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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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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祁越抬头,神色怔然地看向顾寒。顾寒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一个身影立在他面前。祁越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想往院子里走,却跨进门槛时腿一软,往前扑下去,顾寒弯腰接了他一下。
“师兄……”祁越觉得自己全身的重量一下子有了托付,他栽在顾寒身上,十足像个小孩子。耳中的叹息声这时已经不见了,清清静静,刚才的声音仿佛只是他的幻觉。祁越往后站直,往后退了退。
顾寒关上门,走到院中,仍没说什么。
祁越心里静不下来,他有了种自己今晚定要再做噩梦的荒唐感觉。顾寒已到了往他房中那个路口,祁越张口:“师兄。”
“我能不能跟你说一会儿话,”祁越慢慢走到顾寒身边。他这时候不在乎顾寒会不会责怪他回来太晚,也不是不敢睡,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叫住顾寒,又要跟他说什么。
不出声地坐着,桌上的灯火晃一晃,祁越才抬头,看着桌上的越昼剑发呆。
“去了哪里?”顾寒未催促他,这时才出声,张口便击中祁越心事。
祁越听来,更像是顾寒知道了事情,在质问他。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去禁地,又为那古怪的感应弄得心神不宁。
“万山峰的禁地中,是不是封印着一把剑?”祁越痛苦地心绪焦虑良久,终于开口。
顾寒明显地静止一瞬,目光直直看着祁越:“你去了禁地,同慕云思一起?”
“不是,我不知道那里是禁地……”祁越不善辩解,说一句便罢。他也不管这话听来没有一点说服力,说完就闷声出神。
顾寒也不追问。
“师兄,你能听到声音吗,那种像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每次……”祁越面色迷惑,低声道,“我曾经梦见,有一把剑,它……”
“能听到,”顾寒没有吃惊,语气极其自然,“等你长大就会明白的。”
祁越现在就想知道,但顾寒看起来并不打算让他知道:“很晚了,回去休息。”
他师兄向来说一不二,祁越这次倔强地没起身:“师兄知道,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我梦见那把剑,长得很阴森……”没被打断,他顶着顾寒的目光说了这几句已很艰难,再说不下去,却又不忿。
“若是单独睡害怕,就留在这里。”
这话听起来不怎么像关心,反倒像嘲讽。祁越的不忿立时涨了三尺,他抓起桌上的剑,直接道:“不害怕。师兄告辞。”
“往后不能再去禁地,”顾寒瞧着他炸毛又忍着的样子,添了句不咸不淡的吩咐。
祁越积郁着气无处发,回房连烛火也不点便躺床上,衣服鞋袜均未脱,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再睁眼已是第二日早晨,还险些误了晨练,也亏得他头一夜没换下衣裳,这才急惶地赶过去没迟到。昨晚就被顾寒小看,早上再没出息地迟到,无异于示弱露怯,祁越卯足了劲儿,鼓着的气憋了一宿还未消。
到他站到台上,与慕云思对面比试时,才忘了这回事。
三十八、
慕云思刚刚在台上把唐昭打得狼狈不已,百川的弟子早落败完了,万山峰只剩下祁越与顾寒,祁越这才跳上台子,接了场。
桑落落最先上去,嚷嚷着自己先去试试水,没打两把就败阵,也不难过,反而傻笑着下了台子。此时在边上看,又把手拢在嘴边喊:“小师弟,别给门派丢了脸。”
“甚是有缘,”慕云思抱着琴立在祁越对面。
祁越听着桑落落的鼓气没什么表示,把昨晚的不愉快搁下,提气集中精神。慕云思不是何少兴,万一自己中了那迷失神智的曲调,可就太难看了。
“请赐教,”祁越比起剑势。
慕云思把引凰横在手中,无声地抚过琴弦,琴弦上便拢起细微的青色光芒,美丽非常。慕云思笑道:“头一次与你过招,我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与慕公子切磋,”祁越道。
“那便出手吧,”慕云思相当谦虚,让了让祁越的年纪,叫他先出手。
两人一交手便招招凌厉,祁越的剑始终不离慕云思的琴弦,慕云思身形极其灵活,也从未让越昼剑刃靠近琴弦半尺内。
祁越渐渐发现,在慕云思正面时,琴音的威力才是最强的。若是偏到一旁,琴音的影响便微乎其微,弱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慕云思也不全凭琴声,琴弦凝聚的力气碰撞到祁越的剑刃上,击起的声音叮当如金石。
一个错身后,两人同时在台上停了片刻。
祁越差几寸便切上了引凰的琴弦,慕云思疾转身,胳膊被祁越划了一剑,反手拨出一串音调,才把祁越逼退。
慕云思看着自己胳膊上渗出血迹,皱了皱眉,又笑:“还真是不能小看你。”
祁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那声音调弄得心神悸动,胸腹翻涌,差点站不稳。把剑撑在地上,反被激起了好胜心:“彼此彼此。”
“小徒弟倒跟他爹一个德行,”宁惜骨啧啧摇头,“不懂得退让。”
慕远风面色淡然,他相信自己儿子的实力,却也很难不注意到祁越。看着那半大孩子,又与宁惜骨道:“令徒小小年纪这般造诣,将来可成大材啊。”
“造诣”的话听在韦涧耳朵里,分外刺耳。自己门派中弟子败光了不说,连期望的大徒弟曹紫都都不争气,主动与顾寒送了一局,更莫说头天第一场,柳千怀就叫万山峰的这小孩讽刺过。他听来,更像是九琴与万山峰沆瀣一气,看不起百川了。
台下人的心思,台上两人自是不知。
祁越渐渐有些急躁。每次慕云思拨琴弦,他觉察出那是入梦的曲调,便不敢大意地躲避。可那串音调拨完,祁越才发现那根本是普通的音律,慕云思只用了入梦的开头便转了调子。
慕云思转调随自己心思,祁越却不能放松警惕,如临大敌地防卫,往往又与慕云思送了机会。
被戏弄地感觉愈发强烈,祁越只想削断那琴弦,不禁心气浮躁。
慕云思又堪堪躲过一剑,暗道好险,那剑离琴弦不到一寸,若割上去,引凰便毁了。他退开三尺,避开剑气,吐出一口气:“可不能叫你毁了我的琴。小心些,我要换曲子了。”
祁越打起十二分精神,耳朵竖起来,果真听到一串陌生的音调。他刚扭身躲开慕云思正面,不妨音调戛然而止,手臂上一麻被慕云思一掌打过来,差点扔了剑。
祁越惊神,硬受下那一掌,才没松开手。他恍悟被慕云思声东击西地摆了一道,退了数尺才站稳,慕云思不给他喘气的机会,紧接着逼上来,续补陌生的音调。
祁越不及凝神,那串音调入耳,便知自己要败。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心智却不大受他自己控制,晕眩的头脑中闯进来诱哄的声音,又好像响在他心里,一遍遍地回荡,“退一步吧,再退一步……”
祁越头疼欲裂,撑着半丝仅存的理智,不肯动。
台下人看来,他不过是站在台上失神。慕云思站在他面前,手里拨出的琴声悦耳,淙淙如流水。众人只当祁越如之前百川的弟子一样,不一会儿便会被迷得自己走下台子。
宁惜骨眉毛抖了抖,却也没说什么。
慕云思缓慢地拨着曲调。祁越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握着剑,只往后退了一步,离台子边缘还有些距离。“叫一声哥哥就放过你,”慕云思起了玩心,祁越只紧咬着嘴唇。
慕云思走近几步,盯着祁越的眼睛。他能感觉到抗争,但也知道用不了多久,祁越就会抵抗不住,失去神智。这时候好像祁越下没下台子不是那么重要了,变成了另一种较劲。
“慕公子,阿越输了,还请手下留情。”
慕云思回神,顾寒正望过来。
台下人不懂何出留情的话,惊讶不已,交相私语。宁惜骨歪头看他大徒弟,眯着眼啧声。
萦绕的头疼散去,祁越顷刻便使剑反击,但已在台子边缘。慕云思没费什么力气,便叫他不得不退步躲避,下了台子。
“叫你认输,可真不容易,”慕云思居高临下地看着祁越,并无倨傲之气。
祁越见自己已输,也不气恼,拉长语调道:“慕公子的琴声,可真讨厌。”
慕云思示意自己胳膊上的伤:“有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祁越笑起来,一时呛住咳了几声,有些新奇道:“方才的曲子叫什么?”
“绝句,”慕云思道,“可惜,我的功力好像还不够。”
这时比试的人只剩下顾寒与慕云思,台下的人兴致又燃起来。慕远风坐直了身子。韦涧不愿看,却又想看这两人较个高下,别扭着一脸肃穆。
宁惜骨脖子往后缩了缩,也不看,与身旁的祁越说话。祁越心不在焉,两眼只看着台上,十分敷衍。宁惜骨有心想呼他一巴掌,但念及刚才小徒弟被那曲子折腾得很是痛苦,又没动手。
胳膊上的伤不算深,除了疼痛,不碍大事。慕云思心中没底,不知自己能否赢过顾寒。但绝不想输。
“这琴此时不该做动手的物件,应当做正经之用,奏一调曲子,”慕云思回忆着前一日顾寒与曹紫都过招的场面,但时间太短,不足以叫他窥见顾寒的全部实力。
顾寒只道:“伤势要紧么。”
慕云思胳膊上药缠了绷带,看着唬人。他活动下手臂:“你师弟可不懂手下留情。”
言之有意,顾寒并不接话,只待慕云思出招。
祁越在台下看得全神贯注,在宁惜骨看来,简直是两眼放光了。他本来觉得祁越被慕云思打击,照着他争强好胜的性子,定会挫败丧气。哪知现在反而更兴奋了。
他这小徒弟果真不是一般人,宁惜骨兴致勃勃,瞧见台上自己得意的大徒弟,又觉得自己眼光好,徒弟都不是一般人。
“师父,”祁越忽然问道,“师兄刚才的那一招,叫什么?”
“嗯?哪一招,”宁惜骨这才注意台上的动静,沉吟着,道:“不知道。”
“……”祁越无言,他师父是多么不靠谱,自己教给徒弟的招数,也能忘了。
“那一招不是我教的,是小寒自己领悟的,”宁惜骨得意地道。
自己身为师父,没尽到责任,反而要叫徒弟自己发明招数,偏偏还引以为傲,怎会有这样的师父,祁越心里不客气地想。
台上人仍招式纠缠,慕云思已觉力不从心。他本来对付祁越已经耗费了许多精神,现在面对顾寒,更不能松懈,招招都须全力以赴,实在劳神。
“看来我要学一学紫都了,”慕云思踩在顾寒的剑尖上,腾身翻过去躲避,还没站稳又弯腰躲了一剑。
他这么一边打斗着,却还有空说话,到底有实力。祁越看得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慕云思这时候其实已用过绝句,顾寒只退了半步,此外分毫不受影响。慕云思倒是再没奏出别的曲子来,祁越看局势便知,并不是他技穷不会奏别的,而是根本被顾寒逼得无暇去奏。
顾寒与慕云思酣战得精彩,观者鸦雀无声,看得入神。
慕远风瞧出自己儿子怕是赢不过,也不怎么纠结,毕竟此次慕云思的实力也有目共睹,只在顾寒之下而已。加上已有百川的“破罐子”在先,更不计较是否夺得第一。
韦涧则由别人家的徒弟想到自家徒弟,心情实在好不起来。百川的一众弟子看得台上的比试差点叫好,瞄见自家长老的脸色,又赶紧闭嘴,跟着作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辛苦不已。
“你赢了,”眼见剑刃要撞上琴弦,慕云思索性下了台子。
顾寒收剑站定:“承让。”
“你们师兄弟,怎么都盯着琴弦不放,”慕云思顺着那一根“逃生”的琴弦抚过。
“师兄威武!”桑落落攥着拳头欢呼。
唐昭钦佩地看顾寒。万山峰弟子皆雀跃不已。
“恭喜令徒又得头筹,”慕远风与宁惜骨抱拳,“宁掌门教导有方啊。”
“哪里哪里,”宁惜骨笑呵呵地回应,对“教导有方”的说辞受之无愧。
三十九、
其他两派的众人在万山峰留了一宿,次日全部下了山。
此次比试算是完结,宁惜骨可有可无地夸了他几个徒弟两三句,便没了后续。
底下一众小徒弟不住地失望。
桑落落趁着晨练散时,几步蹭到了宁惜骨旁边,用手扇着汗,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师父,我们没有给您丢脸吧?”
宁惜骨慈祥地朝着顾寒指了指:“找你们师兄去。”
“……”桑落落装傻充愣,“师父~师兄打得那么辛苦,小师弟还受了伤,我……嘿嘿,我不算。您一点奖励也没有嘛~大家都觉得您一点都不关心我们。”
“落落多心了,”宁惜骨大手一挥,痛快地道,“那今日的功课都免了罢。”
“师父最好了,”桑落落朝广场上还未散完的众人挤眉弄眼,还不忘继续拍马屁。
宁惜骨又道:“百川那姓柳的小子……”
“哎,杨师兄……”桑落落耳朵忽不好使了,她只朝着离她丈远的杨问水挥手,“我有事找你。”
大步跑过去,桑落落凑在杨问水旁边,小声道:“你假装有事……”
杨问水被桑落落扯着,糊里糊涂地离了广场。
“今天可以玩了,你不高兴吗杨师兄,”桑落落踩着地上的银杏叶子,踩一片跳一下,蹦的不亦乐乎。
“高兴,”杨问水笑道。
“又想什么了?跟我说说,本姑娘帮你排忧解难,”桑落落蹦在杨问水前头,拍拍胸脯。
“师姐,杨师兄,”祁越让了让,才没被桑落落踩一脚。
桑落落跳过来面对祁越:“要去哪里?”
“去找师父,”祁越说着便往前走。
“回来,”桑落落道,“我有事问你。”
祁越本是想去找宁惜骨问一问那禁地的事,桑落落一说,他做贼心虚地有些紧张。
“你与那九琴的慕云思,很是交好?”桑落落手指点着下巴,“我昨日没听错的话,他对你用了绝句,他可真有闲情逸致,不急着打败你……”
“师姐与百川的柳公子也很有兴致,”祁越道,“师姐的耳坠……”
“胡说什么哪,”桑落落忽红了脸,又对杨问水道,“杨师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看一看小师弟,便开心了。瞧着机灵,栽人家九琴手里两次,平日里咋呼,上了台子便不中用了。”
杨问水勉强地笑。
祁越知道是桑落落是羞恼,转移话头故意笑话他,顺道开解杨问水。他就坡下驴,恭敬道:“师姐说得是。无事的话,我去找师父了。”
他弄不明白那奇怪的感应,顾寒又不告诉他,只能去问宁惜骨。绕过大半个广场,先看见了顾寒。祁越对前日晚上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但昨日见得顾寒打败慕云思的身手,那不忿的情绪便少了些。惯例地喊一声师兄,顾寒叫住了他:“找师父有事?”
“没有,”祁越眼睛看着地面。
顾寒没追根究底,却道:“门规第一条是什么,”
顾寒的话让祁越愣住,他抬头,才后知后觉前日里顾寒对他算是纵容,由着他甩了脸色。本以为经过几个月,与他师兄熟悉了。但这时候的顾寒,还是那样不近人情。
祁越没有办法,只得道:“不得去后山禁地。”
“犯了门规又该作何处置,”顾寒紧接着道。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去了后山,还险些闯了禁地,无知都不能算作理由。祁越也霎时想清楚,若是去问宁惜骨禁地的事,说不准先会被问责一番。可他少年心性,偏是咽不下这口气,越知道不对,越要对着干。
“不知道,”他对门规确实不清楚,仅知道的这条还是数月前桑落落告诉他的。顾寒的这一问,祁越态度不怎么良好,直冲冲地道。
“那就先去抄一百遍。”顾寒看不出怒气,话却不留情。
祁越胸闷气短,既委屈又愤怒。他不退反进,走近一步,站在顾寒面前,一副要惹事生非的样子:“师兄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了么?”
两人站得极近,顾寒纹丝不动,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半大孩子,转身扔下一句:“跟我过来。”
过去就过去,祁越毫不露怯地跟上去。
静思堂里执事弟子站得肃穆。莫曲看见顾寒,惊讶道:“师兄,你……”他本是要往外走,看见满脸不驯的祁越,又立时闭了嘴,也站住不走了。
“门规背十条出来,”顾寒眉都没皱,风轻云淡地对着执事弟子吩咐,“少一条十下。”
两个执事弟子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板一眼地对祁越道:“背吧。”
祁越攥着拳头脸颊紧绷,顾寒明知道他背不出来,还要拿这事跟他过不去。他倔强地站着,无声地抗议一般,一个字都不说。
但长长的戒尺却并不明白祁越这委屈,“啪”地打在他手心上,霎时通红一片。两个手心把头先的十下分担了,好处是不会某一只手格外遭殃,坏处是两只手一起都疼。
“第二条,”执事弟子也没人情味儿。
第二条门规祁越当然也背不出来,接着实打实挨了十下。他手心已经红肿起来,一片火辣,又疼又麻。祁越恨恨地不知道盯着哪处,破罐子破摔地伸着手挨打,就是不说话。
莫曲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好笑,嘴角还没咧,就被祁越狠狠地瞪了一眼。莫曲只好把这个笑再塞回嘴里。
两个执事弟子十分刻板地打了祁越数十下,倒也没只挑着手心打,大腿和屁股分担了许多。祁越咬着嘴唇,气得脸色发青。顾寒在一旁视若无睹。到这百下罚完,祁越顺理成章地站不稳了,但就是要憋着一口气,硬撑着站直。
“师弟可是觉得自己冤枉?”莫曲道,“门规本就该记得,再说了,师兄替……”
“师兄为何不叫我背全部的?”祁越嘲讽道。
莫曲一听便知道这孩子在闹脾气,若是全部背不出来,一条挨十下,他哪里挨得住。这样不听话,这么几下还是打得不重,莫曲暗自想。
“记得门规抄一百遍,”顾寒看一眼祁越,唯恐他不够惨。
莫曲终于有点心疼祁越。
“可走得回去吗?”他就着那点心疼问,“要么……”
“走得回去。”祁越连拳头也攥不住,只能说话恶声恶气。挨打都挨了,绝对不能再示弱。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强忍着疼痛扭头转身就走,许是气得头脑发昏,竟也能走得稳当。
莫曲看着祁越的背影,又惊奇又敬佩,感叹英雄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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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好惨,当然,还会更惨的
四十、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祁越没趴不到两个时辰,桑落落先来探望了他,言语十分矛盾,既关心又幸灾乐祸。祁越把小脸埋在枕头上,精神恹恹。
“又闯了什么祸?”桑落落两手抱在身前,靠着床沿蹲在地上。
祁越把头撇进里面去了。
桑落落兴致不减,继续蹲在床榻边,孜孜不倦地说道:“师兄又不会平白打你。一定是做了错事,才叫他这么生气。”
祁越抱着枕头,脑袋一动不动。
他正想叫桑落落走,唐昭又来了,见他这副模样,便问他打得重不重,上药了没。
祁越把脑袋转过来,但仍没说话。
唐昭坐在床榻边,轻声道:“师弟是在跟师兄怄气吗?”
“没有,”祁越大声道。
桑落落笑得乐不可支,唐昭摇头也笑了:“是没有伤药吗?”
祁越又把头拱进胳膊里,声音闷闷的:“有。”
桑落落起身在房间找了找,在书架角落里找了两个小药瓶过来,一边拧开塞子闻了闻,一边好奇道:“这药怎么在师兄那里也见过?”
“先涂了药再说,”唐昭拧开瓶子,拉过祁越一只手,“闹别扭也不是这般闹法,自己疼可没人替你受。”
唐昭很仔细地给他抹药,祁越这才侧了半张脸,抽胳膊道:“我自己来。”
“逞什么强?”桑落落不客气地又把他胳膊拽回来。
那药确是上次顾寒给他的那一瓶,当时顾寒还给他揉肩膀上被何少兴打出来的伤处。祁越看着唐昭,想起这一出,又把脸撇下去。
“我可要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小师弟又做了什么好事儿,”唐昭要帮祁越涂腿上的药,桑落落有眼色地要走。
“门派的门规,师姐全都记得吗?”祁越不服气地道。
“当然记得。……我懂了,你是没记住,才被师兄罚了?”桑落落停住了,一手叉着腰,摸着下巴道,“那确实活该。”
唐昭帮祁越涂完药,又叮嘱他先休息,便离去。他出门在院中见到顾寒,两人交谈几句,话声落到了祁越耳中。屋外人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不过祁越倒听出来那是顾寒的声音。
他忽然有些局促,又有些憋闷。顾寒要来看他吗?
才不稀罕,祁越想,这样一不小心握住拳头,疼得皱了脸。他支着胳膊做好准备,自认若是顾寒进来,也能从床上爬起来,在地上站得挺拔。
屋外唐昭的脚步声远去,接着便没了声音。
祁越手肘撑着床榻,忍不住支起上半身,竟真的没再听见一点声音。屋子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也没有要被人从外头打开的迹象。
祁越重重地踢了下床板,使劲把自己拱进被子里。
趴了两天后,祁越去了书阁抄门规。他在书阁里抄了整整一日,才把门规抄了十遍。那些门规又多又长,啰嗦至极。祁越起初还注意看内容是什么,抄了三遍后便手抖心烦,只当自己在写字。
抄字这种活计,往往一开始写得快,往后只能越写越慢。祁越看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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