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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陆-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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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勾住祁越的脖子把他拉起来按到了床头,后脑结实地撞在墙上,其实比额头的伤口疼,祁越深吸了口气。
“怎么伤的?”顾寒怒火中烧。
祁越把脸侧过一边,随后又被顾寒扳回来捏住了下巴。“回来得急,摔了一跤,”祁越道。
“我有没有告诉你不准下山?”顾寒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眼眸越来越深,眼瞳有了一丝血色。
“真的没事,”祁越看得心惊,霎时想起杨问水来,“师兄,你别这样……”
顾寒面色阴沉,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现在的样子。
到那妄念的树根扎得更深,他才知道原来这样可怕,见到祁越受一点伤也能让他情绪失控。可偏偏是因为得不着,才要麻痹自己祁越是他的,受一点伤和一点委屈,都关他的事。但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的伤,也在提醒他,他不是你的。
要是你再强大一点,他根本不用这样。
长跪好不容易维持的心绪平静统统都被打破了,顾寒盯着祁越,一字一句地道:“以后不准再下山,哪里都不能去。伤好了就去后山闭关。”
“师兄……”祁越心怦怦跳起来,他看着顾寒眉宇间的戾气,挣扎着拿开顾寒的手。但顾寒眼中尽是冷酷,一把扼住了祁越的脖颈,“关你一辈子我也做得到。”
祁越的眼睛因为呼吸不畅有些湿润,他忽然害怕起来,顾寒什么时候有了魔障的迹象?祁越伸手覆住了顾寒的眼睛,低声轻哄:“……不要这样,师兄。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努力地忽略脖子上的不适,另一手去搂顾寒的后背。
祁越掌心冰凉的温度贴在顾寒眼睛上,这么一会儿,像一场梦。顾寒清醒过来,对方才自己的表现一无所知。祁越抱着他,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两人额头相抵,像极相依为命的姿态。
我能抱一抱他吗?顾寒想。祁越睡着的时候顾寒抱过他,但眼前祁越醒着,自己的拥抱就忽然变得不堪了。
“我知道错了,你生气可以打我,怎么罚都行,别这样……”祁越话音在颤抖。
“把你腿打断也行吧?”顾寒冷冷地道。他狠一狠心把祁越胳膊扒下来。
祁越猛地抬头,一颗石头落了地,又憋得心里难受。顾寒怎么会被逼成这样。有空一定要让顾寒把心里的事都说出来,实在不行就灌醉他,祁越暗暗想。
右腿又被握住,祁越大惊:“别打断……”
顾寒神情无法形容。
“可以打我,别让我抄门规……”祁越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想去闭关……”
“还有呢?”顾寒往祁越腿上的伤口缠绷带,又按在伤口上,暖暖的内息顺着伤口游走进血液里。
祁越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我以后……可以下山吧。”
顾寒可能没听见。
祁越十分窝囊地没敢再重复。
“再有下次,腿打断锁在后山,我说到做到。”顾寒把被褥盖在祁越身上,停一会儿,索性眼不见为净地兜头把那张脸也蒙住了。
七十三、
祁越已经趴着睡了不知道多少次,堪堪在把脸埋进砚台里时醒过来。他睡眼惺忪地对着案桌上铺开的白纸发一阵呆,又捡起毛笔,边打哈欠边写字,字迹洋洋洒洒龙飞凤舞地铺下来,不算糟蹋墨水。
纸上写的正是万山峰那冗长无比的百余条门规。祁越努力地表达了他宁愿挨打也不想抄门规的意愿,最后还是落得被关在静思堂里抄门规的下场。他对自己可以接受挨打的再三强调终于惹毛了顾寒,不仅没能免去抄门规,还附加挨了一顿打,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静思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关着的屋门上封了禁制——也没有多复杂,基本是个万山峰的人就能破开。但可想而知没有人敢去破开。祁越一方面因为自己受制于那不入眼的禁制而憋屈,一方面又没胆去挑战顾寒,只能呆在这里抄门规抄的两眼昏花。
窗户响了几声,祁越托着脸意兴阑珊地往纸上画字。接着窗扇开了,桑落落扒着窗台往里看:“小师弟,还没抄完哪?”
祁越嘴皮都懒得掀。
“快来拿,”桑落落从窗户伸进去的胳膊里拿着一叠纸,“这是三遍。快来呀,师兄不在。”
祁越站起来往窗边走:“师兄去哪了?……这是你写的字啊……”
桑落落瞪他:“嫌丑?”
祁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无奈地道:“师兄会认出来的。”
“不会的,……认出来再说。给我一张你写的,让唐师兄帮忙,他肯定能照着你的写,”桑落落挥手赶祁越。
“师兄不在山上?”祁越回去拿了一张过来,往窗户外面望。
“不在,”桑落落点头,“前几天,长青谷的诗禅姐姐来了,住了几日,昨天师兄跟她一起下山去了。……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意见,怎么这副表情?”
“没有。”祁越要关窗,又被桑落落拦住,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诗禅姐姐给的,赶紧把你额头上的疤抹掉,丑死了。越长大越不聪明,把自己弄成这样,师兄罚你也活该。”
祁越摸了摸那点小小的伤疤,很不想去接,桑落落一把揪住他衣领,把那瓶子塞进了祁越脖子里。她转身要走,但看着祁越垂眼的样子,忽又觉得她师弟有些可怜。桑落落下定决心似地道:“你要是呆的太闷,就先出来一会儿吧……然后再进去……”
祁越反手利落地把窗子关上了。
他摩挲着那只光滑的小瓶子,坐着案桌前没了抄字的心思。祁越去翻自己抄的纸,他每天抄十遍,算来已经有十几天了。十几天了,顾寒都没有来看过他。还跟孟诗禅一起下了山……祁越心里别扭极了,还生出一些低落。
他趴在案桌上,忽又想,万一顾寒是独自去找那剩下的一块石头了呢?再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一个念头起来,立马抓心挠肝地占据了脑海,叫祁越差点没忍住要开门出去。
他总算能体会到自己跑下山时顾寒是什么感觉,但又没意识到这感觉到底是为什么。
南乡还与数年前一样,满目死气沉沉,乌鸦盘旋不去,老树嶙峋。
“我偶然采药时来此地,那时见到了你师弟,想来也许是这几日他又离开了,”孟诗禅提着裙子,迈过一个泥水坑,又站在相对干净的一块地上。
这里魔气横生,且没有人烟,比几年前更加衰败。魔气肆虐的阴暗地方易于修行,杨问水若是入了魔道,来这里也极为正常。
天沉沉的,灰色的云朵像压在人头顶,孟诗禅望了一眼天空,转身道:“好像要下雨了。”
顾寒看到了那座破庙,隔得远看不清里头的样子,不过它既然没塌没崩,想必那辨不清面目的神像也还在,也许那根地上的横木也还在。那时宁惜骨坐在那里,多愁善感地与他跟祁越感叹。顾寒不想把祁越牵扯进来,可眼下祁越是脱不了身了,就连杨问水也不知所踪。
他修为走得越深,越觉得自己无力。祁越拿回白虎石的那一日,问顾寒,为什么杨问水答应了跟自己回万山峰,最后说话不算话。
他的小师弟还留着这一片赤子之心,可很多事都不能再用对错解释了。修为不能解决很多问题,就连他自己,心里藏着的妄念,也没法解决。
“要进去看看吗?”孟诗禅见顾寒久久地望着那座破庙,善解人意地道,“进去避雨也好。”
“不去了,”顾寒道。
好像去那里还会见到宁惜骨。他什么都交代不了。
迈上那座石桥时,雨滴又落了下来,孟诗禅撑开一把伞挡雨。顾寒接过去,从伞边缘还能看到石桥下细细流淌的河水,把皲裂的河床润湿,小声地远去。
破庙中走出来一个人,他身上还是白色的衣裳,手中剑却黯淡无光黑气缭绕,正是杨问水。杨问水死死地盯着雨幕中渐渐模糊的紫衣白影,猛地往前跑起来,被地上枯骨朽木绊得跌跌撞撞。雨水打在衣服上,连步子都变得沉重,到追到那石桥的地方,杨问水已经筋疲力尽。
他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抬头时前面的人影已经到睁大眼睛都模糊不清的地步了。杨问水抱住头,痛苦地跪倒在地。他肩膀抖动着,泪水从猩红的眼中流出来划过脸颊,又落到衣服上,晕开一小块湿痕。
除了雨声,天地静谧。再没有其他人。
而前面模糊的人影终于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么远,怎么都追不上了。
出了南乡,顾寒与孟诗禅道别,两人分离之际,孟诗禅忽然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火红的枫树随风摇曳,如火舞动。孟诗禅挽了挽耳畔的一缕黑发,轻轻地道:“要是我说,早倾心于你,可算冒昧?”
顾寒眼睫垂下又抬起,淡淡道:“孟姑娘说笑了。”
孟诗禅的笑意向来恰当好处,多一分便要轻浮,少一分又要冷淡,她轻笑着摇头:“不是玩笑。我极少开玩笑,更不会与你开玩笑。”
顾寒不言。
孟诗禅又道:“可是觉得我相配不上?我虽不习剑,但还没见着能比我更精通医术的人。”孟诗禅是个美人,她自己当然清楚。再则,聪明又自知的女人,样貌上总要透几分遗世孤傲冰雪样出来。那种美丽不是桑落落那种纤细灵动能比的。
连一片枫叶落地的时间都未到,孟诗禅失笑,拢了拢长袖:“若我此时说,方才是玩笑,来得及么?”
“自然,”顾寒隐隐大松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
孟诗禅确然是聪明的,她极少低下声气,如此时,也不会等顾寒说出更直接的话来让自己难堪。
“有女子同你说这样的话,应当是很正常的事,”孟诗禅同顾寒走了一段,敏锐地发现顾寒有意地与她的距离远了些,又笑道,“我是个凡人,也会迷恋,这不奇怪。你应该庆幸我这个凡人只是迷恋,若是泥足深陷了……我猜你不会哄哭泣的姑娘。”
顾寒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一个女子同他谈论这些话,实在比收拾祁越更让他头疼。
“明月三分色,于我已足够了,顾公子不必担心,”孟诗禅看顾寒的样子,笑意便没断过,“实在是我的罪过,今日的话便忘了吧。从前如何,往后还如何。”
顾寒平白被调戏了一遭似的。孟诗禅倒是不见如何不郁,但顾寒实在开心不起来。
他回到万山峰后便去看祁越。静思堂的门关的严严实实,门上的禁制也没被人动过。顾寒推门的时候荒唐地心安,好像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这个想法很自私,但顾寒就像偷到糖的小孩一样,尝到了那么一点见不得人的甜味。
祁越正大大咧咧地趴在案桌上睡觉,右手还捏着一杆笔,半张脸埋在白色的衣袖里,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把脑袋栽下去假装在睡觉。毕竟顾寒好多天没来看他了,把他扔在这里不闻不问,又不准他出去,祁越觉得自己被冷落得很严重。他至少要怎么样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能主动招惹顾寒似乎是一种比较好的方式。要是顾寒进来看见他居然在偷懒睡觉,一定会把他喊起来。
祁越听见顾寒进来站在案桌前,愈发装睡装得心满意足。他从这种挑衅心理中感到一种诡异的得意。
周围很安静,顾寒没有动,应该是在看他。祁越反倒不安起来, 差点要煎熬出汗时,顾寒有了动静,脚步声却是朝外走去,接着门被关上了,有细碎的声音响起,是布禁制的声音。
祁越立马醒了,差点把桌子掀翻。但门已经关上了。他自作聪明,都没看见顾寒一眼,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寒真的不理他了,连偷懒都不管他。祁越出奇地愤怒与委屈,抬手把笔砸了出去,毛笔直直地朝着窗子飞过去,没掉到地上——从窗户纸上扎了个洞脱身而去,获得了自由。
没多久桑落落又来“探牢”,手动扒开窗户喊祁越。祁越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连桑落落拿来了唐昭帮忙抄的门规也诱惑不了他。
“不会是生病了吧?”桑落落道,“小师弟,生病了吗?”
“没有,”祁越只嘴巴动一动,声音低落得叫桑落落母性泛滥,一瞬间没有原则地心疼起来。
“等师兄回来,我就去跟他说让你出来,再这样都要闷坏了,”桑落落抓着窗户往里探身子,“……要么你先偷偷出来,师兄说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顾寒又下山了?现在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了。祁越无精打采地想。
“先把这些拿着啊,”桑落落往里晃悠胳膊,“要是师兄回来了你抄不完就更惨了。”
“不抄了,”祁越忽然坐着身子,面无表情道,“我不想抄了。抄不完就抄不完。”反正顾寒又不会来看他,也不会管他到底抄了多少。
师弟仿佛要造反,桑落落惊讶了一会儿,觉得祁越可能是被关出毛病来了,毕竟她自己都无法想象被关在屋子里十天半个月是什么体验。于是桑落落从窗口跳了进去,揪起祁越的脑袋看了看,愈发没有原则:“出去吧,就说……门不知道是谁打开的。”
这是个不能再馊的馊主意。
“我要下山,”祁越忽然道。明显跟他师姐的胆子不是一个层次的。
…………………………………
古道边行人稀落,黄叶满地,一家小酒馆的旗子歪歪扭扭地在杆子上头飘。老板娘爽朗地招呼过往歇脚的客人。
祁越低头看着粗瓷的酒杯,杯子不算好,酒倒是不错。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祁越专心看了一阵后,终于打了个喷嚏。
慕云思在他对面笑了,他伸手要把祁越面前的杯子拿走。祁越保护食物似的捏住杯子移了过来。
“独自在外面不会喝酒就不要勉强,”慕云思道,“尤其是离家出走的时候。”
“才没有离家出走,”祁越立即道。
慕云思点头,不与他争辩,又道:“难道顾寒特意叫你下山喝酒?”
祁越被堵得气急,反问道:“你在这里,是为了喝酒?”
“当然不是,我有事经过此地,正好见到你而已,”慕云思无奈地道。
祁越下什么重大决心似的,在杯沿抿了一抿,尝到一点稀薄的味道,不足为鉴,他便又小心地尝了一口。辛辣绵长却又清冽的味道从喉咙滚到肚子里,祁越脸颊上有些发红。“这个喝一杯就能醉吧,”祁越问道。
慕云思没立刻回答,看他一会儿,移开了目光:“你再多一口就能醉了,用不了一杯。”
祁越努力地感觉了下,觉得自己还没有要晕乎乎的迹象,就打算再试一试,杯子还没凑到唇边,慕云思伸手拦下了:“别喝了。”
“我还没有醉,”祁越要拿回来,慕云思不由分说地直接把杯子里剩下的酒泼在了地上。
“别喝了,”慕云思还笑着,但不知怎么语气不太好,“我不想看见你喝醉。你要是想喝,就抱着回万山峰去喝,别在我面前。”
祁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字:“哦。”
罕见地静默了有一会儿,慕云思没与他说话。
祁越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弹奏惊鸿的时候,有什么方法能让人感觉不到吗?……忘忧是不是……”
慕云思皱眉看着他:“你到底下山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祁越道,“随便走走。”能让顾寒回来发现了自己不在更好,他一点都不胆怯。但是祁越比较头疼的是他怎么样在山下多待几天,因为山下其实很无聊,他对除了练剑之外的其他东西也不感兴趣。
慕云思笑得带了几分气,他起身道:“我先走了。”
好端端地在说话,慕云思怎么好像生气了?祁越摸不着头脑,惊讶道:“为什么?”
慕云思虽起身,却也没迈步,他转身又道:“与顾寒吵架了跑出来的?你问惊鸿和忘忧,是想探谁的心事?”
祁越一时语塞,若无其事地道:“没有。”
“我送你的那张琴,是不是早就忘记了?”慕云思笑道,“我为什么要教你弹忘忧,让你去费尽心思探别人的心事?”
在祁越看来,慕云思说的也有道理,那张琴确实被他放在了书架底,有一两年没拿出来过。这样不尊重人送的礼物,慕云思不愿意教他,也是人之常情。他便点了点头:“好吧。我回去一定听。”说完又补了一句,“路上小心。”
祁越自觉说得已是很周全。哪知慕云思停了一会儿,伸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扯过一旁:“你给我过来。”
老板娘扬了扬手里的手绢:“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慕云思生平头一次被人这么吆喝,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站定微笑道,“酒还没喝完,我与这位朋友说几句话就回来。”
老板娘在这路边见的人不少,看两人的气度,便爽快地应了一声:“哎,客官您去吧。”
祁越被慕云思扯得踉踉跄跄莫名其妙,到了不远的树林中,他甩开慕云思的手:“说什么?”
周围树木高大,金黄的叶子看起来繁盛,又透出一股萧索。慕云思按着祁越的肩膀把他推到了一棵树旁,却又没说什么,只撑着树干兀自平息。
“怎么了?”祁越道,“我回去就去找琴,真的没有忘。”
“闭嘴,”慕云思按着额头,走到旁边一块青石旁,坐下来把引凰放在了膝上,“你问琴曲的事,我弹给你听,你想好了。”
毕竟喝酒太过明目张胆,能不能在自己喝醉前灌醉别人很没有把握,曲子就不一样了。祁越思虑着这一件大事,暂时把之前的顾虑扔到了考虑范围之外。他走过去,点了点头:“嗯。”
慕云思心情很不好,祁越这样信任地听他弹琴叫他心情更不好。忘忧与惊鸿是什么威力,更别说祁越还在认真地听。可这不是他想看见的,能叫祁越费尽心思的人不是他。
“不过就是遇见你比别人晚了,先来后到这么重要吗?”慕云思托着祁越的脸,轻声道。祁越像懵懂的孩童一样,听话地把脸凑了过来,轻轻地碰到慕云思的嘴唇。带着残留酒香的气息在呼吸间弥漫开来,即便知道是自欺欺人,慕云思也忍不住回应了过去。
这种事像上瘾一样,可慕云思始终清醒,适可而止地停住了。他不能容忍自己竟要跟别人去争抢,可又无法彻底地放下。他生来没屈就过。若是他想,千百种手段也有,他想得到什么也不是得不到,更别说是感情这种脆弱的东西。
祁越还一无所知地看着他。慕云思苦笑,低声道:“你怎么敢……”
琴曲顺畅地收尾,祁越没有完全学会,慕云思却不肯再教他了,倒是没再生气:“你只知道练剑,我自然是教不会你的。今日我不该在此停留,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难道要拿一壶酒回去吗?祁越想。
“对了,”慕云思折返回来,“前些时候你问的人,他跟魔道什么关系?”
祁越停住胡思乱想:“怎么了?”
“与魔道扯上关系终究不好,我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正派人士又多迂腐。一两人之言,面对多数人总是无力,”慕云思话止于此。
祁越在山下不过一天,就回了山上。老板娘大方地给他打了一壶酒,溢出来才罢休。祁越抱着那一壶酒回去,心里既有做贼心虚的不安,又有故意找茬的张狂,实在一言难尽。
但他回去后,立马失望了——顾寒还没回来。挑衅对象不在,像一剑劈进了水里,叫祁越恨不得去砸墙发泄不满。
他的两个师兄师姐体会不到这等匪夷所思的心思,只为了祁越考虑,正苦口婆心劝他再乖乖把自己关回屋子里。
“再忍一忍,小师弟乖,”桑落落摸摸祁越的头发,“师兄这次回来肯定放你出来,你别惹他。师兄要是回来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再关你这么久,你怎么办?”
我为什么不能惹他?有本事关一辈子,祁越甩开桑落落的手,凛然地想。
“已经下山一次了,别闹脾气了,阿越。”唐昭也劝道,“之前受伤我们都很担心,本来门派事情杂,师兄心力交瘁,你就别让他操心了。”
“……哦,”祁越前一刻的趾高气扬立马蔫了下去。他前所未有地窝囊憋屈,恹恹地滚回了“牢房”里,这已经是他没有尊严的底线,再自己锁上禁制绝无可能。
要是大师兄跟小师弟闹起来了,捎带着旁人也看不到好脸色,桑落落不想被殃及,贴心地帮祁越把门封上了禁制。
外头的光线在门缝中越来越窄,留下一线,又彻底地被门挡在外头,凭添出几分孤零零的凄凉。
等顾寒回来,不择手段也要灌醉他,祁越拎着桑落落重新给他捡回来的笔,一边笔走龙蛇一边冷酷地想。
顾寒回来后独自去了禁地。他在禁地里呆了半日,接着去给祁越开了门。祁越本来满肚子的积怨,看见顾寒的一刹那散成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气,涨得他心里空洞洞的,又撑的难受。门外月光清亮,打在两人的衣裳上又凉又薄。
“要喝酒吗?”祁越没头没脑,尽量淡定地问。
顾寒有些讶然。
祁越打定了主意,也不解释,只说自己想说的:“我去拿。”
万山峰上从来没人喝酒,宁惜骨虽没要求过他们不能碰酒,但顾寒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喝酒。
两个人坐在房顶上,月色下的万山峰像蒙着一层薄纱,万籁俱寂。
“不难喝的,”祁越为了让顾寒相信,做示范似地喝了一口。顾寒只把酒杯放在手心里,好像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祁越喝了两口,没什么感觉。他自觉能在醉倒之前停住,便没怎么太在意。“你一个人下山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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