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暮雨子规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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趺纯赡懿恍纳�记恨？如若能借由外族之手，把玌亲王的声誉毁掉，再扣上行刺的罪名，岂不是能彻底铲除这身边的大患？
当年涉事之人皆已消失，秦某至今并未找到最关键的证人。但事情的真相，绝不似墨桐公子所说的那般条条赫赫，昭然于世。
当年季恬公主入宫，必须经过宫人检查，确认处子之身。入宫之后，皇上与之完房，被褥上的新红之花可由当时侍奉皇室的下人作证。但玌亲王入宫与季嫔幽会之事，却是无凭无据的空穴来风。季恬公主入宫十月之后秘密诞下一子，时间也与之匹配。
墨桐公子难道从未怀疑，自己或许并非玌亲王与季嫔所出，而是当今圣上的龙嗣么？』
『……胡说！』墨桐气得颤抖，努力否决这般可怕的【或许】，『如果不是私通，季嫔为何要隐瞒，还把孩子送到玌亲王府，为何不作为王子养在宫中，取得皇上恩宠？』
『季恬公主性情刚烈，向往西北辽阔草原的自由，本就不愿深锁宫中侍奉皇上。如若皇上是设计诬陷季安族作乱之人，她便更加痛恨，当然不愿把孩子留在仇人身侧，让其周而复始地陷入皇室夺位的漩涡。』
『你胡说……即便如此，玌亲王又为何要把非己所出之子养在身边，悉心照料？』
『玌亲王在送亲途中与季恬公主惺惺相惜，结为知己，未有逾越之举，却也情同兄妹，十分珍爱疼惜。在季嫔的哀求下会答应收养，也在情理之中。再者，玌亲王为人正直贤良，很有可能会把悉心培养皇室血脉视为己任，倾囊传授，潜心抚养成人。』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推断，并无证据……』
『是，秦某并无证据证明珉玦儿是皇上所生，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皇上与玌亲王本就是同胞兄弟，血缘至亲。无论珉玦儿是皇上所出，抑或是玌亲王之子，如果滴血验亲，你的血都必定与二人之血相溶。真相如何，怕是只有已故的季嫔与玌亲王知道了。』
『……』
『当今皇上由于追逐长寿，误食过量仙丹，导致身体每况愈下。许是因仙丹作用，膝下子嗣稀廖，幼年夭折、天生残疾者众。唯一健康的六皇子心智不全，年达十五却话都未能说完整。而如今皇上病情严峻，眼看着皇位就要后继无人，现今朝野内外呼声最高的，便拥立是十八王爷恭亲王之论。
只是世人不知，如若按血缘亲疏论资排辈，你才是皇室血脉顺位者之首。』
秦琛说着，伸手捧上了墨桐的脸，拇指轻拭他右侧眼角下方，把遮盖用的薄粉拂去，满意地看着完全展示出来的泪痣：『我的混血皇子，你已隐姓埋名多年，如今再也不必躲藏下去，这颗最似季恬公主的泪痣也不必再每日施粉隐藏了。』
秦琛语气回复了往日的宠溺温和，却带着一股让人战栗的坚定。
『你若想手刃仇人，把当年设计陷害你母亲与玌亲王的人一一揪出，我便助你抽丝剥茧，查明真相。
你若想坐拥天下，成为万人之上，我便助你回宫夺位，金銮登基，坐上王座。
你若想不问世事，归隐山林，我便随你寻一清净之地，搭棚盖瓦，织布农耕。
你若想找回至亲，认祖溯源，我便随你出走西北，寻山问水，追觅季安余族。
无论你作何打算，我都会在你身旁，护你安然，全你心愿。我秦琛说到做到。』
墨桐看着秦琛把手缩回，食指与拇指的搓揉间，细细的粉末洒落飘零，在从门缝泄进的阳光中，回旋飞舞，像是滤过了那段荏苒流逝的时光。
墨桐发现，方才心中的惊恐与不安竟突然随着这些粉末消散无踪。
『你……为何待我如此……好？』墨桐盯着粉末静静落地，怔怔地开口问道。
『唉……』秦琛笑着叹息，『你果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

　　☆、番外二（叁）

【0】
珉玦儿第一次离开玌亲王府邸，是在五岁那年。
适逢玌亲王随皇上出访离开了京都，又遇上玌亲王妃寿宴，往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王府上下忙成一团。
珉玦儿便趁着后门大敞搬运货物之际，偷偷溜了出去。
从小就被秘密抚养在王府，比起深闺中的小姐而言，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珉玦儿便只能从私聘的先生口里和书中知道些外面世界的繁华似锦。功课做好了，偶尔能央求着先生讲些民间的趣闻轶事，或者听下人们聊聊坊间八卦。这些对于刚懂事的珉玦儿来说都生动有趣至极。他总是对此甘之如饴，不断想着长大一些必定要出去看看，亲身体会这大千世界是如何的美妙。
珉玦儿便是带着这般天真的憧憬偷跑出来的。
王府的后门外是条窄窄的巷道，平日里只用作货物来往，并无什么人经过。珉玦儿摸着墙根走到窄巷的出口，躲在阴暗处观察大街上的景致。布衣纷沓往来，沿街小贩卖力要喝，总角孩童奔跑嬉戏，甚是繁华，好不热闹。但想到今日要去王府贺寿的人实在太多了，王府前的大街必然人满为患，肯定是不能走的。珉玦儿四下张望了一下，闪身跑到对面的另一条暗巷里。
『哎哟，疼死我了。』
珉玦儿刚跑进巷道，还未适应暗处看不明晰，心里急脚下也没个轻重，像是踩到了什么，就听得有人惨叫了出来。
『啊……非常抱歉！』珉玦儿赶紧跳开，慌忙瞪大了眼向地上的人作躬行礼，『我不是有意的！』
『我手都要断了……你还说不是有意的……如果是有意的，岂不是要把我踩死？』说话之人语气强硬，声音却干哑得像是将死之人。
待双眼适应了一些，珉玦儿这才看清，这地上的人瘦骨如柴，脸颊凹陷又布满泥垢，样貌看不清，一双眼睛却甚是明亮。此人似乎年龄也才大约不到十岁，大概因为风餐露宿于街头，个子矮瘦干瘪得很，卧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个八十岁的老头子。
五岁的珉玦儿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有些好奇却更多是害怕，想转身逃走，却被拉住了衣服。
那人不依不饶地拉着珉玦儿的衣角，摸到是上好的绸缎，便厉声问：『你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作威作福，仗势欺人？』
『我……』珉玦儿心里有些委屈，想起玌亲王爷的教导，不能自称是世子，只好避重就轻地乖乖回答，希望对方能放过自己，『我是王府里的……』
『王府的有钱公子？』那人稍一停顿，像是在犹豫些什么，而后便下定了决心似地咬牙道，『……你踩断了我的手，要给我赔偿……否则我就去王府面前告你的状！』
『我……我没钱……』珉玦儿急得想哭，小脸都皱了起来，情急之下突然摸到腰侧的玉佩，便立马扯了下来递过去，『用这个来抵……可以么？你可千万不要去王府告状……』
『……』那人伸手接过玉佩，不知道是见不得人哭还是于心有愧，别过头讪然说道，『你走吧大少爷，回你的王府去，这不是你该跑出来的地方。』
『嗯……好。』珉玦儿点点头，打算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像是不放心似地回头，『你的手要赶快找大夫治好……还有……你要多吃点，管事的爷爷说多吃才能长身体的。』
『……』那人不置可否，没有搭理珉玦儿。
珉玦儿瘪了瘪嘴，听话地跑了回府。心中想到，坊间真的好可怕，一点都不像故事里的那么好玩！
【1】
赢奉十一年。
六岁的珉玦儿坐在萧家客房的榻上，心里发怵：我一定是被绑架了。
昨日玌王爷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今后要乖乖听十八王爷的话，并未说明其他，便急匆匆地让人把他送到了恭亲王府。珉玦儿只在那里过了一宿，还未弄清什么状况，今日徬晚时分，素未谋面的萧大人就把他从恭亲王府里接了过来萧府，只在马车上神色凝重地告诉他，玌亲王出事了，他处境很危险，今后要更名为什么墨桐，以书童的身份跟随在萧家那个一脸老成的少爷身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想他珉玦儿堂堂玌亲王世子，虽然一直未公开身份，但也不至于要成为什么朝中官员孩儿的书童啊？
还有玌亲王出事一说，简直胡扯。他的王爷是世上最厉害的人，除了不让他叫父王，监督他念书时严厉了些，简直是完美之人，怎么可能出事。
不管怎么想，都只有可能是这个萧大人绑架了他，估计是想要利用他这个世子去威胁王爷了。糟了，我一定要找机会逃走。珉玦儿心里有了定论，决定先假装服从萧家绑匪的安排，再伺机联系到王府的人。
【2】
在萧府没呆几日，珉玦儿听萧家人说外头风声很紧，为免被发现，要萧少爷带着他这个小书童去京郊山上的一所私塾念书。
他心想这萧家绑匪怕不是担心被王府的人发现把他接回去，所以要把他给转移到更远的地方了不成。
『墨桐，走吧。』八岁的萧佐凡掀起马车的帘子，冲还站在马车边皱着眉的珉玦儿说到。珉玦儿不为所动。萧佐凡只好又喊了几声，『墨桐……墨桐！』
珉玦儿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瘪了瘪嘴，告诫自己王府的先生有教导，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乖乖顺着绑匪的意，到了私塾趁他们松懈大意之时再设法逃跑，想着便点点头上车跟去。
看到自家书童无礼的举动萧佐凡也不恼，从爹爹处听了了大体的原委，只觉这位忽然出现的小书童有些可怜。年近六岁，不但族人全灭，还从从堂堂世子沦落为一介书童，确实是很不容易的。萧家只有姐姐跟自己，萧佐凡从小便许愿爹娘能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萧佐凡如此想着，伸手剥开了一只橘子，掰了一半递到墨桐手里。
珉玦儿有些犹豫地接过，看到萧佐凡开始吃另外一半，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番外二（肆）

【3】
能上得起京郊的这所私塾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后裔。当朝俗成的入学年龄为八岁，在此之前的公子哥儿们都是在家私请先生。最近几日便是春季入学的时期，山道马车络绎不绝，形色各异，却无一不是一看便知造价不菲的。
『果然，小作坊你也来了。』
珉玦儿刚随萧佐凡下了马车，便听到不远处一声略带轻浮的叫唤。说话之人看似年龄与萧佐凡相仿，容貌精致，若不是瞧见他腰间的佩玉，以及念及这私塾只收公子，珉玦儿还以为是哪个蛮横的大小姐。
萧佐凡脸色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收敛的表情，礼貌地作揖行礼，『范三……公子，家父让我替他向范叔叔问好。』
『啧，』范弘轩却不领情，摆摆手就要走开，『迂腐，死板，不好玩。』
范弘轩身旁一名书童打扮的人却笑着走上前来行礼道：『谢萧大人挂念，也烦请萧公子替我家少爷向萧大人代为问好。』
珉玦儿抬眼看，发现这个人又高又壮，脸上肉肉的，像是刚出炉的包子，笑起来快要看不见眼睛。比起书童似乎更像是走镖的镖夫。
萧佐凡见此人礼数得当，心想这范三身边终于来了个能跟得上他性子的人了，眉心缓了缓，装作随口地问道：『你们到了几天了？江南驱车上京，挺劳累的吧？』
『回萧少爷，昨日到的，听闻萧少爷今日入社，范三少爷一早便在社门张望了。江南上京范三少爷一路游玩，心情愉悦，并不劳累。』
『嗯。』萧佐凡满意地点了点头，珉玦儿忽然觉得他似乎带了浅浅的笑意，伸手揉揉眼睛，那股笑意却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萧少爷，这边请。』包子脸看着似乎比萧佐凡年龄要大上一些，个子也高一些，虽然看着像镖夫，但这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却总让珉玦儿想起王府里的大管家刘爷爷。
『你不用跟着范三……少爷吗？』萧佐凡见他要给自己带路，便问道。
『范三少爷叮嘱过，今日不必跟着他，想来也许是让我先安顿好萧少爷。』
『……好。』墨桐总感觉这萧佐凡少爷又笑了，却又是没看清。
包子脸带着小作坊与珉玦儿到了社寮，交待了些学社里的日常规矩后，作揖说到：『萧少爷，请在此整顿歇息，入学礼将在三天后举行。余下还有些琐碎之事，是否交由书童去办？』
萧佐凡看包子脸礼数周全得到，又是范家特地安排在范三身边的人，觉得此人可信，稍作犹豫便点头向珉玦儿说道：『墨桐，你去吧。』
『……哦……好。』珉玦儿这次总算能反应过来萧佐凡叫的是他，点头应诺后，跟着包子脸走出了社寮。
【4】
包子脸带着珉玦儿在学社各处都走了一圈，给他介绍了不同场地的开放时间和行走路线，叮嘱他在给少爷安排行程时要注意的事项。而每走到一处，都会顺带讲些该处的典故趣闻，珉玦儿听着很是有趣，总感觉像是回到了王府里天天被管事的爷爷苦口婆心地絮絮叨叨的日子，莫名便对此人有了好感。
『哈哈哈，你跟我的管事爷爷好像啊。』珉玦儿乐了，直言不讳地打趣道，『诶，你叫什么名字？』
包子脸听罢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尖：『我叫秦琛。』
『一往情深？』珉玦儿笑道，『真是奇怪的名字。』
『琛……不是深……哎。』秦琛想到这六岁的小书童估计也不会写这个字，讪讪闭了嘴，就随他叫吧。
珉玦儿看着他吃瘪的模样感觉更是有趣，在一旁偷笑着。这人除了性子老成得像个老爷子，其余的都很好，如果他现在还是世子，一定要把他收做自己的书童。
【5】
闲适的日子过去了一阵，入学礼过后，少爷们正式开始上课，珉玦儿便跟在萧佐凡身边，少爷们上课听讲，他就在一旁打瞌睡。
这些日子来范弘轩逃课愈发严重，萧佐凡看不过，怒气冲冲地逮他去了，到下午把人带到先生面前，范弘轩被先生狠狠地教训了一通，似乎红着眼气势汹汹地走了。
后来听说他把萧佐凡的书都扔河里去了，萧佐凡便去找他理论，一下子学社里起哄的看热闹的学子们成群结对，傍晚时分本该最吵闹的食堂却没几个人。
珉玦儿灵机一动，心想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便趁着无人发现，跑到后山的围墙边，打算翻墙出去。
谁知刚一只脚跨上墙围，便听得一个老成的声音喊：『墨桐公子？』
珉玦儿心急如焚，并不搭理，努力把另一条腿也往墙上跨。
『……墨桐公子你在干什么？』
珉玦儿听来人的声音大了些，担心引来其他人，想抬头瞪那人一眼，却看到了秦琛正负手看着他，一脸忍俊不禁。珉玦儿一恍神没抓稳，便要从墙上摔下来。
秦琛眼疾手快，三两步迈过来，伸手便稳稳地把他接住。
『……谢谢。』珉玦儿被秦琛轻轻放下落地，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却没发现自己顺手擦去了右眼角下遮盖泪痣的粉末。
秦琛看他的眼神突然带了些惊奇。
珉玦儿想了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发现这个人为人稳重，性格亲和，而且口风很密，说不定能帮到自己，便冒险开口道：『其实我不叫墨桐，我的真名是珉玦儿，是王府里的世子，我被萧家绑架了。』
珉玦儿……？秦琛听了这名字，神色更诡异了起来，珉玦儿心想这一般人听到此话当然不可能马上相信，正心急着要说些什么来说服他，却听他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上一年逃跑出王府，然后把一个玉佩给了路边的乞儿？』
『……是啊。』珉玦儿自顾自地说着，顺口回应了一句，并没有理会他的打岔，赶紧补充到，『我已经被绑架好些日子了，王爷一定很担心，我想逃回王府去，你能帮我吗？』
『……好。』秦琛稍作犹豫，很快便点头答应，而后又伸手抹了抹珉玦儿脸上的灰，『这颗泪痣，先挡好。』
『……嗯？哦。』这人真的很像管事爷爷……珉玦儿瘪了瘪嘴没多想，听到秦琛答应帮他，欣喜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番外二（伍）

【6】
珉玦儿说着就要继续往墙上爬去。
秦琛忍了忍笑，伸出双手把娇小的人儿抱了下来道：『不用爬墙，我们走前门。』
『前门有私塾的守卫啊……』珉玦儿挣扎了几下，还是抵不过被放到了地上。
『我们是书童，替主子外出办事天经地义的，守卫为何不放行？』秦琛看着这小人儿折腾感觉甚是有趣，『况且这私塾与王府相距甚远，你即便是顺利爬墙出去了，要如何到王府去？走个几天？』
『……』啧，那刚刚那么辛苦爬墙是为了啥……珉玦儿捂脸。
果然，秦琛带着他出示了范家书童的令牌，便成功地领了马夫，驱着范家的马车下了山。马车顺着田埂一路从郊外驶回城中，在距离王府还有不到一里路的一家客栈停了下来。
秦琛掏出手帕给珉玦儿挡了脸，而后扶着他下了车。珉玦儿有些不解，刚想问为何不直接开到王府去，却被秦琛的眼神制止住了。
『我们去市集为少爷们采购墨宝，你现在这个客栈里休憩，待我们回来吧。』秦琛向马夫客客气气地说完，掏出一些碎银交给了对方，马夫点点头，高兴地领着马进了客栈后门。
珉玦儿才明白过来秦琛是不想让马夫知道自己的事，心想带此人来真是带对了。
『走吧，这边！』珉玦儿归家心切，拉着秦琛就要往主道走去，不料却被秦琛拉住了。
『稍等。』秦琛语气温和，手里的动作却很是强硬，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先带你看一个东西。』话落便不由分说地拉着珉玦儿，在昏暗复杂的巷道里四处穿行。
再来到光亮处时，珉玦儿发现他领着自己来到了集市布告栏旁。
『这是干嘛？』珉玦儿问。
『你看布告栏上那个通缉令。』
珉玦儿把注意力放在了贴在布告栏上，上头有一页已经被日头晒得有些泛黄的纸上，『通缉令』几个字鲜红夺目，上面的文字珉玦儿大多不认识，却能很清晰地辨认出文字底下那一个人脸画像。
稚童圆脸，大眼小嘴，右眼角边一颗泪痣，分外刺眼。
【7】
珉玦儿背对着秦琛一言不发，脸上看不见表情，抓着秦琛的手却开始发抖。
『还去……王府吗？』秦琛有些不忍，轻声问道。
『……去。』珉玦儿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答。
『……好。』秦琛用力把人拉回暗巷之中，扶着珉玦儿的肩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现在估计只有前门有侍卫守着，里头应该已经都空了。待会儿我们从王府后门进去，你不要喧哗，不要乱走……看过了我们就……』
秦琛说着，突然看到对方一脸将哭未哭的表情，立马收住了声，硬生生把那句『看过了我们就回书塾』咽了下去。
『……走吧。』
【8】
结果证明秦琛是过分谨慎了。王府前后已经完全丢空，除了一层又一层的封条，并无侍卫把手。两人很轻易便走了进去。
王府的后院一片狼藉，瓷器的碎片和木屑铺满了地，池塘已经干涸，花坛上也是全然枯萎的残木。院子一角的凉亭地上还有些许食物的残渣，估计是附近的乞儿闯进来觅食留下的。
珉玦儿显然是没把秦琛刚才说的『不许乱跑』听进去，一走进王府便撒开了秦琛的手，一间一间房子地闯进去，像是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活人。
秦琛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即便是此情况下，珉玦儿都没有发声呼喊，也许是真的被通缉令给吓到了。
秦琛看着满目萧条，心中很是不忍。却还是耐心地站在院子中央，等着珉玦儿亲眼去确认王府已被灭门的事实。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珉玦儿才终于步履蹒跚地回到了院子，看到秦琛站着，脸上挤出了些笑容——似乎因为找到第一个活人而有些开心的笑容。
秦琛看着却感觉那个笑容凄冷地有些可怕。
『……那个池塘，』珉玦儿一步一步朝秦琛走来，伸手指了指干涸的池子，『王妃姐姐在里头养了十几条锦鲤。夏天荷叶长盛了，盖住了池面，便不时能在缝隙里看到它们仰头出来呼吸，嘴巴一张一合的，甚是可爱。』
『墨桐公子……』秦琛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眼泪，却感觉他比哭了更难受。
『那个凉亭，』珉玦儿充耳不闻，伸手指了另一个方向，『王爷会带着我在那儿下棋，上一次我们的棋下了一半，突然有人来了急信，王爷便让棋局先停着，保留原样留着下次再继续。我本来正处劣势，趁他走开偷偷动了一个子，还想着下次保不齐就能赢了，结果却一直没有等到下次。』
『……』秦琛走了两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又轻声唤道，『珉玦儿……』
『这个花坛，』珉玦儿摸了摸身侧颓枯的花坛，『管事的爷爷悉心栽了一月，才把那名贵的兰花给盘活了，刚冒了些花蕾。爷爷说再过一月便能看到一串一串的各色兰花，就像撒了不同颜色的蜜汁的冰糖葫芦一样，甜美诱人。』
秦琛听不下去了，大步迈了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伸手把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珉玦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眼角的灰又被蹭掉了，露出的痣宛如干结在脸上的泪，『你是不是把我带错地方了？池塘、凉亭、花坛，都没有我熟悉的东西啊。更不用说人了……』
『玌亲王府已被满门抄斩，府邸也已经被查封，所有物品皆已没收。』秦琛用力抱住了他，不忍看着他还带有希冀的双眼，再次把他的脸用力按到自己胸前。
珉玦儿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颤抖了起来。
『认清事实吧……今后你就是墨桐了……今后你就是萧家的人了……今后你还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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