗?”
  “是……是去……”
  “告诉老师吧,老师一定会替你保密,同学也不会说出去的。”
  女生抽泣着,身体微微抖动,话到嘴边却就是不敢说出口。
  刚刚的男生又突然冒出一句:“翁美香肯定是被小板凳欺负了,侯老师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说完,他把头深深埋到了两腿间。
  女生默默地点点头,轻声说:“翁美香昨天这么跟我说的。”
  “欺负?”侯贵平停顿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开口,“你们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
  女生低下头,继续抽泣着再也不说话了。其他学生也都紧闭起了嘴。
  侯贵平环视着他们,没有人回答他。
  沉默,只有三轮拖拉机的马达声。
  侯贵平嘴巴干张着,不知说什么,他只知道,他所学的专业告诉他,这里出了大案子!
  下车后,他把开拖拉机的农夫叫到一旁,询问关于小板凳的事。农夫只尴尬地笑笑:“小板凳叫岳军,是我们这里的流氓,侯老师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这小子狠着呢。”至于其他再多的信息,他就不愿开口了。
  侯贵平站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两腿肌肉变得很僵硬,最后艰难地走回了宿舍。
  现在该怎么办?对于这个学生和成年人口中都如恶魔一般的村霸“小板凳”岳军,他也有些发怵。
  他是个外地人,这里又是偏远的农村,不适用城市的文明规则,很多事情的处理,往往是一些人用嘴巴说了算。
  他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翁美香那一天的眼神,那求助、那渴望,最后坐上车,带着失望遥遥远去的眼神。
  他痛苦地握紧拳头,前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如单片循环的电影,不断播放着。
  突然,他想起了他回教室时看到翁美香,她好像正在写日记,也许……也许她的日记里会留下些什么。
  侯贵平马上跑回教室,从翁美香的课桌里找出了一本日记。他翻到日记的最后几页,日记是用铅笔写的,小学生的语言很粗糙简陋,但还是发现了线索。
  日记清楚地写了小板凳几天前找到她,说周五晚上带她去县城,她很害怕,但不敢不去。虽然日记没有写小板凳要她去县城干什么,但结合学生透露的消息,又联想到葛丽的事,那一定是个让人愤怒的结果。
  来不及多想,他带上日记本,搭了辆去县城的货车,最快速度赶到平康县公安局报案,要求对翁美香进行尸检。
  


第十三章

  一个星期后。
  屋外阳光明媚,宿舍里拉着窗帘,漆黑一片。
  两颗久别数月的心,迸射出两股激烈的热流,在流星最绚丽的那一刻,释放进对方的身体里。
  体内的多巴胺见顶回落,迅速跌到谷底,两人也开始把心思放在了正事上。
  李静把头靠在侯贵平的手臂上,抬眼望着对方明亮的眼睛:“你信里跟我说的事怎么样了?”
  侯贵平严肃地皱着眉:“公安局对翁美香做了尸检,处女膜破损,阴道提取到了精液,他们第二天就把小板凳抓进去了。唉,只不过翁美香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后悔,我真的后悔。”
  “你后悔什么?”
  侯贵平抿了下嘴巴,视线望向空虚的地方:“这一个星期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翁美香坐在车上望着我。我就这样看着她走了,她对我这个老师,一定很失望,很失望……”他眼睛里渐渐泛红,最后,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我那时明明已经看出了不对劲,我看得出她不想上车,我还对她说……我还对她说玩得开心。我……我……”他仰起头,情绪奔溃,泪水肆意横流。
  李静把这个男人的头抱进她的胸口,感受着他的热泪一滴滴滑落。
  过了很久,宣泄完毕,他平复下来,感激地朝李静笑了笑。
  李静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支教才几个月就遇上这样的事,早知道你还是别支教保研了,等明年毕业直接找工作。”
  侯贵平苦笑着摇头:“我不后悔这次支教,如果只是顺利毕业,我也许当个律师,也许当个法官,也许当个检察官,永远是和书面材料打交道,永远不知道材料背后的故事,这次支教的经历,才是真正的社会现状。”
  李静笑了笑:“你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呢?”
  侯贵平挺起身体,说:“当然不会,身为法律人迟早要面对社会的阴暗面,要是这点勇气都没有,还当什么法律人呢。”
  李静打趣道:“还没毕业就自称法律人了,说起来我大四了,你才读完大三,现在我可是你学姐了。”
  “学姐?我最喜欢学姐!”侯贵平一把将李静压到身下,向她吻去。
  李静嘤咛一声,挣扎道:“你一个大学生来农村可受欢迎了,你欲望又这么旺盛,两年空窗期,我真怕你被农村小寡妇勾引走了。”
  “说起来我们学校外还真有个小寡妇,长得白白嫩嫩,你要是怕我被人勾引走,就得经常过来,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
  “小寡妇叫什么名字?”李静问。
  “丁春妹。”
  “好啊,脱口而出,把小寡妇名字记得这么牢,你肯定动了心思!”李静假装生气。
  “那你来检验我吧。”侯贵平抓住她的手,两人又抱在了一起。
  正当体内的多巴胺再一次升高时,突然,门“嘣嘣嘣”的被敲响了,侯贵平立起身,喊了句“谁啊”,没人回答,门依然在被粗鲁地敲击着。
  侯贵平只好起身套上衣服,把李静裹在被子里,走过去转开门锁,刚把门锁转开,门就被猛地被推开,撞得他一个趔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来人便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你他妈一个支教大学生在公安局告我什么来着!老子今天废了你!”小板凳岳军从门外蹿进来,冲上去就猛踹抱头蜷缩在地的侯贵平,一边破口大骂。
  李静被这突发情况吓得措手不及,躲在床上大声叫喊快住手。
  岳军回头一看,邪笑一声,跑过去一把掀翻被子,暴露出赤身裸体的李静,淫笑着:“身材真不错啊,要不要找哥哥玩玩?”他回头指着侯贵平骂起来:“你他妈大白天抱个女人在学校睡觉,老子关在公安局里吃苦,你他妈说说这应该吗!”
  小板凳岳军个头大概才一米六五,侯贵平整整一米八,身材高大强壮,刚刚是猝不及防被他踹倒,此时爬起身后,见女友受辱,顿时怒发冲冠,冲过去一把把岳军揪起来往门外拉。
  岳军虽然打架经验丰富,但无奈对方个头比他大上太多,几下间就被侯贵平重重揍了几拳。
  闻声赶来的附近乡民们围了上来劝架,但也都是口头劝架,不敢上去拉正在纠斗中的两个男人。
  岳军面对侯贵平的拳头,毫无还手之力,吃了很多亏,这时,他趁侯贵平一个不留意,突然跑到灶台旁,抓起上面的一把菜刀,冲过来挥舞着:“你动啊,你他妈再敢给我动一下试试!”
  面对近在咫尺挥舞着的菜刀,侯贵平恢复了理智,这种亡命之徒打起架来不要性命,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刀不会挥过来。
  侯贵平咬紧牙关,向后缓缓退缩到床沿,岳军同步上前,把他逼迫坐倒在床,一手拿着菜刀靠着他的脖子,侯贵平面对这样的架势,根本无法反抗。随即,岳军冷笑着开始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他,骂着:“你再动下试试?”
  侯贵平整张脸都被抽红,旁边人见这架势,哪敢上来劝。
  李静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抽泣着。
  “瞧你这呆样,大白天抱个女人在学校睡觉,还敢到公安局告我!老子告诉你,老子出来了,翁美香就是老子碰的又怎么样,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听到这话,侯贵平一把抬起头,怒目而视,满腔怒火熊熊燃烧,吼起来:“砍我,你砍我,你有种就砍死我啊!王八蛋!”
  李静闭着眼睛摇头尖叫:“不要!”
  “老子就弄死你!”岳军举起菜刀,但举起来后,并没有挥过去,而是退后一步,指指对方,“算你有种,老子今天放你一马,滚回你大学去,别让老子再看见!我告诉你,我是替孙红运办事的,你小心点!”岳军把菜刀扔到了地上,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寝室。
  侯贵平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菜刀,几秒钟后,他一把捡起菜刀,就朝岳军追去。
  岳军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大个子举着菜刀追他,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拔腿就跑,但侯贵平人高马大,三两步就追到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揪过来,岳军大喊救命,侯贵平举起菜刀,听到身后李静大喊:“不要啊!”
  侯贵平迟疑着,刀立在半空,过了一会儿,他把刀扔在一旁,抓起岳军的头,拳头雨点般一顿猛揍,最后在众人的拉劝下才松手。
  岳军一瘸一拐地站起身,走出很远后,转头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侯贵平作势又要冲上去,岳军连忙逃走。
  在众人的搀扶劝慰中,侯贵平回到了宿舍,关上门。
  李静看着他红肿的脸颊,又不禁失声哭起来。
  侯贵平摸着她的头,轻声呢喃着:“没事,我没事。”

  

第十四章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
  夜晚,侯贵平站在乡上的唯一一个公共电话柱前,疲倦地对着话筒说:“我又去了一趟平康公安局。”
  “公安局怎么说?”电话那头的李静问。
  他丧气着:“态度很敷衍,说他们的调查已经排除了岳军的犯罪嫌疑。我说这不可能,他们说排除就是排除了。我问他们翁美香是不是遭人强奸了,他们态度很模糊,说阴道里是测出了精液,但究竟是强奸还是其他情况,还有待调查。完完全全不懂法,与未满十四周岁的发生性关系,就是强奸,居然还说其他情况!岳军带翁美香去了县城一天一夜,他们说岳军的精液不符,排除了嫌疑,所以把人放了。可就算岳军精液不符,他也是最有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继续对他调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传来一声李静的叹息:“你还是回学校来吧,不要继续留在那里了。”
  “那怎么行?翁美香就这样白死了吗?她可是我的学生啊,是我没拦住才发生了这样的结果!”
  “我跟张超老师说了你的情况,”张超是他们的班主任,“张老师的意思也是让你先回学校,他会把情况汇报给教务处,教务处会安排你去其他的地方支教,如果你不想支教,也可以回来接着上大四。张老师说你是个没出过校门的大学生,对社会上的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大城市里我们可以讲法律,但很多小地方,行政机关和民众都没有法律意识,他们并不依法办事,有些时候法律很没用。张老师说岳军既然知道是你到公安局告发他的,说明有警察把你这举报人透露给了岳军,这是违法违纪的,一定有猫腻。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他希望你赶紧回来。”
  侯贵平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冷空气,摇摇头:“不能,我现在不能回来,我每天晚上闭上眼睛都会看到翁美香。你不是我,你没法体会那种感觉,再向前伸一点点手就能抓住她了,可她还是掉下去了。如果这样的事都不能用法律解决,如果这样一个人就这么白死了,那我就真的不明白,我们读法律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静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问:“这几天岳军有没有来报复你?”
  “没有,我不怕他。”侯贵平咬牙道。
  “你今天又去了公安局,说不定岳军又会知道,我怕……我怕他还要来找你麻烦!”
  “那正好!”侯贵平一脸不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翁美香,他握紧拳头,指甲都钉进了肉里,“你别为我担心了,我根本不怕他,他打得过我吗?我还盼着他来呢!我真想狠狠揍他,揍死他!”
  李静发出了抽泣:“你不要再招惹他了,他打不过你,可你一个外地人,他是当地的流氓,如果他多找几个人,他拿着刀找你,我……我怕……”她哽咽起来。
  侯贵平冷笑一声:“你说的情况我都考虑过,我也做好了这样或者那样的准备,我一点都不怕。他不敢真对我怎么样,如果闹出人命,当地警察再怎么样也包庇不了他了。”
  李静哭出声:“你不要说这种话。”
  侯贵平深吸口气,一脸严肃:“如果这个案子我不是亲身经历,那么对我来说,这只是个新闻,可以为此痛心疾首几分钟,但几分钟后,这就是个报纸上的故事了,不会影响到生活,我也不会为这个故事浪费更多的精力。可是我是亲身经历的这一切呀,我没办法袖手旁观。如果我不管了,就此回学校了,翁美香的死谁来负责呢?我想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可是你已经多次找过警察了,岳军依然逍遥法外,你还能做什么?”
  “县公安局不管,还有市公安局,市公安局不管,还有检察院。我这几天也在做一些调查,查到了一些很不寻常的事,我感到整个案子并没我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包括葛丽怀孕生子。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让真相大白。”
  侯贵平紧紧握住话筒,他有把握真相就在不远处。
  


第十五章

  2001年11月16日,星期五。
  大约半个月前,侯贵平得到一份关键证据,并且弄清了翁美香之死背后的真相。因为真相太过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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