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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旅店(柳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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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对照描述,我们觉得是那个百年前的世纪美人是一个人,但韩冰看过你高祖姑姑的照片,可以确定,我却没有。如果你的照片带在身上,不如拿来我看看。”春七少说。
“在我的房间。”谭和尚有些为难,又有些惊恐,“难道你要我现在去拿?”
“我们陪你去。”春七少当机立断,“现在情况不明,随时可能出状况,怎么能耽误着?你不是说感觉‘她’出不来吗?那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速去速回。”
谭和尚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点了点头。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想利用韩冰的异能,再加上自己那一知半解的古术,就能够驾驭旅店里神秘的力量,从而达到在春七少脑子里种下某些指令的结果。
但,显然是不成的。
他的作为,反倒害自己也深陷其中。如今他把一切都坦白了,也只有齐心合力,先出了旅店再说。
他觉得黄泉旅店就像一个神秘的空间,把人性中最阴暗和可怕的东西,具体化为暂时的事实,让所有最见不得光的真实都袒露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容回避,直击内心。
难道,他的故事中真的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吗?为什么呢?既然高祖写下家传,为什么偏偏缺失了关键的内容?是故意掩盖?还是,他的高祖忽略了什么?当年,谭家和春家发生了什么事,又和高祖姑姑有关吗?
疑惑中,谭和尚在前,春七少拉着韩冰在后,三人一起到了二楼一号a,也就是韩冰房间的隔壁。手电雪亮的光芒驱散了沉重的黑暗,夜雨声中,谭和尚慌慌张张的划拉着在摊在床上的东西,很快就找到一张照片。
“来点光。”谭和尚勾勾手指。
春七少把手电递过去。
谭和尚瞪大眼睛细看,然后长吁一口气,“没错,就是这张,我的高祖姑姑。”
他有点兴奋的抬头,却见春七少浑身紧绷,把韩冰死死护在身后。而韩冰。神色间紧张惊恐,两只眼睛盯着他的身后。
谭和尚瞬间手脚冰凉,冷汗如细细的蛇,冷冷的滑过他的脊背,带起一阵阵汗毛直竖。他不敢回头,但强烈的感觉身后有什么出现,无声无息。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升起幽灵。
他盯着韩冰瞪大的眼睛,仿佛能看到那漆黑的瞳仁里浮现的景象。
身后雪白的墙壁像是突然融化的雪,迅速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后的深远处,似乎通向地狱。洞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底蓝花的旗袍,血一样的西式红色外套,僵硬的波浪卷发,艳丽的绣花鞋……
她垂着头,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随着她的步子逼迫,谭和尚吓得无法动弹。然后惊骇地看到她的模样在转变,变得面目狰狞、青丝如雪,煞气凛冽!
白发鬼女!
“我的!我的!”白发鬼女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喊,声音有如铜铁相击。刺耳刺心,令三人都情不自禁的抱住头,捂住耳朵。
“我的!你逃不了,至死!”白发鬼女再叫,并伸出了双臂,腐泥和烂叶枯枝的味道立即把三人包围。同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旋风。把他们用力向洞口卷去!
春七少意志力强悍,还能生出抵抗之心。但韩冰是容易接受异常信息的体质,谭和尚又因为有所图谋而心理脆弱,眼看就丧失了意识,茫然地随风而行。
春七少急得不行,可是身上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想大叫,喉咙却发不出声响。
咔啦!正在这时,霹雳再度响起。
今晚的雷,很厉啊!实在不同寻常。
惊天动地一般,似乎今晚所有的雷电都叠加在了一起,释放出无法形容、无以比拟的巨大能量。好像把整座大山、整个朝凤岭、整间黄泉旅店全劈开了似的!说地动山摇也不为过,因为脚下的地面确实发生了震颤。接着,是倒塌的声音。
是地震,还是山崩?!
短暂的骇然之后,春七少看到韩冰和谭和尚就像被雷击了似的,瞬间清醒过来,他的身体也恢复了自控力。再看对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贯穿的裂缝,从屋顶到地面,但却也只是裂缝而已,插根针还是可以的,但绝对没到人类可以穿过的地步。
“你们看到了吗?”谭和尚茫然四顾,“那个白发鬼女……刚才还在。”
“一定是幻觉,我们集体出现的幻觉。不然,为什么雷声出现,她就不见了?”春七少说。
“或者,是那根奇怪的山柱反应出来的映像。”韩冰抱紧双臂,“你们记得吗?我们之前有这过样的推测,大堂中央的的山柱子,极可能含有特殊成分,遇到极端天气,就能像录像机一样录下几十、甚至几百几千年前的影像。再遇同样的天气,就会把影像播放出来。我看到过一个报道,云南陆良处有一个山谷,就反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说完,她冷得哆嗦了下。
山风就是凉啊,就好像山泉,冷处能彻骨。
可是山风?!自从他们进入黄泉旅店以来,就被死死关在这里,门窗全是打不开的。如果不是因为有通风设备,就连新鲜空气也无法获得。现在,是从哪里吹来的山风,而且这么大!
三人情不自禁的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想到这个问题。然后,又几乎同时冲出房间,来到二楼的环形走廊上。
雨,落了下来。冰凉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那霹雳把三楼的穹顶打穿了一个洞,足有桌面大小,雨水和山风就是从那里灌下来。可惜穹项太高,不然他们甚至可以从那里爬出旅店外。
“天哪,这山柱子起了避雷针的作用吧?”谭和尚哆嗦着说。
韩冰的目光,沿着穹顶的大洞,延伸到山柱之上。山柱的表面,本来覆盖着一层苍绿色的植被,现在有一侧变成焦糊,冒着若有若无的轻烟,有如一条巨蟒,从穹顶的洞口,延伸到一楼的地面,以探龙取水之势,吐着毒气。
而山柱虽然没有裂开或者折断,但底部围绕着汗白玉栏杆却全毁了,地面看起来像被炸出了一个足有两米的深坑。
坑下,腐泥烂叶之下,有奇怪的东西若隐若现。
白花花的。
……
☆、第十四章 生如夏花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
不知为什么,韩冰脑海中浮现出这美丽如精灵的诗句。耳边却响起潭和尚的话,“那坑里埋的是什么?”
“下去看看。”春七少咬着牙说。
三人来到一楼,谨慎地靠近。此时奇怪的是,突如其来的风雨,骤然停歇了,只有屋顶的积水如将死之人的呼吸一样,断断续续的落下来,带着沉重的气息。
他们小心的绕过碎石,以及可能落下碎石的地方,站在那个深坑的边缘,齐齐下向看。
残骸。那是一幅人类的残骸白骨。
韩冰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不稳,差点跌落下去。幸好春七少一直拉着她,用力帮她稳住身形。但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也完全被眼前所见震惊住了。
谁能料得到,这黄泉旅店的下面,擎天山柱的底部会埋葬着一个人!更料不到的是,一道霹雳能穿透穹顶,炸出深坑,让这骸骨重现于世,就在他们的面前。
为什么?是巧合?是天意?是意外?还是冥冥之手?
细看,那骸骨分不清是男是女,却看得出是成年人。诡异的是,“它”蜷缩着,就像婴儿在母体之中的状态,但头却歪向一侧,仿佛在向外偷看。那黑幽幽的眼洞和没了皮肉包裹的牙齿,似乎在恶意的笑。
没有棺材,没有墓碑,没有祭祀品,只有那一具白森森的骷髅,以诡异的姿势和角度,冷冷的望着重见的天日,以及发现“它”的人。
“谭家高祖姑姑!”韩冰突然想到这种可能,“这里埋的是她!”
因为尸体虽然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但在旁边的泥土中露出一角残破的布帛。韩冰眼尖的看到,而虽然天色很黑,她还是断定那是红色的!就像,高祖姑姑的西装外套。
“不可能吧?”谭和尚发出恐惧的呻吟。
难道又是集体出现幻觉了?黄泉旅店,擎天石柱,极端天气,无法参透的秘密,这些都可能造成清醒意识的迷失。在神秘力量和未解之谜面前,人类是多么愚笨啊。
韩冰用力闭上眼睛,又用指甲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感觉到刺破皮肤的锐痛,还有温热的液体。流血了,她知道。但是没关系,疼痛让人清醒,当她再度恢复视线,幻象就会结束的。
一定会结束的!
于是她深深呼吸,张开眼睛。
瞬间的迷茫后,她感到了无法言述的恐惧和强烈的绝望!
景物彻底变幻,黑夜成为白天,而她不再身处黄泉旅店之中,而是一个陌生的树林,仿佛在一座小山的半山坡上。周围树木葱郁,却寂静无声。炎热中带着微爽凉风的天气,说明这是夏日午后。
幻觉!更深层次的幻觉!黄泉旅店有让人把幻象当成现实的本事,她必须尽快走出来,否则就会迷失!
她抬起手臂,想再度物理伤害自己。肉身的痛苦可以让精神清明,这是绝对真理。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的手,不禁更是大骇。
本来是紧紧抓住春七少的手,正因为掐了自己一把,才短暂的放开,结果却导致她孤身一人,身边再没有春七少和谭和尚的影子。而这一低头,她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没有伤痕,但衣着却变了……白底蓝花的旗袍,血一样的西式红色外套,艳丽的绣花鞋……伸手摸摸头发,烫成波浪的长发披在肩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穿成谭家高祖姑姑那样?如果照照镜子,会不会发现面容也改变了,那头长发是不是有略显僵硬的发卷?
怎么回事?她穿越了?附体了?还是……
“喂。”突然,有男声自背后响起。
转过头,正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从一片宜人绿意中缓缓走来。个子很高,穿着白色西装,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饱满的额头,深邃中带着暖意的眼睛,眉毛很长,斜斜入鬓。
他的声音,就算严肃时也带似乎带着笑意,令人没来由的就会喜欢他。
春七少,本世纪初模样的春七少。难道,他也迷失在时间或者空间的洪流中了吗?
“你是谁?”春七少又问。
他忘了她吗?韩冰痛苦的想,从没有意识到若失去他的感情,她竟然如此落寞和悲伤,就好像天地间都没有了声音和颜色。他还是春七少吗?他问她是谁,那么她到底是谁?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韩冰愣住了。刹那之间,她的灵魂和意识迷惑无比,想紧紧抓住些什么,却仿佛淹没在了黑色的波涛之中,没顶。再浮上水面,意有些茫然地答着,“我叫索玛。”
话一出口,她突然恍然大悟,竟然有一种轻松。
是啊,她是索玛。原来,她名叫索玛。刚才,为什么会愣住,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呢?现在能想起来,真是开心哪。不过与此同时,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谁在乎呢?
“你呢?你是谁?”她反问。
望着她的笑脸在阳光下绽放,男人只觉得呼啦啦像有一群活泼可爱的小鸟飞过似的,不由得心情大好,也自我介绍道,“我叫春半雨,住在山下的镇子。”
“哦,春家的大少爷嘛。”索玛了然的说,“我知道,你才留洋回来,整个县城都轰动了呢。”
春半雨但笑不语,反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山里来?不怕吗?”
索玛再度报上自己的名字,以提示春家大少,她是山民,少数民族,他们这一族的人对这座小山熟悉得像自家的后院。虽然她的族人已经汉化,但还是住在山上,这条山路她经常走动。
随后不知为什么,她又说,“索玛的意思是杜鹃花。你知道吗?在咱们这儿,杜鹃几乎整年开放,只有七月没有。现在正是七月呢,偏你这时候认识我。”
“我一直以为杜鹃是开在夏天,是夏天的花。”春半雨笑了,真不负他这姓氏,令人如沐春风,“不过没关系,我暂时不会走的,总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对这山,我不熟悉,到时候说不定要麻烦你做向导呢。”说完,他好奇的看着索玛的打扮。
索玛这才意识到,春半雨为什么以为她是汉人的姑娘。她本来就有汉人血统,相貌纤细清秀,况且现在身上穿的……
“衣服是谭家大小姐送我的,因为我帮了她一个小忙。头发也是她帮我弄的,听说大城市的姑娘都是这样,只有这双绣花鞋是我自己的。谭老爷还给我照了西洋景……哦,听说那叫拍照片呢。好看吗?”
“好看,尤其是鞋子。”
两人相视,同时笑了起来。
索玛心中有些奇怪,虽然她是山里的姑娘,性格直率,但也不会和陌生男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样轻松随意。但春半雨天生令人容易产生好感,又或者,两人心中都对对方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所以彼此间完全没有防备。
“你帮了谭大小姐什么忙?”春半雨好奇地问。
“这是秘密。”索玛没有正面回答。
在山脚下的县城中,春氏与谭氏是两大富户,又是世交。不过眼前的男人留洋几年,这才回来,自然不知道谭家大小姐生了怪病,今年入春后身子越来越差。她是族里继承了巫女之力的人,平时担当族医和安抚亡灵的任务,此次是带去施了法的草药。但她知道,她治不了那怪病,只是让谭蓉大小姐略好受些罢了。
事关人家大小姐的事情,她不好随意透露。想来两家是世交,不久后就会清楚了吧?
初遇,就是这样意外,但却分外甜美。时光,也被神秘的力量推动,重演着百年前的一幕。
对此,当事人并不知情,似水滴,身不由己的流淌在记忆的河水中。毕竟,人的心只有一颗,脑子也只有一幅。当他们拥有一世,就会失去另一世,直到真相大白,自然回归。
而当天,春半雨约了索玛,之后每天由她带着游览山水风光,一连半个多月,两人相处极为融洽。索玛并不像普通的山里姑娘,对外界的认知很广泛。她的父亲是汉人,有学问且思想开放,把女儿教育得即保持了山民的淳朴率性,又拥有世家女子的温婉聪明。两种奇异的特质融合在一起,深深吸引了春半雨的心。而春半雨的温文尔雅、博学广识,也令索玛暗生情愫。
但索玛有疑虑,因为她的身份和她奇异的能力,她很怕春半雨会介意。世族子弟,大家公子,能与山里的姑娘坦诚相交就不错了,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关系了。她的父亲,当年也是闯了大祸,在山外无法生存,才留在山乡的。
而她所属的这一族支,拥有巫力的传承,上代巫女去世,巫力会神秘的降临在本族支的某个孩子身上,无分男女。只一夜,一个梦境,醒来后就自然熟知了很多咒语,并拥有很多操纵黑暗且神秘力量的能力。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是被选中的人,说到底她只是半个族人。但自从她被梦授之后,族里的祭祀、丧事的主持、与祖先神灵的沟通、以及适当的医疗就由她负责了。
她真的能“听到”很多不该出现的声音,“看到”非此世界的画面。她可以安抚亡灵,和死去的人对话。当然不是口述,而是那些本该消失的声音和画面,都会清晰地反映在她的脑子里。甚至,她还可以操纵尸体,就像湘西的赶尸人,只是手法不同。
……
☆、第十五章 阴婚
父亲对她说,死者是最值得尊重的。不管生前如何,死亡都令他们干净平和,一切恩怨就此了结。
父亲还说,凶猛的野兽死了,没有人会害怕它的尸体,连小孩子都敢上前踢几脚。但人若去世,哪怕只是婴儿,死亡却令其凶猛,除了亲人,其他人不敢靠近。所以,她的能力是很了不起的,应该秉承善念,尽力帮助。
可是她拥有力量,却同样感到害怕。
每一次祭祀、每一次葬礼、每一次和祖先的对话……
她不应该这样,她在做对的事,这是她的责任,她反复对自己说。但,恐惧一如既往。或者,那是孤独感造成的,因为只有她能遇见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事。她多么希望自己平凡,希望内心中有令她安稳的源泉,可却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最近,族里出了不寻常的事故,有人需要收殓安葬。于是她邀请春半雨参加。之前,他多次要求体验山寨中的生活,她一直没有同意。这次她觉得是最好的时机,在春半雨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若他退缩,或者受不了,这段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感情,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而她这一族人的丧葬习俗非常独特,也与汉人或者其他族群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要半夜起灵。
因为,亡魂会自己寻找墓穴。
“你怕吗?”是夜,当她穿好主持仪式时必须穿戴的巫服时,心情忐忑地问春半雨。
春半雨笑笑,没有回话,只摇了摇头。
看着他温润的眼神,突然,索玛感觉心头暖暖的,一片坦荡,平时困扰她的恐惧感像是不见了似的。这个男人似乎有着安抚她的能力,非常奇异。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他,却听他说,“索玛你真美,看着你,就好像寒冬里也看到花开一样,真不负这个名字。”
他说得那么自然,令她连脸红都显得多余。只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族人就来叫她。月已升中天,送葬仪式要开始了。
漆黑的山粱上,蜿蜒的队伍单人成行,如蝼蚁般缓行。月光惨白,透着诡异和不祥。寨子中除了不能走山间夜路的老人和孩子,几乎全部参加了葬礼。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星星点点,即抵挡着山中的阴寒之气,又令魑魅魍魉远远退散。
一如往常,索玛走在最前面,紧跟着她的,是四人抬着的棺木,再其后,是村民们。大家都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惊动亡灵,给自己带来灾祸。可是那沙沙的脚步声,被山风幽暗地传送,令每个人都感觉身边有其他“人”行走,发出叹息般的声响。
每当这个时刻,索玛都会汗直竖,冷汗暗流。何况,腰间缠着的引魂铃随着她的行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凄清死寂中更显突兀。她不敢回头,总觉得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抓紧她,想跟她回到人间,却又被铃声引着,不得不向那未知而去。
她能感觉到那种悲伤与不舍,伤心与绝望,不禁吹起骨笛。
笛声响,斩断尘世与眷恋,重获新生希望。
那笛子是由人的臂骨所制,吹的时候声音尖利,有如鬼哭,令人心生恐惧。胆子小的,笛声起,腿软得连路也走不了,需要别人搀扶。偏它是本族祭祀、祭奠的法器,极其神圣,代表着光明的前路。
呜……叮铃……呜……叮铃……
两种声交杂在一起,有如夜的低语。紧接着,索玛看到前方两米处浮现出晃动的黑影,有点像天上浮云造成的月影。但她知道,那是人形,非常矮小,佝偻着身子,火把的光芒照近时就消失,光明远离,就又出现。
索玛长舒一口气。
死者来带路了!她找到了自己的埋骨之地,这样她和村民们就不用满山乱走。看方向,她并没有选错,仍然村寨墓地的位置。她还是决定回家,不做孤魂野鬼。
死者是村子里的一个寡妇,她独自上山时迷了路,被一群凶猛的山狸围困在猎人屋,回来后就有了身孕。有人说她被山狸精占了身子,生下来的会是妖精。也有人说,上山迷路什么的只是借口,她就是偷了人。还有人说,她的男人就是死在猎人屋,是鬼夫要留下后代……
可她什么也不说,自己服毒自尽了,一尸两命。
不管是汉人的风俗,还是他们的,都认为这种死法相当的“凶”。如果她没选择族群的墓地,就是不甘心、不服气,村子就得大做法事。若还不安宁,就有凶祸。所幸,这个寡妇还是决定回家,令索玛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做过那种法事,但她担心自己承受不了。就连这普通的丧仪,她回去后往往会病上一场。族长说她有一半汉人血统,所以无法容纳所有本族的巫力。可她自己知道,她是吓的。
谁说巫女就不会害怕?行走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五行失火的她,真的只是在强撑。
啊……不知从何处,传来野兽的叫声,有如婴儿夜啼。
索玛吓了一跳,顿住脚步,后面的人没留神,差点撞到她。可虽然煞住了脚步,手中的棺材却不知为何掉落在了地上。更可怕的是,此时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处斜坡,棺材掉落后,居然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众人大惊,可是没人敢追下去。
而周围,野兽的叫声更大了,一声声,一阵阵,似哀伤,又似愤怒,也更为嘈杂,显然数以群计。黑暗中,还有偶尔闪现的绿色光点,不是鬼火,而是兽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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