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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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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初荷不能透彻理解序言的意思,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但巨大的好奇心让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看这本书。
那些日子,她不去陪伴暂住在家里的槿莹,也懒得搭理父母和爷爷,一个人没日没夜地研读着这本世界的“毒药”,犹如中了魔障一般。
现在想来,初荷便会觉得万分后悔,如果当初能够知道此生再也见不到爹娘、爷爷和槿莹,那些日子,原是应该多与他们说说话的……
初荷完成了火枪最后的擦拭工作,轻轻舒了口气,看着自己精心制造的杰作。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属于自己的烫银荷花标记,神思不觉飘远。
扳指算算,自己制作火枪大约已有两年时间,第一支枪从用钢钻一点儿一点儿钻磨枪管开始,到最后完成,用了大约半年时间,其中钻枪孔是最为耗时的步骤。
她先从铁匠那里买来由两块锻铁打在一起的细铁管,再用钢钻在原来管洞的基础上一点点研磨,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凿出厚度十分均匀的完美枪管来。
而市面上大多数的火枪,在铸造枪管的时候,仅仅是铁匠用一根冷铁棍儿做芯,然后把两块极热的铁围绕在铁芯上锻打和焊接,同时转动铁芯,最后再抽出来制造而成。
这样做快虽快,但是由于铸造工艺的水平有限,枪管的均匀度很难达到完美,不但对射击的效果有影响,更容易发生枪管爆炸的惨祸。
所以,当初荷第一次给祁家主人写信的时候,特意写明:精致火枪,手工磨钻,五两银订金。
祁家主人究竟是谁,初荷并不知道。
她最初知道这个名字,是从太爷爷留下来的《枪器总要》这部书中。
这书最后并没有完成,除去前面已经装订好的部分,还留有很多未装订的散页,而祁家主人的书信便夹杂在其中。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不过是以二百五十两银子的价格,订购了五支火枪而已。
当初荷有心思整理这些散页的时候,离家中惨剧的发生已有半年之久。一看到这封信,她尽管年纪尚幼,还是隐约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来。
她心里一沉,仔细思索这信的意味,手心就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确定薛怀安不会突然闯进来,又来来回回把这简单的信读了两遍。
明律不得私制军火,造枪、售枪的商人一律要登记在册,而初荷知道,太爷爷显然是没有去登记过的。她忽然就想起家中出事后,薛怀安不止一次地追问她可知道家中有什么仇家,又或者曾经靠什么营生积累家财,那时她全然不知,唯有无力地摇头。
然而如今,她知道了,却终是下定决心不对他说。
误
薛怀安在德兴茶楼撞见初荷之前,正琢磨着要去哪里胡混掉这个午休,等李抗忘记了提亲的事再回去。
惠安是座不算很繁华的小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案子。薛怀安的顶头上司李抗虽然官名是百户,但实际上手边除了他这个正正经经受过刑侦训练的校尉,剩下的都是些监管治安的锦衣卫,平日里分散在各处乡里,容易指使的只此一个。
故此,薛怀安不敢走远,遂进了离百户所不远的德兴茶楼。
这茶楼是惠安最热闹的所在之一,正午时分,会请来戏子清唱。
薛怀安是个戏迷,虽然这小地方并没有什么太高明的伶人,但偷闲听听也颇为惬意。
此时戏还没有开锣,薛怀安四下瞧瞧,一想自己还穿着官服,被人看到这时出现多有不妥,便选了一个最僻静隐蔽的角落,半躲半藏地坐了下去。
不知怎的,戏子迟迟未到,薛怀安顿觉无聊起来,开始习惯性地观察起茶楼里的三教九流来。
最引他注目的,是一个坐在二楼雅座的年轻人:看相貌,年纪似乎未及弱冠,严格说来还是个少年,可是气质却很是持重,目光安静清冷,发束皂色方巾,身穿同色衣衫,腰配长剑。
出于锦衣卫的职业敏感,薛怀安喜欢对佩剑的人格外分析一下。
——衣服上的灰尘略有些明显,神色微带疲惫,大约是才赶了不少路。他这样猜测。
——身份嘛,打扮像个书生,书生中有好义气者,出门喜欢佩剑也不奇怪,可是,看那棕褐的肤色似乎常晒太阳,手指的关节粗大,仿佛也很有力,倒让人有些怀疑其是个江湖人士了。他如此推断。
——眼睛时不时瞟一下茶楼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等等,手是半握拳的样子,肩部的线条也显得发紧,看来并不是很放松呢。薛怀安注意到这一点,忽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是江湖人士的话,他在等敌人、仇家还是对手?都不像,如果是如此的话,他又显得有点儿过于放松。那么,他究竟是在等什么人呢?
薛怀安正津津有味地研究着佩剑的年轻人,娇软清亮的清唱声悠然响起,原来是伶人开唱了。
豆蔻年华的伶人唱的是《西厢记》里红娘的一段唱词,薛怀安听了,猛然一个闪念,心道:哎呀呀,莫非这小子是在等心上人?难不成要与人私奔去也?
这念头让无聊的薛怀安顿时振奋起来,一时也忘了看戏,只顾着与那人一起盯住茶楼门口,等待着女主角的登场。
而初荷就是在这个时候,挎着一个蓝布大包袱,走进了德兴茶楼。
之所以挑选这里作为会面地点,只是因为初荷觉得,这里够热闹,而热闹的地方总是比僻静处更安全些。
她抬眼看向二楼雅座。
只见一身皂色的年轻人果然如往常一样比自己先到一步。两人的目光相遇,默契地互相点头示意,随即,初荷快步地走上楼去。
这细微的眼神交流被猫在一边偷看的薛怀安逮了个正着。他心头一紧,紧盯着初荷肩上的包袱,脑子里好一阵轰鸣,反反复复就只有“私奔”这两个斗大的字蹦来蹿去。
他只见初荷稳步走到佩剑少年的身旁落座,两人却一句话都不说,分明就是那种明明极其熟稔,却还要假装不认识的低劣表演。
就见初荷将包袱放在膝上,微微歪着头,佯装认真听戏的模样。这样坐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将包袱递到身边的年轻人手中,稍侧过脸去,弯唇友善地对少年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当时伶人正唱到让人脸红处,还是因为身侧少女如三月烟雨一样浅淡透明的笑容着实让人心跳,年轻人沉静得近乎严肃的脸上现出一抹一闪即逝的羞赧。
他快速接过包袱,利落地打开结,低头查验起来……
包袱中除去应约交货的火枪,那支额外的新型枪支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转头去看初荷,满脸疑惑,略略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问:“多少钱?”
初荷的眼睛仍旧盯着唱戏的伶人,也不言语,只用手比了个八字。
年轻人明白那是八十两白银的意思,但这个数目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决断的范围。
他眉头一蹙,正身坐好,摆出继续听戏的姿势,没有立刻答应。
初荷像一个老江湖一样,并不急于迫对方表态,也如一尊小小的不动佛那般,静坐着听戏,脸上看不出分毫情绪。
年轻人用宽大的袍袖掩盖住膝头装火枪的包袱,开始暗地里摆弄起那支新款火枪来,脸上同样是不露心绪的淡定。
好一会儿,他缓缓做出一个格外明显的点头姿势,以极低的声音说:“好,成交。”
初荷终究还是年幼,忍不住就带着些许得意地甜甜一笑,伸出藏在袖中的小手,做出收钱的姿势。
年轻人便也笑了,将一只袍袖挡在胸前,半掩着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只用眼角一瞟,就算出数目,扣了一张揣回去,将余下的收在袖口里,隐蔽地递了过去。
薛怀安看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要跑上去抓人的冲动,额头上密密匝匝地布了一层细汗,心中愤愤地想:这两人根本就是在眉目传情!那个江湖小子将手用袖子掩着递过去,究竟是什么企图,难不成是去偷抓初荷的小手吗?
可是一转念,他心里又不免觉得难过和迷惑起来,只觉得初荷背着自己决定了如此大事,难道是在自己这里受了什么委屈,竟然到了要丢下自己,跟着别人偷跑的地步?到底是没有给她吃好穿好,还是让她干的家务太多了?
正反反复复琢磨纠结着,薛怀安就见那年轻男子已经拿起包袱快步走下楼去,转眼便消失在门口。而初荷略等片刻,抬步也要下楼。
他心道一声:不好!那小子一定是去牵马了,此刻再不有所行动,初荷只要一步出门,就会跃上那小子的马背,从此远走高飞,天高地远,此生再也无从相见了!
他不及多想,也忘了自己仍然官服在身,大喊一声:“等等,别走!”
在茶楼众人惊愕的表情中,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一把拉住初荷,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初荷以为怀安看破了自己正在做什么,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嘴唇翕张,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
薛怀安为了初荷专门去学过唇语,此时心中混乱,看着那口型,似乎说的是“别管”两个字,心中蓦地想起当年与初荷的君子协定。
那还是在看过初荷日记的第二日,他忧心地跑去问她,在公学里究竟是谁教她文章学问。
待到初荷终于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顿时气得小脸儿铁青,抓过一支笔来,在纸上奋笔疾书:“我爹娘从来不乱动我的东西,在我们家,这叫‘隐私’。”
只要一说起爹娘来,初荷便忍不住地掉泪,亮晶晶的泪珠子一串一串从眼睛里滚下来,看得薛怀安顿时乱了心意,慌了手脚。
他左哄右劝,躬身道歉,指天发誓……诸般本事一样样使将出来,这才哄得初荷的泪河关了闸门。
从此,薛怀安和夏初荷之间便缔结下一个不平等条约——任何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对方都无权过问。
说这条约不平等,是因为薛怀安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隐私。
他虽然自认不能十分精确地理解“隐私”二字的全部含义,但是,初荷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开启他的箱柜、拿取他的物件,就算有所谓的“隐私”,想必也早就暴露光了。
然而初荷却说:“哦?那有本事你自己打扫房间、缝缝补补、洗衣服做饭啊。可以做到的话,我倒是也没必要再去碰你的东西了。”
说这话的时候,初荷的嘴唇动得极快,似乎完全忘了薛怀安必须要依靠唇形才能判断她的语意。说完,她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得意之色,真真是毫不掩饰占了天大便宜的自得心情。
薛怀安看到这样的神情,只觉得高兴,便纵容她自此一直如此占着便宜下去。
然而现在想起这些往事,薛怀安只觉心中更是难受,带着怒意说:“都是我宠你过了头,任凭你自己偷着、藏着,干什么我都不管,不想你如今竟做出这等事来!”
初荷越听越觉糟糕。她还从未见过花儿哥哥对自己如此生气,心中忐忑至极,可是唯有此事,她不愿意做任何解释,只是咬紧牙关,与面前怒气冲冲的年轻锦衣卫对峙。
薛怀安见这般僵持也是无用,一拉初荷的衣袖,就往楼下走:“走,你和我一同找他去!”
自明国南迁以来,对男女之防便渐渐不再严苛,但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少女如此在茶楼上公然拉拉扯扯,终究引人侧目。
初荷见一时成了茶客们的消遣,脸上不觉腾起绯红。
怀安见状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定了定神,平下心火,凑近初荷,以最诚恳的语气小声说:“你让我见见那混江湖的小子,好歹我也该知道他的底细。如若他配得上你,又真心对你好,你只要喜欢,就跟了他去,我不会拦着。”说完,拽着初荷不由分说地奔了出去。
茶楼外,江湖小子自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薛怀安站了一会儿,四下好一阵观望,脸上渐渐现出疑惑,转回头来,问已经站在旁边偷笑了半晌的少女:“初荷,你包袱里是不是塞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此时,初荷已然明白薛怀安是误会了自己,心中暗笑,使劲儿憋出一个忧伤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
薛怀安恍然大悟,继而更加愤怒,挥臂空打一拳,骂道:“妈的,你个江湖小混混,原来是个骗财骗色的下三烂!”
说完,他又觉得这么讲太伤初荷的心,马上安慰道:“初荷,你别难过,咱们被骗财无所谓,只要色还在,不怕没柴烧啊。”
初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用手语比出“呆子”二字,眉目挤成一团,弯腰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好一会儿,薛怀安才渐渐明白过味儿来,臊了个大红脸,嘟囔着:“是我误会你们了吗?”
初荷笑得喘不上气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薛怀安却仍觉得这事有讲不通的地方,犹如追寻一道难题答案般认真而严肃地问:“那么,他是谁?你给了他什么?”
初荷直起身,坦然道:“他是杜小月的朋友,小月有东西给他,可是她有课,这才托我来。”
杜小月这女孩儿薛怀安倒是认识的。
她是初荷在女学的同学,同初荷一样是个孤女,寄居在哥嫂家中,故此虽然比初荷大上两岁,却成了她最要好的朋友。
薛怀安想了想,觉得这么讲倒还说得过去。
初荷如今暂时念的女学,是专门给那些念完公学,又还没有出嫁的女孩子消磨时间的学校,各类课程完全由学生自己凭喜好去选。杜小月好学,选择的课程是初荷的一倍,没时间来送东西也是可能的。
“那么,他和杜小月又是什么关系?杜小月怎么会认识江湖人士?她又让你转交了什么?”
“你是在审犯人吗?”
“我是要搞明白。”
“这是人家杜小月的隐私,我无权问。”
薛怀安一听“隐私”两个字就头痛。
在他们的这个家,隐私第一大,比内阁首辅大,比当今皇上大,比老天爷还要大,既然事情的性质上升到隐私的高度,那就是问不得了。
但薛怀安是那种想不明白就要拼命追根究底的人,于是又问:“你和那江湖人士之间怎么会那么奇怪?你们两个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不认识,第一次见。你如果觉得我们奇怪,那就是……”初荷说到这里,闭上嘴,改用手语,大大地比了五个字“疑心生暗鬼”。
薛怀安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一会儿要读唇语,一会儿要解手语,这才被搞得有些糊涂疲惫,总之是已无心再追究下去,点点头道:“好好,算我多疑,算我多疑。”
然而,薛怀安终究还是不放心,硬要亲自把初荷送回学校去上下午的课,直到看见她娇小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挂着“馨慧女子学校”牌匾的大门之后,这才安心地回转百户所。
还未进百户所,薛怀安就见李抗李百户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他:“怀安,快跟我走,有个歹人持枪闯入学校,把学生扣为人质了!”
“哪个学校?”
“馨慧女学!”
剑
馨慧女学的占地并不算大,教学用的主要建筑就是一栋砖木结构的雅致二层小楼。
此刻,闯入校园的歹人正劫持着学生们,占据了二楼最西首的教室。
因为实质上是供待嫁女子社交和消磨时间的私人学校,所以学生人数并不多,也没有分班,只是选学了同样课程的学生,会于开课时间聚在一起上课而已。
“现在是什么情形?歹人挟持了多少学生?”李抗一到,就询问匆忙赶来的女学副校长。
副校长是个四十来岁、身形瘦削、一身儒衣儒冠的学究。
此时他显然也受了惊吓,说话战战兢兢:“歹人来的时候,正在上,正在上诗赋课吧。有二十来个学生和教诗赋的崔先生,都被他挟持了。”
“什么叫二十来个?你连有多少个学生在上课也不知道吗?!”李抗是个暴脾气,顿时冲副校长吼道。
“这,这,在下是副校长,在下主管……主管……”
“既然不管事就别废话了,校长在哪里?”
“校长外出办事,至今未归。”
李抗听了一皱眉,转身问薛怀安:“你怎么看?”
此时,薛怀安正仰视着二楼西首的窗子,神情严肃,隔了片刻,才说:“要先和歹人谈谈,知道他挟持人质的目的,才好定夺。”
他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女子冷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不用谈了,他的目的不过是延缓死期、垂死挣扎而已。”
薛怀安循声回头。
见是一个身穿绿色锦衣卫官服的女子,她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只彪,看来和李抗的官职差不多,大约也是个百户。
“请问尊驾如何称呼?”薛怀安问。
那女子还未答话,她身后一个随行的锦衣校尉已经接口道:“这是我们常大人,常百户!”
听这校尉的口气颇为自得,仿佛是说,薛怀安必定应该听说过常大人的名号一般。
只因早年间的战争导致人口锐减,加之如今对劳动力的大量需求,南明女子成年后仍然在外抛头露面打理经营的并非少数,但做锦衣卫的却是并不多见,就算有也多是负责些与妇女有关且不宜男子插手探查的案件,官居百户的则可说是微乎其微。
可惜薛怀安的确并不认识这位女百户,仍然以问询的眼光看着那校尉,等待他报出他们究竟属于哪个府司下辖。
他身后的李抗见状,一把将薛怀安推到一边,满脸堆笑走上前对那年轻的常百户道:“久仰久仰,原来尊驾就是人称‘绿骑之剑’的常樱常百户啊。在下李抗,是这惠安百户所的百户。”
常樱身形修长,鹅蛋脸,丹凤眼,肤色净白,神情于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她冲李抗微微施礼,以例行公事般的敷衍口气说:“幸会,李大人,这里现在可以全权交给本官了。”
常樱说完,对身后一众随行的锦衣卫道:“你,爬到那边树上看看里面情形如何;你们三个,从侧面以绳索攀上这楼,准备一会儿破窗而入;你们俩,持火枪跟在我身后随时准备支援;我单人从正门突入,到时候,你们听我的号令行动。”
常樱才布置完,她的手下便立时各赴其位,很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薛怀安却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他拉住李抗,小声问:“李大人,这北镇抚司的绿骑百户是什么来头?您怎么让她在咱们的地头上耍威风?”
南明锦衣卫北镇抚司分管国家情报机要,因为官服为绿色,所以被称为“绿骑”,而南镇抚司则分管治安刑侦,官服是赤黄,故而叫作“缇骑”。按照锦衣卫的规矩,由于绿骑职责涉及国家安全,故而在行事时的权力高于缇骑。
但是李抗毕竟与常樱同等品阶,年岁又长她不少,听到薛怀安如此问,轻轻哼了一声,听上去心中也颇有些小不痛快。
“常大人,你可否告诉本官,这歹徒究竟是何人,你们又意欲如何,楼中学生要怎么保护?”李抗正色问道。
常樱正在看着手下以钩爪绳索向小楼顶部爬去,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敷衍地答道:“他是清国细作,这里的事本官自有谋划,请李大人放心。”
这时候,被常樱派去观察楼中情形的绿骑已经回转,神情略显焦虑:“禀告百户大人,莫五手持匕首,挟制了一个学生,其余学生被他用火枪指着,围聚在一团,大约有二十人。”
“这家伙带枪了?”常樱面色一沉,“什么枪?”
“那枪的枪管远看颇粗,枪口似乎呈喇叭形。卑职担心,那枪可能是一枪击伤多人的霰弹火枪。”
常樱点了点头,手一摆,示意那绿骑退下待命,双唇一锁,不再言语,似乎遇上了难题。
李抗见了,突然大声说:“常大人,歹徒有枪的话,就算常大人武功再高,出手再快,你这样正面强突进去,必然也要波及十数人命。我看,你这法子不妥。”
常樱冷哼一声问:“哪里会波及十数人命,李大人未免夸大了吧。”
“常大人是什么意思?就算只死了一个学生,不也是一条宝贵的人命吗?”一旁的薛怀安忽然大声质问。
常樱瞟一眼他问:“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卑职是南镇抚司福建省泉州府千户所下辖惠安百户所李抗李百户所属……”
薛怀安还未说完,李抗忽地打断他,朗声说:“他就是人称‘缇骑之枪’的惠安锦衣卫校尉薛怀安!”
薛怀安刚说到半截,被李抗突然插话,一愣神,差点儿咬了舌头,惊异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用眼神向他询问,自己到底是何时成了“缇骑之枪”的。
李抗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说:“绿骑的剑如果不能出鞘的话,不如交给我们的枪想办法。”
常樱轻蔑地一笑,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瘦高的年轻锦衣卫,神色如浮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清冷而难以捉摸,隐约有暗流涌动。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那么请问,薛校尉有什么良策?”
薛怀安被常樱看得有些发毛,任他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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