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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_庸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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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孩子我见过,在街上,连我都吓了一跳。太像了……”玉如烟从陆恒修身後走了上来,转脸对他道,“陆大人,让奴家陪您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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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得意楼今夜不做生意,茜纱的宫灯没有点起,一对白烛兀自幽幽地烧著,连里头大片大片的桃红纱帘都换成了素白色。
    说是陪陆恒修喝酒,其实是春风嬷嬷一个人边喝边自言自语:“那时候我也爱在楼上弹琴,天天弹,偏偏那一天换成了小尘。你说巧不巧?”
    “我知道他心里有小尘,娶了妻他心里也还只有小尘。可这种事啊,光放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没用。”
    “他後来又要给我赎身,说是叫我做他的二夫人。哈哈哈哈……都是这肮脏地方出来的人,小倌不行,娼妓就行了?哈哈哈哈……你说这是什麽道理?谁甘心给人当个影子看?哈哈哈哈……”
    外面传来一阵琴声,泠泠作响,听著分外耳熟,却没了幽怨只有扑面的风尘味。
    “这叫《相思调》,吃咱这碗饭的都会。小尘那天弹的就是这个,那时候他才刚学,弹得不好。”春风嬷嬷道。
    喝到後来,连眼里都露出了醉意,却还执意拉著陆恒修喋喋不休:“陆大人……嬷嬷今天跟你说句真心话……人活这一世啊,说穿了不过就百来年,到了时辰,管你多大的官多少的钱,好人坏人,不就剩下坟头上那把草麽?所以呀……最重要就是活得开心!呃……什麽名啊利啊,那都是虚的!你说说……嗯?你堂堂的丞相活得有我自在?我春风嬷嬷敢拍著胸脯满大街喊我爱金子,你敢麽?他顾庭筠当年要不是顾著面子名声犹犹豫豫的,能到今天这个下场?呵……喜欢,就说出来,怕什麽?十年後谁还记得你?……”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人啊,最苦的就是悔不当初。当初我要是……要是……”
    当初,天天精心描了眉点了唇著了罗裙,登上楼头缠绵著心思弹一曲《相思调》,你道我看的是谁,思的又是谁?
    顾家三郎行过之处,漾起多少闺怨春思,绣榻上辗转难眠。我也是豆蔻的年纪,正好的芳华,绣枕下暗藏一张伊人的画像。烟花地里打滚的泼辣女,到了他跟前,还不是一样揣一颗急跳的心,半晌也定不了神。好容易,他终於回过头来往这里看一眼,眼中看的却不是她……
    “人这一世,最奢求就是身边有个喜欢你的人,你也喜欢著他……”酒醉时喃喃自语,却让身侧的丞相一震,许久才举起手中的细瓷酒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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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斋里寂静无声,桌上放著折子,心思却不知到了哪里,似乎还在春风得意楼里听著春风嬷嬷醉语,又似乎回到了现在,堂上那块“忠顺贤善”的匾正沈沈悬在头顶。
    喧然响起一阵狗吠声,间或又传来一些人声。陆恒俭喘著粗气在门外喊:“哥,你快去後头看看吧。”又匆匆跑了。
    陆恒修起身赶到相府的後门边,几个家丁一手打著灯笼一手牵著正狂吠不止的狗。陆恒俭搓著手满脸尴尬,一见陆恒修来了立刻松了口气,往他手里塞了个灯笼说了句:“哥,找你的。”就赶紧和家丁们牵著狗走了。
    陆恒修这时才看见墙根处还有个人,走上前用灯笼去照,凌乱的发丝,褴褛的衣衫,地上还有什麽东西暗暗散著莹光,正是一支碎了的玉簪。
    “你……”
    “小修……”眉梢还是上挑的,嘴角却往下弯著。一声“小修”唤得千回百转,愤怒、无奈、高兴、委屈揉在一处还隐隐透出一点撒娇。
    灯笼险些掉了地,陆恒修瞠目结舌:“你……”
    幸亏陆老夫人去了城郊的宁安寺祈福,今夜不回来,家丁丫鬟们有些都跟了去,不至於惊动了太多人。要不然,陆府上下见到这副模样的皇帝,再见多识广的也 非瞪掉了眼珠子不可。
    “都是那个恒俭!朕让他给朕留个门的,居然在那儿放了狗!这麽大,这麽高,一进来就呼啦啦都围了上来!看朕怎麽罚他的俸禄……”坐在陆恒修的书斋,宁熙烨也不害臊,一边狠声咒著陆恒俭一边把事情说了。
    陆恒修拿出套自己的衣衫给他换了,又帮著他整理发髻:“恒俭大概是不知道吧。陛下出宫是为了……”
    “除了你还有谁?”宁熙烨就抓著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跟前,自下往上看著他,“你当你说声没事朕就能信了?你把太傅看得跟自己爹似的,小时候他说一句‘君臣有别’,你足足一个月没让朕近身。现在他这样了,你能没事才怪。来,让朕看看,哭过没有?”
    说罢,竟真的要凑近了来看。陆恒修忙说:“没有。”一边想往後退,却被他抓著手腕挣不脱。
    烛火下,宁熙烨见他面如白玉,黛眉似敛非敛,有种说不出的情致,本来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忍不住倾上去想吻他半开的唇。
    陆恒修眼见得他越靠越近,连急促的呼吸都能听见,想要挣扎,却在看进他那双漆黑的眸时愣了神。
    这些年,任凭自己不理不睬也好,装糊涂也好,一口回绝也好,这个人,总是这般看著他,宠溺、包容、情深,一直不变。心中情潮涌动,他对自己如此,自己又岂会真的没感触?
    双唇相贴,舌尖扫过他颤动的唇伸进他口中,湿热软滑。勾起他的舌来含著吮弄,怀里的身躯立刻轻颤起来,让他的胸膛紧紧贴著自己的,恨不得揉进骨子里。用舌卷了他的舌在彼此口中嬉戏,又倏地放开,退回来只在他的唇畔留连。许是被他挑逗得不耐,他主动伸出了舌来邀,立刻缠住不放,只吻得他脸色潮红透不过气。
    “小修喜欢朕的吧?”宁熙烨笑著松开他,回味似地舔著自己的唇。
    两眼迷离的人闻言一震,转过脸去不愿回答。
    “唉……”叹了一口气,宁熙烨箍紧他,在他耳边咬牙道,“总有一天朕要烧了你家那块匾,然後下旨,陆氏万世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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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卿家,家里的狗养得不错啊,又是令夫人从哪儿给你牵回来的?呼啦啦这麽多条,都说令夫人买东西喜好一屋子一屋子地买,原来连买狗都爱一群一群地买啊……”
    殿前的花都开了,!紫嫣红映出满园春色。就在廊下摆一套桌椅矮几,上头再放些点心鲜果,宁熙烨懒懒地靠在椅上,手里掌一只紫砂壶,脸上挂一抹闲闲的笑。
    陆恒俭忙跪下,赔著笑脸道:“微臣不敢,让陛下见笑了。”
    “哪儿能啊?”宁熙烨仍看著前方摇曳的花,脸上笑意不减,“是朕让你见笑了吧?”
    “臣惶恐。”陆恒俭使劲地朝他大哥递著眼色,却被宁熙烨看似不经意地拿眼一横,只得垂下头偷偷擦汗,“那……那都是齐大人训好了送来的。”
    “是麽?”宁熙烨总算转过了头,笑著对齐嘉道,“小齐,是你送的?”
    齐嘉正高兴地瞧著皇上教训恒俭,一听熙烨问他忙脆声答道:“回陛下,没错。微臣刚好有亲戚去南边做生意,带回了几条,听说这狗既凶猛又忠心,那边都爱养几条来看家。臣就送了几条给陆大人。要是陛下您希罕,下回微臣就再给宫里送几条,一定选最忠心,最凶的。”
    说完了,习惯性地咧开嘴笑。身边的其他人也跟著笑了,笑他这个没心眼的又莫明其妙地把自己卖了。
    “不用了,太凶了。”宁熙烨别过眼对陆恒修低语道,陆恒修看他微白的脸色,再一想夜里他站在墙根下的狼狈模样,不由得脸上也露了笑容。
    “送的?你倒还真大方啊……”话是对著齐嘉说的,宁熙烨的眼睛却别有用心地瞧著陆恒俭,直把陆恒俭看得额上又出了层汗。
    “没事儿。呵呵……”齐嘉的脸上喜滋滋地露出两个小酒窝。
    “陆卿家,小齐说送你就爽快地收了?来,周卿家,你来帮朕算算,这麽些狗得值多少银子,看看是不是违了律法了。”就著手里的茶壶啜一口,宁熙烨云淡风轻地看著院中群芳争豔,彩蝶翩跹。
    地上跪著的小齐和恒俭却吓了一身冷汗,忙齐声说没有。
    “是麽?”眉梢一挑,脸上笑得越发得意,“朕信了也没用,难堵悠悠之口啊……要不,就让陆卿家买下吧。嗯?也不用太多,就陆卿家一年的俸禄吧。陆二夫人上回街花的就不只这个数呢……”
    “哥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罚了他一年俸禄比割他的肉还心疼,陆恒俭垮著脸跟陆恒修解释,“我哪儿知道後门边也放狗啊……”
    过一会儿,熙烨说累了,众人纷纷告退。最後廊下只剩下陆恒修被他拉住了袖子不能走。
    “都登基为帝了,怎麽还这麽同臣子计较?”陆恒修道。
    宁熙烨却耍赖似地笑笑,站起来和陆恒修一起并肩站在院前赏花:“陆贤相取名字还真有学问,恒俭恒俭,还真是从小就勤俭有加。那你呢?恒修恒修,修的是和谁的缘分呢?”
    一双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直把陆恒修看得手足无措,呐呐地不出声。宁熙烨就“噗哧”一声笑了:“朕的小修还是这麽容易害羞,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不会说话就不敢看人。”
    陆恒修偏过了脸不去看他嬉皮笑脸,他就“小修小修”地叫著,说是讨饶,却是越发逗弄著他。恒修被他逗得又气又急,勉强定了神转过脸来要罚他抄《帝策》,他却先开了口:“太祖皇帝圣明,作《帝策》以训诫後世子孙。烦请陛下御笔亲书几份,明日早朝时赐群臣人手一册,以共同领悟太祖皇帝教诲……”
    脸上也是跟陆恒修如出一辙的正经神色,见陆恒修被堵得说不出来,又“嘻嘻”一笑,恢复了顽劣:“朕都会说了。”
    “你……”陆恒修想生气,却看著他的笑脸怎麽也生不起来。
    他却赶紧回身从盘里捻起块酥糖枣泥糕送到陆恒修嘴边:“你爱吃的,今早特意吩咐下面做的。”
    见陆恒修正瞄著他身後的空盘子,宁熙烨不好意思道:“刚才坐著没事,就吃了几块。还好还剩了一块。”
    陆恒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做了皇帝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想要伸出手去拿,他却不肯,只能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丝丝缕缕的枣香,丝丝缕缕的甜,一直甜到了心底。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看到他的眉快飞上了天。院内春光明媚,一双彩蝶舞得正欢。
    吃完了枣糕,他又回身从桌上拿起满满一大盆金丝蜜饯塞进陆恒修手里,嘴都咧到了耳根:“小修,朕爱吃这蜜饯。朕知道你害羞,不要用嘴,用手喂就好。”
    灵公公正倚著柱子打瞌睡,就听那边廊下传来当朝丞相的一声怒喝:“《帝策》,明早群臣一人一册!”
    一个机灵,头重重地撞在了柱子上。
    今晚奴才又不能睡了,唉……灵公公郁闷地揉著额头。
    打打闹闹的,就忘了先前心里的忧愁。随著一天灿过一天的阳光,心绪也畅了许多。
    这时候,辰王爷却又挨了过来,东拉西扯地说了些:“我那个皇帝侄儿真不懂得体量啊,怎麽方大人才刚忙完就又派他去外边巡视?朝里这麽多人,怎麽老指著方大人啊?”之类的。
    陆恒修耐著心思听著,心里却说,那是方大人自己上了折子要去的。
    辰王爷就说:“陆大人,你怎麽笑得跟我那个皇帝侄儿一个样子?”
    陆恒修脸一红,忙敷衍道:“哪里……”
    辰王爷也不追究,忽然放低了声道:“您知道麽?我那个太後嫂子还没死心呢。这不,让人画了好些各府千金的画像给陛下看。说是明年开春一定要把事儿给办了。这两天正拉著几位老王妃往各家串门找媳妇呢……”
    “这……”陆恒修想张口说些什麽。
    辰王爷却对他眨眨眼,往一边招呼别人去了:“年轻好啊,要干什麽事儿就赶紧干了,别往後挪,等老了就知道了,一人一个被窝那个叫冷。是吧,陈大人?听说贵夫人回娘家去了,晚上冻得睡不著了吧?”
    那边小齐正抱著一摞画卷急急往御书房走,脚下没留神绊到了门槛,画卷就散开了。陆恒修脚边也掉了一幅。
    陆恒修低头一看,画上是一个依著绿竹的女子,!云托腮,肤如凝脂,柳叶细眉,樱桃小口,杨柳细腰上系一根粉紫色的丝绦。气质端庄,面容娴雅,足以母仪天下。
    便看著画卷出了神,心里说不清是什麽滋味,跟吃了颗没长好的梅子似的,又酸又涩,却又说不出口。
    “这是荆州太守王大人家的小姐。”小齐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其实长得没这麽好看。我见过的,脸可大了。”
    歪著头想了想,憨憨地笑道:“见过的都说,跟个葱油饼似的。”
    用手指了指画上的竹子道:“别看这里画这麽好。画画像那天,小喜子也在,他告诉我,等画完了,这竹子都被王小姐压断了,那小姐一屁股坐在下面的笋尖上,痛得直叫唤。”
    听他这麽一说,再看他小小的人快淹没在画堆里,陆恒修不由也笑了:“是麽?”
    看著他一路小跑抱著画像进了御书房,脸上的笑容却是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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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春风得意楼,那边的茜纱宫灯又亮了,春风嬷嬷今天穿了件豔红色带金线珠片的衫子,扇著长得能托住烧火棍的睫毛,笑得全京城都能听见:“哎哟哟,陆大人,几天没见了。您好啊!什麽,守丧?哎哟,陆大人呀,您看看您看看,我这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呢,真要给他守个三年孝,咱也得饿死了下去给他作伴去。守个十天,够了!不是都说心诚就行麽?够了够了!再不开张,这些个火山孝子也熬不住啊,是吧?沈大爷?我们家香香正在房里想著您呢。快,把沈大爷领上去,好酒好菜地招呼著。香香学了个新花样,让她好好伺侯您啊……呵呵呵呵……喂,那桌,再给那桌送几坛酒上去,用那个最贵的,让翠翠都给他灌下去……”
    又笑著凑近了低声问:“那位穿黄衫的公子还好吧?不是嬷嬷我多嘴,咱这里人来人往的我什麽样的人没见过呀?你说说,叫了一屋子姑娘进去就光叫著唱曲儿,一个时辰什麽都没干,唱得我们家秀秀嗓子都冒烟了都。还回回都这样。你说这是为什麽呀?心里有人了呗!不但有了人,还著急了……嬷嬷还是这两句话,凡事都得抓紧,别人说什麽让他们说去,咱自己能少块肉怎麽的?你看看嬷嬷这一楼的人,哪怕就这一个时辰的两情相悦,那心里也舒坦啊。别什麽事都憋著,碰上个喜欢的就赶紧拽住了别让他跑了,不然,落到我们家小尘和那个谁那个地步,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不是?”
    陆恒修看著她满脸浓妆豔抹,眼里话里却赤诚一片,不由任她拉著听她絮絮地说。良久才低声说了声:“谢谢。”
    春风嬷嬷挥挥扇子:“哪儿啊,哪儿啊?见外了不是?”
    走出了一段再回过头去看,灯火通明处,她还站在灯下举著扇子叮咛:“抓紧了啊!别人说什麽就让他们说去……”
    借著街边人家透出的光亮摊开了一直紧握著的手掌,掌中卧了一只翠绿的平安结,横横竖竖交在一起,满满都是心意。
    “陆大人,来吃碗馄饨面吧……”摆小吃摊的老伯远远就见到了他,扬声招呼。
    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老伯一边生著火一边和他闲话家常:“我家闺女今天回娘家来了,老婆子就没出来。要成家那会儿,都嫌弃那小子穷,还是个外乡人,邻里街坊没少议论。我和老婆子也不乐意。可咱闺女认定了他呀,就只能由著她去了。现在也过得挺好,小外孙今年六岁了,都会背三字经了……呵呵……”
    陆恒修静静地听著他说,烟雾蒙蒙里,看什麽都不真切,想什麽都是空茫。
    辰王爷说:“年轻好啊,想干什麽都赶紧干吧。”
    春风嬷嬷说:“别人说什麽就让他们说去。”
    宁熙烨说:“小修,我喜欢你呢。”
    家里那块沈沈的匾仿佛就在眼前,又渐渐地淡了,消失在烟雾里。
    为人臣,忠、孝、节、义。无愧於天,无愧於地、无愧於民。
    然後呢?了却君王天下事之後呢?
    陆氏一族为大宁朝呕心沥血,为相者大多英年早逝,鲜有长寿者。人前一门忠良,人後是一夜又一夜,梧桐滴漏,一点烛灯长伴到天明。
    太祖皇帝说:“陆氏万世为相。”
    宣德帝说:“陆相忠顺贤德,朕要他伴朕左右,陪朕千秋万世。”
    宁熙烨说:“小修,我喜欢你呢。”
    刚出锅的馄饨面端上了桌,他倏然握紧了掌中的平安结。
    对面有人一身鹅黄锦衣大大咧咧地坐下,隔著氤氲热气看到他上挑的眉目,笑容可掬。
    
    第四章
    
    迳自取过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送,爽滑细致,劲道十足。纯素的馄饨做得也极是地道,皮薄馅多,芥菜的鲜香味勾人食欲。
    “好吃。”宁熙烨边吃边夸赞,笑眯起了眼睛看他惊讶的表情。
    看著他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陆恒修脱口问道:“你怎麽来了?”
    “饿了呗。”放下碗筷,宁熙烨理所当然地答道:“小齐抱来的那些画像,一个比一个难看,看得连饭都吃不下了。这还是画像呢,要换成了活人,半夜醒来看见了还不得吓死?”
    好笑地看著他撇嘴瞪眼的苦恼模样,又想起小齐说王家小姐有一张葱油饼似的脸,陆恒修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别胡说,太後看中的总是好的。”
    “是麽?”宁熙烨却笑了,上半身倾过来一闪一闪地看著他的眼睛,“难怪小修不高兴了。”
    陆恒修狼狈地别开眼辩解:“没有。”
    心里的酸涩却又一丝一丝地涌了上来,手指把平安结捏得更紧。
    “有。”他却说得肯定,身子往後靠了靠,脸上越发笑得得意,“每次小修心情不好都会来这儿吃馄饨面。”
    还掰著手指头一次一次地数出来:“被陆贤相教训的时候,国事不顺心的时候,朕头一回被你在春风得意楼逮到的时候……小修每次都会跑到这里来。这次又是为了什麽?”
    “没什麽……臣……”强自镇定了心神,让视线对上他的脸,刚要开口,却被宁熙烨抢了先:“这次是因为朕要立後了。”收敛起玩笑的表情,他直白地道出他的心事,不留一点婉转的余地。
    “……”想要像过去一般装糊涂,却在他郑重的目光下,敷衍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已无路可逃。
    良久,宁熙烨长叹一声,起身坐到了他身边,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掌中是一只翠绿的平安结,因为时常摩挲,颜色都有些褪色了,在灯光下显得暗暗的。寻常的小物件,集市上常有人一大把一大把地挂在货架上来卖。
    “朕知道你在犹豫什麽。你是和朕一起长大的,朕是块什麽料子你不明白?朕没把这个天下弄没了就已是祖宗显灵了,哪里能当什麽圣君明主呢?”见他偏过了脸去,宁熙烨也不为意,只是挨他更近些,低声说著,“其实朕也担心啊,朕是个庸君,大不了再多个被人闲话的把柄。可你不同,你是贤相,怎麽能被人说得那麽难听?朕就常想,算了吧,这样也挺好。小修是要名垂青史的人呢,小修被人夸,朕一样也高兴。可是,恒修,朕没那个胸襟,朕真的放不了手,朕早就认定你了啊……是不是如果朕不做这个皇帝,跟皇叔似的做个王爷,你还能跟朕更亲近些……”
    陆恒修听他一字一句地说著,喉咙被堵住似的怎麽也说不出话来。掌中的平安结仿佛著了火似的,一阵一阵刺烫著心。
    彼时尚是年少无知,不懂得何为家国何为天下,只知无论自己想什麽,要什麽,那金冠锦衣的皇子都能笑笑地双手捧过来,更有自己想不到的,他也能提早想到了帮他备下。
    有一阵他身体虚弱,时常犯个头疼脑热,咳嗽不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怕是招上了不好的东西在作怪”,宁熙烨偏就信了。硬捱著先帝责罚逃了学,央著宫女们教他打平安结,又颠颠地跑去让宁安寺的大师颂了经,佛祖跟前供奉了一夜才拿来。到了陆恒修的病床前却是浑然没事的样子,挑起了眉梢,轻轻松松地说是出宫玩耍时买的。连太子熙仲的口气都酸了:“我也老犯病呢,烦劳二皇弟也给我弄一个吧。”新绿的平安结握在手里,镇不镇得住鬼怪不知道,只知道震得他一颗心晃晃悠悠,百般滋味都上了心头。
    身於皇家的尊贵子弟,甘心把他这个不识时务不领情面的臣子捧在了手掌心上当作宝。宁熙烨,这般日日的低语浅笑,这般真真的情深意切,这柔风细雨间的一颦一笑,我怎能不失了魂,痴了心?
    宁熙烨看著他低垂的眼睛,续道:“偏你还死撑著说不喜欢,不喜欢你还能把它带在身边?”
    五指伸进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扣:“就任性一回吧,以後的事咱先不去想,好好把眼前过好了,好不好?”
    陆恒修靠著他的胸膛,抬起眼来就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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