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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仙为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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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梳看得痴了,精心描画过的红唇有些合不上。然而,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却都落在了俊美青年青色衣袍上。
那青年也是识趣,也是孟浪,带欲的目光轻轻往田梳身上一抛,顿时,便炸开了梳子精早已蠢蠢欲动的春心。
第十六章 鸦啼
狼王南下来渝州,是为了寻人。
他初来乍到,对城中诸事并不熟悉。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商响包打听的名号,特意上茶馆找他。
田梳立在一旁侍奉着,模样殷勤乖巧。不像平日,只晓得嗑瓜子咂茶。
“早听闻渝州城中有位消息灵通的鼠妖,没想到竟是位翩翩少年郎……”
青衫秀美的狼王说得客套,笑得纯良,白而修长的手指叩着桌面,一下一下。
商响瞧着狼王的笑面,心中暗暗犯怯——
即使没有锋利冰冷的獠牙与利爪,面前这人也还是传闻中那大杀四方,神佛皆惧的狠角色。
“您想知道什么,小的定当竭尽全力。”商响狗腿道。
狼王露出满意的神色,红得像是抹了血的菱角唇微微勾起,绿玻璃珠似的眼睛眨啊眨。
他问商响:“近日可有一名法号悟虚的和尚入城?”
商响张大了眼。
狼王找和尚做什么?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一趟苦旅,莫不是……为了寻仇?
那和尚自是没有一处好,言语轻薄,好吃懒做。夜里呼噜扯得震天响,搅人好眠。还总拿肖吟与花妖的闺房情事气他。索性将他卖了,还能在狼王面前讨个好。
可转念一想:我商响行走人间靠的就是一个义薄云天,怎么能卖朋友呢?
商响犯了难,在卖与不卖之间天人交战。
“那个……,可否告知,您找那和尚做什么啊?”商响决定先探探口风。
狼王眼中闪过一丝光,很是玩味,很是意蕴深长。
“我上了他,要对他负责的。”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叫商响瞠目结舌。
田梳也瞠目结舌,拿着茶壶的手抖了抖。
狼王扫过花容失色的田梳,微微眯了眼,笑道:“美人儿,茶洒了。”
田梳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放,火红的衣摆拂过桌角。
她心中怨怼,好不容易动了一回凡心,竟遇上个喜欢腿儿的,简直平白浪费了风情。
收了装出来的殷勤乖巧,潇潇洒洒的做回只会嗑瓜子儿咂茶的田梳,转身走得干干脆脆。
商响没她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尊杀神面前拿脸色。
狼王却是毫不着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抬起眼皮盯住商响。
那目光锋利,冷得像刀。一直温驯纯良的俊美青年,此时终于显露出一丝当初大战诸佛的嚣张狠辣。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碰过你?”
声音也是阴森的,似乎马上就要亮出獠牙利爪。
商响吓得两股战战,呼吸都是抖的。
狼王身上杀气凛凛,用不着伸手,就能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臭虫容易。
“徐岚!”
带着怒意,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自耳边响起。
“你少他妈在那儿吓唬小孩!”
闻声,狼王抬头一笑,对来人说:“不逃了?”
匆匆赶来的和尚飞过一记眼刀,狠狠落在手执香茗的狼王身上:“贫僧光明磊落,何来逃跑一说!”
带欲的双眼刷过和尚英俊的面庞,狼王轻声笑,很不怀好意:“大师不用逃,是我偏要追,追到天涯海角,追到黄泉碧落都行。”
听到这话时,商响已经偷偷挪到了楼梯口。
他放心不下,在逃与不逃间犹豫着。黑而圆的眼睛滴溜溜,直盯着和尚背影瞧。
许是这眼神冒犯了狼王,俊秀青年眉尖微蹙,声音冷肃的喝道:“滚!”
商响被这声怒喝吓得差点现了原形,跌跌撞撞逃下楼去,连回头看看的胆子都没有。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跑就会没命、不跑就会没命……
回道观的路上,商响一直在怨:臭和尚,自己惹了身烂情债,偏连累小爷受惊!
可怨归怨,商响还是担心和尚。怕他不驯服,叫那凶神恶煞的狼王弄出个什么好歹来。
蹲在墙角,小老鼠搜肠刮肚的想着对策。
“在想什么?”
循着声音抬起头,商响先是看到了干干净净的灰衣摆,然后是肖吟逆着光的脸。日光在他轮廓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俊美得如同贬谪的仙,如同上古的神。
“道长……”商响失神的呢喃。
许是被狼王恐吓出的惧意尚未消弭,那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怯,像是拂尘上的丝,轻轻划过,挠得人心痒。
等肖吟意识到时,手掌已经放在了商响生着细软发丝的头顶。
眼皮一跳,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去。
那双黑眼睛里满是未散去的惊怯,以一个叫人心乱的角度,颤颤瞧向他。
“狼王来渝州找和尚了。”
商响在肖吟身长玉立带来的阴影里缓缓直起腰杆,他灵神无主,想讨一个主意。
可肖吟却微微冷下目光,心中有种不满,却又说不清。
类似的情绪在最近频频登场,许是寿限将至的预兆。
“那是他的劫,你不用管,也没法管。”
肖吟说。
商响懵懂点头,几缕碎发散在了额前。
肖吟垂眸瞧着他,手掌上还残留着小小头顶上的柔软触感,拇指忍不住轻轻摩挲着掌心。
和尚回来时早过了晚饭,向来吃比天大的人,破天荒的没有喊饿。
商响给他留了馒头,一直在蒸屉里温着,端出来时还热着。
“小响,还是你最温柔体贴。”
和尚伸手捏了捏商响的脸。
“嘶……”力气不小,捏得老鼠精面颊犯疼。
用力拍开和尚的手,商响凶巴巴的吼:“吃饭就吃饭,少对小爷动手动脚。”
和尚笑了笑:“今天委屈你了。”
商响扭头哼了一声,同时生了好奇心,他试探着:“你和狼王牧匙是什么关系呀?”
和尚掀了掀眼皮,微微笑了一声,目光却不知落到了何处:“睡觉的关系。”
话里很有些不情愿的意味。商响看着他,又问:“是他强迫你的?”
“不是。”和尚边说边吃着馒头。
他吃得投入,吃得急切,样子犹如饿死鬼投胎。仿佛只有吃饭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冬日夜长,和尚吃完没有多久,夜色就变得浓沉起来,只有一钩残月流霜披甲,干巴巴的映照着院落中的树影。
每天一沾枕头就鼾声震天的和尚,在今夜裹着夜色出了门。
花妖百转千回的吟哦,也在今夜偃旗息鼓。
一只没来得及飞走的寒鸦停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可是,任凭它的叫声如何凄切,也叫不破头顶的沉沉夜色。它只能等待天明,等着云开雾散日升起。
第十七章 惊雷
十一月的头一天,下了雨。
雨不大,细细绵绵像一场大雾。可毕竟下在冬季,总归还是冷。
商响搓了搓发红的手,整个人缩进厚实的棉袍子里,只露出一双黑色圆眼。
狼王在渝州住下了。
他买下陕西街美丰银行附近的一栋小洋楼,舒舒服服过上了体面人的生活。这只千年狼妖出手阔绰,性子又稳,没人将他当妖怪,都当他是个手里很有些钱的生意人。
并且,这个生意人还英俊,还温良,像个完美的情郎。
城中好些个小姐都辗转打听着这位新来的富贵人物,有含蓄的,有奔放的,萌发的春情蠢蠢欲动到了三教九流的茶馆。
茶客们咀嚼着这位身份神秘的有钱人下茶吃,编出了千变万化各种故事。
故事里,狼王成了落魄的前朝后裔,成了靠着做买办发家的假洋鬼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单单没有人怀疑过他是妖。
另一件被人们津津乐道提起的,是近来发生的几起怪案——
活水豆花老李家的大女儿,二府衙宁家的丫鬟小平,曹局长新娶的五姨太,都遭了毒手,横死在家中。
死状如出一辙——瞪圆了双眼的身躯被吸走了所有的青春美貌,尸身上紧紧裹着一层蝶翅上的鳞粉。
谈及此,茶客们先是唏嘘,死的都是顶顶漂亮的美人,他们感叹红颜薄命。然后,才开始谈论起几桩案子的怪异——
是妖怪作祟吧……
人们这样猜测,却又不好笃定。因为这是个文明的新世界,摩登新潮、信奉科学。
于是,人们也就只是说说,当成有意思的谈资,眉飞色舞的说一说,没有人深究这丝毫与己无关的事情。
妖也好,鬼也罢。世道这么乱,打仗比鬼怪可怕。
回到道观时,商响遇上了狼王。
文质彬彬的白面青年穿着身青色长衫,长衫外头罩了件绀色暗纹马褂,扣门处一节金光闪闪的怀表链子,富贵又时髦,活像个文明先生。
然而,这位文明先生、城中新贵,自从在渝州安顿下来后,便日日往穷街陋巷的破道观跑,风雨不辍。
商响对他很是心有余悸,见了恨不得绕道走。
狼王躬身施礼:“请问悟虚在么?”
商响暗自嗤笑,这会儿倒是客气了,之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和尚见着他,也很苦不堪言。
“徐岚,你不用日日都来的。”
狼王很是委屈,神情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大狗:“那你搬来跟我住吧。”
白悟虚哭笑不得,呛到:“哪有和尚住小公馆的?”
简直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那我搬来和你住。”好享受讲排场的狼王没底线的妥协。
和尚说:“这是肖吟的地方。”
狼王一撇嘴,不开腔了。
像雾一般的冬雨一直到了深夜还没停,承欢过后的花妖少年静静立在雨中。
那样的悲凉凄美,叫人挪不开眼。
变回原形的商响坐在屋顶上看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却是肖吟那双含情的眼。
呼出来的气,在冷风中凝成白色烟雾。从雾里传来一声轻叹,像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确实是蝴蝶。
缩在烟囱边的小老鼠抬起眼,瞧见一只碎了翅膀的蝴蝶,穿过绵密细雨,停在了孤独寂寥的院落中。
“你来了。”花妖微微笑。
蝴蝶抖动着破烂不堪的翅膀,在一阵冰冷的白烟中化成了人形。
女子目如秋霜。
身上的皮肉,却是被烈火烧灼过后的丑陋。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花妖叹息着问。
蝴蝶精笑了,声音轻而温柔,像在讲述一个遥远又完美的梦:“我飞去西天佛界,扑了佛祖坐下那盏长明灯。”
花妖摇头,连声问着:“何苦呢?”
蝴蝶说:“天性吧,蝴蝶生来就是要扑火的。”
只是,她看不上这滚滚红尘中的万千明灯,唯有至高无上那一盏,方才能入她的眼,方才值得她以身相欺。
即使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一路自极乐世界逃到烟火人间,靠蚕食美貌女子的阳寿,勉强维持着余命——她是妖怪,害人也是天性。
“最后还是想见你。”蝴蝶盈盈含笑,“在天罚到来之前,想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好。”花妖点头,答得干脆。
他本是孤独长在峭壁上的一朵花,这只敢于逆风飞到山谷最高处的蝴蝶,是他几百年来唯一的朋友。
蝴蝶说:“我想死在你手上,免得受那劳什子天罚。”
她不后悔,所以不认罚。
扑向永世不灭长明灯的那一刻起,她就算好了自己的死法。
花妖动了手,非常温柔,蝴蝶在雨夜里轻声笑着,化成了一道绚丽的光,美得灼人。
直到她的精魂尽数散去,商响才敢从爪子的缝隙中偷偷睁开眼。
下了一整天的雨,似乎停了。
作祟的蝴蝶精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那个雨夜里,城中再没发生什么怪事。可茶客们的谈资却并未减少,而今他们谈的是段子棋与黄小姐的婚事。
至于为什么从何小姐变成了黄小姐,商响不大清楚。只在众人口中得知,这位黄小姐不论相貌家世,都远胜那位何次长的千金。
这大概就是段子棋的得偿所愿吧,商响默默想。
趁着夜深,他又偷偷去见了段三儿一面。
鬼魂还是在16号门前飘飘荡荡,只是段子棋已经不住这里了。
他是黄睿的乘龙快婿,确实不应该住在这里。
可鬼魂还是很固执的守着。他说,这是他和弟弟一起住过的家。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降大雨。
夹着恶风,琉璃珠子似的从空中一颗颗砸下。
砸到仰头看天的商响脑门上,又冷又重,生疼。
商响捂着额头逃回屋,又往身上裹了一层衣袍,心里不住的抱怨今年的雨实在太多。
像是回应他的抱怨一般,大雨一直下到了夜里,雨声噼里啪啦一刻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一声惊雷忽然而至,吓得窝在洞里的小老鼠肝胆俱寒。
院落里传来雨声以外的声音。
商响像是感应到什么,立刻冲到了出去。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像要洗刷天地不仁。花妖一身鹅黄衣衫,站在梧桐树下,仰头望着天。
第十八章 天劫
倏而,又一道惊雷乍起,电光劈开了滂沱雨夜浓沉的黑。
像是光明的白昼,扫尽污浊的世界。
又映得花妖脸颊透明的白。
——是天劫!
“我罪孽太深,此生难逃天命……”
花妖的话在商响耳边响个不停。
心别别跳着,望向被风卷乱了的云。
妖害了人命,因而要承受天罚。可是妖物害人,却是上天造物时便有的本性……
这就是天,最好玩弄世间众生。
确实也好玩,命运变化多端又无常。看人哭,看人笑,看人起高楼,看人楼塌了,看人盆满钵满,看人捧不住碗……
多有趣。
轰隆隆的雷接连落下,每一下都劈开天地,每一下都是叫人魂飞魄散的狠辣。
花妖静静的立在雨中,身上有种伤感的傲气。
仿佛有一层盔甲,大雨不侵,雷打不破。
商响眼力再不济,也看得出那是有人拿魂魄在护他。
当真是个疯子!区区凡人的三魂七魄,如何能受得住这用来历劫的雷霆?!
肖吟这是要和他同生共死!
商响脸上湿了,冒冒失失冲进雨中。肖吟要疯,他就要比他更疯,疯到灰飞烟灭,就不用日日想着这个臭道士,害怕自己有一天要发癫发狂。
沉重的闷雷落到身上,每一寸骨骼都是被碾碎般的疼,可是这点疼与灵魂震动的疼痛比,却又微不足道了。
花妖奔过来,搂住疼到站不起来的老鼠精,目光像菩萨般慈悲:“何苦呢……”
他被看透了,因而羞怒。嘶吼着,被疼痛扭曲了的声音,不像人声。
“滚!滚回屋子里躲着!”
兀自喘着气,面色惨白,像是碎在了积水坑里的月亮,落魄不起眼。
身上裹着的灰棉衣被大雨浸得湿透,模样不如一只落汤鸡,可怜又凄惨,就差没现了那灰扑扑脏兮兮的鼠身。
用人的样子死,大概是他最后的脸面。
就是不知道,道长还会不会记得他,他那么周到小心,总归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你不想活了吗?”肖吟的声音在耳边冷冷的响起。
虽然看不清伞下那张脸,却可以想象他说这话时,眉头紧紧皱起的样子。
商响太懂他。
同时也感叹还是凡人好,俯仰几十载,爱恨情仇都不用记太久。
妖啊,活得实在太长,寿命一长,心意就不值钱了。
“道长,你是来看我的吗?”
商响问着执伞而立的肖吟,天真又执着。
“不是。”肖吟说。
商响牵扯嘴角,露出一个笑。那笑容惨淡,像是被雨打碎了的花。
“是啊,我想也不是的。”
他生受了一记闷雷,已经断送了几十年修为。再多劈几下,便要连那些刚生下十来天的小耗子都不如了。
正想着,又是一记狠厉天雷落下,活腻了又疯魔的老鼠精想要欺身去接,却叫黄衣烈烈的花妖挡在了身前。
“商响,我承你的情,可这是我的劫,没人能替我受。”
花妖笑着,身形单薄如雾,神情超然如佛。
转对肖吟道:“肖吟,你改不了命的。”
“回雪!”
呼唤被巨大的落雷声盖过。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那把褐色的旧油伞已然落地。肖吟倒在院落中冰凉的石砖上,怀中是一株晶莹剔透的百合花。
商响忘记了痛,伏在肖吟尸身旁冷冷笑。
大雨倏然而停,空中的黑云随风散去,清朗的夜空中一无所有。只剩檐下点滴更漏,伴着孤单冷寂的梧桐树和商响。
他恍然大悟。
原来肖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以死护住花妖原身,叫他不至于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自己上赶着替人历劫,实在是多管闲事。
花妖受了雷劫,消弭了今生罪孽。两人在黄泉路相携而行,在阎王殿上再续上个三生三世缘。
真是好打算啊。
可是,凭什么呢?
三生三世已经那么长了……
妖怪啊,总是痴心又偏执。
商响还得再加一条疯……
于是,他断了尾,不犹豫也没手软。
撕心裂肺的痛自尾椎蔓延全身,痛到汗与眼泪都止不住,之前受的那雷霆万钧,与自断其尾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鼠尾是鼠妖的命,里面攒着他来生为人的寿数。
可他不要来生为人,他只要肖吟。
鲜血随着腿根缓缓流下,被浸满雨水的棉布裤子稀释成一滩腌臜的褐色,一股一股划过洁白纤细的脚踝。
滴滴答答、腥膻粘腻,是爱上人类无法流珠鲛人的泪。
————
响彻了半个夜晚的落雷声,叫整个渝州城里的妖怪都如履薄冰,就连凡人也心有戚戚。
和尚和狼王赶到时,商响已经料理完了院中的污秽,为肖吟换上了干爽衣衫,扶他上了床。
那株冰雪美丽的百合花,被他种在了梧桐树下。
看到两人来,商响笑了笑。
“道长在房里,你们去看看他吧。”
惨白的脸。
和脸同色的唇一张一合。
实在不像人形,连鬼都不像。似乎只是一个虚弱至极的残像,料峭冷风一吹就会散去。
“小响……”白悟虚欲言又止。
商响摆了摆手:“我累了,我想睡觉……”
说罢谁也不看,推开房门化了鼠身。
他没有了尾巴,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仓皇的逃进洞里,没有一丝力气。
商响蜷缩着,伸出细小的舌头舔舐着尾巴的断口。感觉不到疼,只剩下麻木和无穷无尽的疲惫。
身体发着热,叫脑袋更昏,干脆睡觉吧,不要做梦,他讨厌做梦。
可是,梦里有娘。
商响吸了吸发苦的鼻子,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这一睡,便是三日。
中间也有醒的时候,短短的片刻钟,睁不开眼,分不清梦与现实。
直到第四天,一束太阳光照进了老鼠洞中。
惊心动魄的一夜恍如一场记不清的梦魇,醒来了,便又是一个清朗太平天。
肖吟还没醒,安安静静的躺在围着青色帐子的床上。
商响坐到床头,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脸。
指尖苍白,不见血色。
游走着,带着妖怪贪得无厌的秉性,一下一下拂过他肖想过无数遍的眉梢眼角。
道长……
老鼠精无声的笑,眨了眨沾湿了的黑睫毛。
肖吟今生余命,是他的……
听和尚说,有位叫做觉行的高僧曾为肖吟批过命,算出他的死期,就在那日。
狂风骤雨,惊雷打得满城皆惧那日。
商响微微笑,唇角眼梢有种冷寂的快乐。
是真觉得好笑,因为从不曾想过,到头来,改换了天命的竟是自己——
折了一条尾巴,从天定的死期里,夺回了肖吟。
【作者有话说:响响妈妈爱你!】
第十九章 记忆
那日之后,已经过了半月。
肖吟仍旧没有醒。
商响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累了乏了,便伏在冷硬的木床沿眯眯瞌睡。
他没法真闭上眼。
闭眼就是落雷过后一场惊心动魄死亡。
但那又与死亡不相称,是肖吟心心念念的,与花妖的来世缘。
和尚说,肖吟是个疯子,从来都是。可他没想到,世上还有更疯的,不但疯,还不自量力。二百多年的破烂道行,就敢改换天定的寿数。
“你图什么呢?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
和尚一句话叹了三口气。
商响眯眼笑,惨白的唇缝里透出一点血红舌尖:“我没有别的好处,只能拼了命对他好。好到再没人能这么对他,或许他就是我的了。我是妖怪,不许什么三生三世,真要动了心,就只对那人好,好到死那天。”
和尚又叹了口气。
商响是只蠢老鼠,无可救药,愚不可及,为了道士连来世为人都不要。
畜生道有多苦,商响比他清楚。
和尚叹息着退了出去,没有再劝。
妖怪的灵窍总是不如凡人玲珑剔透,爱啊恨啊由着自己的心,又痴又傻又固执。
商响还疯,还不要命。赤裸裸热腾腾血淋淋的一颗心掏出去,被人冷待了摔碎了作践了,他连头都不回……
肖吟醒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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